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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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與回應龍應台〈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一文
在今年六月十三日的中時副刊上,龍應台寫了一篇發人深省的文章。這位兼具作家、文化評論者、前台北市政府文化局長等多重身分的文化人,拋出了當前台灣「國際化」的課題。近半個多月來,在教學研究之餘,我反覆閱讀這篇文章,細心體會作者的思路之後,覺得她所提出來的觀念,不單台灣社會必須思考,對於亟待「文化立縣」的金門更有參考的價值。因此,還是督促自己寫下一些感想,與大家分享與討論。 首先,龍應台指出台灣社會有一種「內向性」的特徵,也就是說還停留在相對閉塞的狀態。我們雖然毫不思索地移植國際文化、引進跨國企業,卻沒有能力去思考這些西方或東洋文化背後深層的價值,也不曾憂慮「自己不見了」的危險。於是,儘管台北Starbucks咖啡館的密度世界第一、好萊塢電影與美國同步上映、聖誕節及跨年計時狂歡不已,購買哈利波特不落人後,仍然不算真正的「國際化」或「現代化」;同時另一方面,我們的英語能力差,國民普遍缺乏世界觀,對新思潮無動於衷,政客與媒體深陷於兩岸關係與統獨糾葛中,島民封閉性格強烈,也是不必隱諱的現象。這種看似國際化卻又與世界脫軌的情境,弔詭地在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社會中發生。 接著,龍應台以她於1978年第一次到訪德法邊境的歐洲經驗為例,說明了傳統與現代的關聯。她說,當時她滿心懷抱著「現代化」的想像而去,卻沒有見到預期中的高科技、超現實的都市景觀,卻看見「:::田野依依,江山如畫。樹林與麥田盡處,就是村落。村落的紅瓦白牆起落有致,襯著教堂尖塔的沉靜。斜陽鐘聲,雞犬相聞。綿延數百里,竟然像中古世紀的圖片」。她道出了她內心的震驚:「我以為會到處看見人的『現代』成就的驕傲展現,但是不斷撞見的,卻是貼近泥土的默不作聲的『傳統』:::」。爾後她在歐洲長居,不斷見證這個啟蒙運動、工業革命發源地的歐洲,生生不息的傳統沒有因為「現代化」而消失或走樣,「:::不論是羅馬、巴黎還是柏林,為了一堵舊時城牆、一座破敗教堂、一條古樸老街,都可能花大成本,用高科技、不計得失地保存修復,為了保留傳統的氣質氛圍」。對歐洲人來說,「傳統不是懷舊的情緒,傳統是生存的必要。:::在環境生態上所做的鉅額投資與研發,其實不過是想重新得回最傳統最單純的『小橋流水人家罷了』」。從西方先進國家的歷史軌跡來看,不論台灣或金門社會,原來學的不是真正「現代化」。發展掛帥讓我們變得急功近利,揚棄文化傳統,破壞自然環境。 於是,龍應台說了「越先進的國家,越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傳統;傳統保護得越好,對自己越有信心。越落後的國家,傳統的流失或支離破碎就越厲害,對自己的定位與前景越是手足無措,進退失據」。從這樣的標準來看,我們的社會究竟是進步的、還是落後的,其實是很清楚的。近三十年來,台灣的製造業創造了經濟奇蹟,國民所得與外匯存底躋身前段國家,但我們稱不上先進國家,原因出在我們對歷史文化的漠視。 讀到這裡,你一定開始好奇,龍應台不是要談「國際化」嗎?怎麼背道而馳地強調傳統?不是應該談談文化上的西化及外語(特別是英語)的學習嗎?如果國際化不是移植別人的節慶,不是移植別人的語言,不然是什麼?龍應台進一步指出,國際化「它是一種知己知彼。知己,所以要決定什麼是自己安身立命、生死不渝的價值。知彼,所以有能力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看得懂的文字、講得通的邏輯詞彙,去呈現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觀點、自己的典章禮樂。它不是把我變得跟別人一樣,而是用別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的不一樣」。原來,國際化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國際化需要的是與西方先進觀念接軌的能力,一種全盤認識世界的知識(不僅是美國、日本,還包含我們所陌生或歧視的東南亞近鄰、阿拉伯世界、東歐、非洲與拉丁美洲),以及在這過程中了解自身的特性,並有能力讓世界了解我們,進而承續自己傳統中的優良基因,改革其中的劣根性。 所以,「台北市有五十八家Starbucks,台北市只有一家紫藤廬。全世界有六千六百家Starbucks,全世界只有一個紫藤廬」,龍應台說著。位於新生南路上的紫藤廬茶館,近三十年來一直是熱情的自由主義學者之文化沙龍,在這裡高談闊論、商議改革,多少精采的講座啟迪了威權時代的社會關懷與人文精神;同時,近三十年來在日式建築的空間基礎上揉合了中國古典人文空間的美學,一種混雜了茶館與書院的氛圍,本身已經成為台北都市史的一種文化象徵。最後,她說:「『國際化』不是讓Starbucks進來取代紫藤廬;『國際化』是把自己敞開,讓Starbucks進來,進來之後,又知道如何使紫藤廬的光澤更溫潤優美,知道如何讓別人認識紫藤廬│『我』│的不一樣。Starbucks越多,紫藤廬越重要」。曾作為台北文化舵手的龍應台,娓娓道出她對台北城的期待。 現在回過頭來,我想問大家:什麼是金門的「紫藤廬」?我們對自己的傳統認識了多少?特色是什麼?保存了多少?對未來如何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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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或許我應該說,此片︽單打雙不打︾是全金門鄉親們團結所拍攝出來的,群體生活中就是要團結,像個大家庭一樣。例如在部隊中,第一要不得是自私,一旦有人耍小聰明,就一定會有人跟進,一旦習氣養成了,連上的紀律便會開始鬆散,開始腐敗。也有個例子│維吾爾族歷史,它可以追溯到西元三世紀的疏勒人,五世紀時成立回合部落聯盟,七到八世紀,幫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和西突厥,九世紀時因為內憂外患,天災人禍,部落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逐漸定居在新疆,元、明朝之後,開始自稱維吾爾(Uyghar),或是「畏無兒」,意思就是團結,聯合,同盟協助的意思。我始終相信拍攝這片的是董振良先生的理想,但鄉親們的支持與贊助絕對是促成電影拍攝成功的動力。 ︽單打雙不打︾電影導讀 電影黑幕籠罩畫面,一角,一個個名字亮起,又淡出,他們都是贊助與支援此片的人。 ─節錄︽螢火蟲映像體︾ 顯然跟阿明熟識的司機在禁設路燈的中央公路上奔馳著,那時候還是戒嚴的金門。阿明搖下一點車窗,顯然他覺得悶,風聲灌入,浩渺迴響,木麻黃晃動的厲害,芒草被風吹倒又直起身子,扶疏的樹影投射在窗簾上,好像鬼魅的指爪在撩撥,阿明是個脾氣好,但有性格的大男生,只是,故鄉只會像是季節風經過城市一樣經過阿明,但這種吹動木麻黃的記憶總是成為他身體內部被強迫存取的一種姿態。司機只靠著遠光燈,車速不減的先是經過了碉堡,再是5○○米障礙場,在「砲彈紀念碑」下拐了彎,還是沒有光源,似乎這個城市的某些部分是永遠不眠的,堅絕地繞著黑暗運轉,然後經過了路旁的夜行軍。金門的冷,是種讓人有種永遠穿不暖的感覺。少年最怕的差不多都是冬天晚上的夜行軍,尤其是剛到金門時,儘管防區三令五申不得喝酒,可是很少人有不帶瓶小瓶的金門高粱揣在懷裡的,防毒面具中還偶爾會藏著麵包,大夥兒按照規定在水壺裡裝滿水,但是很少人會喝那麼冰的水,更由於是全副武裝的緣故,加上帶隊的連長或輔導長腳程通常不慢,走沒多久就會汗流浹背,冷風襲來,那種冷彷彿是可以滲進骨子裡的,這時候就需要休息一下,就睡在路旁的乾溝邊,還可以擋擋風。但因為只是休息,通常也只有十五到二十五分鐘左右,千萬不要睡著,連打瞌睡都不要,因為睡久了會越來越冷,萬一真睡著,那等會兒必就要夢遊了!但是那種夜行軍的夜,實在是擋不住大家想睡的感覺。 司機問阿明在車子轉進古崗村內時問阿明:「這厝裡就剩你媽一個人了,你有打算帶她去台灣嗎?」阿明望著窗外酸澀的眼:「講是講過,但,難道家裏就這樣放下了嗎?」阿明萎靡著,心中OS:我極悲微地出生在這裡,然後生存在另一座島嶼,只能無助的揣想還愛著的人此刻流轉到了哪裡,正在做些什麼?司機沒有再說什麼,阿明開口:「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民國三十年,兩名日軍帶著一張公函,帶了一位翻譯官舉起油燈在夜裡拍擊金枝夫婦的家門,兇猛的,迫不及待的,阿公來應門:「來了!來了!」,年輕的金枝夫婦也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尾隨在阿公身後,翻譯官將公函往阿公臉上丟過去:「歐陽金枝呢?叫他出來。」阿公看了大腹便便的媳婦一眼,轉而欲向日軍求情,但到底是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而且求情顯然無效,金枝將土油燈遞給妻子,說:「沒事的,我過幾日很快便會回來。」妻子看著金枝,覺得鼻酸,因為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日軍舉起槍桿子,不友善且甚有敵意的命令金枝:「走!」金枝回頭再說:「沒事的,我會很快回來。」他再說了一次,金枝嫂即使不信,卻也能雙手掩面,放聲大哭。此時的金枝與公公呆立在門口直到看不見他們走遠了,沒有想法也沒有說話,只希望,只是場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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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磚磚瓦瓦都是命搏來
八二三砲戰之前,家父剛剛成家,由於父親三歲時祖父就不幸逝世,祖母帶著孤兒借住族親的屋子。家父成家後有了子女,還寄住別人的家裡,總有諸多不便。於是,在內外親戚支助借貸下,覓得一塊地準備蓋房子;房子還沒有落成,就爆發砲戰,硝煙在島上四處瀰漫。 當時,每當隆隆砲聲響起,村民急忙找防空壕躲避,因家父還欠親友一大筆房貸,為趕快把債務還清,只得冒著危險到田裡去採收蔬菜,因為種菜賣錢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沒有菜賣,一家大小連吃飯都成問題。 有一天傍晚,天氣很冷了,我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望著父親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整理剛從田裡採收回來的花椰菜,突然一陣陣轟隆隆的咻嘯聲,瞬息間從天際掉下砲彈破片。擊中父親的手臂和背上,他雖穿著厚厚的棉襖,但剛掉下來的彈片熱騰騰的,黏在棉襖上還一直冒著煙。幸好棉襖很厚,衣服是破了,人卻毫髮無傷。 那個時候賣菜,沒有手推車,一擔菜一百多斤挑到城裡市場賣,從凌晨一點多即開始出發。因從鄉下到城裡,夜間宵禁一路上都是重重的關卡與衛哨,要經許多關卡驗明身份後才能放行,一路迢遙趕在四點鐘前把菜挑進市場裡。 戰時的金門,島上駐守十萬大軍,由於軍隊裡七點吃早餐,輪值採買的阿兵哥也必須趕在六點之前把菜買回來,才能配合部隊裡的正常運作,所以,部隊採買凌晨四點到城裡買菜,種菜的農夫要趁早把菜送進市場,搶好位置擺攤,才能把菜賣出去。 記得有一天凌晨,當父親挑起一百多斤的白蘿蔔離開家門不久,突然砲聲隆隆,而且延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祖母和母親整夜憂急得闔不了眼,那時我和祖母睡同床,發現她老人家不時下床跪在廳堂的供桌前,不停地懇求觀音菩薩和祖先神明,祈求保佑父親一路平安歸來。我感受到身為母親的關切兒子在砲火下安危之心,真是渡秒如年般的煎熬啊! 那一晚,二弟也被巨響的砲擊聲驚嚇,不停地啼哭,母親捏著一顆忐忑的心輕聲地哄他睡覺。隔著一道房門,我也感受到驚慌的母親,講出來的話聲音是那麼地焦慮與不安,甚至於還夾帶著一種寒顫聲。那一晚,一家人真的沒有一個是安穩地睡著的。 直到天亮之後,父親挑著賣完菜的空籃回到家裡,一五一十地述說著歷險情境時,大家才把心才安下來。父親說他挑著菜獨自走在暗夜的路上,當砲聲還沒響時,即已看到西方天際發出一片閃光,接著就是一陣劃過天際咻咻的響聲,及滿天的電光與轟隆隆的聲音,原以為是閃電與打雷聲。但緊接著四處傳出爆炸聲響,才警覺到大勢不妙,被嚇得連要找個掩蔽的地方躲也都忘了,只拚命的往前跑,也不覺得肩上挑著一百多斤的擔子有多重,仿佛有一種健步如飛的急速感,平日各叉路口所設的關卡也不見有哨兵的把守與盤問了,只有擋路的拒馬,繞個彎就過了,原來守路隘關卡的衛兵也躲到壕溝裡去了。 這一路父親跑得很暢,到得城裡的市集望著一片寂靜,漆黑的街道,連一點光影也沒有,只有天邊還是火蛇四竄,到處霹靂聲響。父親把菜擔子卸在慣常賣菜的位子上,一時間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心裡忖著平日市集上沸騰的人潮,今個兒會不會就這樣的停了。想著想著,整個身子就打起一陣陣的寒顫來,連剛剛感到溫熱的內衣也都覺得有幾分濕冷了。只因一路跑來,到得太早了,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發現有一兩盞臭土燈亮了。眼見著菜販仔的身影在明亮的光影中忙著,真是有如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的溫馨。 當晚鄉下來的菜擔子很少,可能都是因為砲聲太緊而不敢出門的緣故吧!菜販們觀察到今天的貨源不足,都爭著出高價要買父親的蘿蔔,父親賣菜也是個老到,他早已察覺到今天的市場沒有甚麼菜色,就不急著把菜賣掉。果然到了四點過後,阿兵哥來了,大家搶著買,一斤菜比平常的貴了三倍還不一定買得到,所以當天父親確實賣出了一擔很好價的菜。 當父親以一種得意而自豪的口吻陳述著昨晚之事的時候,只見祖母微笑的嘴角顯得很是漠然,滿佈皺紋的眼角裡卻泛著濕痕,母親疲倦的臉頰勉強地擠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父親此時也已意會到家人的感觸,便一手挽著祖母的手,一手撫著祖母的肩背靜靜地從天井走入廳堂,母親也抱著二弟低著頭跟進。到了廳上,祖母在供桌前點燃了九柱香交給父親,父親深深的向門外一鞠躬,獻上三柱香插在天公爐裡,然後回頭跪在神龕前三叩首,再將三柱香獻在觀音佛祖前的香爐中,三柱獻在祖先神龕前的香爐裡。 四十年後的今天,家父已不在人間,緬懷當年的情景,驚覺到老家斑駁的牆垣,仍然煥發著一種強烈的責任感與關懷的深情;才深深了解家母不願到城裡與兒女同住,原來是捨不得離開老家,因為那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家父用命搏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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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倒漢堡肉下
能吃能睡就是一種幸福。貓,一直是幸福的,只是,在這今年雨季來臨之前,貓都一直在睡眠不足加上神智不清的狀態下渡過,大概,是太陽曬太多了。 於是乎,常掛在貓嘴邊喵嗚不已的就是「神啊!請下雨吧!」盼過大半個月,老天似乎聽見了貓的哀求,天空一小塊一小塊的綴上黑羽,慢慢鑲成一大片的黑雲,籠罩住整個小島,煙雨濛濛,濕意上牆頭。工作上剛結束一陣兵荒馬亂的貓,偷得浮生半日閒,得以聽雨、品茗、發呆、打瞌睡,把腦細胞攤在長廊上晾乾(當然這只是比喻而已,貓雖不怎麼聰明,可也想留得有用之軀報效國家,拯救十萬萬水深火熱的同胞,呃!好像扯太遠了),怎知坐著坐著,被子太暖,心情太好,裹著被子的貓,睡得不省人事。 貓粉久粉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一睡竟睡過了一整天,醒來竟然覺得好空虛,哪裡空虛呢?肚子空虛不已,鳴喇叭抗議,正所謂「風雨『飢』鳴」是也(外面颳風下雨,肚子卻餓得咕嚕咕嚕叫)一向以懶掛帥的貓,罔顧那傾盆大雨,毅然決然要出門覓食(不過,從貓睜開眼屎糊成一團的貓眼到決定出門,再掙扎的從被窩裡爬出來總共花了一個多小時),早上十點,雨下得貓貓狗狗的(raining dogsand cats),吃啥好呢?當然是我最愛的嫩汁雞腿堡囉!喔!親愛的漢堡堡,我來了!咦!是什麼阻擋了我的步伐ㄋㄟ?就是雨傘,天哪?我左翻右找,上看下瞧,遍尋不著我親愛的粉紅傘,唉!傘到用時方恨少,不用時礙眼,要用時找不到,真是沮喪。 不過,這些都無法阻止我吃漢堡的決心,我決定獨胖胖不如眾胖胖,要胖大家一起胖,挖我的室友起來一起吃,順便讓他當當運將,沒有傘有什麼關係,一輛車可以抵上十把傘,而且車不在好,能跑就行,好用得不得了呢。 好不容易花了一個多小時,飛車到漢堡店前面,什麼漢堡店這麼遠呢?其實是花了一小時又二十分鐘挖他起來,花十分鐘等他梳洗,花十五分鐘等他穿衣打扮,最後花五分鐘開車到漢堡店。什麼?你說我懶?好膽再說一遍!!! 懶已經不足以形容我了,你下次換個新詞吧!!!(貓順便搯搯耳朵) 我只是不想淋雨,不想走路,如果可以不出門就有雞堡堡可以吃,那當然也就是連出門都不想囉! 到了漢堡店,貓迫不及待衝下車(因為待久一點會變成落湯雞,我是懶貓,貓拒絕當一隻雞)所以我衝,我衝,我衝衝衝!!!就這樣,當著十幾隻眼睛,我紮紮實實地吻上地面,喔!!!GGG!!! 貓當場就施展出輕功,漂亮落地,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一點灰塵都沒沾到,崇拜吧!!!不過,因為四肢著地,居然百密一疏,右手無名指狠狠的敲在地上,當場痛得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忍,忍,忍!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地走進漢堡店,叫了我最愛的漢堡堡!以慰藉我受傷的心跟烏青的無名指。 「你沒怎樣吧!把我們家的地板撞壞要賠的喔!」老闆娘瞇著笑眼,兩手不停的揮舞,鍋鏟與煎蛋齊飛,漢堡與蛋餅共舞。 「沒::::事::::吧!」貓咬牙切齒的從指縫中擠出話來,順便對旁觀的軍人們擠出一個啥事都沒發生的微笑。就算丟臉,也要丟得很優雅。沒想到,坐下來之後,一陣昏厥,整個人軟癱成一坨,還跑到廁所裡乾嘔!!天哪!難不成貓有了嗎?(貓拿起榔頭敲了一下腦袋瓜裏的惡魔貓)亂講,我又不是出門踩到巨人的腳,怎麼會有了!!!不過貓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他亂吐一把,亂暈一氣!真是丟臉啊!為了杜絕大家的胡思亂想,貓抓了漢堡,拋下錢,急衝出門,室友見我貓臉一陣青一陣白,還飆出幾滴貓淚,嚇了一大跳,不過知道事實的真相之後,居然笑到不支倒地,車子皮皮挫的開回住所,直到貓賞了他兩隻無影腳之後才恢復正常。 啃著貓犧牲貓爪換來的漢堡,不禁欷歔。唉!貓成了茶餘飯後的材料囉!免費提供三姑六婆九嬸十四姨茶餘飯後的笑話及消遣,應該跟他們收收錢,再換幾個漢堡堡的,這下真是虧大了。回家後,躲了一整天,實在沒臉出來見人。 以這塊小島傳八卦的速度,恐怕遠在島東的貓娘,早已知道他有點笨笨又不太聰明的貓女兒丟臉丟到漢堡店門口去了。指頭,腫得像河馬的腳,怕痛的貓,很認命的去找跌打醫生。 所謂「跌打醫生」就是說,「跌」倒了之後,再自願去找的二次「打」擊。其實這個醫生算是不錯的啦!至少他沒一下子就往我的痛處踩,先從不大痛的下手(嗯!高明),不過他問了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他說:「你怎麼哪隻手指頭不受傷,偏偏敲到這一隻呢?」挖哩勒!我哪知道我為什麼會敲到這一隻,舉起我肥肥的十指,左端右睨,就是不知道這小小一隻不特別長,不特別胖,也不特別漂亮的手指頭會這麼有義氣,硬是替身上其他部位慷慨犧牲呢? 瞧跌打醫生左拉拉右扯扯,還好嘛!只是一點點痛,他可能眼睛不大好,沒看見我腫得波大的指尖,結果自己雞婆提醒他,換來的結果就是殺豬般的哀嚎跟好幾打的眼淚,痛,痛哪!!!!捶心肝!!! 看我哭得唏哩嘩啦!跌打醫生怕他家淹水,很慷慨的不收我的錢,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上紫雲膏,貼上一條根藥布,前後不到三秒鐘,真是神速。「好了,你可以走了,指頭先不要動,藥布每天換,儘量不要碰水。」看跌打醫生無意再對我的指頭「下手」,我只好一邊哭,一邊走,哭得真是忘我哩!長這麼大,已經粉久粉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哭了!!真爽!不過苦的是那個可憐的跌打醫生,因為我出門的時候正好通道他老婆叨唸他不會憐香惜玉,不會輕一點,我很想回頭告訴他,其實他已經很輕了,又怕他被罵到臭頭,只好作罷。 後來,貓指頭仍讓貓每天高唱動力火車的「喔!隱隱作痛:::::」,在不堪早也痛,晚也痛的情況下,貓決定接受眾貓友的建議,到車站附近一家頗負盛名的跌打醫生館就醫,乖乖,果真是名聲響亮,瞧牆上掛的一堆匾,一進門就讓人肅然起敬,來幫我推拿的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開來的年紀,白白淨淨的,讓人一下子就忘了將要受的「打擊」,或許這是醫生館的心理戰術吧!不過,對思考邏輯不大正常的貓,反而感到恐懼從貓尾巴沿著脊椎往上爬升,因為,依這白面小生年紀判斷,如果他是這間跌打醫生館的老闆,他一定是個神童,而且要三歲便開始行醫,所以,他一定不是「正宗」的,那如果他只是個未出師的學徒,那貓的爪子不就毀了嗎?當下一股涼意襲來,(冷氣開太強了)。 「怎麼了,扭到了嗎?我看看。」喵嗚!聲音真好聽,為了這張臉跟這個聲音,貓決定賠了貓爪子也在所不惜。 「嗯!好痛!」指頭上的藥布被一把撕開。么壽!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你這兩塊骨頭撞在一起了,我試試看能不能將他拔開。」拔:::::開??那這隻指頭還能要嗎?當下後悔走進來,不過先天樂觀細胞發達的貓,決定待會吃冰以犒慰受傷的心靈,黃海路上的冰好吃得不得了呢!想到這裡口水都快滴在白面小生的手上了。 「痛啊!!」一陣痛楚,打斷貓的美夢。 「我先替你活筋,這兩塊骨頭恐怕一時半刻不會好。你忍忍啊。」 「嗯!」貓仔我相當有氣質的回答,還不忘拋出一抹贊同的微笑。 白面小生拿了一瓶像藥酒的東西,往貓的指上用力塗抹。痛痛痛痛痛:::::痛啊!!!這廂顧不的有理,也沒了溫柔婉約,殺豬似的吼叫,嚇得路人爭相走避,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我那非常好心的室友,掄起他的臂膀用力的抓住我亟欲掙脫的貓爪,任那白面小生又拔又拉,又抽又搓的,喵嗚,我發誓我的指頭變成兩倍大,這該死的幫凶,回去非得好好咬他兩口不可。 「好了,三天之後來換藥,紗布不要碰到水,要保持乾燥,冰的食物、飲料少吃。」白面小生拿出紗布,厚厚的裹了一大陀烏漆嘛黑像便便的中藥,再用力的纏上一大陀紗布,挖哩勒,貓的纖纖玉指,當下變成立大棒棒腿,還是冷凍醃中藥的那一種。 終於,貓仔在上演完「親愛的,我把指頭變大了之後」,步出醫生館,喵嗚的,這下子紫雲爪變成了黑紗爪,還有散發濃濃的中藥味。喵嗚,痛到最高點,真是體會到「花錢討皮痛」是什麼滋味了。不過痛歸痛,吃冰,是一定要的啦!管他吃冰對指頭好不好,對自己心靈好是最重要的,沒有健全的心靈,哪來健康的指頭呢?有什麼事,冰先吃了再說。 就這樣幾番折騰下來,貓也放棄了努力讓貓指頭恢復原狀的念頭,努力的練習用左手吃飯,用左手寫字,用左手洗頭,用左手穿衣服,不小心碰到受傷的指頭,還是呲牙咧嘴的鬼叫貓嚎,就在貓錯亂以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左撇子時,一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貓爪子安然無恙,連半吋都沒有歪,就這樣好了ㄟ,雖然我不是蘿絲,我還是要喊一聲「傑克,這真的是太神奇了。」簡直就是神蹟現世啊!果然,不解決也是解決的一種方式。 什麼,你說我瞎掰,告訴你,我可憐的那一隻無辜的貓爪子,可是會抗議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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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古早的打工
童年的金門,大約是五、六○年代,記得那時金門每個家庭幾乎都和貧窮結緣,記憶中,總想多賺些錢,貼補家用也好,自己有些零用錢也好,有人去賣枝仔冰、綠豆湯,我們姐妹臉皮薄,不敢沿街叫賣,所以只有設法去打工或是找些可以賺錢的零工來做。 金門因為戰地軍管的關係,沒有工廠,所以想要有工作做,其實也是很困難的,只有去金紙舖拿些錫箔回來家裡「擦箔」、「擦金」,那時要把那銀色的「箔」擦上去,還不是簡單的功夫,那「箔」是非常的薄,常常很費勁,而且金箔有些紙屑,常會沾染一身,有時鼻子過敏,是非常難受的,而且一坐要好幾個小時,工資卻是非常微薄,不過肯用心多少還是有淨賺,口袋裡便有些零用錢,或有時還可以貼補母親的家用,分擔些微的家計哩! 那時記得表妹的叔叔家是製作醬油,就在北門街的附近,離家也不遠,我們姐妹也曾利用暑假相招去洗醬油瓶,要不就貼醬油瓶的商標,雖然常常洗得腰酸背痛,但是大夥兒一起工作,說說笑笑,倒也十分快樂,而且還有錢可以賺,總是覺得很開心。 以前,金門沒有瓦斯燒,島上又因為軍民種樹成功,所以有很多木麻黃,有一年聽說木麻黃的種子很容易引火,可以當火種,有些行業需要,所以,我們幾個姐妹淘,便相約上山撿拾,一桶一桶的木麻黃種子,真的可以賣錢哩,雖然一斤拾很久只有幾毛錢,但對於沒有謀生能力的我們,卻是一個很好的鼓勵。 我記得有一位表姐叫敦卿,她雖然只滋長我一歲,可是彷彿遺傳了舅舅的生意頭腦,那時才唸小學的她,看見花生上市了,她就會去批些煮熟的花生來賣,我家門口是個大路口,人來人往人潮不斷,所以表姐就把攤子設在那裡,我們會幫忙照顧攤位,生意還很好很快就可以把花生賣光,那些做生意的回憶很鮮明,那時雖然覺得去叫賣很羞澀,卻也初嚐獲取薄利的甜蜜。 還記得五、六○年代的金門,大家的生活幾乎都是一樣的清貧,所以都想怎樣能夠攢些錢,我印象中總覺得那時即使一條銅線都是很值錢的,所以出門常想要撿點值錢的東西,即使一根鐵釘都像是寶一樣;如今卻常常見到到處推積的零亂電線團或鐵絲,沒有人理它,也許是生活上物質條件有許多的改善,大家不再那麼珍惜資源了,惜福成了我常常和孩子們分享的題目。 六○年代以後的金門,隨著大家的力爭上游,大家的生活都有許多的改善,只要肯打拚,都有脫離貧窮的機會;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就是這樣從困頓走出來,更能體會到從無到有的甘美,更能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也才能品嚐流汗的滋味,考驗生命的耐力與享受付出的甜蜜。 金門島,這一塊由花崗岩打造的島嶼,是這樣孕育出我們堅毅、勇敢的特質,希望年輕的孩子們能踏著堅硬的土地,開創一個新的面貌,讓金門總在我們的傳承中發光、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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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接下來是滿地倒叉的地雷沙灘,我曾帶來金找我的好朋友去過,她覺得美,遂脫下長靴裡的襪子將沙灘裝進去帶回台北,那時我說,早知道,我們應該記得帶個軟片盒子出來,我說的話裡沒有笑意,但她卻笑了笑,顯然她對這片沙灘感到非常滿意。然後,我們就坐在圍著雷區的鐵絲旁邊,聊著中學時代的事情,那種時候的問候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藉口,只是為了傾聽海浪拍擊的聲音,尤其是我們都難得有這樣一個不必打傘防曬的下午。後來我知道也去買了一個玻璃小瓶子,上放有軟木塞的那一種,放進那些海砂後再用嬰兒油填滿,用三秒膠封起管口,然後一直掛在她的背包上,即使沒有澎湖的星砂那般獨特,但也是獨一無二的。誰料想到,這夏天,半世紀前曾經是捨命搶救運補的海口沙灘,會變成一個台北來的女孩,背包上的乙只裝飾品?數十年前的暗夜裡LST緩緩的爬上了沙灘,阿兵哥、半路抓來的民兵們早就已經集合在旁準備在打開艙門時,迅速將連上軍品搬出,又因為軍品是危險軍品,都是擺在最外側,搬進搬出時潮水還是很高,所以每次都是涉水搬運,夏天就罷了,因為涉到海水裡水是熱的喔!到了嚴冬夜裡就苦啦,三到四度的氣溫,上岸後再加上冷風掃過,雙腳就像冰柱一樣,不聽使喚。 曾有詩人寫道,金門,出產貢糖與菜刀,貢糖入口即化,脆弱而甜膩,令人回味無窮,而生硬的比對象徵菜刀剛毅不拔的菜刀,使我彷彿聽見金門菜刀在砧板上剁剁剁的聲音,是的,那個時代,兩邊跋扈對峙著,憤怒張望著,兩邊高層總是冷戰著,那冰冷的氣氛幾乎可以用刀劃開一般,但百姓們除了躲砲彈,在雙日的他們恐怕連單日的恐懼的樣子都不記得了,雙日時便帶著一種平常性的虔誠標誌,只像農夫相信老天爺有眼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便是一種見證,是心情的自然踏實。 有時候我會覺得,何必,自己何必又何苦去翻索別人過去的人生秘密,有意義嗎?不會再次造成傷害嗎?因為曾有七十二年在金當兵的文友來信寫到,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吧!但我只是想,當我輕輕走過草地,草葉上的露珠沾濕了我的足踝,我就彷彿回到童年,那些踩水窪的歲月,我深切的知道以自身為軸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所以對於我目前居住的環境我也抱持著一貫的態度,書寫時,關鍵字被一一輸入,進階蒐尋條件嚴苛的我卻輕易的發現,一直以來執著的,只是純粹尋找的動作,至於關於「回憶」本身,則包納了全部,成為一種完美的姿態。姿態不需要過程,也不用被完成,渾然天成型成於時空彼處,存在,本身就是意境,尤其是,每個我所碰到的人都能告訴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螢火蟲映像館連續的三篇序之後,是楊樹清為本書寫的序─︽金門,歷史的一盞宿命燈︾,文中由大中國主義下的金門開始寫起,由晉元帝開始,然後是大台灣主義下的後金門,讓前方百姓們一股子氣頂著,要前方百姓們要強而少私心,無怨無悔的,毫無保留的,保住性命的前方百姓還要在一夕之間家鄉突然變成戰場的城市裡渡過一個漫漫長夜,四周圍繞的全是想致他們於死地的敵人。事實上,你晚上去瞧瞧人去樓空的古寧頭南村北村,人魅般的,格子窗沒有燈光,有時候連路上的木麻黃都答然無語,不敢喧嘩。 美國到現在都沒有忘記,要去越南找回當年陣亡將士的屍骨,而我們不但把戍守邊緬的孤軍放在異域,任其自生自滅,曾經讓前方百姓死守島嶼,不惜任何代價做最後抵抗,這是老總統的意思,但美國人這個信念就是維持著美國特種部隊,能在所有最艱難的環境中繼續作戰的動力。因為他們知道,沒有一位戰友會被部隊所遺忘,即使他已經死亡。他的戰友也會把他的屍體給拖回去,但我們沒有,這似乎也是軍方不願掃雷的原因之一,出土的屍骨,算誰的?如何安置?安置在哪裡?似乎,沒有人想理這事。巴頓將軍曾說過:「為國捐軀不是愛國,真正的愛國是讓你的敵人為國捐軀。」而我們的部隊,從抗日以來就一直要求大家要捍衛國家,不惜死守犧牲,殊不知珍惜生命,才是戰力增長的開始。 或許我應該說,此片︽單打雙不打︾是全金門鄉親們團結所拍攝出來的,群體生活中就是要團結,像個大家庭一樣。例如在部隊中,第一要不得是自私,一旦有人耍小聰明,就一定會有人跟進,一旦習氣養成了,連上的紀律便會開始鬆散,開始腐敗。也有個例子-維吾爾族歷史,它可以追溯到西元三世紀的疏勒人,五世紀時成立回合部落聯盟,七到八世紀,幫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和西突厥,九世紀時因為內憂外患,天災人禍,部落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逐漸定居在新疆,元、明朝之後,開始自稱維吾爾(Uyghar),或是「畏無兒」,意思就是團結,聯合,同盟協助的意思。 我始終相信拍攝這片的是董振良先生的理想,但鄉親們的支持與贊助絕對是促成電影拍攝成功的動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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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舊》夏日涼舖─竹眠床
晚間睡覺休息時,現代人講究的是彈簧床的柔軟度、舒適度、冬天保暖、夏天開冷氣、彈簧床的保溫效果熱不著他,真是溫柔鄉裡美夢到天明。 小時候,冬天全家擠在一間小房間內,房內除了傳統的舊床舖一張外加擺張單人床,全家就這麼擠著睡覺。傳統的舊床舖,床上是用一塊塊木板條連接排列成片,上頭四個角落有支架可撐蚊帳用,三面圍繞。床邊靠牆的一角落,就擺著尿桶,做為方便時使用,隔天清早再拿到「粗桶」去倒,「粗桶」裝滿了,再由父親挑到田中的糞坑收集去,家中的廁所就這麼方便解決了。 另一張單人床由父親睡著,那是張有如榻榻米的開放床舖,從軍中除役下來的淘汰物,將就點繼續撿回使用。我們小孩和媽媽則睡在較高級的舊床舖內,內頭可擠下一大四小的記錄,媽媽睡最外頭,小孩一頭睡兩個,被窩下的腳相互交疊著,常為誰翻轉個身,棉被被牽動使旁人無被可蓋,亦或踢著別人,常常睡前的小戰爭不斷,總是要在母親的安撫聲中入睡,這樣的睡法也睡了幾年,直到漸漸長大,著實擠不下了再另做他法,開闢另外的睡覺空間去。 記得小時候衛生差,鼠輩到處竄爬,夜裡床舖也是牠們的活動場所,膽小的我,知道牠們在頭邊耳際間遊走,連動都不敢動,只望牠們快快離開,而我家二哥就不同,有回聽到他說:「我就是要提到你」,見他忽前忽後,前俯後仰的展開人鼠大戰,一會兒功夫,終於老兄他對我們展示了他的戰利品,一隻活蹦亂跳的鼠輩在他手中,只是二哥的手也淌著血,這代價值得嗎?常常許久未動的廚櫃裡一打開來,整窩未長毛,未開眼的小小鼠兒呈現在你眼前,最後的命運,就由父親去處理,無怪乎那時常見到阿兵哥支援鄉村里公所的全面噴洒消毒藥劑之類的行徑,除鼠輩外,跳蚤也不示弱的在床上,被單上到處活動,與人們共處貧困的年代裡。 夏日的床舖我們叫它為竹蓆(竹眠床),是由整支的竹子剝開平舖成平面,合成長一百八十公分,寬不一的單人、雙人或多人份的寬度竹眠床,整個竹眠床皆為竹子所構成,夏日裡,決定睡那兒,你喜歡的地方就可以搬到那兒擺放、成了活動床,這竹眠床是睡愈久、使用年份愈多、愈覺得涼快、大人說,要睡到成黑金色,則可一覺涼到天明、曾經在廳旁、天井、小巷口、甚而現在的朱子祠社教館前的花圃,都是我們孩提時入夜時分嬉戲玩耍睡覺的地方,只是隨著年紀的增加,父母就以一句「女孩子家怎可和男生們一樣」的禁止,我也只好乖乖聽話躲回家裡睡。那時,表弟常利用薄被單裹身,扮起姑娘來演戲,我們也扮演不同的角色應對著,在竹蓆上有不同的情節、戲份可玩,兒時的記憶,鮮明藏於腦中,真是一個快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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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生命中的一座橋
那年(民國61年)考上實踐家專,雖然不是理想的學校,但是對於一個重考生,能夠擠進大學窄門,卻是一個莫大的鼓勵,我在心底真是雀躍萬分! 可是,當年私立學校的學費是非常昂貴的,三千多元的龐大費用,對於一個貧苦的家庭來說,那是一筆不少的數目,老爸覺得負擔不起,可是頭腦開通的母親,覺得將來自己或許無法給孩子豐厚的嫁妝,但是有高學歷相信孩子會一輩子受用無窮,所以即使母親生了四個女兒,卻仍堅持讓孩子多讀書。 不過,籌措學費仍是讓人十分苦惱,因為老爸的工作薪水微薄,我們姐妹又都正值讀書的年紀,沒有能力負擔家計,家又山無田產,海無蚵田;真正是家徒四壁,左鄰右舍遠房親友,大家的經濟情形都差不多,要伸援手的力量都沒有;那時姐夫的遠房叔叔翁照林,我們姐妹都跟著姐夫喊照林叔,他和姐夫一樣年紀輕輕就跟著國軍來到金門,為國家守衛著前線,他的部隊在金門,由於姐夫的關係,遇有假日,他經常來家裡走動,對我們姐妹更是十分照顧和關心。 所以,當他知道我考上家專,特別為我感到高興,後來了解我因繳不起學費,正面臨無書可唸的困境,他竟將自己部隊微薄的積蓄,拿了出來說是要給我繳學費,我知道那時部隊的待遇並不是很好,照林叔也是省吃儉用,才有機會存錢,但是他為了鼓勵我唸書,居然將自己的存款,拿來讓我繳學費,因為他的厚愛,我才有機會享受人人夢寐以求的大學生活。 照林叔在金門時,部隊在機場附近,我只記得他如果有機會休假到台灣,就會為我們帶水果回來,民國五、六○年代水果對金門的孩子來說,算是非常奢侈的享受,我還記得有一次照林叔帶了一籃香瓜,又香又甜水份又多,吃得我們姐妹滿嘴甜蜜,我還把香瓜的種子灑在舊家庭院的花台,後來居然長出苗來,而且還結了香瓜,讓我回味起來覺得好快樂! 我在台灣唸書時,照林叔還帶我去旅遊,有一次放假我記得我們到嘉義的公園參觀,那時荔枝剛上市,照林叔買了一大把,我吃得很開心,因為在金門那個年代我們家是買不起荔枝的,還有一次在台北,他特別買了一籃的檸檬,說是水果對身體健康有幫助,鼓勵我多吃水果。 照林叔知道我愛讀書愛寫作,就把他在台灣認識的好朋友的家人介紹給我,讓我有機會多向人學習,那時有一位住南投草屯的珀姬姐,她是我崇拜的偶像,因為她讀的是師專,要考進去是很不容易的,我們常有書信往來;在為人與處事上給我很多的指導,後來珀姬姐又考上師大再進修,所以,照林叔不僅在學費上全力支持我,而且在學習上更是鼓勵有加,為我搭起良友的橋。 照林叔在我成長的過程,給我很大的鼓勵和幫助,國中的時候,就常常誇我的字寫得漂亮,有大學生的架勢,那樣的讚美是我進步最大的動力;雖然後來他從部隊退了下來,留在台灣,我則回家鄉金門教書,比較少碰面,但是我們仍時有聯絡,有一年我和先生帶孩子去溪頭玩,特別到台中去找開雜貨店的照林叔,讓孩子知道我口中生命的貴人,是怎樣慈祥長者!當我們來到雜貨店,疼愛我的照林叔,看見孩子來了,他飲料、零嘴搬了一大箱,說是讓我們路上可以解渴、解饞;我知道他看到我們很開心,我記得照林叔在廣東老家是做糖的,所以特別帶了金門的花生貢糖去送他。 我和許多五、六○年代的金門孩子是一樣的,出身寒微,大學如果不是照林叔的資助,我沒有後來在教育界服務的機會,所以我生命中有許多貴人,是因為他們的栽培,我才有機會讀更多的書,走出更寬廣的人生,記得我在學校時,遇到家境困難的學生,我特別的想要伸手扶一把,因為我也是別人這樣扶持過來的,如果我有能力,希望可以去提攜更多年輕的孩子。 前些日子,SARS疫情緊張,我撥了電話去台中,關心照林叔的近況,他那爽朗的笑聲依舊,只開心的告訴我大陸廣東老家蓋了房子,今年因為SARS沒有回去,說是我有機會去大陸可以去住他新蓋的房子,我開心的分享著,知道他身體健康,是我最感到快樂的事;照林叔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希望我也能成為別人生命中的貴人,讓關懷別人、照顧別人的心可以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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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愛傳下去
金門家扶中心義工團體││「溫媽媽愛家服務隊」五歲了!五年的時光,並非短暫,開創之初,也並非容易,但是,我們走過來了!五歲的「孩子」,步伐雖然踏得還不太穩當,卻一直很用心的學習著。在崎嶇而長遠的路程上,「溫媽媽」所有的媽媽們,就像姐妹一般,彼此扶持,互相鼓勵,所以能克服萬難,無怨無悔、快快樂樂的走過來了! 民國八十七年五月二十二日,幾位熱心的媽媽,在家扶中心前主任李鳳珊以及現任主任林玉真的鼓勵和輔助下,成立了「溫媽媽」義工隊。五年來,蓽路藍縷的經營,依靠的是媽媽們願意愛、願意捨、願意付出的信念。現在,「溫媽媽」算是稍具規模,人數已由當年的個位數,增加為近四十,也擴大了服務的範圍。對此,除了感謝每一位媽媽們,我們也要感謝家扶中心主委王媽掌先生、林玉真主任給予的支持,更要感謝省政府、縣政府李縣長的大力贊助。「溫媽媽」的成員,有義務參加中心實施的各項訓練課程,以提昇輔導個案的知能;每月、每年有必須服務多少時數的規定。但也並非全無變通,可依媽媽們的狀況隨時作調整,雖然希望媽媽們能盡量作服務,但絕不勉強一定要參與每一項任務,也絕不願意媽媽們因為如此,而耽誤平日的工作,影響家庭的正常作息。成員們也要繳交年費,以作為全年活動的經費,例如每年的母親節,都會購買家用品,送給受扶家庭;作居家清掃時用品的購買;媽媽們制服的購買、聚會的花用……等等,經費皆從中開銷,可以說是出錢出力,完全奉獻,因為大家都能體認,人生的價值不只在小我的實現,更在能發揮大愛的精神。在這個團隊中,不分彼此,同心協力,沒有年齡的顧忌,不受職業的限制,更毋需在意學歷的高低……,只因大家心中有著共同的目標││盡一己棉薄之力,為社會作有意義的事。 「溫媽媽」的工作,在協助家扶中心,輔助金門地區受扶家庭,主要是由媽媽們分組進行個案家庭訪視,這其中又包含了心理諮商、年節慰問、清潔打掃、協助就醫就學……等等,因為媽媽們都能竭盡所能的以同理心來作服務,所以大都能獲得案主的信任,甚且和許多案主結成姐妹。當然,在服務的過程中,也並不全然是順利的,有時會遭到案主或其親屬的排斥,而拒絕接受輔助;有時是雖付出心力,卻不見效果;更甚的是,有時會遭到外界的誤會,媽媽們也就難免會心情沮喪,萌生退意。但是,媽媽們會互相慰藉、鼓勵,而重新認清做義工的責任和意義,所以,退出者少之又少。除了家庭訪視外,每年必配合家扶中心的「歲末寒冬送暖活動」,和中心人員「展愛隊」、「慈橋社」共同擔負起表揚大會和園遊會的任務。在家扶中心的協助下,「溫媽媽」也舉辦了數次「愛ㄞˋ寶貝」社區座談會,宣導居家安全的重要性,提供家庭暴力、校園暴力、兒童保護、人身保護的防治方法。而每年的母親節,除致贈禮品,以表達對受扶家庭的關心外,更會舉辦活動,來和所有受扶媽媽們歡度佳節。每一次的服務活動,從籌備、參與到檢討,媽媽們都是全力投入,並盡可能的依個人特長來分配工作,所以都能發揮最大功能,圓滿達成任務。 除了每年定期和不定期的活動之外,每月一次的月例會,是媽媽們溝通意見、交流情感的重要時刻,大家除了檢討訪視結果,交換服務心得,以增進輔助個案的知能;也開辦「媽媽專題講座」,使能發揮個人特長,分享生活經驗,刺激了自我的成長;而「電影欣賞」、「讀書會」的運用,更使媽媽們從中得到許多再學習的機會。雖然媽媽們是自願服務,不求回報,但家扶中心為回饋義工,每年會選出數位媽媽,予以公開表揚,以慰藉她們的辛勞。今年,「溫媽媽」的創隊元老淑鳳媽媽,因長年投入服務工作,出錢出力,特別獲得全國「模範義工」的表揚,這對淑鳳媽媽,可說是實至名歸,而對所有媽媽們來說,則是最具意義的精神鼓勵了。誰說人心疏離?誰說世間缺乏溫情?行善的人,終能獲得社會的認同和肯定。其實,社會中一直有著許許多多的善心人士,一步一腳印的在慈善的「福田」上耕耘,默默的傳播愛的種子,他們並沒有顯赫的身分,不一定是社會上的聞者,而且也只能奉獻一點點的心力,但是,他們的每一次付出,都是最認真的;他們的每一分愛心,都是最誠摯的。就像煦日和風,溫暖了冷漠的人心;就像甘霖時雨,滋潤了田中的幼苗,使之能成長茁壯、開花結果。義工們都是甘願做,都是歡喜付出,覺得自己有能力施與,是無比的幸福。像淑鳳媽媽,每年都擔任重要幹部,任勞任怨的肩負起全隊的事務,不但服務受扶家庭,對於「溫媽媽」的所有成員,也照顧得非常周到。難得的是,雖然「家庭」、「家扶」兩忙,卻絕不減損她的愛心,一直是面帶微笑,歡歡喜喜的,讓媽媽們都樂意於追隨著她,攜手共赴愛的前程。而現任隊長麗珠媽媽,為了「溫媽媽」,也同樣是鞠躬盡瘁,花費了極大的心血,處理事情來,是巨細靡遺,面面俱到,讓人窩心。又如麗淑媽媽和素蘭媽媽母女檔,行善從不落人後,常常是祖孫三代全家投入,每次看著她們汗流浹背的身影,忙碌的穿梭在活動中,總是令我心情激動,感佩不已。其他的媽媽們,也都是盡心盡力的服務,從無怨言,才能把愛不停的散播出去。 當然,慈善事業的推展,不能只仰賴少數人,需要社會大眾的投入,才能匯集涓滴小流為江河、為大海;而做義工,必須要有犧牲奉獻的服務精神,否則很難持續。媽媽們其實各有工作,都很忙碌,常常會因無法參與每一件服務、每一個活動而感到愧疚,以致興起退出團隊的念頭。但是,「溫媽媽」的可貴,就在於她的關愛、她的寬容,無論如何的表現,她永遠敞開胸懷,隨時準備著擁抱倦遊的你;她也必然伸出溫暖的雙手,熱忱的歡迎著你的到來。「溫媽媽」很需要外界給予精神上的鼓勵,使我們能更加堅定腳步,積極的走在「義工」的大道上;我們也不排斥各界實質上的捐贈,或是提供良策,使能有較多的物資,較好的條件,來改善受扶家庭的狀況;更希望有愛心的媽媽,都能加入我們的行列,以匯聚更大的力量,把愛一直傳下去,來做更多面、更深入的服務。您的愛心奉獻,「溫媽媽」絕不會讓您失望,必能讓您感受到加入她是最正確的選擇,因為,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有愛;有她的地方,就一定充滿歡樂。 近日,在聯合報上看到臺大教授何寄澎先生的作品││寒冷的五月,他感嘆今年五月是臺灣最寒冷的一個月份。就自然界而言,雖已入夏,卻涼意猶盛;就國家和社會來看,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現象,由「SARS風暴」、「軍人休假」、到「大學指定考試試題變更」、「官校生作弊開除」……等事件,何先生認為既是最荒唐的鬧劇,也是最可痛的悲劇。何先生和暨大教授李家同先生一樣,都是懷有仁者之心的知識分子,常見他們將其憂國傷時的胸襟,化為文字,抒發於報端、書中,其殷殷之情,躍然紙上,閱讀之際,每每掩卷沉思,低迴不已。兩位先生的朗朗之心,我頗能體會。但是,「危機常是轉機」,最艱困的時節,不正是鍛鍊心志、考驗人性的最佳時刻嗎?其實,值此關頭,社會中固然有推諉責任者,有機變巧詐者,有袖手旁觀、見死不救者…….。但是,大多數的人,都是兢兢業業的堅守在崗位上,努力的工作;大多數的人,都能知曉禮義,明辨廉恥,不因個人私利,而違背正道;大多數的人,也都能熱情的伸出雙手,去攙扶受傷、受困的同胞。在看似寒冷的社會中,大多數的人都是抱著認真的態度、悲憫的胸襟,去關懷人群、服務社會的。像我們「溫媽媽」義工隊,就成立在溫馨的五月天。五月,因為社會大眾的不吝付出,而洋溢著充沛的生命力;五月,因為社會大眾的愛心奉獻,而充滿無窮的希望;五月,因為「溫媽媽」以及所有的義工隊伍,而顯得有情有義!她,絕不是寒冷的月份啊! 5月22日,夜空清朗,星月映照,五歲的生日,媽媽們並未舉辦任何活動,來歡慶屬於自己的美好時光。在朦朧的月色中,我回想著和媽媽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彷彿看到每一位媽媽的臉上,都散發著燦爛的光輝;也相信每一位媽媽的心中,都蕩漾著溫馨的暖流。在萬點星星的見證下,媽媽們一定會手牽著手,心連著心,再次立下誓言,願意為「溫媽媽」奉獻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直到永遠,因為媽媽們已經把自己都交給了值得信賴的「溫媽媽」,和她結下了生生世世的情緣。涼風習習,我輕輕的唱著隊歌││愛的真諦:「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家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凡事要忍耐,愛是永不止息。」細細的品嚐著字句的內涵,我深刻的體會到:人世間的愛是永不止息的,我們會讓它一直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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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金門自國軍撤台後就一直被塑造成反攻跳板,前線尤其不可失守,但之於金門人來講,戰後變成落後地區,砲火無情的凌遲他們的身心,他們其實不想做什麼毋忘在莒的反攻基地,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但國軍一來,數十年來的軍管歲月,卻只能讓他們無語的淚流滿腮,因為國軍的需求若是都要滿足,之於百姓而言,多少難免有些殘忍│掠地、運補、拆房、棄船、逃兵:::。也許是年代已經久遠,也無謂委屈不委屈了,但他們只是沒有看到,百姓鄉親們心裡面的那個小孩在哭泣。也許那個小孩子只是如常一樣的蹲在那裡玩著葉子,然後國軍來了,局勢大變,不知怎麼的,就只知道彷彿就快要反攻大陸了,只要反攻大陸,一切的犧牲都會獲得加倍的補償,是呀!很多人都是良善的這樣相信著,劇中的阿遠就是這樣一片痴心的相信著。 八月十五,月正圓呀! 但反攻大陸,是遙遠在萬水千山之外的呀! 也或許正是解嚴前後將金門,瞬間切成兩個切面,也難怪,現在的孩子不瞭解。就拿我自己來說,民國五十年時,我必須在十五年後才出生,然後是七十年、七十五年,我的童年,因為台灣的經濟起飛而水漲船高的無慮無憂,金門的,和我的生活,雖然都是一種過程,卻是兩個切點,沒有任何一點交集。尤其在金門開放觀光後,頭幾年,經濟是逢勃的發展起來,但這幾年,削價競爭、不求上進的結果是傷勢嚴重,而觀光客們穿著T恤牛仔褲,戴著遮陽帽、太陽眼鏡,在他們這些觀光客自以為裝備齊全的同時,似乎沒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什麼反而不戴帽不戴墨鏡?我想,也或者是這麼穿戴好刻意凸顯他們與這個環境有所區隔?就像我出門還要打傘遮陽一樣。 書中亦提及,砲戰中島民死傷多,尤其是八二三砲戰,因為這是全島性的攻擊,無一倖免,而島民死傷的情況太過嚴重,於是國軍不敢說,也或者應該說,這個部份他們不大想讓別人知道。 但知道的島民數度嚥下因為情緒不能平靜而湧上的哽咽,強迫自己用平順的語氣敘述過往。因為,國軍退守金馬、金馬變成前線,當時的發展一切竟然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褪不下的戰地戎裝 書中提到觀光客在「砲兵演練示範」(現在已經沒有這個了)理解戰地,然後帶著貢糖、菜刀、高粱酒返台,便算是做了一場戰地之旅。但這書是民國八十三年出版的,那時正是剛剛開放觀光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候,如今,惡性競爭之下,百業蕭條,從飛機往下看也許很美,但降落下來你會發現荒煙漫草,百廢待舉,觀客團行程不大改變,金門已在木麻黃綠了黃了之間又悄悄蛻變成另一種風貌了。 現在的金門舉目仍可見許多當年稱可一兼兩用的反空降柱(高三公尺,長寬各約十五公分的立方體水泥石柱,石柱頂端並嵌有三鐵條,插成倒錐形狀,以十公尺為一間隔的距離廣植於農田裡)─反空降兼可種葡萄(當成葡萄架使用),雖然沒有農民真的把空降柱拿來種葡萄,這也許也只是宋將軍說服在農地廣泛植上反空降柱的說法而已,但無奈啊!約六千多支的空降柱所帶來的不便(另有一說是兩千多根),就如同在這座島上鐫刻下花崗石般不會風蝕的篇章,我對前人這般不可思議的艱鉅工程感到肅然,因為當時這裡沒有任何起重機,聽說全是一根根從河口扛上來,再用人工一根根豎起來的,如同用雙手、簡易的工具、爆破的炸葯鑿出來的翟山坑道一樣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只不過,它等待的傘兵,似乎永遠不會來。 隨著可見的戰地標語也是見證歷史的一部份,有一攝影兼作家,名字叫林保寶,他出了一本書,書名就叫做︽馬祖.世紀末的告別︾,書中就拍攝了許多戰地標語,而除了位於龍脈上而被點名妥善保存的王家十八間古厝(民俗文化村)其餘的這些已無人居住殘爛破倒空屋,將隨著時光慢慢的再繼續毀壞,直到某一天,就像太武公墓曾經種植的玫瑰花一樣,早晚會給颱風吹個精光了,但這些耗費一、兩代才能建造起來的古厝仍有時會讓我緬懷一下曾經為這塊土地付出過的親鄉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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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水頭的私塾老師
清末民初,前水頭有一位著名的私塾老師,他姓李名式矜,號印山,祖籍古寧頭李氏,其祖上於清初遷居前水頭中界,住宅為一幢一落四櫸頭的古厝,現編為前水頭門牌七十五號,依古寧頭李氏輩份,也曾寫成李錫欽,出生於光緒八年(公元一八八二年),少時聰穎認真,十六歲即考中秀才(邑庠生),原可青雲直上,焉知清末甚亂,科舉停廢,因之前程受阻,村中諸老輩,莫不為其惋惜,所謂生不逢時者,實令人徒嘆奈何耳。 宣統三年清亡,中華民國成立,其年三十一歲時,始在前水頭設館授徒,初當老師時,若有文字不盡了解者,均到頂書房仔(原名卓齋)找黃乃理先生研究請益,黃老先生長他二十多歲,亦算是他的老一輩,且其識之多,乏人能比,康熙字典的古字,讀音和解釋,他講的清清楚楚,因此兩人有忘年之交的情誼,可是黃老先生雖識字很多,而每上考場,均是名落孫山,實在使人不能明白其究理也。 民國初年,前水頭在南洋的鄉僑,多數都有獲利,寄回接濟家眷的金錢也有餘裕,因此李式矜塾師亦有意向南洋發展,在三十五歲那年,他便辭去學生,到南洋去謀生,初到新加坡,即被鄉僑聘任為崇正學校的校長職務,時常自覺薪水階級,那有發展機會,只任一年便辭掉校長職務,招友人投資,在新加坡營商,可是新加坡土地狹小,沒有土產,大多是經營出入口轉運的生意,但是初步經營,那有什麼外埠的客戶,致生經營困難結束營業,復經友人介紹,轉往印尼蘇島巴東光務埠,與友人合作經營土絲芬販售生意,一兩年以來,頗有獲利,正在駿業宏發之際,蓋受人眼紅嫉妒,在四十歲那年(公元一九二一年),中了番人的蠱術,致發狂病,無法在商場繼續經營,同夥們只得結束營業,設法使其還鄉治療。說也奇怪,在南洋中蠱術的人,只要回到唐山故鄉,不再使受外來的刺激,安穩靜養,逐漸會自行痊癒,他在家鄉靜養三年餘的時間,所患狂病,得到慢慢復元,至四十五歲那年(公元一九二六年),其精神舉止,與一般人無異狀矣。則想欲再設帳執教,在後浦覓得北門四空井傍王姓住宅,租得一廳一房的古厝作臨時學堂,同時聘請後湖村人許荊侯號原洲為助教,設帳招生授徒,經一兩年之久,東門模範街已建築完成,並分發給各出資業主使用,他才放棄北門的舊厝,租得模範街門牌三十三、三十五號連棟二間,一樓闢為學堂,二樓則為客廳和休息場所。 李式矜塾師的教學方式,亦有其獨特之處,(一)對學生品行的選擇非常嚴格,一旦發現有涉足風月場所的學生,一定立即令其退學,對稍有遲鈍的學生,亦會立即往訪其家長,並婉轉的勸說:人生不必一定要求學問淵博,若能專責一途,行行出狀元,將來亦會立足於社會求發的,同時將所交的束脩當面退還。因之在無形之中,提高了學生們的聲望。(二)清晨早餐之前,來校唸書,凡教過的書,清晨一定要默唸,首先由打√、打○選段、選節的唸起,繼即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半、全、一本書總共唸了十四遍,最後的半、全就是一次唸半本與一次唸全本,才算完滿。古人如此唸法,使人永記在心中。(三)早餐後上午則教書,學生們除應帶的書本外,還要帶一部綱鑑,俾便在講課時講到有典故的字句,他會立即令學生翻閱鋼鑑的某卷某頁某年代發生的往事,使學生們立即洞悉一切。這就是他教學獨特的好處。(四)下午是作文,訂定每週一、二、四、五四天的作文是信札,因清末民初,科學還未發達,沒有電信、電話的設備,金門尤其是僑眷,多用書信和僑地聯絡,所以「家書值萬金」成為當時教學必須的一項。他因時制宜,使學生們多習寫信的功能。週三則是作對,作對聯也是作詩的基礎。週六則是作詩,學作詩之前,必先學音韻和平仄,這些過程,他都教的一清二楚,所以在他門下讀過二年書的人,則作詩、作賦是常事也。(五)他的學生不論在故鄉或者出國謀生,均享有學問高深之盛名,如前水頭黃啟澍先生,他於戰前在李式矜門下就讀二年,日軍侵金輟學,民國三十六年他間往新加坡謀生,遂參加該坡的新聲詩社為社員,該社定每年的元宵節為詩社的節慶之日,每逢節慶之日均聚集會員,舉辦作詩、作對的競賽,黃先生經常參加節慶的競賽,其成績常得評為甲等,其中有兩個年度獲得第一名,第一次是在己巳元宵(公元一九八九年),詩社題出上聯:「節慶元宵八表英豪共競秀」:其題續下聯:「人歡吉旦九霄星月互爭輝」。這對聯答續的夠妙,我們把它分開來研究:「節慶─人歡」、「元宵─吉旦」、「八表─九霄」、「英豪─星月」、「共競秀─互爭輝」,其字義與節詞,有密不可分之形勢。第二次是於辛已元宵(公元二○○一年),詩社題出下聯:「鳳厲笙歌醉太平」:其題答上聯:「獅城建設開鴻運」:(獅城即是新加坡的別號),這對答詞最為適合時宜,能把新坡加的建設來啟開未來發展,對上了笙歌醉太平之詞句,是夠絕妙的佳句也,至於李式矜的其他學生在各地的表現,多得不勝枚舉。 李式矜的事蹟,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第五章文苑,在中華民國年代登載的一段,有其事蹟可稽。中有一句「印山桃李滿浯洲之頌」,證實了他的表現,又在縣志卷十三藝文志,第三篇詩詞選輯,亦有其多首的詩作選錄可請參閱。他著的印山詩草分上下二小冊,於多年前自馬來西亞寄回前水頭,時村中有人建議,請金水寺財團法人出資,印製五百本,分贈村民閱讀,會場有人反對,恐其子孫會控告翻印盜版,故該案形成否決,誠可惜也。 民國二十六年金門淪日,學生們各自逃避分散,被迫停止教學,因此遂想欲逃離日治故鄉,到南洋去與其子李雲水一家團聚,焉知搭輪船駛至汕頭海域,午夜後遽逝在船上,時年已五十六歲矣。民國廿六年歲次丁丑(公元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前水頭有痛失賢才之感嘆。 本文承蒙南門里許丕謀及馬來西亞李漢槎二位先生提供有關資料,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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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乾一杯,乎乾啦!
說起應酬喝酒,只有兩三杯酒力的老公,每次參加了喝酒應酬,回家後常是搖身一變為「紅臉關公」,瞧他扮起關公那痛苦不堪的模樣,每次問他一定要喝嗎?得到的答案總是老話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向視喝酒為畏途的我,在酒席中更常扮演著「陪客」的角色,那噤若寒蟬,深恐一句不慎的言語,就會遭到池魚之殃─罰喝酒。那戒慎驚恐的模樣,有時想來還真感到悲哀。 說起金門的特產,除了菜刀、貢糖,我想金門高梁酒是不能遺漏的。來到金門,不喝點高梁酒,那真是虛此一行;就像來到別人家門口,卻未進門一般。說起金門高梁酒之聞名,曾聽過一位識杯中物的前輩說了一個笑話,大意是:有人想知道三種有名的烈酒孰優孰劣,就拿老鼠當實驗,老鼠喝了第一種烈酒後,走了十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二種烈酒後,走了三步後就倒地不起。喝了第三種烈酒後,不但沒倒地,竟然還跑到廚房拿菜刀,大聲追問:「貓在哪?貓在哪?」我想前二者烈酒是啥牌子不重要,重點在第三種烈酒是哪種牌子?答案是金門高粱酒。金門高粱酒真的那麼「興」嗎?就一向只淺嚐的我所知,從那嗆鼻辛辣的感覺去揣測,答案應是八九不離十。 有一次作「陪客」招待遠來辦研習的客人。席間九主一客,主人杯杯皆勸遠來客,客人在不好推辭之下,一杯一杯勉強飲下。坐在鄰座的我,瞧他為了應付那此起彼落的「乎乾啦」,真有不勝招架之勢。客人的酒量不佳,但主人的盛情實在難卻,最後客人只好演個「臨陣遁逃」,主人的面子盡失,客人的心裡又作何感受,我想用膝蓋想也得知,喝酒壞了賓主關係,我想莫此為甚。 有時學校辦活動,活動後少不了犒賞一下員工的辛勞,同事間聚聚喝喝酒,是常有的事。多次的觀察,平時上班,同事間個個是認真本份,各忙各的,彼此之間總覺得好似隔了層紗般。但一喝起酒來,每個人的「本色」都顯露出來了,席間話最多、聲最大的,就是酒量最好的人;那種默默埋頭苦食、斯文吃菜的,都是不喝酒,或是酒量差的。有時賣魚尾、對雞頭,酒量差的不得不強灌一杯,那扭捏作態的痛苦樣子,實在是醜態百出,讓人倒盡胃口。有時更為了你的酒少了一點,我的酒多了一點,也可以爭吵個不休,當然對擅飲酒的人而言,那一口即盡的豪爽,又讓人興起無限敬佩的情懷。更有豪飲的,一大杯一大杯的,像在喝白開水般的痛快,還真讓人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喝酒少不了划划酒拳,為原本就已音量沸騰的吵雜餐廳裡,更增添了無數「喧鬧」的氣氛。喝酒可以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是無庸置疑的。 小時家窮,沒見過老爸喝酒。漸長,倒曾看過哥哥喝酒後,用臉盆吐穢物的模樣,那醜陋的模樣,再加上什麼酒女、酒廊::::,反正跟酒有關的都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對喝酒就不存什麼好印象。更記得那時村中從台灣回來了一個我們小孩眼中的「酒鬼」,每天一大早醒來,就把酒當白開水喝,臉上永遠是紅通通的,那紅臉上的酒糟鼻是如此的誇張。有一次我們問他,如果有一瓶酒掉到糞坑裡,他會不會跳下去拿,結果他給我們的答案竟是肯定的。我們一群小孩聽後都掩鼻、一哄而逃。聽說後來他死了─死於酒精中毒。 有些人喝了酒,就倒頭呼呼大睡,即使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但有些人就不同了,喝了酒就發起酒瘋。印象中就曾看過兩個喝醉酒的打起架來,一個竟把對方的手指頭咬了下來,那個被咬的不但不知覺,還倒頭一睡到天亮,任那血淋淋的指頭血流不止,直至天亮才被發現,所幸傷不在腕部,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看喝醉酒的人打架,那真是「泥菩薩過江」,運氣不好的,恐還要遭到池魚之殃。因為喝醉酒的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除了有理說不清外,更是膽大包天的,平時做不出來的事,說不出來的話,此時對他而言是輕如反掌。無怪乎武松能打虎,因為他喝了酒,壯了膽的緣故。 喝酒不全然是不好的,它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升官發財」的最佳途徑。當然酗酒是不好的,偶爾品嚐一下,對身體的健康應是不無小補。若能「隨意」、「隨興」喝酒,把喝酒當成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我想製造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喝酒」應是最好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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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刻骨銘心的八二五
金門西扼廈門的咽喉,東障台澎安危,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中共自民國卅八年十月廿五日進犯古寧頭,全軍盡墨,更視金門如眼中釘,必拔而後快,經多年處心積慮的圖謀,於民國四十六年春,完成東南沿海各機場修築,鷹廈鐵路全線通車,澳頭至大嶝堤壩的構建,及調重兵進駐金門對岸,復叫囂:「登陸金門迫在眉睫」。 當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先總統蔣公晉升胡璉將軍為陸軍二級上將,賦予金門防衛司令官的重任,並於同年九月七日,軍事會談裁示:「金門太武山坑道擴建案,應斷然不惜鉅資,達成戰地要求」,於是金門地區六個工兵營所屬十八個戰鬥工兵連,每天二十四小時作業,全力開鑿坑道。八月廿日經國先生陪同總統蔣公蒞金巡視坑道工程。 而誠實師工兵營長俞南屏中校,係於八月十五日到職,當時營部及工勤連住下堡,其所屬戰鬥工兵連,則因任務關係,住得很分散,第一連一、二排分別在玉章路口,及太武山南麓打坑道,第二連則在塔后打坑道,第三連在武揚區打坑道。戰事發生,全營則須執行「太武計劃」。 所謂「太武計劃」,是以大金門島五個工兵營,堅守太武山,並適時支援山下步兵營作戰,並以我誠實師工兵營為核心居中,左翼友軍為四十一師工兵營,及六十九師工兵營,右翼友軍為二十七師工兵營,及第十師工兵營。 八月廿三日十八時卅分,中共以廈門、澳頭、大嶝、蓮河、深江、圍頭等地,各型遠射程火砲,三百五十餘門,猝向我金門島群,展開全面性瘋狂式的轟擊,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對面積僅一七八平方公里的金門,竟發射了五萬七千餘發,創戰爭史的空前紀錄。 當晚俞南屏營長遵師長指示,囑副營長崔星平少校,率部份官兵留守下堡,自己則率主要幕僚,及勤務士兵於「八二三」深夜,冒著稀稀落落的砲火,在暗淡的月色下攀登太武山,進駐營作戰指揮所。這座指揮所位於「毋忘在莒」勒石及「海印寺」之間的山凹處,是一寬約四公尺,長約十公尺,以塊石砌牆,頂蓋為二十公分RC,上面積土厚有五十公分。 可能是廿三日這天中共砲彈消耗過巨,須待補充,也許是火砲全面射擊甚久,必須擦拭保養,也可能因我方反擊遭受損失重。總之廿四日這天,僅有零星砲戰。俞營長是位著名的軍中作家,各大報章雜誌,經常刊載他的作品,此次來前線任工兵營長,既是工兵部隊的指揮官,又是師長的工兵幕僚─工兵組長,身兼兩職,任務繁重工作忙碌,好不容易,今天獲得半日清閒,藉巡視之便,參觀「海印寺」、「毋忘在莒」勒石,及「鄭成功觀兵奕棋處」等勝蹟。 廿五日清晨六時卅分許,大家正準備用早餐,中共又發起猛烈的砲擊,「八二三」那天,對方是全面性的轟擊,也可說是盲目濫射,而今(廿五)日,則是朝向太武山、鵲山、雙乳山等處。作重點式的射擊,而俞營長指揮所恰好在載波台,及全島最高的四○五觀測所之間,正是敵人鎖定的射擊目標。說真格的,中共砲兵訓練的確差勁,打了老半天,載波台、四○五觀測所,仍然屹立無恙,而俞營指揮所可真沾光,挨了數以百計的砲彈,直到下午四時許,能見度漸弱,中共知道,再打下去祗是白費砲彈,乃悄然停止射擊。此時驚魂甫定的俞營長,偕同指導員馮元達、情報官許傑、訓練官李熙春等一行,來到本排第一班陣地,稍事休息,此時才感到飢腸轆轆,可不是嗎?幾乎一整天粒米未進,筆者乃著范才樟班長,取出豬肉罐乙廳,煮了些麵,四位長官吃得津津有味。 俞營長見到陣地旁那條長約十二公尺,寬一公尺,高一‧五公尺,祗有一個進出口的土坑道,指著它說:這比營指揮所安全多了,說罷立即動手,擺了四張單人舖,四位長官隨即就寢憩然入睡,次日一早營長接電話,匆匆去見師長、馮指導員、許情報官及李熙春兄三位,在我陣地裡住了三天,始交涉到營指揮所的新址─成功坑道,這才遷離土坑道,搬進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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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砲彈來時,百姓們恐懼聽著窗外傳來的聲音,依此判斷該不該躲進防空洞了,他們縮在桌腳下,掩上窗戶,緊閉大門,甚至連走出去查看的勇氣都沒有,小孩子比較不怕,但還是不敢開門,而是爬到窗口上去看的。近年來,曾有一度台海關係緊張,那陣子我對自己特別慷慨,想買什麼我就買,因為萬一中共的飛彈打過來,我可能會懊惱我沒買。 洪根福,小金門烈女廟的廟祝,他和他的親族擔任的是當時運補駐軍與米糧的任務,他自己也是船隊部屬,但是,他怔了一下,說:洪正端死了,洪格死了,洪慶瑞也死了:::他面無表情的掰著手指頭一根根的數,他們一個個就是任務中糊里糊塗的犧牲了,彷彿很多東西就是這樣,安安靜靜、點點滴滴,就滲走了。他一個人,回到家裡,軍人在,敵人也在,城市在,木麻黃也在,很多東西都還在,彷彿他只是出去了散步了一會兒,但當他再回到原來的生活裡時,像鑽回了一只睡袋裡,且喜於發現,離開時的體溫還在,但實際上的故事版本卻是,「夕還家,見雞狗牛羊,一時暴死」的情節,這樣的故事情節也許之於在金門年輕的這一代太過於離奇,但當時卻也極高發生的可能性,於是洪根福先生仍清晰的記得,誰永遠的離開了,而這些回憶在他的心裡生了根,只要你問他,他就可以算得出來,誰走了,誰殘了,因為當他鑽回他的睡袋時,以為一切如故,他竊喜,但實際上巨變早已生成,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時時發生著。 一位昔日船夫的女兒回憶到:軍管時代,有船的,統統出海,不聽話的,槍托一把打下去,父親被槍桿子抵著胸口,毋論出不出海都是死,更何況,步槍子彈的動能非常高,連打中牆壁反彈後都還能飛得很遠很遠,更何況是直接抵在你的胸口?所以,擁有漁船,反而是一種危險,因此,許多青岐的漁民們都棄船了,但誰料想得到,現在對岸的漁船可以自由航行到你的領域來,偶爾還跟你說上一兩句話,大家見怪不怪了。 我不忍心再往下想,但在心裡,比文字更深的地方,彷彿有什麼東西就這樣滋生了,於是我覺得寫下這篇導讀,讓無緣看過這部片子的讀者們年輕一輩金門人對於金門有一些基本的認識,因為這裡叫做「家」。 島上的民與兵,有些同住一個屋簷,百姓得讓出一半以上的空間供國軍使用,因為來的國軍實在太多,安置不及,而且他們什麼都要,什麼都缺,而島民雖然愛他們敬他們,卻也恨他們,怕他們,因為同樣是中國人,但為什麼他們總是左一句「死老百姓」右一句「死老百姓」的文攻武嚇,想,大夥兒心裡不都很委屈的嗎?解嚴之後老村長說,阿兵哥的老爸不也是死老百姓嗎?現在?啍!沒人怕他們了。周來成老師憶到,就算幸運和進駐的阿兵哥和平相處,但總得拿著槍桿子的他們總是象徵著地位崇高,幼年的他不明白,金門人出力、委屈的不可數計,憑什麼還是矮人一截?我記得,金門有位長官蒞金他就趁機陳情的鄉親,後來長官來,他就先被關進防空洞裡,等長官走了再放他出來,唉!無奈啊!但現在的阿兵哥已悄悄的卸下了草綠服,換上了迷彩服,寬大而且舒適,在站哨時,彷若輕靈的鳥脫出迷彩困住的現實,悠悠地想起遠方的人,不管是家人情人或友人,總之,不會是國家。但仍請記得,後方同胞、家人朋友、情人的平安幸福,是因為前方曾經有著他們的存在,更是因為他們用青春、血汗、甚至生命去守護著我們所愛的一切,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物,才得以永保安康。 但他們現在到底在捍衛什麼,想必他們自己也未必清楚。 金門自國軍撤台後就一直被塑造成反攻跳板,前線尤其不可失守,但之於金門人來講,戰後變成落後地區,砲火無情的凌遲他們的身心,他們其實不想做什麼毋忘在莒的反攻基地,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但國軍一來,數十年來的軍管歲月,卻只能讓他們無語的淚流滿腮,因為國軍的需求若是都要滿足,之於百姓而言,多少難免有些殘忍-掠地、運補、拆房、棄船、逃兵:::。也許是年代已經久遠,也無謂委屈不委屈了,但他們只是沒有看到,百姓鄉親們心裡面的那個小孩在哭泣。也許那個小孩子只是如常一樣的蹲在那裡玩著葉子,然後國軍來了,局勢大變,不知怎麼的,就只知道彷彿就快要反攻大陸了,只要反攻大陸,一切的犧牲都會獲得加倍的補償,是呀!很多人都是良善的這樣相信著,劇中的阿遠就是這樣一片痴心的相信著。 八月十五,月正圓呀! 但反攻大陸,是遙遠在萬水千山之外的呀! 也或許正是解嚴前後將金門,瞬間切成兩個切面,也難怪,現在的孩子不瞭解。就拿我自己來說,民國五十年時,我必須在十五年後才出生,然後是七十年、七十五年,我的童年,因為台灣的經濟起飛而水漲船高的無慮無憂,金門的,和我的生活,雖然都是一種過程,卻是兩個切點,沒有任何一點交集。尤其在金門開放觀光後,頭幾年,經濟是逢勃的發展起來,但這幾年,削價競爭、不求上進的結果是傷勢嚴重,而觀光客們穿著T恤牛仔褲,戴著遮陽帽、太陽眼鏡,在他們這些觀光客自以為裝備齊全的同時,似乎沒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什麼反而不戴帽不戴墨鏡?我想,也或者是這麼穿戴好刻意凸顯他們與這個環境有所區隔?就像我出門還要打傘遮陽一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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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芒草中的拇指精靈,芒冬
「芒草」這種植物在金門島上四處可見,常常也是牛隻的食物。不過耳尖的朋友,一定不難聽到從芒草堆中傳來悅耳的鳥叫聲。有時會聽到聲音像似小貓咪的「咪、咪、咪」叫聲,有時則是相當有節奏的「啾、啾、啾、啾、啾」一長四短,聲音上揚的鳴叫聲。本地人稱牠們為「芒冬」,而牠們的真面目則有兩種不同的種類,「褐頭鷦鶯」和「灰頭鷦鶯」。 褐頭鷦鶯的學名為Prinia subflava,英文名字則是Tawny-flankedPrinia。從英文名字來看,就知道這種鳥與台灣(Taiwan)有相當的關係,因為牠是台灣特有亞種鳥類。而灰頭鷦鶯的學名則是Priniaflaviventris,英文則是黃色鈴鐺鶯(Yellow-bellied Prinia),可想而知牠的叫聲和鈴鐺一樣清脆悅耳。關於這兩類鳥種,筆者還有些疑問。因為根據調查,大陸東南沿海一帶,以灰頭鷦鶯的分布較廣,而褐頭鷦鶯則以台灣分布情形較為普遍,其他區域並不常見。不過筆者所拍到的照片卻明顯的是褐頭鷦鶯,叫聲方面則同時包含了這兩種鳥類的叫聲。所以筆者只能假定,這兩類形狀、種類相近的鳥,大概普遍存在於本島四處。 這兩種鷦鶯無論牠們的習性、體型、顏色、叫聲都很相近,差異性只在灰頭鷦鶯的頭部呈現灰色,而褐頭鷦鶯則沒有明顯的「頭色」。關於鷦鶯的叫聲,筆者經過多次觀察,發現牠的叫聲主要有四種,並且分別在不同的狀況下發出。若不相信,請讀者發揮您的觀察力,在自家附近的草叢中找找,並仔細聆聽牠們悅耳的歌唱聲。 一般,當您聽到聲音像似使盡吃奶力,發出「啾、啾、啾、啾、啾:::」的清脆聲音,這時的鷦鶯多半雙腳側抓在芒草桿上,並且是接近芒草枝頭上高聲歡唱。甚至,筆者曾經看見一隻鷦鶯,停在電線上開口高鳴,發出這種叫聲。當牠們引喉高歌時,看起來像似向蒼天吶喊,也是最容易觀察的機會。而隱藏在草叢較低矮的位置,則常常是發出貓叫聲聲般的「咪、咪、咪:::」。這時就必須非常仔細,才能在錯綜複雜的芒草堆中找到牠們。而您常常會在日正當中的中午時刻,聽到「啼、啼、啼:::」單音節的聲響,可別誤以為是蟬鳴聲,這是牠們的另一種叫聲。如果當您追蹤到牠們的芳蹤,並且亦步亦趨的逼近牠們時,大部分牠們會飛離現場。不過,如果附近有牠們的巢穴,牠們就會發出像轉動中的電扇被卡住的「嗲、嗲、嗲、嗲」聲,不過聲音稍微低沉些,這類警告聲則較少有機會聽聞。 對牠們的外型,筆者稍作描述。牠們的身體部分,大約只有一個成年人大拇指的大小,而牠們的尾巴則和身體一樣長。也就是牠們的體長大約只有5~8公分長短,加上尾翼全長則約為10~16公分。在野地的草叢中(特別是芒草),或者窪地的蘆葦中都很容易發現牠們的蹤跡。牠們常常將巢穴就構築在較深遠、不易被發現的草叢中,巢穴大小約莫只能容下牠們的身軀。 有關這種鳥類的單純,也許大家可能聽過或看過相關報導。和鷦鶯同屬鶯亞科的蘆葦鶯,常常不知不覺的當了杜鵑的褓母而不自覺。在金門,這種將自己的蛋下在其他鳥類鳥窩的杜鵑,筆者目前則追蹤發現過兩種。較常看到的是體型與喜鵲相仿的番鵑,另一種則是媒體曾經報導過,會棄養子女的噪鵑。關於這兩種杜鵑,筆者有機會再行介紹。就是因為筆者曾經在電視上看到噪鵑總是將自己的蛋下在蘆葦鶯的鳥窩中,而先孵化的小噪鵑其惡行惡狀,則讓筆者為鷦鶯們感到擔心。先孵化出來的小噪鵑毫不心軟,會趁著蘆葦鶯父母不在時,將未孵化的其他蘆葦鶯鳥蛋,一顆一顆的推出巢外,任其曝屍荒野。可是身為父母的蘆葦鶯似乎並不知曉,看著自己的小孩慢慢長成一隻比自己大上數倍的大怪鳥,也毫不在意。真不知道該說蘆葦鶯父母太偉大,還是不夠聰明。話雖如此,但大自然總是有其運行法則,不能因此就責怪杜鵑父母的不負責任,或小杜鵑的殘酷無情。 而筆者寧可相信,這類鶯亞科的鳥類對自己的子女慈愛非凡。筆者曾經逼近褐頭鷦鶯的巢穴,看到鷦鶯們焦躁不安的在草叢的某個定點附近上下跳躍,並且努力的唱出動人的歌聲,暴露自己的行蹤;想盡各種方式,希望能將威脅吸引到別處去。不過筆者為了考驗這對父母,硬是不願離開該處。除了發現該鷦鶯有時會躍上枝頭高歌,一會兒則又潛到草叢底部發出警訊聲;此時,則伴隨著另一連串「咪、咪、咪」微弱的叫聲。這時就看到鷦鶯們更加焦急,恨不得飛到筆者眼前。後來筆者還是選擇退下,畢竟騷擾其他生命的家庭總是不妥的。 另外,鷦鶯貪玩的模樣,也是令人激賞。金門冬天時,強勁的北風常常是吹得令人不寒而慄。不過,這個時節也是油菜花滿地金黃的季節。如果讀者曾經為冬天黃澄澄的花海駐足,或許您就有機會看到拖著長長尾翼的鷦鶯們。您會先聽到田裡「啼、啼、啼」短促而清脆的叫聲,接著您會看到田的中央,會有幾個身影從花叢中一躍而起。這時會正好刮來一陣強風,於是鷦鶯們就可以停滯在半空中。這種鳥類似乎對於可以像凍結般的停留在半空中,而感到樂此不疲。幾隻鷦鶯,就在油菜花田的中間玩起了「放風箏」遊戲,風箏就是自己本身。 這群生活在都市邊沿的鳥種,只要讀者用心觀察,變可輕易的聆聽到自然界的天籟,欣賞穿梭在芒草堆、蘆葦叢中,這群世間小精靈的身影。不過,請記得尊重「野地倫理」,不要傷害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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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祖厝草在住─和金門楊媽輝鄉親同題詩(故鄉的古厝誰在住)
那一年,在遙遠的南太平洋 在驕陽烘照的赤道邊 游子曾經天真地問母親: 故鄉的祖厝誰在住? 母親說,祖厝無人住 母親辛酸地說:祖厝草在住。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今天,歷經六十年漂泊, 游子終於踏足故鄉土 游子終於面對故鄉的祖厝 蒼老的祖厝呵 久違的祖厝 我向您問候了 我向您致敬了 您是那麼地陌生又親切 您是那麼地熟悉又神秘 只是這一次 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久仰的祖厝呀 您是那樣地古樸又堅強 您是那樣地脆弱又淒涼 我再向您致敬 我再向您問候 祖厝──只默默地回答我的問候 我知道──我明白 您沉默中包含著多少淒涼與悲蒼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翠綠歡樂的野草呀 你們果真住滿了天井,住滿了迴廊 你們果真住進了前廳,住進了後堂 草兒呀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生氣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歡笑 笑聲在迴廊裡激盪迴響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我要感謝你們了 翠綠的野草: 多少個春夏秋冬 幾許的冷暖陰晴 是你們陪伴著荒蕪的祖厝 陪伴它度過風吹雨打的日夜 陪伴它度過歷史的漫漫長路 是你們讓祖厝不孤獨 無寂寞 是你們讓祖厝無寂寞 不孤獨 是的,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寫於二○○三年春訪金門故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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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搭兵仔車的童年
後SARS時代,好像大家都在家憋怕了,所以,電子郵件信箱裡開始被塞滿著各種旅遊行程的簡介,在我還來不及計畫如何運用公司提撥的旅遊補助金時,妹妹們已經瘋到花蓮去了,我的另一半提議再回金門走走,因為,對於這個小島的美食,他懷念不已,不過,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金門人,最喜歡旅遊金門的方式,不是騎車、不是開車,當然,也絕非步行,而是早期那種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在這個島嶼內逛來逛去的方式,哇!這種玩法現在可是有錢也享受不到的。 五、六○年代,提到要遠足,當然不可能像現在去租遊覽車,學校會很有本事去幫我們向部隊洽借軍用大卡車,遠足前的雀躍心情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坐在軍用大卡車後座,哇!那種飛揚的心情,簡直是亟欲掙脫線的風箏,抓都抓不住,天氣稍差,軍用大卡車的棚子當然是遮風避雨用的,可是,如果天氣晴朗,棚子可以打開時,小朋友熱情的嘰喳聲,可比路邊的麻雀還要吵人。 雖然當時年紀小,不過,人小志氣高,所以,在每回到達目的地要下車時,哼!阿兵哥伸手要來拉一把時,才不要呢!因為,學校都說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把手交給陌生男生呢!事實上,當年這些服兵役的軍人,壓根兒不會把我們這些小丫頭看在眼裡的,現在想來都要覺得好笑。那個年頭,好像有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出去郊遊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反正,我們要去遠足了,自然軍用大卡車就會到學校來報到。只是,小學生們都窮沒相機,沒能把我們搭軍用大卡車出遊的盛況用相機記錄下來,這可是屬於我們許多金門五年級生共有的回憶喔! 那個年頭,一般家庭最多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腳踏車,到鎮上去就非得等公車,小孩子是不可能身上有錢可以坐「包車」的,不過,幸運一點的話,倒是有軍用的吉普車或中型的軍用卡車偶而會停下來問需要載一程嗎?有時候天黑了,要從鎮上回家,最後一班公車沒趕上,只好鼻子摸一摸乖乖走路,路上木麻黃搖晃著,冷冽的海風從耳際穿過,想起同學間流傳的各種怪異傳說,都要驚恐得疑神疑鬼,不過,適時的軍用卡車或吉普車經過停下來載一程,那真的是像當年大人們中愛國獎券一樣的開心和歡喜。 那一年盛夏,我突然的腹痛如絞,痛得冒冷汗在地上打滾,媽媽正想著該怎麼辦時,從田裡工作回來的阿公,又心疼又心急的衣服沒換打著赤腳,想都沒想的揹著我一路跑到車站(官澳),一輛中型軍用卡車正巧從當年馬山播音站出來,連問都沒問的讓阿公、媽媽和我上車,忘了當時是先送我到金沙衛生所看醫生,還是直接到山外衛生院住院,可是,印象深刻的記得如果不是那部車子停下來載我們一程,我一定要多捱痛好一段時間。 是金門人,應該都上過太武山,上太武山用步行是司空見慣的,當然,一定會有某些貴賓可以用禮賓車直接到︻毋忘在莒︼拍張到此一遊的照片,表示曾經到過這個島嶼遠眺對岸,也藉此機會近距離的觀看金門的地標│雷達(冰淇淋)。那個年頭,從不敢奢望可以搭車上太武山,只因為平民百姓怎麼可能有貴賓級的享受。某一年,媽媽的朋友從台灣調到金門某單位服務,有軍用吉普車可用的他,在過年期間到我們家拜年,看一票小孩興高采烈正要出門,問起要不要搭順風車,小孩們點頭都來不及就全鑽上車子,這位長輩當下不知道怎麼辦,因為,他上車點了點人頭,才發現含司機和他,哇!共有13個人,還好,都是小孩和小小孩,所以,只得面帶難色的出發,沒想到我們更提出非分的企圖,想要一舉攻上太武山,這位長輩大概心想過年期間,就好人做到底吧!所以,在每回上坡時,吉普車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都要發現這位長輩的右手緊緊的抓住拉環,或許因為年紀小,所以,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行為,反而又笑又鬧的要駕駛先生「加油!用力!」現在回想起來,真要感謝那位長輩冒著生命的危險,滿足我們這些小孩的虛榮心,也讓我每次看見︻毋忘在莒︼時,都要會心一笑的想起這段回憶。 距離那個「軍愛民,民敬軍」看見軍官要敬禮的年代好像很遠又很遠了,在金門旅遊的交通工具已經有許多的選擇,可是,每回聽到有人提起要來點不一樣的旅遊行程安排時,我都會回想起孩提時代那段有『兵仔車』可搭的時光,心裡其實除了感嘆光陰飛逝匆匆之外,還有的是充滿感恩的心情,因為,坐『兵仔車』 ,有『兵仔車』可以搭便車到鎮上或回家,是屬於我們那一代難忘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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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綜觀上述,它或許只是︽金門戰地史蹟︾裡的一些片段,但何嘗不是生長在這方島嶼的每一位人們最熟悉的一環?然而,作者以十三萬言的文字配上三百餘張圖片來詮釋這本書,但自始至終沒有用一句激烈的言辭來批判時政、或對現實有所不滿;僅僅以一個文史工作者的誠實態度,來紀錄這份戰後遺留下來的史蹟。或許,每個人對人世滄桑都會有一份同情和關懷,身為一個早期的作家、現在的文史工作者,他的感受勢必比其他人還強烈。因此,他花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到處訪談、蒐集資料,每一個章節更以影像來彰顯它的真實感;而後詳詳細細記下每一個片段,並以五十五個「註」來引證它的出處,絲毫沒有掠奪他人之作據為己有之差池行為,這是一個文史工作者「文字誠實」的可貴處,亦是作者文品與人品相互映輝的展現。 除了五十年戰地歲月的陳述和記錄,作者更將文史工作者的觸角,向前延伸到明清時期的金門,讓人從金門的過去和現在,進而期許金門的未來。烽火歲月裡,金門人苦於兵禍,承平的年代,又心悸於來自內地和海上的盜寇,就如同現代的金門一般,駐軍的增加可以為百姓帶來收入,卻必須以戰亂的生活和恐懼作為代價;等到和平的日子來到,卻又得面臨駐軍減少為民生所帶來的衝擊,難道這就是小島子民的宿命? 倘若以文學的觀點來說,顯然地,︽金門戰地史蹟︾除了是一部浯鄉文史外,更有報導文學的磅礡氣勢。作者從文學的路途走來,曾經在報刊雜誌發表無數的散文和小說。筆者在三十餘年前評論他的散文︿溪流的懷念﹀時,曾經引用約翰‧科克德對早熟的天才作家拉提葛下過如此的評語:「他是屬於嚴肅的種族,用不著等待歲月的成熟,就以渾身的智能燦爛地開花結果。」三十餘年後的今天,重提這句話的用意明朗,足見爾時的我並沒有引用錯誤。雖然他由文學創作者轉換成文史工作者,然他並沒有放棄對文學的熱衷。 在寫完︽金門古式農具探尋︾以及︽金門民生器物︾二本鄉土文獻後,幾趟祖國行,卻毫不考慮地放下另一部文史資料的蒐集。以他清新細膩、節奏明快的生花妙筆,以及豐富的想像力,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寫出︽掬一把黃河土︾一本讓人印象深刻、生動流暢的散文集。 然而,在過去的時光裡,他歷經過艱辛苦楚的農耕歲月,親眼目睹漫天的烽火和硝煙,親身體驗到社會的變遷和世道的莽蒼,卻始終不願以這些珍貴的題材,經營成一篇有血有淚的大河小說。誠然構成小說的要件繁瑣,但惟有像作者如此熱誠、真實、下筆嚴謹的文史工作者,方有資格、有能力、來寫下此一篇章。 總的說來,︽金門戰地史蹟︾是一本文學與文史相互交融和結合的作品,無論讀者從任何一個角度來閱讀,必能從其中獲得讀後的快感,更能領會到一個文史工作者所付出的心血和代價;進而再從他的每一個章節,看到金門戰地的原始面貌。從早期或近代,從反攻備戰到後勤補給;從海岸工事到陸空防禦,從自衛民防到軍事管制;從官兵休閒到紀念性建築,還有幾乎被人遺忘了的聚落、地名的更改,書裡都做了最完美的詮釋。作者為這塊曾經被戰火摧殘過的島嶼,留下的不僅僅是十三萬言的文字和三百餘張圖片。他最終目的是讓讀者更深一層地去瞭解、去體會、去包容、去寬恕在這個島上所發生過的每一件事,也同時為那個悲傷苦楚的年代做見證。 此時,兩岸的軍事已不再對峙,疼痛的歷史傷口也逐漸地癒合,戰爭已遠離這個小小的島嶼,兩岸人民已開始互動,小三通的船隻也已啟航。做為一個文史工作者,更應秉持千秋之筆,運用父母賜予的智慧,寫下不朽的篇章,把它記錄在浯鄉的文史上。為這片土地盡職、為時代盡責、為永恆的歷史做見證;用筆完成時代使命和歷史任務。 今春應邀擔任贊助鄉土文獻評審,在讀完︽金門戰地史蹟︾這本書的初稿時,我在評審意見欄裡寫下:「從歷史的回顧,到成長的軌跡,作者以嚴謹的筆調,優美的文辭來闡述即將被遺忘的金門戰地史蹟。文中見解卓越、引證廣博、段落分明、結構嚴密、圖文並茂,為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今天我以這短短的幾句評語,做為本文的結束,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相信這本書的出版,必定能在文壇上生生不息、久遠流傳;也是二○○四年預定在浯鄉召開的「國際島嶼會議」不可或缺的史蹟導覽。它足可讓與會的國際人士和兩岸三地的同胞,更深一層地去瞭解金門文化的特色、傳統聚落和古厝的風華,以及戰爭遺留下來的歷史痕跡。(下) 二○○三年六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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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 螢火蟲映像體在︽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序中提及,上千名著迷彩服的居民們舉著「沒有金馬,就沒有台澎」的鮮黃旗幟,情緒高昂的在街上遊行,卻突然覺得一陣可悲。你必須眼見自己辛苦建築安全而且溫暖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崩塌粉碎,為了建構工事,挖壕築哨,於是門板被拆、牆磚被拆、最後連墓碑都拆了去,這無疑地直接造成了日後前方百姓習於沉默的原因,然後,他們必迫做著一些必要和不必要的事情,最後他們被無奈的捲進戰爭往後的數十年,經歷了和對岸之間的無數場衝突,我相信,那一定是種之於心理,酷厲的撞擊。但是對於台灣人在他們遭逢困難的時候,無法適切的施以援手,讓他們當下理解,如果那些人沒有去面對過某些人或某些事,事實上真的很難去要求別人能夠感同身受的理解他們。 軍管歲月中,百姓們總是服從口令做事情,真情相待,卻換來台灣人漠然的訕笑,衷心冷冷的,於是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犧牲沒有太大意義,於是漸漸的,也變的麻痺了,命嘛!認吧!老人們這麼說著,我想著,如果今天遊行的主角換作是你,你會不會哭?你痛不痛苦?這使我想起,我在民國八十九年獨自出遊馬祖時,夜間恰與西莒某長官吃飯,我瞥見,幫他提公事包的還是個中校,桌邊坐的都是些西莒有個什麼頭銜的老百姓,還有一個馬祖日報的記者,我特別記得,他只是來馬當兵的小阿兵哥,因為娶了馬祖姑娘而留了下來,他該已有五十多歲了。席間,長官站起來,將酒杯高高舉起,他只說一句話:「這杯我敬你們,因為國軍欠你們的實在太多了。」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也太懵懂,直到我到金門生活之後我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喝下了那杯酒,寫到這裡,不禁莞爾一笑,臉頰酸軟,卻有著泛淚的欲想,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夠理解,這是種多麼複雜的情緒? 這些前方良善的百姓們將用何種心情去接受你們軍方的道歉? 書中提及,金門人董群耀在金馬二度戒嚴的民國七十六年間,曾為家鄉百感交集的寫了一首歌:「我的家鄉是戰地」這歌在渴望自由、期望解脫的金馬普遍傳唱,即使從未獲得太大的迴響,但比照當時已經解嚴,經濟起飛的台灣,金馬的悲情怕是台灣人不曾想去瞭解的。我曾想,是否,太長久的痛苦伴隨著憂傷,平生的抱負也受到太多的抑壓,於是他們變得認命而且認真的活著,就像我在︽金門學︾中曾看過一首歌,歌名我已記不清楚,但大意就是說,十六歲的金門百姓就得加入自衛隊,男生直到五十五歲方才除役,女生以結婚為除役期限,晚上還得槓著槍睡,那首歌說的正是,金門的男孩子都去當兵了,那金門的女孩子,是要去嫁給誰?不過我問起不少人,但卻沒人知道這首歌。 國軍一來,全民作工,男孩子儘量躲在家裏不出門,怕就怕一出門就被逮個正著,挖壕溝、築防空洞、建崗哨,架構工事,工作壓力大,工作時間長,生活卻貧乏的不得了,這些其實都還好,最怕的是被抓去運補,你能想像,冒著生命危險,給逮著的國軍送火葯到前方去,瓊林的老村長回憶到,鄰居說,我來來回回扛了四、五趟了,心裡怕的不得了,彼此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和同樣也是被逮著的鄰居抱著一起蹲在街邊上哭了一場,誰也不知道再去運補,能不能夠再一次僥倖逃過敵人的炮火,彼此心裡想的都是,要不「逃兵」吧!我揣想,也許,他們一直是靠著兩種力量存活下來─忘記過去和不知道未來。那時候,國軍就這麼突然湧進島上,百姓們被要求以性命捍衛國土,但誰也不知道這樣到底值不值得?他們只知道,叫你做什麼你就做,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值得不值得,只要戰事沒有擴及全台,全民遭殃,就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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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沒有歷經過戰爭的人,不知戰爭的恐怖。沒有在戰地政務體制下生活過的人,何能領會到島民內心的痛。雖然作者所欲表達的意象不在此,他只是站在一位文史工作者的立場和角度,跳脫史料的引述,從民間的訪談與觀察,以及親身體驗、小心求證的結果;用鏡頭、用文字,留下彌足珍貴的文史供後人閱讀和參考,也同時為走過烽火歲月的島嶼做見證。或許,這才是作者編撰這本書的原委和初衷。 不可否認的,實施近四十年的戰地政務,在島民長久的期盼下,終於宣告終止;居民真正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相對於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自由」二字離他們很遠,他們背負著「戰地」的包袱,肩挑著「前線」的重擔,單行法壓彎了他們的腰,戰備米的黃麴毒素奪走了無數的性命。然而為了先民留下的這片土地和田園,為了不願流浪異鄉成為一片無根的浮萍,他們忍氣吞聲,承受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煎熬。 憲法規定人民有居住的自由,對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無辜的島民只能夠在鐵絲網下、在雷區裡求生存。從「五戶聯保」、「留宿條」、「流動戶口」、「烈嶼往返同意書」、「台灣金門往返許可證」到「蠔民證」、「灘民證」、「漁民證」、「夜間通行證」::等,一個家庭擁有十證八證者並不稀奇。因為這裡是戰地、是前線、是反攻大陸的跳板,是保衛台澎不沉的戰艦! 為了安全,為了防止敵人的滲透,不得不設限來防堵,不得不懷疑他們的忠貞。因而在發證之前,少不了要經過一番安全查核,通過後再造冊列管,最後始能蓋章領證。甚至「穿衣」要管制、「燈火」要管制、「路線」要管制、「汽機車」要管制、「照相機」要管制、「收音機」要管制::;竟連印著國父孫中山肖像的鈔票也要管制。除了「限金門地區通用」外,一般居民匯款到台灣也有一定的限額,商家向台灣採購貨物,其貨款則必須向財糧科申請匯款單,始能全額匯出。生長在這方島嶼的居民,的確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國民。雖覺可悲,但也無奈。 或許,在那個高喊著:「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四年成功」充滿著美夢的時代裡,島民能體會當權者的心態。然而,一旦接到集合通知,他們必須放下田裡的工作,管不了放牧的牛羊和家禽,管不了家中的妻小和老幼,自備簡單的糧食,在限定的時間內,在炮火或烈日下,參與搶灘和運補、參與訓練和演習,倘若有所疏失,必以軍法大刑來伺候,「人權」二字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多少無辜的島民被送到軍中私設的「明德班」管訓,或移送到太武山谷的「軍事看守所」坐牢。他們並非流氓或地痞,更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倘若說有,那只不過是玩玩紙牌,排遣長久壓抑的寂寞;或是閒聊時說幾句牢騷話,抑或是查戶口時,被查到一雙軍用布鞋或一罐軍用魚肉罐頭;這些芝麻蒜皮小事,終究還是逃不過那些安全人員的眼線。他們在明德班所受的折磨,在軍事看守所所受的苦難,只有身歷其境者,始能領會到它的苦楚。 不錯,有戰爭就有和平,有破壞就有建設,遭受攻擊就懂得防禦。居民雖然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但自從兩岸軍事逐漸地和緩,無情的炮火不再蹂躪這塊島嶼,駐守在島上的十萬大軍,的確是為它帶來不少商機;居民的生活顯然地有了重大的改善,島上的建設有目共睹。 從造林鋪路、擴建機場、濬深港灣、慈湖築堤、太湖疏濬、榮湖圍堵;重闢榕園和中山林、建造東美亭、經國紀念館、俞大維紀念館、八二三紀念館::等等;企圖把金門塑造成一座中外皆知的海上公園。這些傲人的成績,不得不歸功於戍守在這方島嶼的國軍弟兄們。 然而,為了要讓這些二年始可輪調或退伍的官兵,在精神上有所寄託,在身心上能得到慰藉,幾乎每個師或海空指部,都設有文康中心。除了電影院、百貨、冰果、撞球外,金防部也在各地中心點,設立「官兵特約茶室」,甚至偏遠的離島也派遣侍應生做不定期的巡迴服務,慈湖築堤施工期間,也臨時租用民房,在安岐設立「機動茶室」讓日夜趕工的官兵,能紓解一下壓抑的性。同時也在金城總室開放設立「社會部」,讓無眷的公教員工有一個發洩的地方。特約茶室的設立,除了解決十萬大軍的性需求外,無形中也減少了許多軍民之間的感情糾紛,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 在休閒方面,每月由各單位遴選優秀官兵到位於成功村的「官兵休假中心」休假一週。 除了欣賞電影、藝工隊演出、參觀金門各景點,其三餐伙食也是一般部隊所享受不到的。每三個月再遴選一梯次的「前線有功官兵」接受國防部的表揚以及軍人之友社的招待和總長的歡宴。在十天假期裡,軍人之友社會派遣專車和服務小姐,讓這些來自前線的有功官兵,遊覽台灣的名勝古蹟。官兵一旦被遴選上,其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時值筆者服務於金防部政五組,雖然承辦的是「福利」,但「民運」、「康樂」、「造林」、「戰地政務」、「慰勞慰問」::等,都屬政五組的業務範圍。攸關這部份,該書涉獵和著墨的章節不少,故而略做一點小小的闡述和補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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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年少輕狂話童玩
最近這幾年,宜蘭縣的「國際童玩節」,每一年都辦得有聲有色,叫好又叫座,不僅小孩子喜歡湊熱鬧,連許多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幾乎都為它驚艷、癡狂;不僅國內的大人與小孩,爭著想方設法躬逢其盛,一睹它的廬山真面目、多采迷人的風姿,就連遠在世界各地的國際友人,也難擋它無遠弗屆的誘惑和真情流露的邀約,不遠千里的從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全心投入、盛裝參與,可見「國際童玩節」已經打響了名號,已經與人們的童年記憶結合,就像候鳥一樣,到了時候,不用別人吩咐,生理時鐘就會提醒自己––來去宜蘭的時候了! 以下所述,是試圖紀錄我小時候的童玩活動,它跟宜蘭縣「國際童玩節」的規模比較起來,當然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它永遠是最具份量的;因為,我覺得:有心人如果把這些童玩,有計畫的組織起來,它們絕對有資格辦一場「金門童玩節」的,如若不信,諸君不妨一起來回味看看! 兜轉鐵箍,是屬於男孩子的運動,我們在課餘閒暇,時常會三五成群的比賽兜轉鐵箍,看誰兜轉得最遠、最久;一般來說,兜轉鐵箍是需要些技巧的,重心要抓得穩,急也急不來,更要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平衡感也要好,才能兜轉得又遠又久。 打陀螺,是表現男孩子英勇氣概的最佳時機,可惜,因為我從小就笨手笨腳的,自製的土陀螺,往往旋轉不到幾秒鐘,就不聽話的停了下來,所以每一次比賽,往往是輸多贏少,很是洩氣。 製作陀螺的材質,有所謂的朴樹、瓊木、苦苓樹,用它們製作的陀螺,內行人只要一聽聲音,幾乎就知道它是用那一種材質製成的。當年有所謂的「朴仔號、瓊仔走、苦苓樹,吊死狗」的俗諺,實在是製作與辨識行家的經驗之談。 玩竹蜻蜓,除了用來比賽誰飛得遠、飛得高、飛得久以外,小學老師也時常在勞作課堂上,要我們製作去交,並當做一次平時分數,所以,我們都樂此不疲,因為可以一舉兩得呢。 記憶中的童玩三輪車,是有一天晚上,我夢見第二天醒來,自己會擁有一部夢寐以求的三輪車。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把前晚的夢境向四嬸婆訴說,四嬸婆長嘆一聲說:「憨嬰仔,你為什麼要那麼傻呢,我們家怎麼能跟別人比,我們連度三餐都成問題,那有可能給你買三輪車呢?」 可是,奇蹟畢竟出現了,當我像往常一樣的走在鄉間的小路時,無意中,發現眼前的垃圾堆裡,突然出現一部紅色的機件,走近一瞧,是一部別人丟棄的三輪車,我急忙上前去,把它給牽了出來,並下意識的試著騎了一下,沒想到它的輪子還能轉動,我高高興興的把它一路牽回家,那輛三輪車,還陪我度過了好幾個月的歡樂時光。 一直到現在,我一想起這件往事,夢裡都會笑。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美夢成真的故事吧?因為在那個苦哈哈的年代裡,對像我們這種一貧如洗的窮苦人家而言,昂貴的童玩,幾乎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酒瓶蓋,最主要的來源,是從人家喝過的酒瓶取得,再來,就是爸爸喝過的空酒瓶了,如果想要收集得更多,就要花時間到外面去撿拾;通常,我們都是用酒瓶蓋取代彈珠玩;平時,酒瓶蓋都用空罐殼裝著,外貌越新,大家越爭搶著要,因為,酒瓶蓋極易氧化生鏽,所以,常常當我們拿出來玩時,其表面往往已經生鏽了。 小時候,我們無論擁有甚麼東西,總喜歡和同伴比較,同伴說:「我家有一罐酒瓶蓋。」我一定會說:「我家有更多、更多!」然後是十、百、千、萬,吹牛吹到最後,沒辦法再吹下去了,只好說:「我家有整座金門山的酒瓶蓋!」或是說:「我家有整個地球的酒瓶蓋!」在屬於我們的那個年代,整座「金門山」所代表的意義,往往就是整個宇宙,它所代表的是天文數字,任何數目都沒辦法超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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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詩鈔》歷史切片———題金門菜刀
你一直是內在熊熊火熱壓縮 外表冷峻尖刃的絕情物 無物比你更冷更酷更無情 從焰火裡來的,又從火裡回去 這是無法更改的宿命,注定要在水深火熱 輪迴,無論一雙充滿羈權的焰火 熱溶燒烤冷鑄,蓄勢待發 每逢單日夜,向著自家兄弟 砧板一般的土地無情擊落 無論八二三、九三充滿敵意的火花 奉命熱力四射,日以繼夜 以其準確無誤墜落之姿,承載歷史重量 射落被詛咒被意涵的彈丸之地 而現在則淪為人家掌中物,只好 浴火重生,命運扭轉記憶打造 而無論被迫或無奈 這一切都瘋狂,都是一時火燥性急 這中間果然都須經過水的冷卻 霜露的覆蓋,或土的沉埋出土 陽光灼射,石的磨難刨光 也唯獨真槍實彈烈焰打造的歷史切片 砲戰燒灼紋身烙記的刀刃 方為真品,無法複製倣效 君請認明 所以,給我一把金門菜刀 銳利無比的利刃 以便切準豐饒的烽火意象 餵飽歷史的貪讒、腥膻 無休無止的巨大飢餓 二○○三年四月十六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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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一串香蕉救兄弟兩命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傍晚六點三十分左右,金門對岸的共軍砲兵部隊,集中各型火砲數百門,在同一時間向金門島展開奇襲式砲擊,兩個小時內連續發射五萬七千多發砲彈,駐守金門的國軍部隊在六分鐘後展開還擊,雙方砲彈一群群呼嘯來呼嘯去,揭開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序幕。 此後連日砲擊,戰況空前激烈,直至十月六日國軍在美援大口徑巨砲加入參戰,給予對岸砲陣地迎頭痛擊,總計在四十四天砲擊之中,共軍總計對一百五十三平方公里土地的金門島發射四十七萬餘發砲彈,平均每平方公里落彈三千一百餘發,金門每一寸土地都快被打翻了,卻仍無法達成封鎖金門的目的,因而宣布「停戰一週」。金門防衛部胡璉司令官為減少民眾、學生傷亡,於十月九日派軍鑑疏散至台灣,成行者每人發給生活補助費三千元。 當時,也有許多鄉親捨不得離鄉背井,選擇留在金門。而留下來的民眾,男丁編成自衛隊,支援國軍作戰、岸勤運補搶灘、及自然村自衛戰鬥等保鄉保土任務;未婚女子則編成婦女隊,支援國軍作戰救護任務,而老師則被編入宣撫隊,擔任文宣作戰工作。 由於砲戰期間,金門防空避難掩體不多,砲彈來時只能靠簡陋的土洞或壕溝暫時躲藏,很多傷亡民眾,並非被砲直接擊中,而是被砲火威力震撼壓下的土方活埋。或許,砲戰期間瓊林村比較沒有落彈,在島上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因此,金湖國小校長江思明,將教職員工撤至瓊林村避難。記得當時家父任職於湖小,外公正巧是瓊林人,所以,我們全家也順理成章跟著暫時搬到外公家居住。 那時,家父擔任學校總務主任,八月底依例必須去縣政府領員工薪水,可是,瓊林到金城有七、八公里之譜,島上沒有公車、也沒有摩托車等交通工具,唯一的方法就是沿途攔軍車。值得一提的是,當時胡璉司令官很愛民,命令軍車行駛路上,遇百姓舉手攔車,一定要停車讓百姓搭乘。曾經,有一個鄉下婦人挽著包袱回娘家,途中遇到軍車,立即揮手攔車,口裡還連聲喊:「我要坐你的車子」,但因沒有上學不識字,也不會講國語,,本意是要「坐車子」,可是,聽在「北貢兵」耳裡,竟是「我要作你的妻子」,讓駕駛兵高興大半天,才發覺是誤會一場! 那個時候,金門到處童山濯濯,中央公路從瓊林到雙乳山往西一帶也不例外,放眼皆為光禿禿的平野,凡有軍車通過,必揚起漫天塵煙,對岸的瞭望哨可以一目了然,砲彈即隨之而來。因此,路過的軍車都加足馬力疾駛而過,很多軍車都不敢息火停下來載人,少部份不敢抗命的司機,也只能減慢速度讓乘客跳上車。 根據家父回憶敘述,當年那一趟領餉之旅,真是膽戰心驚,有幾次即將跳上車時,對岸砲彈立即呼嘯而來,如雨般落在附近下來,軍車見狀立即急駛而去,家父則趕緊跳下路旁排水溝躲避砲彈,眼睜睜的看著軍車加速離去,一路上走走躲躲,一直快走到雙乳山(就是現在的中山林)附近才跳上一部中吉普,身上的中山裝已經污穢不堪,好不容易才到了縣政府領到薪水。回程時,想到大難不死,值得好好慶祝,於是,兼程跑到市場買了一串香蕉,希望讓孩子嚐嚐香蕉的滋味,一路轉折,回到瓊林已是午後三點多鐘。我跟二弟與表哥、表姊在大排水溝的橋頭玩耍,家母興沖沖的跑來要我們快回去,儘管玩得正起勁,聽到爸爸買回一串香蕉,兄弟倆立即拔腿飛奔回去,就在我們要踏入家門時,突然晴空霹靂巨響,連續三發砲彈落在附近,香蕉還來不及吃,就聽到屋外紛紛擾擾的喊著:「阿明(表姊)被砲彈打到了」,沒多久,渾身是血的表姊和表哥都被抱進屋子裡,表哥只受輕傷,表姊卻已回天乏術了,要不是家父突發奇想的買回那一串香蕉,我和弟弟肯定還在橋頭現耍,勢必難逃浩劫。 這次砲擊傷亡事件之後,說明連只住平民百姓的瓊林村也遭砲擊,島上無分市街、或鄉村,都是砲擊的對象,金門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因此,我們一家五口決定遷回山外老宅,每天躲在又濕又臭的泥土坑洞裡,常常是吃著燒焦的飯,因為老媽只能利用砲戰稍停的時間,用煤油爐燒飯,往往飯燒一半,聽到砲彈落在附近,趕忙躲回防空洞內,等到砲聲稍歇再回家,飯已燒焦。 如今,砲聲已遠,兩岸人民藉「小三通」恢復往來,重啟交流新頁,儘管隨著歲月更迭,年華逐漸老去,但四十幾年前砲火下的一頁頁的影像,卻依然縈繞腦際,特別是家父買回的那一串香蕉,讓我們兄弟逃過一劫,更是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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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我揣想著,當他揮汗執導的時候,會不會突然像吳鈞堯先生一樣,想起那些幼時、童年的往事,然後對著那些年輕的歲月會心的一笑,彷彿已經離開很久遠了,因為連日夜開鑿的翟山坑道都已在民國七十六年移交國家公園管理處,近十年,開放觀光,河道淤積的很嚴重,已經可以判斷出此時此地的翟山坑道都已不利於任何船隻的運行,而整個坑道取景最佳的地點是在坑道盡頭由外往內拍攝,而且十萬大軍已經不再,除了遊客的嬉鬧聲外,僅剩下濕潤的牆壁上經過掩飾開挖鑿洞時死傷阿兵哥的感念木牌,不知所以然的觀光客還在上面簽個名,以示「到此一遊」以資留念,如此糟蹋往生者,死者何堪,實令人感慨萬千。 烽火煙硝的歲月已經遠離,我們現在只有一群熱不起來的阿兵哥,已經沒有戰爭,但不是必須先要有敵人才能培養戰鬥意志嗎?沒有敵人就要有假想敵,而我們沒有,也希望沒有,所以未能誇張、抹黑、努力膨脹,擴張上網,才能劃分敵我陣營,這令我覺得現在身在金門的阿兵哥,角色及處境都相當尷尬。 在這部八十分鐘的電影開頭首先打出曾經出資贊助此部電影的鄉親人名,然後漸漸消失,然後再出現另一個人名,大約三百餘名,最後畫面出現鮮紅斗大的十個字「人民的力量,百姓的電影」。其實對於那個時代活過來的人們來說,如果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話,那真的是太好了。 故事由民國三十年夜裡的一盞油燈開始,那種油燈像是在玻璃罐頭上打個洞,底下放滿了油,以供燃燒,但火是點在蓋子外頭,所以一拿到戶外就燭影明滅,一不小心,火就熄了。從日軍來了之後,金門百姓從那之後就不能要求什麼公平的待遇,對於日軍,必須十分順從,對於駐紮的國軍,必須義務襄助,心裡儘管苦的不能說明,卻也不能掉淚,對於戰火下的日子安之若素,電影中那些由鄉親們演活了的角色總讓人覺得他們的眼神是認命的,是無所謂的,只因為他們真的經歷過,然而沒有經歷過的,也沒有因為生澀、疏於練習,每個人都演活了自己應該扮演好的角色,然而這些遠比他們在大時代中所想像中來的遙遠而且艱難-讓你去自衛隊你就去自衛隊,你沒有說不的理由,抓你去料羅搶灘運補你就得去搶灘運補,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我想,與其說他們是不抱怨也好,認命也好,想通想透了也好,也許他們唯一選擇除了舉家遷台,重新開始以外,否則留在這裡就只是深知抱怨只會讓烽火下的日子更難捱,反正,讓你做什麼,你做就是了,其餘的,似乎不宜與聞。 這部片中,除了演員們外,還不時穿插著一些真實經歷過那些烽火歲月老人們的談話,強烈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臉頰,彷彿像是抽象的圖騰上,顯現出詭譎的氛圍,那是歷史的昇華,也是青春的光澤,與演員們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雖已年華老去,偶爾的恍惚,但仍是沈穩謹慎,說話仔細,似乎他們從不知道自己在一夕之間將會突然被派給誰了。 這片是從民國三十年開始的,在日本統治下的某一天,日本人嚎著說日本國被美軍丟了兩顆原子彈,戰爭瞬間結束,日本人哭的很傷心,然後日本人走了,有些老人們仍記得日軍離開的那一天,日本阿兵哥的綁腿還是綁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當初是他們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統治起金門來了,但走了之後,民國三十七年,國軍一批一批的來了,一片亂七八糟,苦不堪言,金門百姓,不放心、不明白,國軍想要什麼東西就自個兒拿去了,百姓吭也不敢吭一聲,一片忠心,施恩厚待,從來不會想要將對方的言語嘲諷,例如「死老百姓」,突如其來的一陣攻擊徹底的反擊回去,就像甘地所說的-「努力在做是我們的責任,而結果通常在上帝手中。」但能送走的孩子,就儘快後送了吧!氣氛畢竟很不一樣的呀!大人們只知道戰爭來了,家鄉在一瞬之間就成了戰區,還是前線,誰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情勢局勢天天在變,於是只能雙手合十,到廟裡去求乙紙平安符給獨自離家的孩子掛在胸前、或是揣在上衣口袋裡,一遍遍的殷切叮嚀:「去吧!一切小心。」 也許在那個時代,離家越遠越好,若想要活的安全,這是一種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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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歷史提前一萬年發現打製石器
福建省有長達二三○○多公里的海岸線,一二五個大小港灣、島嶼一四四六處。地理上金門是位於福建東南沿海,晉江、九龍江兩大流域出海口外的島嶼。如︽海國見聞錄︾一書上所寫的:「金為泉郡之下臂、廈為漳郡之咽喉」。文化淵源與泉州、漳州及廈門密不可分;早期文化的發展也與粵東,包括韓江流域所在的廣東潮汕、梅州及福建龍岩三地,有著可排比研究的聯繫關係。 一九八九年底,大陸漳州市文化局文物科科長曾五岳,在漳州北郊調查,採集到一批小石塊,經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尤玉柱等人鑒定為舊石器。之後在漳州市北郊近一○○平方公里的更新世台地上,找尋到十七處石器地點,得標本三百件。一九九O年二月,針對新台地的第四紀地層進行考察,認為出土石器是兩個不同時代的文化層位:(一)下層是約距今四至八萬年前蓮花池山紅土層中的礫石條帶,含有用石晶體和脈石英硬砂岩製作的石製品,約為地質時代的晚更新世中期,這是福建地區至今發現最古老的舊石器。(二)上層是約至今九○○○年至一三○○○年前,覆蓋在紅土層之上的一層紅黃色砂質黃土,接近表土層,其中含有燧石質原料製成的小石器,絕大多數為黑色、灰黑色、淡黃色燧石,其次有玄武岩、脈石英、石英晶體等。推測石器的加工法是經過錘擊、砸擊而獲得小石片、小石核,再經過二、三步驟多向加工製成各種型態的石器。其特點是:石器普遍薄小,絕大多數在一至二‧五公分,重十克左右;石器類型複雜,加工精細,有石核、石片、刮削器、尖狀器、鏃形器、雕刻器、石鑽、石斧等。其中刮削器數量最多,約占數量的四分之一強,形式多樣,包括單邊直刃、單邊凹刃、單邊凸刃和凹缺刃等類型,成為富有地方色彩的工具之一。這些特徵明顯的石製品,存在約為地質時代的晚更新世晚期至全新世早期,經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多位專家鑑定,命名為漳州文化,代表福建省沿海地區,介於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之間的一個過度階段文化。 漳州文化的小石器製品,與中國其他大約同時代遺址或地點出土的石製品,有不同的文化特徵,而在福建省內同一時代發現的文化遺存,還有清流縣的人齒化石及東山縣的古人類肱骨化石。尤玉柱認為漳州文化的各種性質,說明它應歸入小石器傳統之中,由於沿海的環境與其石器組合顯示出地方色彩;小石器傳統適應的生態環境是近山草原、近山湖海區,其經濟以狩獵(包括漁獵)為主,兼營採集。 漳州文化的分佈範圍,除在漳州市郊台地的一一三個地點外,在龍海、平和、東山、華安、詔安、龍岩、廈門等市縣都有發現,在鄰近粵東的南澳島,也曾發現過與漳州文化相類似的石製品計一五O件。 金門地區發現的小石器,無論顏色、質料、打片方法、大小、修理技術和器物類型等,都與漳州地區發現的打製石器相同。目前發現地點有瀕海的后豐港及已闢為農田的賢厝台地,後者是在休耕的農地中發現的,材料大多數由黑色、灰黑色、淡黃色的燧石打製而成,出土石器附紅黃色砂質土,研判紅黃色砂質土層的形成時間,有可能從晚更新世晚期到全新世早期;因為形成至今的時間較短,尚未完全風化為紅土,屬台地較高的層位,接近於地表,經長時間的侵蝕、剝蝕作用,容易受到嚴重的破壞;兩處採集的標本,即是暴露在地表上,不久之後該地點便因與改良土質的客土拌和,再度恢復為農民的耕種地。從發現地點散落的距離不遠,都在附近的一、二十公尺範圍內,應是遺留在原居住地的可能性較大。新石器中、晚期的文化遺存沿著水頭港、后豐港、后浦港一帶的出現,顯示居民長期的在此區域居住活動。石錛、凹石、礪石、石網墜等石器製成品,是用來從事漁獵、採集的相關行為,與中國東南沿海相同的印紋陶文化,更是此地居民發展文化內涵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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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明信片風景
有些夢是不容許醒來。 晨霧中的橋影,倒懸著浮世幽邃虛幻,這是詩的實景,我讀覽如夢的城市,翻閱每篇章節,有驚艷的人文風華。這裡的人,美得如雕像,這裡的樓檯都供奉汩汩盛開生命的花魂。晴藍白雲蒼穹下,每棵曼舞搖曳的樹影,顛躓著旅人的心,死亡與重生,在每片落葉裡聽到一場人生的對白。夜,浸游浮蕩無常,我沿向隱隱的燈火,走,忘了你遠方的撩撥,向自己一整片混沌真想求得足夠沉睡,這是星期一我心底風景。 ‧ ‧ ‧ 這裡是一條遺荒多年的神秘巷子,只為一則傳說,我探訪夢的秘境,碎石鋪地,空裂零亂,每一步都有囤積的迴響,想像鋪石工人那時修路的心情一定是陷落在失神狀態。其實我的造訪,多少也是為這虛擬的存在,在找一種現世的假設安隱,藉此想穿越在永不可測的時間裡去發現可能的感官接近,您,已接近我大量的想像,寵溺、暗情、傾覆,這是星期二我心底風景。 ‧ ‧ ‧ 城市末梢,疲憊的紅綠燈閃著流離冷然的孤寂,向左彎或向右走,無法確定位置座標,忽然一輛晚班公車閃速從眼前拋去,許多時候,我想,獨處是一種心智的隱匿,掏空一切的煩苦,像速度一樣流失,在這空殼的城樓漫走,不斷呈現來自寂寞的剖白,就如密黑天際裡的星子,低吟、咆哮、潛意識湧出的愛恨情仇彷彿可以聽到我們共同清醒的呼吸,您聽到嗎?這是星期三我心底風景。 ‧ ‧ ‧ 回旅店,整理一天的經過,而後思空,獨處是我唯一能揭露自己的本質,除吃食營生,坐忘,一明一滅,這是星期四我心底風景。 ‧ ‧ ‧ 鐘聲十二響,教堂熄了燈,告解贖罪的人都得到原諒,神父背脊的十字架,莊嚴、沈重,彷彿是虛無世界的澄明之境,甘願為我們尋求復活。夜,晚了,教堂漆黑的岸邊,隔了一條河,河的左角有一排黯灰小酒館,俗世的苦,在這裡同樣可以得到福音永生,重金屬昔樂流淌在十一月冰冷寒夜,沸騰的心開始騷放,侍者端了一杯黑色威士忌,脈脈眼神交會在那個失意浪人的無語深眸。而我,靜靜想等您曾經為我點火一根根的萬寶路,再一次,淹沒我們共同的真真假假,玩一齣我們醒來的真愛,這是星期五我心底風景。 ‧ ‧ ‧ 週末,慵懶。 醒來,太陽已在床身鋪上草原似的暖光金燦,忽然生命覺得輕盈起來,安頓累了行程。今天,又是另一個起始,漫步兩旁翠綠林蔭,林蔭的兩側延續無際大塊的薰衣草,紫色,令人震憟。紫色,讓人有入世的亂和沈落,接近中午,接近一家雕縷著詩的餐館,四壁都是詩人的靈魂,雪萊、艾略特、聶魯達和鵝肝醬和奶油龍蝦和煙燻鮭魚。一碗一碗口腹之後。醉醺醺,影像不斷的重複,您和我,巴黎和台北,我想回家,這是星期六我心底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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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管秘辛》村公所的擴音器
昔日戰地政務軍管時代,每個村公所均冠上「戰鬥村」的頭銜,村公所的編制,有村長、副村長、民政幹事、戰鬥警員及官職最小的村丁,當時村公所多為幾個庄頭共同組成,故村轄幅員可謂不小,由於時局艱難,莫說有汽機車等交通工具,村公所與各庄頭之聯繫,因無電話聯線,除了靠村丁跑腿通知,最有效便捷的武器,便是村公所的擴音器,又稱為「呼哈頭」,而平時職司「擴音」重責大任,並非正副村長,或其他成員,因為彼等官銜皆比村丁大,且有語言腔調的障礙,例如副村長皆為官派,多數為北貢仔(外省人),講話南腔北調,若其執行擴音放送,村民無疑鴨子聽雷,所以擴音放送工作,仍非村丁莫屬,而放送工作看似輕鬆,實則是一件苦差事,因舉凡金門縣政府政令宣達,各庄頭之婚喪喜慶服務、村婦生產、環境衛生、急難救助等等日常發生的瑣碎事務,可謂無所不包,皆要透過擴音放送,而孩提時期的記憶,總是最鮮明深刻,對於放送內容,總有抹不去的記憶,其中有幾則趣聞,及庄頭感人的急難救助事件,作如下的敘述:(一)趣聞之一:通報各庄頭注意環境衛生之內容:某某村各家戶請注意,下埔(下午)防衛部有大官要來巡視,請各家戶將雞鴨關好,不可讓牠黑白走,否則會被罰錢,你就知苦。(二)趣聞二:庄頭村民結婚,通知村民準時赴宴,適巧村丁重感冒,發不出聲音而委由其八歲上小學的兒子代打放送,內容:阮爸燒聲,有人娶某,叫恁來呼阮請。本則放送導致不知情的庄頭村民,至村丁家赴喜宴,才知搞錯了,一時「騙請害餓」訐譙聲不絕於鄉里,今日憶起,晚上作夢還會笑哩。最後一則較為嚴肅的救人放送通報:五十年代的炎炎夏天某日,有一群五、六歲的孩童於庄頭池塘邊戲水,其中一名不慎跌落池塘沒頂,村公所獲悉消息後,村丁火速作擴音放送,若以手錶計時,不到三、五分鐘,各庄頭村民,不分你我,拋下手邊工作,以跑百米的速度趕赴現場救人,現場目擊至少百餘人,不約而同卜通卜通跳下池救人,最終因打撈費時,搶救到小孩已冰冷一具,徒留憾事,惟令人動容的是家鄉父老兄弟,不分彼此,捨我其誰的那一份救人真情,絕非現今台灣功利社會,同棟大樓,互不相識,所能比擬與理解,今日時間雖然飛逝四十餘載,家鄉村公所那具擴音器,終因時代進步,有部分放送工作,已被手機與電話等通訊器材所取代,而村丁的工作,多數因政府精減人事,遭到裁撤的命運,然對於您們昔日勞苦貢獻,在此表達由衷的謝意與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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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偉哉吾母慈恩浩蕩
民國五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這個永難忘懷的日子,正是父親長期住院、對抗病魔的開始。隔了數日,同村同學克強兄,偷偷告訴我,聽說令尊胃出一點血,正在住院,由於我住校,他通車,他怕我驚嚇,故意說得不嚴重,其實吐了一堆血,後診斷為肝硬化;母親總是這麼堅強與堅定,如此重大危急之事,仍不願讓正在就讀高三的我操心,而獨自一人承受、一肩承擔。 父親住院之後,由於數度大量吐出,衛生院存血不足,母親乃與護士夜闖軍營,乞求睡夢中的軍人,趕快醒來,大發慈悲,賜我救命之血。父親經此折磨之後,已是不成人樣,開始陷入肝昏迷階段,連續四十幾天,不省人事,右手打葡萄糖食鹽水,左手輸血,手臂臀部被針打得百孔千瘡,結成硬塊,痛苦的呻吟聲,聞者無不流淚,到院探望的親友,絡繹不絕,無不搖頭嘆息,久久不忍離去,感嘆上蒼無眼,何以用此「酷刑」,折磨一位人人誇讚的好人。母親終日以淚洗臉,愁容滿面,不眠不食,從未躺過床鋪,傷心之餘,每天還要清理父親排出的黑色血塊,衣物床單盡是,為了怕人見血,還要利用夜深人靜時,偷偷拿去井邊清洗,還要牽掛寄居人家正在號哭的稚弱子女,是否吃飽穿暖?是否思念不在身旁的爹娘?還要擔心父親病情是否有起色的一天,還要托人四處拜佛求神,賜我奇蹟,還要:::,母親如此牽腸掛肚,勞心勞形,長久下來,已使母親身心交瘁,即使鐵人,也有倒下的一天,無怪乎,當年衛生院所有員工,無不動容,無不敬佩,紛紛豎起大拇指,為此堅苦卓絕的女性嘖嘖稱奇。 由於父親使用藥物昂貴,家中一度陷入拮据,母親曾跟當年前來探視病情的閻縣長表示,即使賣房子賣小孩,也要治好父親的病,如此一說,著實讓閻縣長深深感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說:我會來設法,加上衛生院醫護人員悉心診治,父親病情漸漸有起色,第一次住院即住了漫長的八個月零八天,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出院,可以回到久違的家了。 出院之後,並非痊癒,仍是一位隨時準備住院的病人,母親學會打針注射,變成父親的貼身護士;懂得肝病病患食譜,成了父親的私人廚師,難怪父親戲稱母親是半個醫生,也是一位出色的營養師。 出院之後,負責盡職的父親便迫不及待地恢復上班,即使每天拖著疲乏的腳步,帶著浮腫的臉龐、昏沈的頭腦,頂著迎面而來的淒風苦雨,父親仍是咬緊牙關,不願請假,直到再度病倒、再度住院、父親始終如一,說到做到,以教育工作為己任,置個人病情於度外,一生堅持其教育理念,即使人臥病榻,仍在批公文、念校務,直到走完人生的最後一天!一位金門教育界的伙伴,一位吾家最大的支柱,一位疼我愛我的父親,就此永別了。父親病逝之後,母親幾度昏厥,日哭夜泣,呼天搶地,仍喚不回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從此也只能在夢中相見了。 勇哉!吾母,由於您的堅強與勇氣,節衣縮食,我們兄妹五人才得以繼續完成學業;也由於當年閻縣長的愛民如子、金門教育界的熱心資助、各方好友的精神鼓勵,我們一家人才有今日;也由於當年衛生院趙院長暨全體醫護人員之全力救治、仁心仁術,我們才能持續擁有六年的父親;也由於當年親友鄰居的照顧我年幼的弟妹,他們才得以順利成長。陳之藩曾說:「因為需要感謝的人太多了,就感謝天罷。」今藉貴報賜此良機,感謝當年這麼多恩人,賜予我家再造之大恩大德,千恩萬謝,今生今世,沒齒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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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舊》老彭燒餅
當下沙美有家燒餅店紅透半邊天,除了其料好實在、口感佳,再拜第四台美食節目推波助瀾挖掘地方美食,使得燒餅成為地區最具代表性的美食之一。 其實在六、七○年代沙美燒餅早就有了,在童年有記憶開始,街上就有一家道地用北方製作的燒餅,沒有店名,但大家都稱「老彭燒餅」,他是一位與金門日報長篇小說「夏明珠」尾聲出現人物「老海」一樣;等待反攻大陸無望的「北貢兵」,憑著其在軍中餐廳點心師傅,看上沙美這個小興市鎮,那個年代是沙美的黃金時期,復興街專做大白天生意,博愛街及三民路則與菜市場連成一個商圈做早市,每天天未亮三、四點就開門做生意,車站廣場排滿二大排軍用大卡車,負責載採買阿兵哥,把整個市場擠的水洩不通。而復興街白天的生意更好,那時十萬大兵,放假總不能全部放,於是除了星期四莒光日,每天都按照規定,安排阿兵哥放假,金沙戲院是復興街指標,每天從早場開始連映五場電影,光是購票就有四個窗口,排隊購票大排長龍到復興街與博愛街的交接處,除了戲院復興街什麼都有,冰果室、撞球店、洗衣店、理髮室、小吃店、包子店、五金行、飯店、照相館、國軍福利站,商家店家市場攤販生意好得不得了、個個眉開眼笑嘴巴都合不攏。 老彭就是看上沙美生意興隆,便在復興街與人合租店面,開起燒餅店,除了燒餅,尚有豆漿、油條、餡餅、兩相好,但他祇負責製作燒餅,其他就是合伙人的事。說起老彭做的燒餅,以現在的眼光您一定不敢吃,他那一身發亮的衣服,是被燒餅的油漬沾亮,還有那條圍裙好幾百年沒洗,要上工時抖抖兩下就可以,最不敢領教是一邊做一邊擤鼻涕,然後往圍裙一擦,因為火爐高溫,造成鼻子較容易流鼻涕,時時可見奇景。然而「老彭燒餅」並不因不衛生而沒生意,那個年代有誰講究衛生呢? 「燒餅」是道地北方點心,老彭便以他多年軍中伙房及大陸家鄉經驗,也不必大費周章,只要一個鍋爐便可做起生意。但談起這個鍋爐,燒餅要好吃學問就在這裡面,這個鍋爐是用一個五十三加侖廢油桶,先將桶蓋掀開,再將紅泥土加水泥攪和,置入桶內四壁,形成一個中空橢圓狀態,便是一個鍋爐。做燒餅除了基本皮、餡,烘烤才是大學問,目前沙美燒餅烘烤是用烘烤機全程中溫控制,一次可以大量生產,「老彭燒餅」只有一個鍋爐,要先燒好木碳,置入桶底,當桶內橢圓四壁微溫後便可將做好之生燒餅,一個一個往桶內橢圓四壁貼上,只見老彭熟練身手將燒餅沾水入爐壁,再加一點木炭,蓋上鐵皮蓋,這時老彭會點根煙,和等候來買燒餅顧客閒話家常,約數分鐘就見他掀開鐵皮蓋,這時燒餅的香味四溢,我的口水也不聽使喚猛流,只見他拿一支長長鐵夾,將燒餅一個一個夾出來,甜的、鹹的任你挑食,那香甜、鹹酥入口,總讓人無法忘懷。 「老彭燒餅」不知是何時消失在沙美,我在七十二年赴台半工半讀前,「老彭燒餅」搬到車站對面三民街(現在鎮公所大樓),七十八年回金就不見其蹤影,也不曾向父母問起,畢竟那是童年的美食。國軍近年撤軍,使得沙美生意一落千丈,大白天整個街容看不到一個阿兵哥是常有的,常常和小孩在金沙戲院前打羽毛球,告訴他站的位置曾是排四條長龍等著買票阿兵哥,他說那有那麼多人,現在戲院早是一個廢墟,打死他也不相信。 老彭燒餅並沒有傳人,自他走後,他的隔壁小吃也兼賣燒餅,但是用機器烘焙的,味道口感差太多,好一陣子要吃燒餅要到山外新市,這幾年沙美復興街開始做燒餅,畢竟燒餅是很好的下午茶的點心,拜觀光之賜,沙美燒餅,在老闆苦心研究,不斷的研發,及媒體助瀾下,一炮而紅。現在生意著重包裝,沙美燒餅也不落人後,生意更好,包裝盒經過設計師指導,燒餅十個一盒、十五個一盒包裝、六小盒裝一箱或四大盒一箱,再加上精美手提袋,在金門機場處處可見,在金門的下午茶,您應該會選擇─燒餅,但最讓我難忘的還是老彭燒餅剛剛掀起鐵皮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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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了
育樂中心是金城地區第一家有冷氣空調的電影院,也是僅有的一家。不知陪伴著多少人成長,在保守的年代裡男女看場電既是戀情的開端,不知那份沈澱許久的記憶此刻是否在你腦海浮起,至少每次經過那裡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那則深刻的往事,當年大姊夫在救國團任司機一職,那時救國團的辦公室就在育樂中心旁,常常會有幾張電影招待券,有免費的電影可看有如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般。 輕飄的細雨讓十二月夜裡更添幾許的寒意,記得那晚正上映著幽靈船。或許是上映多日或許是寒冬雨夜,難得拿招待券還有座位坐。不知是天冷抑是影片太過緊張恐怖,整場電影令人汗毛直豎驚悸得可以。而散場的時間彷彿來得特別的快,走出戲院細雨依然綿綿。冷風吹得頭皮發麻,眼見雨勢有增大的趨勢,我抄了近路從金城國小「現今的中正國小」後門那條路左拐向八三一「昔日對軍中樂園的稱呼」和林家花園旁的小路走,在沒有路燈的雨夜那時伸手不見五指,到了八三一門口左轉有一個鐘樓,一盞雞心「兩燭光的燈泡」卻讓這條路多了幾分陰森,傳說中這裡曾有兩個八三一的軍妓上吊死亡,電影恐怖的畫面此刻又在心中上映著,隨風搖曳林家花園的竹子嘎嘎的作響,好像為電影配樂一般,若不是懶的可以和沒有較近的路可以回到模範街還真的沒勇氣向前走,挨過了鐘樓心中的恐悸並沒有減少,正將要到前方轉彎的時候看到一雙如雞蛋大般的眼睛在動,嚇得我雙腿發軟連回頭跑的力氣都沒有,下意識的蹲下在地上摸了塊石頭向牠砸去,傳來哞.哞.哞的聲音;哇勒!剛剛我竟然沒發覺那是隻牛,對於從小餵牛的我來說還真是諷剌。剛剛快從嘴巴跳出來的心臟吞了回去心跳慢慢的減速,快步的轉入窄巷到了中興街時,對自己剛才的膽怯不禁莞爾。試想著如果剛剛往回跑,那金門豈不又多了一則鬼故事。而以後那條路我還敢走嗎? 雖說事隔多年景物全非了,八三一已廢除,昔日的林家花園現已新樓林立,但每每途經舊址我總是會想起及會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