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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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謝謝。」他心想:「我怎麼可能到呂宋啊?」但除了一聲謝謝,他不知還能用什麼話語表達他的知遇之情。 夫人高貴的氣質讓人不敢正視,他微低著頭,連帶也看不到安娜的表情,這時安娜嘰哩咕嚕地對夫人說了一長串話,突然傳來安娜洋腔洋調的閩南話: 「大明,快謝謝夫人吧!我請求她多待一會兒,好讓我們說說話,夫人答應了。」 萬大明會過意來,敢情安娜請夫人幫忙,以翻譯作幌子,讓他倆多說幾句話。安娜竟然對夫人提出如此大膽、如此非份的要求,可見對自己用情之深。他抬起頭來,剛要開口,驀然發現窗外升起一片火光。 第七章 一六四九年六月四日,星期五 海盜進犯熱蘭遮街市,十二家店舖被焚,歡迎西班牙總督的舞會被迫取消。經調查,確知海盜為呂宋南方的毘舍耶人,他們長期和西班牙殖民政府為敵,對尊貴的公司也不友好。所幸這些異教徒沒有槍炮,遇到丹克爾上尉所率領的槍隊,只能趁夜逃遁。──《熱蘭遮城日誌》(作者摹擬) 會場中執杯酬酢的男女全都靜止下來,驚詫地望著窗外的火光。這時一位年輕軍官跑進會場,伏在歐沃德長官耳際說了幾句話,長官面色凝重,隨即把丹克爾上尉招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丹克爾立即召集在場的軍人離開會場。參加酒會的男士本來就以軍人為主,軍人一離開,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這時歐沃德長官才對大家說,海盜火燒台灣街,丹克爾上尉已帶兵往剿,請大家放心。在場的紳士淑女表面上故作鎮靜,但心中難免七上八下,本來四下走動的賓客,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何斌低聲對萬大明說: 「你今天幸虧來參加酒會,否則又被懷疑了。」 萬大明像是沒聽到似的,他的心神凝聚在兩個女人身上──安娜和呂宋總督夫人。一個對他有情,一個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心理盤算著,若是海盜趁虛攻進紅毛城,他將如何捨命保護這兩個女人。 就在這時,傳來陣陣排槍聲。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是丹克爾的部隊向海盜發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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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給栩栩─永遠的二十三歲
為了這件事情,我想了無數次,想著如果我那幾天回台北有再約她,那她會不會因此逃過這場劫難?想著,她說「不想去」(臨時被抓飛),而她父親卻勸她「要敬業」,她聽了就上班去了。想著,她說不想去的無奈眼神,是她「不想離開我們大家」。我想著,有張照片,是她正義凜然在廣州黃花崗烈士墓前的留影,一付風蕭蕭兮易水寒、捨我其誰的模樣,如果她今天因為被抓飛而不敬業,結果死的是他人,這樣的結果他應該也會不開心的。我萬般不解地想著,她愛吃的手工蛋捲依然會固定出現在她家巷口,可是她卻不在了?我想著,我們約好要在大葉養老的,可是她卻在二十三歲這年失約了。我想了千百個讓她不死的「如果論」,「如果」當年我們在當實習記者的那次空難,我們把睡著的她挖起來一起去採訪,她可能就有所警惕而不會選擇空姐這一行吧?她犧牲自己,能藉此讓台灣的飛安加強些嗎?我想了千百個或許能讓她不死以及她犧牲背後的意義。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她已經自由快活了。倒是我們這些人,私心地想要她陪我們到老,問題是出在我們這些活人的身上啊! 有好幾年的時間,我繼續生活在澎湖,可是到處都有著她的回憶。包括我們同遊望安,為了省錢,一起睡在中社村戲台下的房間,擠在同一張床上……。我過得好痛苦!那些年,我封閉自己的心扉、對陌生人淡漠無情、不願再結交新朋友、不再寫信給朋友……。因為我受不了好朋友離去的痛苦──與其痛苦,倒不如永不交心。我熱情不再。年輕時不知從哪聽來的:對著夜晚天空出現的第一顆星星祈禱,你的願望就會實現。栩栩走後我停止了這個愚蠢的習慣。因為之前我每次祈禱的是:「願大家平安」。 直到現在,花蓮仍是我永遠的痛。花蓮機場、加里宛山……,每次到花蓮旅行,我就喉頭哽咽、心情極差。我先生總是疑惑:為何每次到花蓮都會吵架?我真的無法釋懷。還有,近年幾次到廣州亦是如此。每次都是心情沉重、匆匆離開這個稱為羊城的地方,只因為我記得她黃花崗前那張照片的模樣。 這個月就要二十年了。我四十四歲、栩永遠的二十三歲。好友,我在幫你活。活你沒有活到的生活。經歷你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例如,網路、MSN 、MP3 、捷運、921地震、土石流、你愛看的冷門得獎電影、結婚、生子……。二十年來,我還是沒什麼長進;但我偶爾會想起你,偶爾也不忘跟你報告一下這世界的變動。 關於你的離去,我忘了我有沒有哭過?我應該哭的,讓自己的情緒釋放,以免內傷。我很羨慕你們班、你的死黨哭得梨花帶雨。我只是傻愣愣,想千百個能讓你不死的可能。想你沒死,是到山裏隱居去了……。這幾年我多了一些好朋友、婚姻、一對兒女,但就是少了一個你。 新聞官的老家住花蓮,他常常要回花蓮去,不知道他是如何療傷的?他會記得在你生日時請你父親吃飯;我則是想把許多事忘掉的人--我不記得你生日、 不想記得你忌日、不會去天母山上上香、對花蓮無法釋懷。而你卻依然在我心裏,就像我看《小魯的池塘》、《海綿寶寶》,想起了你。你總是有意無意撩啊勾啊,試探我是否還記得你?我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我怪當年那張紙不該傳到你手裡。早知如此,或許我們還是當隔壁班同學比較好。我會跟其他人一樣,惋惜當年隔壁班那個排球打得很好的女生意外去世了,那輕微的嘆息跟我們班上同學一樣輕,然後這事件不致對我產生長久影響;還是該慶幸那張紙遞給了你,讓我理解什麼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當栩栩的一切,一點一滴的消失,例如原本她家的電話答錄機是她的聲音,後來當然也換掉了;她家也搬家了;不變的是,她父母親在家裏的一處空間擺放著栩栩的私人物品,例如她一歲左右的側面特寫照片、她的篆刻作品、朋友信件、她的文章以及去世後結集成書的《這次遠離以後》,這些陳設,宛如一座小型的紀念館,放在栩栩家,也放在親友心中。 細數我對她的回憶如下:愛吃巷口的蛋捲;童心未泯的她很愛把泡泡墊上的泡泡擠破;文藝女青年、寫信的文體很像寫詩、我慧根不夠很多有看沒懂;排球打得很好,學生時代曾將入選華航女排,為國增光去;泳技很好、隨便游就是一千公尺;喜歡旅遊;有一群死黨、就是她們班打排球的那幾個;在澎湖實習那年,她剛燙了一頭浪漫長捲髮,還經常穿著一件大大的黃色襯衫,如此裝扮讓我們戲稱她是「理髮小姐」,還開玩笑喊她「3號小姐」;昔日跟我們一起上課時,時常戴著一頂深藍色、上頭繡著空軍軍徽的男帽,她以那參加多次戰役、出生入死的飛官父親為榮。 今夜我將生命中重要的這件事情寫出來,希望豁達能如歲月般增長,也希望能夠療癒我內心的痛處。畢竟這件事已經二十年了,話說人生不得不如此,而生命也應該走了一半了吧,為我加油吧,好友。 這個月是栩栩離去二十週年紀念日,若你也認識栩栩,或跟我有相同傷痛的人,你可以留言;若無,很為你高興,請你珍惜你跟朋友之間的友誼。 最後,感謝那段時間陪著我們走過傷痛日子的人。 謹以此文紀念鄒栩(鄒岱螢),1966-1989。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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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土地會不會想念
那是去年九月,熱轉涼的秋天,我帶著我媽媽,從金門的水頭碼頭,過海關,搭渡輪,要到廈門去。 水頭碼頭很小,從海關走上船不過是一兩分鐘的時間。直到上船的那一刻,我媽媽才真的相信,金門現在可以搭船直航到廈門,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她在馬來西亞家鄉臨行前,跟鄰居提起說,她這一趟來台灣找我,要走小三通,從金門到廈門去,鄰居聽了都回她說:「不可能過啦!金門和廈門是不通的!」 金門到廈門的航線,因為戰亂封閉了六十年,小三通局部開放後,也只限金門甚至後來的台灣民眾通行,我雖然在台灣長住了廿年,但身份上仍是外國人,我在台北的詢問電話打了無數次,聽到的回答都是一樣:「外國人不能走小三通!」所以,對於這一條航線,我一直望穿秋水。 直到這一個夏天,當台灣這裡改朝換代,國民黨重拾政權,小三通全面開放,外國人被允許走小三通到廈門去,我得到消息,無限歡喜,在馬來西亞很多人都還不知道這訊息前,帶著我媽媽,這樣的來到,也將這樣的走過。 上船後,我坐在船的最前面的位子,看著海,看著遠遠的對岸,百感交集。我想起我的二伯母!她在十八歲那年,跟著我的二伯父,飄洋過海到南洋。小時候,我們常聽她提起,她在早晨的時光,從金門搭船到廈門去買菜,中午前就可以回來,金門和廈門之間,幾乎就是一個生活圈,從金門到廈門,感覺就像踩著腳踏車從我家走到親戚家那樣方便,如此親密的金廈關係,那是多麼遙遠的一個時代啊! 我出生的時候,我二伯母已經是六十幾歲的老人了,我小時候常和媽媽到二伯母的家,她總是穿著像民初女子那樣的衣服,藍衣黑褲,再梳上一個髮髻。我總是聽著她說著數也數不清的金門故事,那些故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大半我都已經遺忘了,但記得她有一張很古老的床,床架上還掛有白紗,有時天太黑了,我們沒有回家,就在她床邊打地舖,第二天一早再回家。 而她就解下她的髮髻,放下頭髮,放下白紗,在白紗裡,安睡。 她的金門故事,其實在她下嫁我二伯父時就開始,她一次又一次的從金門搭船到廈門,這船搭呀搭呀,搭到她十八歲,有一天,當她再一次從金門搭船到廈門後,和我二伯父一起換乘到另一艘大船,大船從廈門碼頭離開,航向遙遠的南洋後,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十八歲,離開了她的故鄉,就再也沒有回去了! 我坐在船上看著這一片海,想著十八歲離開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的二伯母,在她八十幾歲要過世前的那一刻,她腦海中浮現的,會不會滿滿的都是她家鄉的樣子,她對金門的懷念有多深呢?她的思念,會不會摧殘她的生命?她曾經因為想念而流下多少眼淚?是什麼原因造成她無法回來?而她沒有回來,金門的土地,有沒有想念她?有沒有在夢中和她相伴? 思念令人老!我的渡輪航過的這一片海,正是二伯母當年飄洋過的那海,她最後走的那一趟,她站在船上望的,一定不是前方的廈門,而是背後正在遠離的金門,她一定想,這一輩子我還有機會再回來嗎? 她懷著渺茫的希望。 但結果,她的人生給了她答案──沒有! 她在大馬住了七十年,很好的一個老人,最後因多重老人疾病往生,葬在她久居的異地。 而我,就出生在二伯母心中的異地,如今回到她的故鄉來,走她以前走過的路。我心中這時無比激動感慨,我告訴自己,如今,這條路我走過了,我明年天氣回暖後,我一定要帶二伯母的孫子可賽,再來走一遍! 可賽大我六歲,論輩份,我是她的堂叔,因為他的父親是我的堂哥,她的阿嬤是我的二伯母。我小時候都知道,我要直接稱呼他名字,叫他阿賽,而他稱我我就有點奇怪,論輩份他要叫我阿林叔,但論年紀他又需要叫我阿林,所以每一次,他叫我時,最後那一個「叔」字我總是聽得不清不楚。 可賽有好幾個兄弟,但印象中,他和二伯母最親,他從小就是二伯母帶大的,她跟著二伯母長大,跟著二伯母到處拜拜,從小就跟在二伯母身邊,和我們比起來,他從二伯母口中聽到的金門故事,比我們更多,金門有那些地方,住著那些親戚,每個親戚在做什麼,他都瞭如指掌。反倒是我,十八歲來台灣之後,很少在大馬生活,那些故事,很多我都已雲淡風輕。 我從廈門回台北後,我打電話給可賽,告訴他,你一定要來走一趟,走二伯母以前走過的路,看看我們在金門的祖屋,看看我的祖父,也就是他的曾祖父,當年寄錢回去蓋的這三間大厝,看看我們的長輩們,艱辛創業的結果。 終於,等到夏天又來了,可賽帶著他媽媽、我媽媽、我堂姐揚眉,我們五個人,從松山機場起飛,帶著濃得化不開的鄉愁,向金門飛來。我這一次,懷著的是地陪的心情,而可賽心中帶著的,是另一個多年來難以解脫的責任──我的二伯母,終其一生,沒有回到金門來,他這一趟就是要代替她阿嬤,完成這心願,代替阿嬤回家來,探訪阿嬤如今仍健在的妹妹。 於是,可賽在臨行前,已先在家祭拜過二伯母老人家,同時還燒了一本護照給她,如果她在那個世界可以得到的話,就隨著我們的腳步,回到她的故鄉來。 我們的飛機,經過澎湖之後,很快的降落在金門的尚義機場。下機後,我們租了車,載著這四個人,按地圖,迫不及待的先開到歐厝。在歐厝,我們有三間祖屋,這是我祖父當年,在南洋賺了錢後,寄錢回金門蓋的,我們從小就聽長輩說起這三間祖屋的風華,可賽和揚眉,聽這祖屋的故事也聽了四十年,如今興致勃勃,也就是為了能親身經歷並親眼目睹這祖屋的風采。 現在在我們祖屋裡住的是同輩的親戚自勇,我廿年前回台灣上大學時,就已回到金門這裡和他們相識,我於是敲了門,將我今天帶來的這幾個人,引見給自勇認識。自勇熱情的帶著可賽和揚眉參觀這三間大厝,以及大厝對面的洋樓,可賽和揚眉見到這些從小聽到大的建築,都興奮不已。但對我而言,這是我第五次回到金門老家,我的心情其實沒有太大起伏,甚至,因為是地陪的關係,心裡仍感到無比的壓力,因為,我必需要把各個事情安排好,行程計劃控制好,怕萬一時失誤,掃了他們的興。 而因為我沒事先告知自勇,我們這次來要祭祖,難為自勇這時才去張羅祖廟的鑰匙。我告訴可賽說,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需要利用自勇去找鑰匙的這空檔,去探訪二伯母的妹妹。 可賽拿起他的記事本,我在記事本中找到二伯母妹妹的媳婦的電話,她叫秀花,我打電話聯絡她之後,看著地圖,開車載著可賽、揚眉、可賽媽媽,和我媽媽,來到成功村。秀花早已在路口等我們,我平時都不開車的,開車技術很差,車不敢開進小巷,只能停在大馬路邊,秀花領著我們,穿過巷子,來到一間看起來是經過整修的老厝,一進去,就見到一個老人,瘦瘦小小的,駝著背,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們為之一愣,這人,就是二伯母的妹妹了!一見到她,我們立即懾懦著,震驚不能言語,因為她和二伯母,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臉型一樣,衣服一樣,褲子一樣,連頭上的髮髻也一樣,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二伯母! 可賽立即迎上前去,把她扶坐回椅子上,彎著腰,跟她說了一些話,應是在向她表明我們的身份和來意,才說沒兩句,可賽的眼眶就開始紅了,甚至接著,眼淚就這樣的汪汪的流了出來。 可賽會掉淚的原因很多,他見到這姨婆,就像見到了他慈祥的阿嬤一樣,他一定想起我二伯母,在他成長過程中為他做的每一件事,想起老人家思念著自己遙遠的故鄉,直到死,都還是沒能回來自己的故鄉來,想起自己這時何等慶幸,還能帶著阿嬤的遺願,代替她,回來她的家,看她的親人,問候她親人的一切……。 這樣的場面,也讓我開始感到酸楚。但眼前的這老人家彷彿看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經歷了人世間太多的慘痛,對於我們的激動,她臉上竟是沒有太大的表情。可賽問她的生活起居,問是誰在煮給她吃?誰在幫她洗衣服?平常都吃些什麼?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或許是因為她臉上的皺紋太深的關係,她說話時,表情上竟看不出有任何的喜怒哀樂,就是一句一句緩慢低沉而又平靜的說,回答的不夠時,秀花就會在一旁擦汗補充。 而她的聲音真的太小,也就只有在秀花說話時,我才聽到,原來,她現在幾乎都不吃飯了,因為牙齒牙齦都痛,只能吃稀飯,配豆腐乳,平時,衣服都堅持要自己洗,不想靠別人,兒子在屋子旁蓋了新厝,她也不肯搬去住,寧願一個人,在這老厝生活,自己洗衣,自己曬乾,自己吃飯,自己睡覺,而牙痛發作時,也很少看醫生,都吃五分珠,她就是不想麻煩別人,不要給別人帶來負擔,甚至銀行裡存了錢,為自己的後事做準備,不想牽連別人…… 我的眼淚在這時掉了下來了,一個九十歲身體已萎縮成這樣的老人,卻還堅持不肯麻煩別人,這樣的一個行為,幾乎就是我二伯母的翻版!我二伯母,也是這麼好的一個人,什麼事都為別人想,什麼事都幫別人做好好,但自己有事就是不肯去麻煩別人,給別人負擔。而我的二伯母在南洋過世了,但她的妹妹,卻用同樣的態度,在故鄉裡做著同樣的事情,她們一定擁有相同的基因,相同的良好家教,這時見到她,我真的以為我見到了我的二伯母,許多成長中的往事在我腦海中浮現,教我如何能克制眼淚,一時不慎便任它無情的飛奔而出了! 淚出來了,真的出來了!累積多年的懷念與感動,終於在這一刻,無可壓抑的奔瀉而出,再也不能停止。 我因掉淚,不敢面對可賽,將臉轉向門外時,卻見坐在我身後的揚眉,也兩眼淚水汪汪,眼睛紅腫!她靠過來輕聲說,無可言喻的感動,在這樣的一個場面裡,並問我五分珠是什麼?五分珠是什麼,說實在,我雖然在當醫生,但五分珠的成份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好學著電視廣告用閩南語回答她:「嘴齒疼,呷五分珠……」 可賽拿了一個紅包,說要給她買些東西吃,她用手推了推,用很小的聲音,說:「我每個月,有農保三仟塊,有老人年金六仟塊,又有金門酒廠什麼什麼的補助,夠用了,你給我,我心會難過。」可賽聽了馬上把紅包收起來,說:「好!好!你不要,我們就不給,你不要難過!」說完便又擦擦眼淚,但才擦完,又掉新的下來。 淚就是一直不能停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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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大廳正前方,有一排高背椅子,全都空著,何斌說,那是台灣長官和貴賓們坐的,酒會開始前他們不會進來。正說著,一群黑人侍者捧著杯盤、食品、飲料魚貫而入,整整齊齊地擺在案桌上。兩位黑奴各用一把長柄銀杓,從一個大玻璃缸裡將葡萄酒斟到高腳玻璃杯裡,頃刻之間已斟了上百杯,然後退到一側躬身站著。這時號音響起,正門敞開,身穿禮服的歐沃德長官暨夫人、呂宋總督暨夫人、首席評議員暨夫人雙雙走了進來,眾人起立致敬,等到貴賓落座,大家才坐下來。 幾名黑奴用銀盤端著葡萄酒,先獻給貴賓,再給分坐兩邊的客人,當人手一杯葡萄酒時,歐沃德長官起身講話,萬大明雖然聽不懂,也知道是些客套話。接著呂宋總督致詞,翻譯竟是總督夫人!夫人雍容華貴,一進場就豔驚四座,她的美貌多才,難免喧賓奪主,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總督致詞完畢,夫人溫婉的目光投向萬大明,她優雅地抬抬手,何斌連忙教萬大明站起來。夫人用拉丁語對他說:「你用拉丁語對大家說幾句話吧。」 萬大明在心裡整理了一下,用拉丁語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當時拉丁語是歐洲上層社會的雅語,萬大明說的那幾句,在坐的軍官大多省得。夫人高興地點點頭,接著用荷蘭語朗聲說了幾句話,立刻響起一陣掌聲,萬大明正感到莫名其妙,何斌低聲教他向大家鞠躬,萬大明連忙向貴賓席及兩側各鞠了幾個躬,何斌拽他坐下,低聲道:「今天您出盡風頭啦!」 接著,歐沃德長官站起來舉杯敬酒,大家再次起立。敬酒完畢,何斌拉著萬大明說:「西洋酒會是站著吃喝的,不必再坐回去了,走吧,先帶你謝謝總督夫人。剛才夫人說,他們這次來台灣,可說是你促成的。」 這時眾人大多離座,有些到案桌上盛些食品,不急著吃東西的人就端著酒杯找人說話。何斌帶著萬大明來到歐沃德長官座前,行過禮,長官對萬大明說了幾句話,何斌翻譯道:「長官說,如果你願意留在台灣,歡迎你留下來。」 何斌和萬大明橫跨幾步,來到呂宋總督座前,行過禮,何斌代萬大明致謝,夫人說:「今後中國商船到台灣或呂宋做生意,荷蘭和西班牙兩國保證互不干擾。年輕人,我們應該謝謝你。」 應酬完畢,一回頭,伊人赫然就在眼前!萬大明知道,安娜發過誓,不能見他,但他找安娜總可以吧,當下毫不猶豫地朝著安娜走去。 安娜沒有逃避,幽幽地說:「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沒想到我會穿你們的衣服吧?」萬大明故意說些輕鬆的話。 「的確沒想到,」姑娘笑了:「不過你穿起來很好看。」 「妳今天才漂亮呢!」萬大明讚嘆地望著姑娘。 「是嗎?……」安娜突然垂下頭來,臉上的笑容霎時不見了。 萬大明的視野中出現了韓布魯克牧師高大微胖的身影,他以嚴厲的眼神瞪著女兒,彷彿在說:「妳違反自己的誓言了!」直到安娜轉身向後,牧師才移挪腳步,從萬大明的視線中離開。 為免安娜為難,萬大明走回坐位,權且當個旁觀者。會場上釵光鬢影,沒看到伊人,他向側面望望,原來安娜也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了。那一長排椅子,就只有他們一男一女,不免顯得有點怪異。 這時總督夫人輕移蓮步,走到安娜面前,說了幾句話,就挽著安娜朝著萬大明走過來。夫人看出安娜會說中國話,特地找她當翻譯呢! 「年輕人,」夫人懇切地說:「如果你來呂宋,總督府侍衛長的位子隨時虛位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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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滿人間
一、事發 噠嘟!噠嘟!…… 每當看到「救護車」閃爍燈光,從城區或郊野穿梭而過,旁觀的我,心想:這大概又有什麼意外事故要「急救」吧?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天晚上「救護車」載人到「急診室」的人就是我,但我卻已「失去知覺」,「不省人事」,躺在病床上!…… 直到我聽到醫生說:「阿伯真勇敢!」這時才算稍為恢復知覺,並且才慢慢回想起來;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大約十點三十分的時候,因為天下雨,我穿著雨衣、雨鞋,撐一把黑色雨傘,從「小明餐飲部」門前經過,突然有一部機車,從後方衝過來,「攔腰」把我「衝」倒在地,肇事的學生自己打119叫「救護車」來施行「急救」,「飛來橫禍」的「車禍」終於發生,並致人於重傷的慘劇! 夜雨仍不大不小地下著!令人愁腸寸斷! 一身疲憊的我,這時才完全知道,自己的左額頭被撞了一個大洞,「深可見骨」,「縫了八針」,右眼尾破一個洞縫二針,左右臉脥,兩手背,兩膝蓋均被擦傷,門牙酸痛;更痛的是左腰,及右小腿;「衛生署金門醫院」主治醫師,及醫護人員,「仁心仁術」,連夜為我做「頭部斷層掃描」,「腰部X光透視」,「腎臟超音波」;肇事者阿嬤也連夜趕來「急診室」關心,還有內人美珍也趕來了,趕忙先把我全身濕透的衣服換下來,不幸中的大幸,幾項重大的檢驗結果,「目前尚無大礙」,這時我才完全清醒,也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非常奇怪的是:我左手手錶,錶帶被撞斷了,失去知覺的我,卻知道用右手去抓,並且緊緊地握在手中,換好衣服才將手錶交給內人美珍,這件事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二、經過 手術後,在「衛生署金門醫院」,「急診室」觀察了十幾小時,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帶著「全身的傷痛」回家休養,因為頭部、左膝蓋疼痛難忍,十一月十四日上午「慢走」到金城衛生所門診,該所主任揭開頭部藥布一看,據說:「傷口已發炎生膿,要到衛生署金門醫院看診」;內人美珍立即連絡肇事學生家屬開轎車來接,馬上趕到「衛生署金門醫院」外科看診,經評估並確定要住院治療,中午住進三樓「355」號病房,經耳溫測試,體溫高達「四十」度,據主治醫師董主任研判並告知:「可能是肇事地點地面太髒,又下雨,引起『感染』而『發燒』」;立即採取措施,「吊點滴」,服用「退燒藥」,「睡冰枕」……等一連串治療途徑!…… 我這一生,一向重視「運動」和「保健」,雖已「花甲」之年,身體還算硬朗,已經十幾年沒有住過醫院,沒有想到這次卻因「平地」出車禍,被人撞成重傷,為了「保命」不得不住院;住院絕不是我的意願,因為「吊點滴」躺在病床上,翻身困難,瞪著兩隻眼睛看「天花板」,「無語問蒼天」,那種「辛酸」的滋味,的確是很難嚐的啊! 從十一月十二日至十一月十五日間,因為傷重(全身是傷)全身疼痛,胃口自然也差,算一算我已經有四天沒有大號(大便)了,引起恐慌,胡亂猜想:「是不是因為『車禍』,腸胃神經系統受傷而出了什麼症狀?」還算不錯,這天晚上很快就有大號「訊息」報到,我帶著又驚又喜的心情去洗手間(廁所),「大號」終於很順暢地來了,便後我到「護理站」問護士小姐:「現在幾點鐘了?」護士小姐說:「八點鐘了。」我好高興地說:「我已經四天沒有大號了,今天晚上終於來了。」兩位護士小姐聽後也為我感到高興;突然間有一個念頭掠過,我想到十六年前,曾在「台北醫院」住院時,因為等小號(小便)來了感到高興,十六年後的今天,因為要等大號來而感到「心急」;早年,我曾經讀過林語堂博士的名著:「生活的藝術」,他對人生,他對生活的體驗深刻入微,猶記,他曾說過:「一個人在一天之中,如果『大號』順暢,也算是一大樂事」;此刻,我正好也有這種「快樂」的體驗哪! 在住院的這幾天,內人美珍最為辛苦,她每天要為我洗臉、洗腳、擦身子、抹藥膏,晚上又要扶持上「小號」,無怨無悔,照顧無微不至,三十年的夫妻,這次動了大真情,今生感激不盡;我覺得一個人在住院的時候,才會深深地體驗到,生命!愛情!友情!親情!那是多麼地珍貴啊!…… 三、觀感 我們金門現有的這個「大型醫院」,我是很少住過院,只有在二十七年前,為太太「陪產」才陪住過幾天,知道一些大概;如今,經過改制後的「衛生署金門醫院」,這次我住進醫院後,經過這幾天來的觀察和體驗,我的感覺是:「不可同日而語」,因為現在的「衛生署金門醫院」,首先從外部硬體建築上看,高樓大廈,花木扶疏,非常壯觀,醫療器材(具),消防設施十分齊備,院內也有無障礙空間設施;醫師陣容堅強,個個學有「專精」,「醫術高明」,「醫德高尚」,盡心盡力;護士小姐個個年青貌美,幹勁十足,服務態度親切可親;至於內部各項設施,以三樓「外科病房」來講,病房區分為單人、雙人、四人、五人、……等,病房內的新式病床,床頭櫃、置物櫃、電視機、……等均為新型用(產)品,非常適用,病房內也有家屬陪伴的座位(可當睡床用),個人病床都設有「拉簾布」,這對「隱私權」有很好的作用;「護理站」規劃排設整潔美觀;伙食方面,有專人配膳;早餐饅頭豆漿,中晚餐有白米飯,四菜一湯,外加水果,連「蓮子湯」也派上用場,色、香、味俱佳,真是大飽口福;餐盤有蓋,筷子湯匙自行保管,衛生可靠;飲用水:溫、熱、冷皆有,浴室二十四小時冷熱水供應,更值得一提的是:沒有蚊子、蒼蠅、蟑螂、……等小昆蟲,晚上大可「安心睡眠」;「配膳室」,「免費洗衣場」(含曬衣)之設立,非但是「一大創舉」,而且更富有「人性化」,全體醫護人員及員工,伙食團、甚至於「義務志工」,……個個兢兢業業;醫生護士看診治療,「視病猶親」,電腦「連線」取藥快速方便;我們金門這個小地方,雖然是仙洲寶島,有好山好水,只不過豈能與台灣相提並論,硬體建築,醫療設施,醫師人員增加,……「百尺竿頭」,需要政府官員和民意代表積極努力爭取的地方當然還很多,但現在與從前相比,確實是進步很大,也好了很多,值得全體縣民感到欣慰;鄉親們,「衛生署金門醫院團隊」正「加足馬力」,積極爭取為全民做「更好的服務」,這真是天大的喜訊啦!(九十八、十一、十七寫於衛生署金門醫院三樓外科三五五號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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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給栩栩─永遠的二十三歲
「我不知道那隻蜂鳥會不會找到我住的房子,這間有著綠色的大門,門上畫滿黃色鬱金香的房子。我相信,那隻蜂鳥一定會想起來的。」 《小魯的池塘》 Eve Bunting 著 已習慣看我搞笑文章的人,千萬不要往下看這篇。 這是我生命中非常底層的東西。它讓我難過了二十年,而且還將影響我一輩子。 是該寫出來了。不想面對的原因是我頓悟得不夠、惋惜好友不能在人生道路同行,但我應該面對,因為人生就是如此。 剛看了一本我幫女兒從圖書館借來的童書《小魯的池塘》,敘述小女孩跟小魯,是最好的朋友以及同學。他們一起去附近池塘玩、賞鳥、一起把小女孩家的綠色大門畫上黃色的鬱金香、一起製作了一個可裝糖水的蜂鳥餵食器……。手巧的小魯,還特別在餵食器前端作了一朵花,好讓小鳥以為牠真的在吸食花蜜。沒多久,小魯因為先天心臟病住院、去世。得知消息的那晚,難過的小女孩夾在父母中間睡覺、父母握著她的手直到她睡著。小女孩很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但父親告訴她:很遺憾,這並不是惡夢。小女孩的校長說:「可以作一點事情,以永久性地紀念小魯。」(藉此療癒稚幼的心靈,讓他們學習面對死亡── 此一人生重大課題)。有人說:「作個噴水池」;小女孩則說:「小魯最喜歡池塘了。」於是他們在校園裏、小魯常爬的那棵樹旁邊,製作了一個水泥的小水池。趁著水泥未乾前,大家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就好像同學包圍了小魯的池塘似的。接下來,小女孩又把他們一起製作的蜂鳥餵食器掛在樹上,且掛在自己從教室的座位可以看到的角度。剛掛上那天,就吸引了一隻蜂鳥,小女孩認為她認識這隻蜂鳥,因為蜂鳥每次都會先飛到窗口來看看小女孩,然後再去小魯的池塘那裡吸餵食器。雖然小女孩也知道可能是(部分)鳥類喜歡照鏡子(玻璃)的習性使然,可是她還是覺得這隻蜂鳥是小魯。放暑假了,小女孩必須把餵食器帶回家,並經常補充新鮮的糖水。她小心地把餵食器捧回家,並希望蜂鳥認得她的家--那個綠色的,有著他倆共同創作的黃色鬱金香圖案的大門……。 這就是我凌晨時分還在電腦前打字的原因。它勾起了我傷痛的回憶!莫非我一直沒有治療它、所以一直放不下?即便這就是人生。上天總是或多或少給予人們考驗。 回想前陣子,陪女兒看卡通《海綿寶寶》,在他人看來的搞笑畫面,竟然讓我眼眶一陣熱!情節是:海綿寶寶跟派大星對話,因為派大星對海綿寶寶有誤解,以致對海綿寶寶說,「你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了!」海綿寶寶難過地說,「我以為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接下來是他腦海想像的畫面──兩個人一起玩樂的一連串畫面……最後是,二個並排的墳墓……。看到此我笑了也快哭了!是的,永遠的好朋友! 年輕時的手帕交,常彼此戲言說,「老了一起到大果葉海邊養老」。結果二十三歲的她,在一次「抓飛」(休假時,被航空公司通知、臨時給派的飛行任務),因為飛機駕駛在傍晚時分飛錯方向,而在花蓮撞山。我的好友,永遠離開我們了。 我們不相信也不甘心,特別從澎湖飛台北,再陪她家人到花蓮等消息。那座山的名字叫做加里宛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當時的阿兵哥也很辛苦,努力找尋遺骸。接連幾天,我們每天都陪她父母去認那些散掉的屍體。當然不願承認她已化成了那些難以辨認的東西。於是最後那些找不到親人的人,就把那些東西全部火化、讓罹難家屬均分之。骨灰安置在天母山上的廟裏,印象中我只去拜過一次。我認為那骨灰不能代表她。活著時她四處旅遊、死了當然更不可能乖乖待在廟裏。而且她時時在我心中,我無須去拜她。那只是更增添我的傷痛罷了。 她叫栩栩。我另一個好友叫倩。栩跟倩是我五專隔壁班的同學,我們甲、乙兩班除了共同科目以及女生軍訓課時,合班上課外,其他時間我們根本毫無交集。畢業前的最後一學期寒假,雞婆的我,擔心班上同學找不到實習單位(必須自己找),於是傳閱了一張紙張,上面寫著「如果有人想要跟我到澎湖建國日報社實習的話,請跟我連絡」。當天是合班上課,我們甲班沒人對這實習單位有興趣;不知怎樣,傳來傳去,紙張無國界,傳到乙班去了。下課後,乙班的栩跟倩跑來問我,她們可不可以跟我回澎湖實習?我本來以為她們只是說說算了,女生嘛,很多還不是說話不算話?我當時心裏這麼想。 結果她倆真的跟我回澎湖實習。為了她倆的住宿問題,我詢問了許多地方。住旅館?一個月太貴了。租房子住?沒有人會將房子只租一個月的。後來還真的讓我問到了--位於澎湖救生醫院(現已關閉)隔壁的「基督教會」。那是為了教友準備的房間。雖然我們並非教徒,洽談的結果,他們願意收留我那兩個同學。 我現在已忘記倩的洗澡問題怎麼解決?我只記得,栩栩那時會到我家借浴室,我家是日式宿舍,洗澡必須要先燒熱水。寒冷的冬天,栩栩竟然不燒熱水,那個月都洗冷水!真得很厲害,我好佩服! 二十歲的青春年少,我們很幸運有個「新聞官」(建國日報是軍報),願意帶我們這三個實習記者。他給了我們不一樣的人生。我們每天上繳的新聞稿都被改得慘不忍睹,簡直一無是處。後來,越混越熟(倩應該是加溫的最大功臣,她外向、單純、容易感動;我跟栩比較內斂),我們四個人的感情就像歃血為盟般,一起跑新聞、一起吃喝、一起夜遊……。 最誇張的一次是,某夜我們打算去夜遊,可是氣溫很低,於是我們動起教會棉被的歪主意!我們當然不敢光明正大從前門把棉被拿出去,不知是誰想到從二樓房間將棉被丟到一樓的主意,有的負責從窗口丟、有的則在一樓窗下接……。年輕時共同經歷的瘋狂事蹟,真過癮,令人難忘! 另有一次,栩栩累了睡著了,有突發重大新聞,我們沒有叫醒她(一定是交通工具不夠所致,讓我們狠心拋棄了她),我們跟新聞官騎機車「三貼」,到十幾公里外的白沙鄉,想採訪復興航空墜海的新聞。隔天出現了二雙怨懟的眼神,一雙眼神是栩栩,她怪我們沒有叫醒她;一雙是機車主人,他不知道我們三貼,可是他發現他的機車壞了。 回學校上課的最後一學期,我們三人的感情超好,那是一個月的革命情感,「誰人跟我們比」!我們經常在一起回憶澎湖的人事物,澎湖有太多我們的共同回憶了。最誇張的是倩,剛開學時,他經常見到我就哭、陷入無法自拔的情緒、常說他看到路邊的人很像是澎湖的誰誰誰……。 畢業後,栩栩選擇了一個可以存錢,卻不太喜歡的工作:華航空姊。他告訴我們,她不喜歡,可是為了存錢,不得不經常在心中拔河,幾度想離職卻又作罷。事後,我真後悔沒鼓勵她早點離職。 而我呢,回澎湖一年後,有天我看到店面招租的紅紙條,突發奇想,想要自己創業。透過電話,我試圖說服倩,約她來澎湖合夥開店。倩說,「雖想開店,但那是七老八十才做的事」;我回說,如果「年輕的時候」就能實現你「老年的夢想」,那為什麼要等到老了才去做呢?這句話打中了倩的心,於是她來到澎湖,跟我一起開設「島民情結茶藝館」。 共同創業很快樂,也有摩擦,但我們相信友情能勝過一切。我知道那段日子,倩常跟栩發牢騷,數落我的不是,可是栩從來沒有偏袒哪一方。她總是溫和、中立、不挑撥、不給朋友壓力、只是傾聽。栩是一個非常夠意思的朋友,也經常喜歡給朋友驚喜──我們開店的那段日子,有好幾次,她沒事先通知,悄悄地從台北飛澎湖,突然出現在「島民情結」,讓我們又驚又喜!她來店裏幫我們收桌子、洗杯盤,有次她感嘆地跟我們說:「我們做的事情都相同──只是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乍聽之下,我摸不著頭緒,後來她跟我們解釋:「空姐的工作也是收碗盤,跟你們在店裡做的工作一樣,只是地點不同。我在天上,你們在地上。」 當元宵節到了,我會寄上一隻超迷你的糯米龜,讓栩栩感受澎湖的元宵習俗。而栩栩呢,基於情感因素,她跟那些出外且想知道家鄉事的澎湖人一樣,訂閱了建國日報,而且善良到「不好意思停止訂閱」,直到後來訂報費用累積太多才停訂。我想當時她家的建國日報一定可以堆很高。 她喜歡收到朋友來信。我後悔沒多寄一些讓她更開心。 事發當天是78.10.26,這日期我永難忘懷。那天晚上七點多,天黑沒多久 ,我外出剛回到島民情結,只見倩在店裡哭得很傷心,我覺得很奇怪,問她怎麼回事?她難以平復,哭了很久才抽噎地說:華航在花蓮撞山,栩在那班飛機上……。 我忘了這整件事情我有沒有掉淚?如果我能以哭來發洩,我想我不會悶得這麼慘。說什麼我都不肯相信這件荒誕的消息。我回想大約二個星期前,我才在台北見過栩栩。我去她家找她,她跟我說,叫我過幾天回台北還要找她。我問:到時候(大約是10.25─26左右)你會在台北嗎?她故作神秘地笑笑說,不知道。走時,她送我去搭公車,公車開了,我看到她跟我揮手以及越來越遠的身影。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當我再回到台北時,沒有找她,就飛回澎湖了。我不知道那幾天她是放假的。她出事那一天,班表排的並不是她,她是臨時被抓飛的。所以飛機失事的消息傳來,我連想都不會想到是她,因為她是飛國際線的,很少飛國內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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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接待喜宴客人的時候,祈源看見了若涵,她依舊是那麼的迷人,認識她近十年,她一直是唯一令他心動的那個人,當她笑著說「恭喜你」的那一刻,祈源彷彿看見天地之間裂了一道縫,將他和她隔了開來。 十天之前,祈源終於將帖子交到若涵手上,但是他不打算放棄若涵,以陳家所給予他的,他足夠包養若涵,如此一來,既可以在事業上少奮鬥十年,又能擁有自己心愛的人,同時擁有一個愛自己的女人。 若涵的工作能力雖然是極佳,但是若是比起財力雄厚的毓珊,腦子會轉的都知道該選誰。 他沒想過她會來,她應該要憤怒,憤怒這交往七年來的感情竟然被他背叛。 但是她來了,而且還落落大方,非常的冷靜,更可惡的是,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有許多單身的企業公子對她呵護備至。 他多想將那些蒼蠅一隻一隻抓走,再將她擁入懷裡,但是,他不能,因為他早已做了選擇,而她也有她的選擇。 當他提出要若涵做他的情婦,這柔順的小女人,竟然一腳踹住命根子,還把他丟出公寓,她說同為女人,她不願意他辜負另一個女人的心,最後她竟然冷靜的祝他幸福。 他以為那是最兩全齊美的方法,在他的想法裡,愛情與麵包之間,麵包重過了一切,愛情那麼虛無飄渺,理智往往比不上下半身的衝動,陳家千金是這麼的愛他,他懂,他掌握住一切,他要陳毓珊一切都聽她的。 但是他又是如此的愛若涵,她霸占住她的青春年華,在她最水嫩誘人的時候,將她摘下來占了去,在她的青春逐漸消褪的時候,他選擇了金錢,忍痛放棄愛情,雖然他曾經以為他可以同時擁有。 他太不了解女人,他太不了解她,在擁有了她之後。 那幾天,走在熟悉的街頭,他曾經想起過若涵,不曉得她正在做什麼,不曉得她喜不喜歡那個新款的配件,那一向是她最愛的牌子。 他似乎正在走過時光隧道,在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他怔怔的望著那正在試穿婚紗的毓珊,她的身材是如此的穠纖合度,論身材、氣質、美貌,每一樣都和若涵不相上下,但是她輸了一樣東西,他的心。 若涵說:「每一個人都該為愛情忠心。」 屬於自己的大餐,總不能被別人吃了去,但愛情不像餐廳裡的餐點,可以販售,可以隨心所欲的變換菜色,做各項理想中的調整,在人與人之間,沒有單向的要求,只有彼此的調整,互相的關心與理解對方的需求。 祈源好像突然醒了,那一陣子他的眼裡只看得到金錢與權力在他的面前不停的晃動,但是他的手已經牽著毓珊的手,沒有退路了,在投射燈的照射下,新郎新娘入場的畫面,就像王子與公主永遠甜蜜的結局。 但是祈源不愛毓珊,他愛的只是她的錢,而他為了這個,拋下了認識近十年,交往七年的女朋友若涵。 命運就是這麼的奇怪又是如此的諷刺人。 明明不願意這麼做,卻是鬼迷心竅的走向不願意去的叉路口,因為人是貪心的,永遠都沒有辦法滿足慾望,得到了這個,又想擁有全世界。 他們分開了,在十年之後,連朋友都做不成,只因為祈源選擇了平行線,只因為走錯了路,回不去了。 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祈源都想要,在成千上萬個人之中,相遇、相戀然後離去;在成千上萬個人之中,相遇、相知然後結合。 緣份選擇了他們,而他,卻將緣份推開。 喜宴結束後,看見她離去的背影,他默默的在心裡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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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的詠嘆調
山海庇佑我們的島 浪濤卷卷 家在機翼底下模糊了 當濃雲吞噬我們 遠方國際換日線使我們回到昨日 為了汲取雲心的祕密扮成蝴蝶 少年時總想甩脫身後那條線 任風加持 探訪落日畫坊 追啊追 盼大雁認同我們是同類 盼從此躲過電線桿的夾擊 盼有日降落在金色湖岸 而我們就真的降落在金色湖岸 一直餵著從不飽足的鴿群 在牠們的搶奪間找尋樂趣 在破冰船的鑿痕裡 欣賞凍僵的魚 在海鷗爭食熱狗的同時 同情著故鄉的流浪貓狗 我們忘記自己只是一面風箏 卻在競技賽場不斷爭寵 曾經熱愛蕭邦以為自己就是蕭邦 滿世紀的雷雨為了我們下個不停 卻驚覺如果沒有風 我們甚麼都不是 於是我們慌亂的開始打包 卻發現多年來漂白的結果輝煌 氣候機會習慣使我們變成四不像 有人逼迫下一代習寫書法 卻在跳樓的脅迫間掩面哭泣 原來真正不認同的是我們自己 我們可以躲過電線桿的夾擊 卻躲不過分裂的自己 像一群逆流洄溯的鮭魚 在來來回回衝突間疲憊不堪 我們像中箭逃逸的山羊 只好在同鄉宴會上任性狂飲 深怕在地雷禁區裡誤觸往日情懷 我們投下第一張選票 卻仍不在乎選舉結果 語言文化宗教膚色是一道道牆 跨越之後卻已年邁 當孩童提著花籃前來聽故事 養老院的草坪上我們靜靜細訴 才知在兩個不同的空間穿梭一生 僅留下讓孩童著迷不已的記事繩結 唯 每個繩結均繫著豐富見聞與感激 感激人生舞台上有幸分飾兩角 感激那絲纏擾那條線始終緊緊尾隨 幼年時一直想糊張至美的風箏 長大後卻意外地糊自己成風箏 而故鄉親人啊 成了風箏的主人 久久地就要收收線 自海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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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皎大法師來金門
金門第三屆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地皎恩師受邀來金演講,演講會前一天,台、金兩地義工居士來到縣立體育館,就各人分配任務,實地演練,我到達會場,看到燈火通明的體育館,有別於往日,大尊的三寶佛高坐檀上,倍添莊嚴氣息,現場有護法金剛、佛舞、司儀等在彩排,大家各司其職,人雖多但不喧鬧,川堂有摺蓮花及處理善男信女消災祈福善款的義工師兄師姊們。 會場已經排好數百張椅子,理事長性海法師、民政局洪局長穿梭於其中,關心著法會的一切,從容向前問候,性海師父目力極佳,有過照面,竟還記得,至於民政局長是宗族兄長,親切自不在話下。見有虔心至誠者,五體頂禮膜拜,見賢思齊,也跟著叩首跪拜。人們在偌大館內呈現多元豐富、各司其責的角色,自己長久以來,蟄縮於卡內基創辦人黑幼龍先生所說的「舒適圈」,不求長進,面對稍多的人潮就呈緊張狀態,而今晚,卻能夠將身心安頓好,目標只有一個─為菩薩做事,不管分派何種任務都覺神聖而有意義,當心情被這件「有意義」的工作占滿後,哪有餘暇管在人群中自己的位置。 師父指派從台灣來的法祥師姊與我擔任內場帶領工作,至此工作分配底定,各人熟悉著自己份內的工作內容。明天恩師演講會務必盡善盡美,是什麼樣的人格特質與感召,趨使大德居士無不以服務這場演講會為榮,並希冀透過自己適切的角色扮演,為演講會增添光彩,恩師的人格魅力或許來自於她關懷眾生,為人排憂解難,人們感恩她,也或許是她積千萬福德,而成眾人景仰的高僧,地藏經裡說積德行善,能修得「萬人欽敬」的儀容。 法祥師姊和我模擬帶領來賓的方式,之後我們談的話題,全都圍繞著皈依地藏菩薩的因緣,她是看了恩師所寫「我與地藏菩薩的因緣」這本書,主動與禪寺聯絡,到禪寺見恩師一面,回家即刻改為素食,原本不奢求老公同她一樣,出乎意料的,老公不僅支持她,也和她一起茹素,如今都授五戒,皈依恩師座下,這一次也都跟隨恩師前來金門。那天,法祥師姊告訴我,他們從事進口貿易─澳洲、紐西蘭進口奶粉(她同修是生技博士),前陣子三聚氰胺事件,如果不是恩師提醒,就要吃大虧,損失數十億,她有感而發的說:「有恩師真好!」恩師像慈母般的照拂人們心靈,她的叮嚀總是切中要旨,「認識恩師以後,我的世界變簡單了!」她說:「從前帶客戶吃飯,一家餐廳挑過一家,挑了十幾家還未決定,現在吃素,生活變得極其簡單。」她說,她的婚姻曾經瀕臨破裂,老公為了談生意,需要應酬、夜歸,既擔心他的健康,更抱怨他無暇陪伴妻女,兩人爭吵不斷,認識恩師以後,她聽從教誨:「做太太的要溫柔,女性是水,能適應各種環境,男性是鋼,如果斷裂,就算焊接好,還是存在裂痕」,法祥師姊經常陪伴先生到國外談生意,有恩師開智慧,生意場上的「為」與「不為」有了更好的判斷。 法祥師姊與我帶領貴賓入座,她經驗豐富,見識廣闊,帶位態度親切而從容,還會為來賓解說,臉上也始終保有和善笑容,我感覺她的一舉一動,都站在對方的立場設想,貼心而周到,她同時也在教導我,不只是她,法會護法金鋼、司儀、儀式進行等,都有舊人帶新人意味,他們跟隨恩師辦過多場次演講,我們在金門初次體會學習,總是生澀,透過無私的傳承,獲益匪淺呢! 拙文「聽地皎法師演講去」同步於二十四日見報,金門日報黃社長、金鼎國小王校長與會時都提及;請縣長入座,他也說:「剛才讀妳的文章喔!」拙文如期刊登,感謝許多人,受到長官青睞閱讀,更是喜上眉梢。 貴賓致詞,佛舞表演,大家齊唱佛寶歌,在莊嚴樂音中,我已哽咽,恩師在十大護法金剛帶領下,很威儀的在寶傘下緩緩而行,全場靜肅,雙掌合十,人只有體悟自身的渺小,才懂得謙卑,在「生命有時盡」的大學問下,才明瞭自身的渺小,有謙卑、懺悔之心,凡皈依菩薩座下,一切眾生平等,內心自在清涼,才不會貢高我執,桀驁不馴,才能增福修慧、福壽綿長。每個人多一分包容,少一分計較,社會就更祥和了。 恩師開始演講了,恩師慈悲,為了讓在座的老菩薩聽懂,恩師以台語開講,如何能讓大家聽得懂,善根增長,我想恩師的演講題材是「因材施教」,會心的掌聲不斷,恩師講得很精彩呢! 演講會結束,六七百人排隊領結緣品,恩師站在前方一一為居士灑淨,恩師走到哪,都是眾人目光焦點,啊!是怎樣的修行,而得今日千千萬萬人景仰的威儀,而那股景仰之心不是外力迫使人們得這樣做,而是自然而然地,打從心裡欽佩她、景仰她!這是多生多劫發地藏菩薩大悲大願累世修來的,才能成就這般境地! 當晚有點燈祈福晚會,到禪寺,想見恩師一面,向她懺悔。每次見到恩師,稍有觸動,就會想哭,今內心牽掛,見著恩師,雙膝一跪,淚流滿面,恩師主動關心在台灣讀大學的兩個兒子,我告訴恩師,他們這學期正修「大體學」,課程艱難,恩師說她會幫「大體」超度。 恩師受邀前往體育館參加點燈祈福活動,我們也跟了去,儀式開始,十位高僧在眾人注目下,由台下走向台上,恩師是其中一位,我的目光始終放在她身上,她給人明亮高潔的感覺。第一個節目是「祥獅獻瑞」,由我校學生演出,我專心的看,用力的鼓掌,身為學校一份子,沒有任何時候像此刻讓我覺得如此與有榮焉。 二十五日,地藏禪寺有活動,早上和小兒子前往禪寺,輕輕鬆鬆在路上行走,真有一種要回娘家的自在,說起回娘家,自從父母往生後,那真是心頭之痛,而恩師,就是給人有媽媽的感覺。 走到禪寺,寺外已聚著許多居士,等候誦八十八佛,法祥師姊說:「看過妳昨天刊登的文章,寫得真好!」另一位師姊說:「超商的金門日報全被我們買光了!」我因忙著寫超度夫家及娘家歷代祖先,對於讚美,懺悔只是笑了笑。誦八十八佛開始了,我因穿海青,可以排在穿便服的信眾之前,這是我的第一次,「起立、跪、禮佛」師父帶領大家誦經,跪的時候大家跟著跪,不知跪拜多少次,總之雙腿發酸,讓我深覺地藏禪寺的師父們都很清瘦,吃素不易發胖固是主因,每天凌晨早課跪拜也相當耗費體力呢!今年到花蓮祥德寺參加法會,下午朝山從晶華酒店前吊橋,三步一叩首到達山上祥德寺,隔天清晨六點又朝山,是由眾多師父帶領,我第一次有膝蓋破皮跪不下去的感覺,也深深敬佩師父們平日的苦修。 外子在隔壁殿授五戒,由恩師親自主持,「五戒」是指不殺生、不妄語、不偷盜、不淫慾、不飲酒,地藏禪寺規定吃素滿一年才可授五戒,有些家庭,全家人授五戒,王教授一家人就是,恩師解釋,授五戒可得到護法神保護;不說謊話;不拿別人東西,即使拿一張衛生紙,都要經過對方同意,否則,下輩子要還人一匹布,「利息是很重的喔!」恩師幽默的說。不和太太以外的人發生不正常關係;不飲酒,因為酒後容易亂性,儘管,李白在「將進酒」裡寫著「與爾同銷萬古愁」,但是,迫使一代詩人斷魂的也是酒呢! 下午做完蒙山施食,天色已暗,台灣來的師姊為大家烹調晚餐,炒麵、藥膳湯、麵線、紅豆湯、米糕、炸素料……琳琅滿目,任君選擇,師姊們忙了整個下午,功德無量!而取用者也以節約、不浪費、心存感恩、不貪求、用多少取多少為原則,且大多自備碗筷(缽),減少環境負擔,在這裡學到不少呢! 加入晚上向恩師請法的排隊行列,前幾次與恩師見面,都不是心裡有難解的疑惑,這一次可是有備而來呢!請好法,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滿心歡喜的步行回家。 當晚就夢見先父了,門前有一大片農地,他要我幫他找一把鑰匙,我一眼就看見並告訴他,他開心的笑了。所謂「蒙山施食」,是佛教以特定的儀式,施食於餓鬼道眾生,乃至遍於一切眾生悉皆飽滿,免除其饑餓痛苦的法事。這個夢意謂在禪寺恩師主持普放大蒙山施食所做的功德,父親已經收到了呢! 恩師回台的日子,我們到機場送駕,恩師在機場貴賓室,裡面聚集許多仰慕恩師風采的居士,爭相與恩師合影留念,恩師分送糖果給大家,同時為大家灑淨、加持與祝福,金門技術學院同學,表演手語感恩的心、珍重再見兩首歌給恩師看,恩師慈祥而專注地看,表演結束,恩師對學生說:「你們要用功讀書,要打電話回家喔!金門是福地,以後會有大發展,金門永遠是你們的母校,你們要跟這些前輩學習,他們很努力工作……」恩師口中的前輩,在場的有教授、議員、董事長、老師、選舉候選人,以及各行各業堅守崗位的人,聽恩師對學子諄諄教誨,眼淚幾近奪眶而出。來到旅客大廳,眾人把握恩師最後停留金門的分分秒秒,恩師則對眾人一一叮嚀,耳提面命。要通關了,大家禮遇恩師第一位進入檢查門,原以為通關之後,恩師手拿證件,揮揮手就會步下階梯了,結果不是,她站在玄關處,不停的揮手,長達數分鐘之久,與被玻璃門隔開也頻頻揮手的我們相望,她滿足了我們每個人的心……別了,恩師,再會了,不管您何時再來金門,寒假赴台,我一定會到士林地藏禪寺看您,在別離的這段日子,我們會堅守崗位,謹記恩師教誨,堂堂正正做人,腳踏實地做事,以報佛恩、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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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這就是了。」何斌詭異地笑笑:「不管怎麼說,今天的酒會對您太重要了,至少可以看到安娜姑娘,我沒說錯吧!」 □□□ 紅毛城冠蓋雲集,歡送酒會在台灣長官府邸的宴會廳舉行,何斌和萬大明一進大廳,就引起一陣竊竊私語。看過萬大明的人都知道:他紮辮子,穿長袍馬褂,如今這兩項註冊商標不見了,怎不讓人驚詫萬分! 前一天何斌已向紅毛城管事的報告,總督夫人要見的人找到了──就是一度入獄的萬大明,這消息足以讓人驚訝。如今萬大明換上西服,剪掉辮子,有誰料想得到呢!當然啦,最感意外的是安娜姑娘,其次大概就是丹克爾上尉、韓布魯克牧師了。 大廳兩側各有一排椅子,中間是鋪著桌巾的案桌,男士淑女分邊而坐,女士這邊老少不到十人,男士這邊已經坐滿,一部份坐到女士那邊。何斌拉著萬大明坐下,無巧不成書,對面正是丹克爾上尉!萬大明正襟危坐,丹克爾不時以挑釁的眼光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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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俗語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萬大明一想到酒會上能夠見到安娜,內心就興奮不已。從赤崁到紅毛城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但經由陸路頗有段距離,兩人在馬車上聊起來,何斌問起來台的目的,萬大明說是探望在郭家當帳房的族兄,何斌竟然直率地說: 「我看您是來找郭懷一的。」 「何兄怎會這麼說?」萬大明不動聲色。 「就算是直覺吧。」何斌凝視著對方: 「我覺得您來台灣,和國姓爺有關。」 「哦,只是直覺嗎?」萬大明依然神色自如。 「誰都知道郭懷一是鄭芝龍的舊部,國姓爺又是鄭芝龍的大少爺,萬兄這樣的人物出現在郭家,能不讓人聯想在一起嗎?」 「說得也是。」萬大明沒有否認,也沒承認。 何斌笑笑,沒再追問下去,以近乎自言自語的語調說:「有些話我不便對郭懷一說,他一直以為我向著荷蘭人,說了他也不信。等他從麻豆回來,萬兄不妨找個機會勸勸他──」 何斌欲言又止,半晌,接著說:「咱們中國有句老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家鄉也有句俗諺:『呷緊弄破碗』(閩南諺語,吃快弄破碗)。」 「什麼意思?」萬大明試探著問。 「萬兄,郭懷一聽得懂。」 「好吧,如有機會,我會轉告。」 「萬兄還可以告訴郭懷一,我幫荷蘭人做事,可從沒忘記自己是中國人。」 萬大明為之一怔,千百個念頭在心中縈繞:「何斌的用意何在?他和普仔都是通譯,怎麼不找普仔轉告?……」他作出一副靜聽的樣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何斌像是看出萬大明強裝鎮靜,笑著說:「我們年紀差不多大,可是您的修養工夫比我強多了。」 「是嗎?」萬大明淡淡一笑。 「等您見到安娜姑娘,我不相信你還能保持鎮靜。」何斌爽朗地笑出聲來。 萬大明仍是淡淡一笑。他想把安娜為了救他,發過誓不再和他見面的事告訴何斌,話到口邊又吞下去。 何斌似乎看出萬大明不願多談安娜姑娘的事,就換個話題,說起呂宋總督夫人要見萬大明的事: 「西班牙經營呂宋已八十多年,呂宋總督前來訪問可說是紓尊降貴。總督夫人指名見您,無形中提高了您的身份,如果有人想陷害您就不那麼容易了,這對萬兄日後的活動大有幫助。」 萬大明沒接話,何斌繼續說:「要不是總督夫人指名見你,我敢到郭家找你嗎?你住在郭家,普仔到禾寮港看過你嗎?」 萬大明搖搖頭。的確,從他住進郭家,普仔一直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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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
我的好友蔡小佩說了個她母親的生活故事,因為精彩又爆笑,經她同意後在此與大家分享。 話說蔡爸是學校的體育老師,他的最愛是「打乒乓球」。所以囉,可想而知「球技」自是頂尖。 有一天,學校有一女老師向蔡爸說著想拜他為師「學乒乓球」。蔡爸不忍拒絕同事一股熱誠學習的心,遂與之約定在放學後留校一小時「義務教學」。 回家後蔡爸把「收徒」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蔡媽。蔡媽聽了後沒投「反對票」,但她問著:「那他是男的?還是女的?」「女的。」為人處世一向光明磊落的蔡爸據實以告。「那我也要學。」蔡媽不假思索地說著。 學校放學了,蔡媽準時來「乒乓球教室」報到,女老師也來了。蔡爸先教女老師基本步數,蔡媽一旁觀看,接著再換蔡媽上場練習。蔡爸就這樣每天花一小時輪流來教兩個「徒弟」。 蔡媽平日在家除了做做家事、看看電視外,無啥嗜好。這回學打乒乓球,覺得好玩有趣,學得興高采烈,越打越有勁。而那女老師學了幾天後,覺得「索然無味」,原本說好「一師一徒」的兩人世界忽然間變成「一師二徒」的三人行,她越打越沒趣,她「意興闌珊」地說了:「我不想打了。」自動退出乒乓球教室。 從此,蔡爸就更專心教導「親愛的老婆學徒」乒乓球技巧。老實說,蔡媽在「老公師父」的傳授下也很認真學習,打球的技巧與技術日益精進。 但是,因為蔡媽身材較豐腴,不想打球時過度「左右跳躍」累壞自己,所以打球時通常是「手動身不動」。蔡爸對蔡媽「不動如山」的打球姿勢很頭痛,直說:「這樣的姿態太醜了,太醜了,那像打球?」而可愛的蔡媽不管蔡爸如何叼唸,她說:「你管我動不動、跳不跳?我只要能把球接到、打回就好了。」蔡爸沒輒,老婆大人「歡喜就好」,何況又不是選手要「出國比賽」,也就不再挑剔。喜愛打乒乓球的蔡爸夫婦加入了永和「福和橋」下的「老人乒乓球協會」。其實他倆都未達「老人年齡」,只因為是「同好」,所以協會讓他們「破格加入」,一起互相切磋、互較球技。 而蔡媽在滿頭銀髮的「老人國」裡年齡最小,他(她)們都把蔡媽當女兒看,非常寵愛她,不時也教她一些獨門撇步。因為愛上了打「乒乓球」,蔡媽原本平淡無味的生活變得熱鬧、豐富了起來。 有一次,蔡爸夫婦雙雙參加乒乓球比賽。面對各方高手雲集,蔡爸深怕蔡媽會很快被淘汰,怕蔡媽沒入選進入決賽、怕蔡媽若被笑心中會難過,因此頻頻聲明著:「我老婆是初學者啦,比賽只是志在參與,不在得獎。」 當競爭激烈又精彩的比賽結束時,令人噴飯且大爆冷門的是蔡媽居然勇奪女子組「第二名」,而身為「體育老師」的蔡爸竟然「名落孫山」。當沒得名的蔡爸「瞠目結舌」喜出望外地捧著老婆的「獎杯」時,哈,只能喃喃說著:「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啊。」 如今,蔡爸夫婦打乒乓球也有多年歷史了,他倆也有真正的「老人會員」資格了。而蔡媽那「穩如泰山」的打球特色依然不變,在老人乒乓球協會中除了一、兩個男生能贏得了她外,女生中她永遠是穩坐「冠軍寶座」。 聽了這故事,令我大笑、嘖嘖稱奇不已。蔡媽如今能有老人乒乓球協會的「天后」地位,應該「歸功」於那位女老師。如果沒有她想「拜師學藝」的念頭,如何能有蔡媽「學徒兼跟監」的出現。而女老師的自動消失,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蔡媽的「無心插柳」反而「激發潛能」,變成頂尖高手。 我想,如果當初蔡媽沒說「那我也要學」,哇咧,「世事難意料」,說不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劇情發展,說不定蔡媽現還在家中無聊無趣地看著電視呢! 啊,小佩,那天蔡爸蔡媽若有過境金門要去廈門時,記得擠出時間來讓我一睹蔡爸蔡媽的風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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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訊私語三則
{1}在斷訊字淵裡 我試圖捕撈您呻吟的殘骸部首 拼湊我們熟悉的日月 如同謬思可以抵達的遠方 總是在風雨之後 瘦成一滴淚水。一種想念 以及一些圓滾滾的動盪 {2}影幕閃爍極小單位數 像您落腳搭建的疆土 搜索。漂浮潛入的眼瞳 引我入境。我們彼此膠著的名字 在電波微微衰弱的呼吸裡 聽您潦草筆劃揮毫 那些陳腐過期的昨天 {3}尺咫對望。字形裡的審判 身陷語音段落攔截 被刪除的渴望。回應 我辭窮意盡的最後補白 請回電。我們還有的七行答問 於喋喋訊號地窖裡 可否再一次讓撥打成為溫柔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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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尋大嶝島上的「金門縣」
1937年10月26日,金門淪陷,金門縣政府在硝煙中內遷大嶝島,在這裏堅持抗戰直至1945年抗戰最終取得勝利。時間匆匆,72年過去了,而這些遺跡經風歷雨依然矗立,默默為國人訴說一段「兩岸協力、共抗敵寇」的可貴歷史記憶,記敘金廈民眾同仇敵愾共禦外侮的不屈精神。由於大嶝島的金門縣政府舊址在是唯一涉及兩岸合作抗戰的史跡,2009年5月,該遺址已列入「福建省涉台文物保護單位」,並正緊鑼密鼓地申請為全國級文物保護單位。 金門淪陷 縣府內遷 一段時間來,許多金門、臺灣的專家學者紛紛來到大嶝島田墘社區,探訪1937年「金門縣」歷史遺跡,追尋這一段尚未消散的歷史記憶。當年日本的侵略給大嶝民眾帶來許多災難。原來大嶝島是個魚米之鄉,屬金門縣第七區,設嶝東鄉、嶝西鄉、小嶝鄉。許多華僑外出經商回到故鄉,建起漂亮的紅磚石壁腳大厝,戰事爆發,這些華僑多數背井離鄉,逃往外地,只留下空房在島上。 金門島淪陷,當時的福建省政府令金門縣政府駐大嶝,就近協助75師反攻被日軍佔據的金門,就借用這些房屋作為臨時辦公場所。其間8年,金門縣長一職就歷經了鄺漢、陳文熙、周秉彝、韓廷爽、顏德桂、韋淡明、李天錫、何朝元、葉維奏等9人。獨座民居無法容納整個辦公機構,也由於戰爭的需要,「金門縣」辦公機構分散至好幾座房屋辦公,借用九處民居辦公至抗戰勝利。 在這幾幢房子中,現由鄭德政老人住的大厝是當時最重要的一幢,當時的金門縣政府的主要機構都置身於此。今天,老人回憶起當年政府人員辦公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以大廳為「縣政府辦公室」,中間擺放一長溜的桌子,每張桌子上放置一張小牌,注明機構名稱和辦公人員的名字。老人當時年紀尚小,還曾在他們的「辦公室」裏嬉戲玩耍。他還記得,當時縣政府的辦公室裏最經常處理的事是一些抗日的公務和地方治安問題,如對土匪和小偷等壞人的審判等。 抗戰遺跡 文物瑰寶 金門縣政府遷移至大嶝島後,政府職能並沒有完全喪失,政府機構運轉正常,從而保證了他們能在抗戰的前沿堅持抗戰和管理國土。為了管理方便,縣政府在島上每一幢房子上都釘上門牌,德政老人拿出字跡已經褪色的門牌告訴我們,金門縣政府就在這幾幢房子中堅持抗戰時的工作。 現存金門縣政府舊址建築群結構5個功能區,即縣政府、國民黨黨部、會議廳、員警署、家屬樓等,在歷經70多年之後,基本上都完整和原型態保存下來,其文物意義十分重大,堪稱是抗戰涉台文物遺跡的瑰寶。因此,翔金兩地很有必要加強協作,加以修繕保護和開發利用。 田墘村為歷史悠久的古村,世代以從宋代迄今的鄭氏在此繁衍。當時作為縣政府借用之建築群,除宗祠建築外,皆為清末民初鄭氏族人「下南洋」打拚,積攢財富回鄉精心營建的。其建築形態主要為傳統閩南紅磚民居和汲取西方元素的中西合璧的洋樓。紅磚民居皆精美典雅,中西合璧洋樓則體現中外文化的交融,樣式精美。閩南紅磚民居大量運用木雕、磚雕、石雕作為建築物構件,極富文化和藝術品味。有些民居還融入西洋元素,用外來建築材料作為民居裝飾。洋樓則引進鋼筋水泥結構,門窗普遍使用中式堆泥塑、捲簾、木雕作為裝飾,使這些舊址總的形成了風格各異,既有鮮明的地域人文特殊的建築群。金門縣政府群建築物分別為:鄭氏家廟,始建於清康熙年間的為二落三開間雙向門閩南式建築,作為縣政府禮堂和議會場所。金門縣政府總部,建於清光緒年間(1875-1908年),其功能是作為金門縣政府的辦公場所。國民黨黨部及家屬樓:始建於清末,主要作為國民黨黨部辦公場所和內遷大嶝的金門縣政府官員家屬居住地。金門縣政府辦公樓文書房:建於1930年,主要功能是作為金門縣政府的文書房。金門縣政府員警署和大嶝島鹽兵樓:這裏主要駐紮著保衛金門縣政府行政機構和家屬樓的保安隊。 大嶝金門 齊心抗敵 大嶝與金門一衣帶水,在戰爭年代,決非避風的港灣,日本侵略者侵佔金門島之後,當時金門縣政府的官員和大嶝島上的居民都身處十分危險的境地。鄭水國老人告訴我們,當時在海面上經常有日艦騷擾,天空中每天都有日機前來轟炸,而守軍的裝備相對日軍顯得落後,大嶝是否守得住,有些官員動搖了,想撤退到內地,於是召開了一次軍民大會,提出每位民眾補給六個月的米糧,在當時來說,許多民眾食不果腹,六個月的米糧可不是個小數字,這是很誘人的「一項優惠」,目的在於動員他們離開大嶝。儘管大敵當前,鄉親們卻都不願意拋棄自己的家園,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拉著十來歲的小孫子,走到台前,強烈表示絕不離開家園,寧願餓死、戰死,也要與大嶝共存亡;一位守軍的軍官更是慷慨激昂,當場表示守土是軍人的天職,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要堅持抗戰到底。軍民們同仇敵愾,終於守住了大嶝島。 對那段時間緊張而又危險的局勢,許多鄉親記憶猶新。村裏的幾位老人都親眼見識過進犯的日艦。他們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說,日本侵略者是窮兇極惡的,每當日艦開向大嶝的岸邊時,見到在田間幹活的村民或者在海邊捕撈的漁民,都會向他們射擊或開炮,有時還會配合飛機突然來一次狂轟濫炸。每當這時,民眾們都會迅速躲進防禦工事裏面,等炮火過後才從工事裏出來。日子久了,他們也發現了日軍打過來的炮很多是不會爆炸的,只有一個空殼,並無引信。德政老人在縣政府,也就是他現在住的大厝裏,還親眼見到村民們撿回的炮彈。這些炮彈大多是六七十釐米長,裏面沒有彈藥,因此全都是啞彈。據說,出現啞彈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由於當時日軍戰線過長,軍事裝備和武器供給緊張,造成炮彈品質不過關;二是當時很多炮彈是在我國東北製造的,工人們故意製造出打不響的炮彈。德政老人說,當時日軍的炮彈成為村民們的笑料,也鼓舞了大家必勝的信心。到後來,特別是臨近抗戰勝利時,日寇幾乎沒有炸彈可扔了,就從飛機上往村裏面拋石頭。對於日寇的騷擾,人們已經習慣。大家面對日軍的炮彈,已經不再畏懼。當時守軍最先進的武器就是機關槍,如逢日軍進犯,民眾都會配合守軍前往反擊,他們把機關槍架在岸邊的工事上,對著軍艦上的日軍掃射,有時還真的打翻了好幾個日軍。 這樣的烽火生涯,軍民們一直堅持到了1945年抗戰勝利,金門縣政府在大嶝島的歷史上寫下了特殊的一頁。 嶝金並締 喜結連理 縣政府辦公遺址的幾幢房子分別位於該村的中心地帶,相距約兩三百米。村中的鄭水國、鄭德政等老人告訴我們,其中有一棟民眾把它稱為「文書房」,專門用做公文的起草和收發之用。 當時「金門縣」的工作人員仍然用毛筆作為書寫工具,老人說,那時他還是小孩,並不識字,經常到「文書房」看那些大人們起草文書。一天,有位年輕的文書還把他拉過來,教他識了幾個字:「抗戰保國,人人有責」,後來他也沒有機會能夠讀書,但卻對這個文書印象深刻,至今還記得這幾個字如何寫。特別是臨近抗戰勝利的時候,一位在這裏待了好幾年的陳姓文書,長相英俊,人也好,村中的一位姑娘還看上了他,後來這位陳姓文書與這位姑娘終成連理,在抗戰期間仍有這樣一段佳話,真是難得。當時全村的人都為他們結成伉儷而慶賀。過了不久,抗戰勝利了,嫁給陳姓文書的姑娘挺著大肚子和他的郎君回金門了。就在前不久,有兩位中年人說是從臺灣來的,四處打聽「金門縣」舊址,說是他倆的父親就是曾經在這裏辦公過的陳姓文書,他們是為了尋訪先輩的足跡,完成長輩的遺願特地來到大嶝的。 老人說,可惜他不識字,把他們當時留下的聯繫方式和位址給丟了,只記得來人在村中盤桓尚久,看來感觸頗深。2007年,金門縣著名學者楊清國到大嶝考察縣政府遺址時,也說起他的一位朋友當年就出生在大嶝的金門縣政府。 翔金合作 保護遺址 近年來,兩岸恢復往來,海峽兩岸對這些歷史遺跡的保護狀況十分關注。大嶝島「金門縣」遺跡已經是兩岸共同關注、關心的一件大事。金門縣縣長李炷烽曾到大嶝島,尋訪這些遺址群,並建議對這些遺跡進行有效保護,使之能成為一個以「兩門」齊心抗敵和金門縣歷史變遷為主題的展示館,金門方面將積極提供有關史料和展示品。 從2004年至今,翔安區民俗專家張再勇、廈門日報社資深記者盧志明等多次在《廈門日報》等平面媒體,以及《廈門衛視》、《福建海峽之聲》等各大廣播電視上,進行專題報導和呼籲,引起了很大的反響。2008年,金門同胞聯誼會常務副會長許伯欽和金門同胞聯誼會副會長宋奇盈分別向廈門市和翔安區政協提出建議和提案,希望保護金門縣政府舊址群。2008年5月李炷烽再次致電大嶝島所屬之翔安區政府,希望儘快採取措施,保護兩岸共同的抗戰遺跡--金門縣政府舊址,把它作為抗戰和文史方面的紀念館,這樣將更凸顯它的意義。 經過各方的不懈努力,2009年5月,大嶝島的「金門縣政府」遺址已被大陸相關單位批准為「福建省涉台文物保護單位」,並正緊鑼密鼓地申請列入全國級文物保護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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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何斌繼續說:「前不久,我從一位結首處聽說,有人在海上擊退一船西班牙人,我當成道聽途說,沒放在心上。昨天又聽人說,有位剛從內地來的年輕人用點穴法制服劉師傅。我想總督夫人說的那位奇人一定就是您了。」 萬大明知道無法否認,只好點頭默認,心中暗自嘀咕:此行需要隱密,看來今後的行動將更不方便了。他又想到,何斌一定也聽說過他被捕的事,和他「勾引」丹克爾女人的傳言。但他個性內斂,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只輕描淡寫地問何斌: 「歡送酒會訂在哪天?」 「明天。」 「哦!」萬大明沒想到這麼快。 「您懂拉丁文,大概常和洋人打交道,應該參加過洋人的宴會吧?」 萬大明搖搖頭:「我跟一位耶穌會會士學過算學,因而學了一點點拉丁文,從沒和其他洋人打過交道。」 「那更應該見識見識,酒會過後還有舞會,赤崁一帶的荷蘭姑娘都將出席。」說到「荷蘭姑娘」,何斌的語氣特別加重。 萬大明聽得出,何斌的話意有所指,就敞聲地笑道:「小弟自然要去開開眼界。」 何斌心照不宣地笑笑,拍拍萬大明的肩膀說:「應邀的男女都盛裝參加,您也得打扮打扮,才不失禮數。那天可能只有我們兩個中國人,我可是要穿西式衣服的啊。」 「那麼我該穿什麼?穿咱們的衣服不適合嗎?」 「不是,不是,」何斌略顯詭異地笑道:「您至少認識總督夫人和牧師的女兒安娜,我的意思是說,何不讓她們驚喜一下……」 「您的意思是──」 「您也穿西式衣著如何?」何斌上下打量著萬大明:「您比一般荷蘭人還高,穿起來一定特別挺拔。再說,有人懷疑您來台的動機,如果當天您穿上他們的衣服,彼此的關係就拉近了。」 萬大明再也不需考慮,就爽快地答應了,但轉念想起一個問題:「我們的髮型怎麼辦?您留髮,我紮辮子,都和洋人不一樣啊!」 「這個簡單。」何斌解開儒巾,讓頭髮披散,笑道:「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可是──我呢?」萬大明摸摸自己的辮子。 「這也不難。」何斌說:「您也許久沒薙髮了,何不就此恢復大明衣冠。等回去的時候,再把前額的頭髮薙掉,紮起辮子,不就得了。」 萬大明知道,自己一時回不了內地,拖著辮子反而成為異類,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剪掉算了。當下對何斌說:「就由您安排吧!」 □□□ 第二天(四月二十五日,陽曆六月四日)上午,何斌派人來接萬大明。當時台灣的民房幾乎都是草房,何宅卻是半西半中式的瓦房,家裡的陳設也中西混雜,這還不說,何斌的妻子是安南(今越南北部)人,家裡又蓄有好幾名黑奴,在在顯示何家的國際色彩。 當萬大明和何斌坐著馬車走出何宅時,要是不看他們的長相,簡直就是兩位洋人。當時歐洲只有貴族才能當軍官,所以禮服接近軍服,他倆穿著緊身長褲,上身是寬鬆的襯衫,領口和袖口都縫著鮮豔的花邊,外面套著罩衫,看起來比穿中國服裝年輕,而且有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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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遊左岸
時序已到楓紅之秋,雖然無緣來趟賞楓之旅,卻也在繽紛的台灣欒路氛圍中,體驗到賞楓的雅趣,趁著博物館休館的空檔時刻,又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解說組擬定一日的教育訓練,地點選在淡水河的左岸,主題是-從八里看滬尾,用平日不同的角度,重新剖析這瑰麗的漁港;去想像,百年多前淡水河的繁榮勝景;去走訪,對岸八里二千年前的台灣史前文化;從對岸重新認識淡水的人文歷史,以精進淡水古蹟解說的背景脈絡與服務深度。 相較於盛夏的酷熱,今天的氣候相當宜人,雖然是任務在身的教育訓練,有著好天氣的配合,心境跟著不同!眾人輕裝前來,就如同小學生郊遊的興奮感覺!我們從熟悉的右岸依傍著淡水河和觀音山前行,跨過關渡大橋,山和河轉了方向,從右岸來到了左岸,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和山、河仍緊緊相依,轉眼間,十三行博物館現代化的建築就呈現在眼前,我們不免俗的來張大合照,十三行博物館的代表物─「人面陶罐」與組員有了第一類接觸,明亮、高挑、寬敞、舒適的現代化空間張開雙臂歡迎我們,一連串的學習於焉展開!12分鐘的多媒體介紹讓我們對十三行遺址有初步的認識,實地的解說分「常設展」和「特展」兩個部份,為時各一小時的導覽在解說志工和專職人員的帶領下,我們重回十三行人類的生活,在專業的帶領和圖片、聲控的輔助下,我們有回到過去、身歷其境的臨場感。 解說員一襲專業的制服,加上別緻的原住民圖樣,與場景相當融合,不疾不徐的音調,搭配合宜的肢體動作,給人視、聽覺高級的享受,這是一場令人賞心悅目、提升專業知識的解說,年輕、帥氣的解說員為這場解說加了不少分數;年長的志工博學、穩重,也讓我們獲得不少知識,我希望自己到他那樣的年紀,也有服務的熱誠和健康的身體。聽完專業的解說,我們循著階梯來到四樓的時光走廊,透過完全透明的長廊,八里的景色、博物館的全景一覽無遺,我想:患有懼高症者應該會謝絕參觀吧!但是他們肯定少了登高望遠、開闊視野的福利。 揮別博物館,室外艷陽高照,卻沒有炙熱的不舒服感,此刻更是留下美照的最好時機〈陽光是中年女人拍照的最佳武器〉,感謝組員阿俊和阿諾的包容,要他們忍受這群女人拍照慾望可不簡單哩!廖添丁廟的記憶已經好遙遠,我又再一次來到他身旁,簡單的午餐歡笑滿滿!祭過了五臟廟,下午才有再學習的能量。挖仔尾紅樹林生態保護區的長堤是最佳的休閒步道,伸手可及的水筆仔讓我們仔細研究,適逢退潮時刻,路上泊舟的特有景觀讓紅頭船英雄無用武之地,相信休息和沉潛是為了下一次的豐收!長堤的盡頭沒入河中,昔日載石沉船的壯觀畫面早已成為歷史,如今景物依舊,但已物換星移,我靜靜望著無波的河水,怎麼也想像不出當時戰爭的激烈,希望在此戰役犧牲的孤魂早已投胎,歷史悲劇不再重演。 左岸會館巧遇故人,開心事又添一樁!此刻太陽已經下山,左岸自行車步道熱鬧起來,單車騎士來往川流,享受與山河共徜徉的悠活舒適,八里真是個騎自行車的天堂。傳說中的雙心石滬隨著漲潮慢慢隱沒水中,我們還來不及細細欣賞,倒是岸邊綠色草地上那顆巨無霸荷包蛋可口的模樣引人垂涎,我們做出嘴饞的模樣合影留念,結束一天的行程,八里渡船頭的雙胞胎遠近馳名,我們怎能輕易放過呢?知性的一天,圓滿達成任務,身心靈獲得洗滌和滋養,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今天的導覽見習、實地踏查都是難得的經驗,希望組員解說路上,因為每一次的訓練,都有不同的收穫和助益,人人各取所需,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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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鄉愁─你對金門沒有期許嗎﹖
─致呂坤和─ 嗨!呂坤和: 雖然你曾貴為我的學長,又身兼老師、博士生及畫家等多重角色,遇見你,總是大剌剌的直呼你名字來得親切。因為認識你從青春年少到華髮漸生的中年,見你真性情始終如一。 那日,打開信箱,你的縣長候選人施政計畫白皮書,長篇大幅浩浩蕩蕩展開不了我17吋螢幕,不禁低喝「好樣的!」暗自思忖這要花你多少心思才能完成如此磅礡巨論,字句斟酌中可否像畫畫創作時,心境沉浸其中、樂在其中?如不是何苦來哉?何必與人擁擠在油煙燻熱的廚房裡攪和,難道這是你離家久了的另一種鄉愁? 說實在,我嘗試耐著性子閱讀你苦心的「白皮書」,一向對政治冷感的我,沒時間、沒能力、也沒興趣著墨此議題,倒是在你留言中的二句話「妳對家鄉沒有期許 我對故鄉有股莫名的眷戀恨鐵不成鋼」(請注意,二句話並未有標點符號。)像鬼魅似緊緊跟著我,揮之不去,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對此兩句話,一再的深思起來。 如果前一句話是你忘了在句尾加上「嗎?」那就算了,如果是你的肯定語,怎麼讀起來都令人有屈辱之感。真想不透你會用如此「腦殘」(對不起啦!不是故意放刻薄話,只是借用時下年輕人用語以表可愛詞語之意)的句子,那麼請去問遍所有金門島嶼出生、成長,再移居他地的遊子,如果得到一個大多數的答案,那便是我的答案了。 至於第二句,那就是你的本色,你的真性情。像每個離家鄉多年後的遊子,有著共同的心聲,只能寄以深深的同情。 童稚時期最多的經驗是看店賣東西,貨架上暗藏無數本攤開看著一半的書,那是大人們授命看店時偷偷進行的把戲,也是冷不妨他們回到家時慌亂中收藏的傑作。那時文字於我的意義是快快長大,掙脫這鳥籠似令人窒息的小島飛出去,同時也讓我明白往後人生的追求,除了官體溫飽基本需求之外,尚有一些特別東西值得去盡力。 因此,稍長,在金門高中黌宮裡,那個不修邊幅、有幾許特殊味道的美術老師(哦!原諒我變老了,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所組的畫室裡你是首要成員之一,這個清晰的畫面當時於我是欣羨居多,就好像印證我小時的看法,除了課業之外,你正往一條特殊道路行走,而那條道路卻是無人人可及的。 這是我初識你粗略的經驗,直到上台北念書,因為機緣,你卻變成我生命記憶裡一個特殊的印記,就是執著亦如往昔。 你仍然一直在畫畫,一直在畫。從學生時代金華街地下室大大畫室開始,一直畫到今天。這中間你畫展不停歇的開,從沙龍到層級愈來愈高的國外展與國家級如北美館或國父紀念館之類,一直都有你嘔心瀝血傑作的展出。我不間斷的收到你展出的邀請卡,可惜我這在商業裡庸碌度日的凡夫俗女子,都沒能有閒情逸緻應邀出席觀賞你的大作。只有一次春節期間,得以覓空往北美館,我一點也不懂畫,卻喜歡流連在你名喚「雨後江山」圖畫裡,那種大片樹林、無邊無際江水、山壑,一種說不出空靈的味道。直到最近幾年我開始文字的書寫,漸漸可明白,原來你這江水、林野、山谷……等等的背後,有一條幽微,無止盡、令人執拗的路,你已燦燦然的行走在此道路上了。 那日,樹清約我說是為了鄉訊人物專題,同時約了你和我妹妹。在酷暑燥熱的驕陽裡,冷氣極強的咖啡廳,四人熱絡的兩兩交談,這哪是訪談,簡直是敘舊。翌晨,我旋即出國商旅去了,也不知樹清要如何寫我,直到那週六晚鄉訊人物「吃頭聚」,我像誤闖鄉親陣叢林的小白兔,糊里糊塗扛著一百本「希望不滅」捐出義賣。不知是我們三個不按牌理出牌脫序演出,或是你真性情表現與樹清的賣力演出,一百本書於紛亂中很快告罄,收入比市價足足多出一半錢來,據說全捐入給我也搞不懂的什麼單位和什麼單位,反正只要是不落入私人口袋為家鄉做點事都好!(在此要感謝認購書的鄉親們,尤其對花錢又沒拿到足夠書的人實在有夠抱歉的,譬如像我敬仰的李子恆,據說花了一千元只拿到一本書,真正歹勢!) 那晚,餐廳裡人聲沸沸揚揚,耳畔響起全是地瓜腔的方言,鄉親從四面八方而來。席間,有一頭髮泛白長者,精神矍鑠,氣宇不凡向我走來,默默遞過來他的書畫集本,一陣感動。霎那間,一抹錯綜複雜感覺悄悄升起,是興奮:今晚見到的鄉親是自移居台灣來最多的一次;是不自在,面對這些鄉親和我來自相同的島嶼,無論我如何戴著面具,一下子自己這個「我」在他們面前毫無遁形。但我清楚的知道這些曾經和我前後,或同時在島上呼吸、生活過的人,在心裡應該共同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情緒,來此地,是為另一種鄉愁。 於我個人關於島嶼的記憶,纏繞著久遠且清晰的畫面是:躲防空洞驚慌臉孔與多少不眠不便的夜晚,汲打不完深邃的井水與永遠填不滿的甕缸,挑矮多少青春少兒,父親打氣打到手紅腫脹才微微發光的汽油燈,靠著它才啟蒙我的學習認字之始,令人刻骨銘心且忿忿不平的是九官水頭兩岸水域,呎尺之近動不動就停航,多少次有家歸不得的荒繆,多少次冷風海岸邊望穿秋水那載我回家的小舟…。這些影像是屬於我的年代,那麼屬於上一輩年代的影像,是否更多更不堪回首的呢? 忽然明白,不管屬於我的或上一輩年代的這些影像,早已化成一條長長似深若淺看不見的臍帶,穿山越嶺,橫江渡水,繫著世界每一角落裡,曾在這一塊土地出生、成長過的遊子。 因為,開枝散葉的家族,常因父母親定期來台北小住才得團聚一堂。飯桌伴著菜餚香味多半是家鄉話題、親族、鄰居的甚至整個島嶼。談著,談著,兄弟姐妹個個漲紅著臉,最後才踏著夜色而歸。 因為,偶而少年時的金蘭手帕交聚會,同是他年渡海來台,共度多少憂歡相共的歲月,聚首話題最多仍是圍繞著家鄉事務。談著,談著,從白花花陽光的午餐,夜幕低垂的晚餐到依依不捨的告別。 因為,2006伴隨父親一趟汶萊探親之旅,數日停留,每早深刻的那一幕,酒樓大圓桌,圍坐近十人,每早忙完早工,不約而同的定時定地那樣虔誠在酒樓聚首,鐵觀音或鐵羅漢,一茶一飲,油條燒賣,笑談不盡家鄉事。個個已滄桑一甲子,他鄉異鄉早已落地生根成故鄉,鄉音無改鬢毛衰,千里迢迢,鄉關何處? 除卻這些,那麼我看不到臍帶繫著的遊子尚有多少?這不也是另一種鄉愁?而鄉愁的背後,我想迴盪在遊子內心深處,一股共同最純淨的信仰與理念─「故鄉,永遠要更好!」 及長,當我不斷的走過一國又一國,開始明白人生一些道理時,再回眸我的家鄉─孩提急欲掙脫的鳥籠,原來已在我心底用雙手拂過它千萬遍。外界天空的廣大,相對於兒時記憶中不公平的生活經驗,相當的震撼。千言萬語難以描繪出,對於故鄉這塊土地、對於我的父執輩,心中之不捨及憐惜,曾經因時代悲難他們受了極大委屈,而他們從不知要去怨懟、去抗議,也因為如此,才能賜我最溫柔敦厚行走的能力。 近幾年,因文字書寫開始了我人生反省,於個人只是的單純想法,一個離家很久的孩子遊走異域後,傳遞訊息給我臍帶那方的故鄉,如此而已,思考簡單而卑微。 老子說:「治國如烹小鮮」經國治業大道理,小女子不才一竅不通,但孩子養久,煮飯經驗倒很多,廚房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事,也摸出一點心得,無非多用一點心而已。就拿魚料理來講,自幼生長於吃魚的家庭,即便現在每逢假日,我必虔誠地往濱江市場挑選新鮮魚貨,剛開始,上桌的魚料理總是一道稀爛,五體分屍慘不忍睹的模樣。不甘心再再的藉機觀摹、體會,終於自創一格,成就我歷久不衰的「紅燒魚」這道菜。幾年下來歸納心得如下:鮮魚洗淨瀝乾,油鍋燒熱轉小火(怕熱油濺到細皮嫩肉),把魚靠鍋邊滑入內火速加蓋(怕油煙)轉中大火數秒、繼而中小火,兩面過油同時加入薑絲爆香。另外,準備一小碗,調理少許醬油、酒、糖、醋甚至少許蕃茄醬,調勻拌好倒入鍋轉小火悶熟悶入味,等收湯汁再加入切著長長細細蔥花,起鍋盛入潔白長瓷盤。多少週日午餐在家人歌功頌德的掌聲中,樂此不疲這道好下飯的料理。 我喜歡這麼做,毫無理由,只是單純的喜歡看著家人因我精心製作的佳餚,而享有口腹之慾的快樂。而做母親的不該也應盡責餵飽孩子,養得他們頭好身體壯壯才有力氣讀書、運動、學習,我的信仰是如此單純不過了。 某日,孩子的朋友偷偷告訴我,我的孩子曾對他說「我媽媽儘管多忙,都會回家煮飯給我們吃。」這句話輾轉到我耳裡,能了解它帶給我的意義,好像千古迴音,不禁生命熱感沸騰起來。 我想,政治應該跟我煮飯的道理是有些相通,否則,老子大人這句話也不會令經籍閃閃發光至今。所以咱家鄉不管是由誰在廚房主中饋,應該也要有餵好家人的同理心,是不? 藉機,讓我再分享與你我兩個職場上的故事,是關於人力資源與先天資源擁「有」的實例。 有一年,西非旅行路過阿姆斯特丹,給自己放一個大假,進城內休息兼觀光。初來乍到的首日,不禁在心裡暗罵,這個國家有什麼好玩的,十一月初就冷颼颼的,出門像裹粽裹得圓滾滾,下午五、六點各個商店都關門沒得逛,真真真,真是的。後來,不甘願我還是去了梵谷美術館,去了北海小漁村:沃倫丹(Volendam)及馬肯(Marken),沿路都是風車與大大風力發電的葉片,我漫步在縱橫交錯運河邊堤岸上,我行走在有人推我一把把我趕走的自行車道上。離行前,對這個國家帶著滿懷的感動及給自己一個簡單的解答,哦!這就是Netherland ! 因為呢?這裡小小的土地面積,冬日天寒地凍的長不出一根草,人,就是一切的資源。在哪兒我看到了人的勤奮與社會的效率,譬如說溫文有禮的計程車司機,能夠侃侃而談國家的特色與值得親炙的藝術人文之美;清晨抖擻工作的旅店門房;快速修理好我手錶的旅鐘錶店;好心提醒我看好皮包的商場路人,…。最令人著迷的是,因為人文薈萃與美學文化高度發展,即便一個簡單的色彩,在這裡看起來它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裡?不知為什麼就是直覺的好看與美麗! 這個國家能吸引觀光客再再造訪,我想絕大部分原因是它由「人」為主體,創造出來一個繁榮、美好的社會。 另外,下面要說的是一個先天擁「有」資源的故事。 有一個國家叫蘇丹,在東非,它是非洲最大領土的國家。一般人提起這個國家腦海中轉出的畫面,無非是瘦骨如柴的小孩,瀕臨餓死邊緣的模樣。錯了,大錯特錯,它的石油礦產極豐,曾經,在喀吐木機場碰到一個中國工程師,他告訴我,在南方有一個約六萬人的中國人營地,為開採石油而設。營地內養雞養鴨養豬、種菜自給自足,這群人數龐大的中國人仿如生活中國大陸一樣,攝取中國食物,工作來來去去從不知喀吐木長得是圓是扁。 我相信他所言,因為親眼目睹喀吐木城所有橋樑都是中國來製造的,幾座橋樑換取石油開採權相當值得。 直到今年,不妙的事情發生了。我公司有幾個來自蘇丹的訂單中途喊卡,原因為何?蘇丹今年受到美國經濟制裁,所有該國銀行美金外匯全告停止。講白一點,就是那個國家的人民不能把錢匯出國外買東西,國外也不能匯錢進去,一切經濟活動像灘死水全停止。試想這情形對於一個國家傷害有多大,我蘇丹的朋友告訴我,那是因為石油開採權整碗被崛起的中國大陸端去,美國眼紅所下的封殺令,美國對其經濟制裁是理由是蘇丹政府罔顧人權濫殺內部「達佛」種族。蘇丹政府說這是他們家務事屬於「內戰」與「叛軍」問題,干卿底事,孰是孰非。最後受苦還是老百姓,這是一個典型懷璧其罪,另類自我傷害的故事。 或許,很多事物不能相提並論。為你說故事的原衷,只是企盼我們能拾撿出故事中足以取鏡的脈理。 追求幸福與美好,是人們毋庸置疑共同的目標與理想。如果,歲月的焠鍊,島嶼的子民還是無法跳脫命運的悲情,難道要複製它過往的宿命嗎?那麼,島嶼的現在與未來,應該不只是在島上有戶籍的子民有責任與智慧去決定它的何去何從,這樣說來,你或我,對金門沒有期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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匱乏年代
兒時的白米飯,有點兒黃,不黏、不Q,吃起來硬幫幫的。原以為白飯就是這種口味。有一次和母親去醫院,趕不回來,就在醫院旁的麵攤果腹,叫了碗白飯,粒粒雪白晶瑩,飯香撲鼻,吃起來軟軟QQ的,會彈牙。母親說這是蓬萊米,這種米貴,家裡吃的是軍方配給米,叫做在來米。 當時軍人不同現在,待遇微薄,算是低收入戶。軍眷家家戶戶有配給米票、油票。每個月會有貨車載運在來米和黃豆油來。工作人員只要在村子口大聲吆喝:「米來囉!」就會有許多婆婆媽媽提著麵粉袋子和盛油的空桶子衝到村口,排隊領取。我們小孩無所事事,就跟在大人後頭來回穿梭湊熱鬧。有些懂事的孩子,還知道要幫大人扛米、提油。小孩何以這般清閒?實在是當時物資匱乏,既無電視也無電腦,報紙有,但是家裡窮,訂不起。因此孩子們的娛樂,就是到附近的小溪抓泥鰍、蝌蚪,或是到公園爬樹、釣魚,做個野孩子四處遊蕩。 在來米不好吃,村子裡有些經濟稍過得去的家庭,就把米票賣掉,換了錢,到米店買好吃的蓬萊米。如果買的是新米〈剛採收不久〉,煮出來的飯,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耐吃。因為同樣體積大小的一杯米,在來米可以煮成一鍋飯,蓬萊米煮不到一鍋,新米更是只剩下半鍋。蓋因在來米〈尤其是舊米〉在烹煮的過程中會發漲,因此吃在來米划算多多,所以窮人家只能望「蓬萊米」興嘆。 記得以前幫人爆米花的工人來村子裡吆喝:「爆米花囉!」不少家庭都會帶著自家的米、砂糖、油,請工人代為製作米花,再算工錢給他。製作過程中,工人先生火,把一個像大砲型的密閉黑鍋燒熱,再把米倒入。約莫一刻鐘,只聽工人大喝一聲:「要爆了喔!」大人小孩趕緊捂著耳朵,然後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大砲聲響,只見密閉黑鍋縫隙裡滲出少許米花,工人再抓起抹布掀開滾燙的鍋蓋,一陣白煙從鍋中冒出,雪白米花被倒至一個大盆中,淋上事先燒好滾燙的糖漿加以攪拌,再倒入一個木盒裡待它冷卻,然後用趕麵棍將其鋪平,之後用菜刀切成一塊塊小長方體,甜滋滋的香脆米花餅乾即大功告成。熬煮糖漿時,除了用我們給他的砂糖和油,工人們還加入一坨他們自備的麥芽糖以增加其黏性。少數幾家有錢人家,是用上好的蓬萊米做米花的,他們的米花餅乾存放一星期還是香Q好吃,而我們的在來米花剛出爐時就已經硬幫幫的了。硬歸硬,比起白飯,那可是天淵之別,在我們小孩,寧可天天吃米花也不碰一口白飯的。但是爆米花的工錢貴,只能偶一為之。 配給的黃豆油,品質也不佳,油的腥臭味特重。燒菜時一定要先開大火,把黃豆油燒熱了,讓腥臭的油煙味冒掉,菜才放下鍋與油拌炒,否則根本難以下嚥。以今日的眼光來看,這種烹飪方式是不健康的,因為過熱的油可能產生致癌物質。 平時青菜便宜,餐桌上總有一兩盤青菜不是問題,但是遇上颱風天,菜價上揚,解決之道就是炒盤豆干,因為豆干便宜。炒豆干得多放點鹽,炒鹹一點,再淋上醬油,加點辣椒,一大盤上桌,一菜無湯,全家大小配著白飯吃,能吃個兩餐。至於魚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許哪天村子裡有勞軍晚會,突然來了個狗屎運,抽中兩個軍用魚罐頭或豬肉罐頭。再不,就是逢年過節才聞到肉味。 除了配給米,還有麵粉。米煮出來的飯硬幫幫乾澀無味,還是麵粉的變化多。早餐可做蔥油餅,午晚餐做素包子、素水餃,也可炒麵粉做成麵茶,當作午後點心。至於麵條,自己做太麻煩,就跟巷口麻子老闆換。五斤麵粉換三斤麵條,媽說麻子吃人不吐骨頭。麻子老闆和麵時,好幾次都看到他的汗水滴到麵團裡,才煮好的麵,嘗一口果然有點鹹。明知如此,我們還是得乖乖跟他交易,因為別家是不會要我們的配給麵粉的。 有時為了要快,最方便的吃法,還是豬油拌飯或麵。豬肉攤上買回一大片雪白的肥肉,切成塊狀放入炒菜鍋用文火慢慢熬成油,淋上白飯或白麵,再加點醬油味精,配上剩下的豬油渣子一起攪拌,好吃得不得了。現在電視的飲食節目夜市小吃,竟也流行復古,豬油拌飯大肆擄獲年輕人的心,可見它禁得起時代的考驗。不過這種吃法又犯了現代營養學上的大忌,因為豬油膽固醇高。 早餐稀飯配醬瓜,不稀奇;配西瓜皮就稀奇了。西瓜肉吃了,皮丟了可惜。把西瓜皮洗淨,然後把它當小黃瓜來切片,放點鹽、糖、醬油醃漬一晚,第二天的早餐菜錢就省下了。最近在電視上看到有人吃香蕉皮。只見小販把香蕉皮裹上炸粉和麵包粉放到油鍋裡炸,幾分鐘就起鍋,顧客直呼好吃,還大排長龍呢!想想也真好笑,大概現在年輕人想體驗一下以前的清貧歲月。 中餐老是配一盤豆干,久了嘴裡也會淡出鳥來。有時就改為咖哩炒飯,就是在炒飯時加一點咖哩粉,沒有肉末,就是素炒。有時粉加多了,辣得胃像火燒一般,然後直嘔酸水。我除了對咖哩粉感冒之外,也怕辣椒、胡椒。辣椒外食還好處理,老闆問要小辣中辣大辣?我要不辣。原以為安然過關,不料老闆在麵裡或肉圓的餡裡灑下濃濃的胡椒粉,拜託,這也叫「不辣」嗎?於是又是一陣火燒心、酸水直冒不停。有些老闆還說胡椒只是調味,不辣的。 從來一直對在來米印象不佳,長大了才知我愛吃的蘿蔔糕竟然是用在來米做的,而且非用在來米不成,用蓬萊米做,蘿蔔糕會過於緊實黏膩,原來的鬆軟口感完全失真,這也算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另一註腳吧! 家裡就這麼點食物,所以偶爾也會上街打打牙祭。有家陽春麵,味道特別鮮甜,除了大骨熬湯,還加了蔥花和冬菜。我喜歡上它的原因,是冬菜增加了湯頭的甜香。有時為了補補身子,帶上自家的雞蛋請老闆下麵時一塊兒煮。一回,一位客人除了點一碗陽春麵外,還叫了一盤小菜。在我看來其實是大餐,他點了二十元的滷雞肉,老闆剁了一大盤雞肉給他,他直誇便宜又好吃。其實二十元也太多了,當時陽春麵一碗才兩元。他吃得嘖嘖作響,我只有在一旁流口水的份。 早餐多半吃粥或自製蔥油餅,偶爾開開洋葷吃麵包。每天清晨有個賣麵包的,騎著一輛腳踏車沿街叫賣。他的腳踏車後座綁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體積約有半個車大小,非常突兀。裡頭有各式各樣的麵包,外面用一塊白布遮著。我們窮人家只能挑單價最便宜的,像波蘿、豆沙之類的。有一次跟母親吵著要一個單價較高的、油炸過的外型酥脆油亮的麵包,好不容易拿到手猛然咬一大口,辛辣無比,裡頭的咖哩粉太多了,真是希望大失望也大。這麼貴買的,不好吃也得乖乖吃下去,然後再猛喝白開水。 還有一種長方形兩片夾心成一個木盒子的麵包〈吐司〉,由於單價更高,我更開不出口了,加上已有前車之鑑,只能將滿腹的好奇心暫時擱著。後來在教會裡面解惑了。當時有高鼻子藍眼睛騎著單車的一對傳教士,常到我們村子來挨家挨戶傳摩門教,隔壁吳家小妹說她們今天要去教會受洗,有好吃的麵包,於是我也跟了去。經過冗長的儀式後,我要的麵包終於來了。啊,就是那個木盒子呀!只見那個阿兜啊,將吐司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然後放入盒子裡,旁邊擺放了好多個小紙杯,杯裡有冰箱理拿出來的冰水。當大夥閉起眼睛禱告時,我偷開了一隻眼盯著吐司。禱告完畢,阿兜啊說,我們吃耶穌的肉〈一塊撕好的小吐司片〉,喝耶穌的血〈一杯冰水〉。木盒子麵包入口嚼了兩三下,我終於大夢初醒,以後知道很多事情不可以貌取人。雖然對吐司失望,但是對從未嚐過的冰水卻是蠻驚艷的。 冰水沒喝過,不足為怪,那是因為家家戶戶均無冰箱。冰棒倒是吃過。村子對街的老梁小舖,一支冰棒一元,內含色素糖精,長大後才知冰棒裡也可摻牛奶。老梁的冰棒也有一支五角的,就是要跟他賭。抽籤,抽一次五角,單號有冰棒一支,雙號無。鄰居說個位數1、3、5、7是單,2、4、6、8是雙。我拿了零錢興沖沖前去,算是生平第一次下海。抽了籤─29。遭了,不知9是單是雙?老梁擺張臭臉,從牙縫裡吐出四個字:還抽不抽?我傻傻地再抽一支──38,老梁得意的大喝一聲:不中!我低下頭來欲返身離去,老梁又是一聲大喝:你的冰棒不要了? 夏日午後,蟬聲聒噪,驕陽炙人,街道的柏油似要融化了,還是有電影宣傳車掛著喇叭在馬路上大吼。在我覺得每部電影都是好看的,可惜孔方兄不允,我只能看看戲院前的海報過過乾癮。一次,同學的哥哥姊姊要看胡金銓的〈大醉俠〉,他們要我跟在後頭,抓著同學哥哥的衣服,裝作身高不夠而免票的孩童,我屈膝低頭前進,一顆心怦怦跳,終於混進了戲院,迎面而來就是一場竹林廝殺的場面,驚心動魄。長大後看了李安的〈臥虎藏龍〉,一樣是竹林廝殺,不論是場景運鏡技巧各方面均遠勝〈大醉俠〉,可是總覺得就是少了些驚心動魄的氛圍。所以人的「第一印象」委實不可小覷。 孩提時期最轟動的電影非凌波、樂蒂的〈梁祝〉莫屬。雖然萬人空巷,家家津津樂道,無奈還是孔方兄不允,始終緣慳一面。俟李麗華、尤敏也拍了部〈梁祝〉,母親才應允闔家觀賞。無奈裡頭就少了鄰居們口中的「飽食終日下一句」,因而徒呼負負。及至長大成人,正本〈梁祝〉戲院重映,才得以解饞。 六十、七十年代的清貧生活,無憂無慮,雖然吃不好,可是睡的好。八十年代以後,台灣錢逐漸淹腳目,大夥追求時尚,慾望無窮,孩子年幼擔心遭歹徒隨機擄人勒贖;孩子長大又擔心金融海嘯造成的謀職不易。本以為匱乏年代已過,熟料一個新的匱乏年代又翩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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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稀的冬候鳥
11月下旬的一個清晨,無風有霧,因是冬天,凜冽的空氣顯得格外寒顫。我們的車子由後浦出發,沿環島北路向沙美的方向前進,在到達中蘭時,左轉入蘭陽路,再向北行駛約300公尺,於7:30分來到路邊的一個小池。我們到達時已有3輛車子先我們而至,他們都是台灣的鳥類攝影者,專程來金門拍攝黑鸛,這種鳥在台灣是拍不到的珍稀涉禽。這些鳥類攝影者來金門已經3天,前2天都在劉澳海邊的灘地拍攝,但因灘地遼闊,若人稍為趨近,黑鸛即起飛,都拍不到好的畫面。今晨發現黑鸛在小池覓食,是難得的拍攝好機會。 我將車子停在池旁,靜坐在駕駛座上,不敢開車門出來,深怕驚飛池中的鳥兒,僅搖下車窗與先來者招招手。雖然今晨有霧,由於距離近,池裡的鳥類還是看得很清楚。我過去也曾來這個池子好幾次,僅見過紅冠水雞和小辟鳥 而已,但今晨池水淺了,引來許多大白鷺、蒼鷺、小白鷺和3隻黑鸛來啄魚。這些大型涉禽都各自佇立在池旁或淺水的地方,兩眼專注的看著池水,待機啄食游到眼前的魚兒。 黑鸛的體型大小與大白鷺、蒼鷺差不多、但顯紅色的嘴喙則較為粗壯。牠廣泛分布於歐亞大陸和非洲,但種群數量並不多。在中國境內,夏季在新疆、內蒙古東北部和黑龍江繁殖,有遷移習性,冬季到長江中、下游的湖池越冬。最近幾年都有一個家族,即雙親帶著當年生的幼兒來金門越冬。黑鸛是珍稀瀕危種,牠在世界野生動物貿易公約中被列為二級保護物種名單中,在中國境內估算數量不及1000隻,已經被列在一級保護的名單裡,顯見牠是重要的物種。導致黑鸛成為瀕危種的因素是濕地環境惡質化的結果。 黑鸛來金門越冬似乎已成為習慣了,前幾年曾發現在太湖落腳,後來轉移到劉澳海邊,去年則出現在瓊林水庫。雖然黑鸛來金門越冬只有一個家族或二、三隻,但因牠不飛越台灣海峽到台灣越冬,所以會引起臺灣觀鳥者和拍鳥者的興趣,紛紛為牠組團前來觀賞和拍攝,是難得一見的一種觀光資源。金門野鳥學會每年也會為黑鸛舉辦觀鳥活動,將這種珍稀的冬候鳥,介紹給金門的鳥類愛好者和孩童認識,增加他們對金門鳥類和自然的認識,也算是一種鄉土教材。更重要的是金門的濕地環境沒有惡質化,且無惡性干擾和槍殺的安全感,所以黑鸛才願意前來越冬。 凡是珍稀的東西都會被人重視的,野生動物更是如此,所以要立法保護,因為若不小心維護,可能很快地就會從地球上永遠消失。地球的物種滅絕的越多,物種間越難於維持自然的平衡,支撐人類生存的力量也就越薄弱。到金門越冬的珍稀鳥類,除黑鸛外,還有冠辟鳥 、中白鷺、東方白鸛、黑面琵鷺、大鵟等,這些都是金門冬季的貴客,重要的鳥類景觀資源,宜多加珍惜保護,才是金門人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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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使不得。」萬大明認真地說:「我已經對不起劉師傅了,要是搶他的學生,以後怎麼見面?」 「想不到你還滿講道理的,」小姐斜睨著萬大明:「聽說你勾引丹克爾上尉的女人,我問你,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萬大明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搖頭表示沒有。 「那麼昨天怎麼會有紅毛小姑娘找你?」小姐瞪著萬大明。 「我認識她姊姊。」 「她姊姊一定就是丹克爾的女人,你還說沒有?」 萬大明略事沉吟:「她不是丹克爾的女人。」 「無風不起浪,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小姐追問。 萬大明望著小姐期盼而略顯激動的眼神,決定說出實情,他將邂逅安娜的事簡要地說了出來。 「那麼你是不是喜歡上那位荷蘭姑娘了?」小姐上前一步,瞪著萬大明,急欲知道答案。 萬大明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不自覺地摸著胸前的十字架。 郭小姐看到萬大明的舉動,就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轉頭跑回自己房間去了。萬大明這才發現,郭玉鳳的閨房和他住的客房是正對面。他怔怔地站在院子裡,不禁輕嘆,來到台灣,這命運之神怎麼老愛撥弄他呢? □□□ 護院劉大魁在赤崁一帶算是個知名人物,他被萬大明用點穴法制住的事,迅速傳遍赤崁。蟄居郭家的萬大明,哪裡知道他已成為社會聞人了呢! 兩天後(四月二十四日,陽曆六月三日)的上午,家丁傳報,說是何斌何公子來訪。萬大明在悅來客棧斜對面的茶莊見過何公子,沒想到他親自來訪。「何斌來做什麼?」連忙來到合院前進,只見廣場上停著一輛西式馬車,趕車的黑奴高坐車上,何公子就站在車旁。 何斌一看到萬大明,就熱切地迎上來,他端詳著對方,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猛然點頭道:「我們見過的,對了,在茶莊,是不是?」 萬大明作揖稱是。茶莊匆匆一面,將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何斌從小和荷蘭人相處,除了學會他們的語言,連生活習慣也相當西化。他全無客套,開門見山地說出來訪的目的: 「西班牙呂宋總督來訪﹝註﹞,歐沃德長官接見,我也參加了。總督夫人說,她在海上遇到一個奇人,身手了得,還懂拉丁文,那人是要到台灣的,問我知不知道此人在哪?她說希望能在歡送酒會上見到他。」萬大明想起總督夫人說的,她將促成呂宋和台灣貿易正常化,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台灣。 ﹝註﹞:十六世紀末,西班牙統治的荷蘭爆發獨立戰爭,此後雙方長期處於交戰狀態,直到一六四八年簽訂明斯特和約,西班牙才承認荷蘭獨立,但仍彼此敵對。以在台灣的競逐來說,天啟四年(一六二四)荷蘭人登陸大員,開始興建熱蘭遮城。五年,在新港社赤崁建普羅民遮市街。六年,西班牙人至基隆,開始建聖薩爾瓦多城。崇禎十五年(一六四二),西班牙人被荷蘭人逐出北台灣。在這樣的背景下,兩國不可能和平共處,所謂呂宋總督到訪台灣,純係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