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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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眼
某個星期二早晨,日光溫潤,風和景明。 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最熱鬧的哈米迪亞市集(Souq Al-Hamidiya)裡,有一間半露天的咖啡廳,隱藏在街尾的天蓬下。 這間咖啡廳門口,有一雙阿拉伯人獨有的沉疑眼神,正掃視著街道上每一個人影,對象也包括在對街咖啡廳裡,同樣閒坐著的一簇簇男子;當然,對街的男性們也以相同的眼神回敬對方。 這種眼神,像在盤算什麼恐怖陰謀,給四周帶來一股無法言諭的氛圍。 路過的男子無不叮嚀妻小蓋緊面紗,三三兩兩走過的女子更是邁步疾行,似乎害怕什麼似的。 據兩河流域的古老傳說得知,當地有些人擁有特殊的「毒眼」能力,這能力可以穿過人體,讓被看到的人遭逢厄運、使人害病;我想,由旁人的反應看來,這些吸菸的男子必定擁有這項特殊的能力。 開頭那雙眼神的主人,是個二十出頭、滿臉鬍渣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持續掃視著街道,左手手指不斷搓著手上的茶杯,右手則握著水菸管,嘴上不斷大口吸吐著薄荷味的水菸(shisha),任由光陰流走。 這雙看似銳利的「毒眼」其實是空洞的,因為水菸裡的一氧化碳讓他精神渙散、眼皮厚重,麻痺了身心與年輕的精力,壓抑了混亂、血氣的思緒。 雖然如此,但他仍用力撐著自己的雙眼盯著外面,只是,任他再怎麼用力盯著,眼珠子其實已經深沉得像兩個黑洞,勉強能意識到街尾有個晃動的影。 搖搖腦袋後,他再定神一看,黑點逐漸變大,是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像,這個人像再變成一個完整的輪廓,是個騎著外賣自行車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在販售沙威瑪的店家前停下來,向老闆問好並叫了一份沙威瑪。 他好像認識這個人,應該是叫做阿里(Ali)的樣子。 接著,旁邊突然有人起身,他想看看起身的人是誰,但身體及腦袋卻因為水菸的威力,暫時無法出力及有效地思考,只能盡量揚起眉頭,擺動眼珠子瞅著看;嘴裡還叼著水菸管,用一邊的嘴角抽,又用另一邊的嘴角吐出菸來;眉頭皺得像是三條用筆畫出的線。 他認出站起身的人叫八德勒(Badr),是個志向遠大的年輕人,就是老對著人家說要幹什麼大事、拚什麼事業的那一種。但說歸說,本事卻不大,也不願做一些勞動的工作,就跟許多傲氣的年輕人一樣,認為那些是不體面的事,寧可鎮日窩在咖啡廳裡抽水菸、打牌,並偷偷地批判政府無所作為,還是那副老樣子。 他看到八德勒快步往前走去,身影很快地隨著自己吐出來的水菸一起散去… 他再仔細看一眼,下一眼又恍惚了,思緒已不知神遊到天方何處… 此時八德勒已走到對街,他對阿里喊了一聲:「嘿!阿里!你好嗎?」 阿里轉頭看到他,便與他握手笑著說:「嘿!嘿!嘿!八德勒!我很好啊!今天送外賣忙了半天!你好嗎?願神賜你平安!」兩人高興的擁抱,左右親吻對方的臉頰,相互寒暄,少不了又是那幾句來自神的祝福。 禮畢,兩個人開始閒聊。 阿里多叫了一份沙威瑪,要請八德勒吃;八德勒則表示應該是讓他請客,接著是一陣推拉搶著要付錢,最後是由阿里搶到付錢的機會,八德勒則感謝阿里的慷慨,並請神賜福給阿里。接著兩人便攜手坐著聊天。 他們坐在門口的位置,看著街上的熱鬧景象,八德勒首先問阿里說:「你現在還在送外賣嗎?男子漢賺那點小錢怎麼夠花!」 阿里皺皺眉頭回答:「還過得去啦!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下,政府沒有什麼作為,賺點小錢養家活口就好了,不用想著要有什麼成就,只要回家看到老婆跟小孩的笑容,我就心滿意足了。」 八德勒對這回答不以為然,但好像擔心甚麼似的小聲回答說:「哈!我就說嘛,我們國內太多像你這種人了,明明知道政府只會收稅,什麼事也不做,你們又甘願低聲下氣的受苦,所以才會讓我們全國人民的生活一直都過得這麼苦!你知道嗎?突尼西亞總統昨天已經被推翻了,他們的年輕人未來充滿希望,可以像美國人一樣,享受民主的生活;還有,現在還有好多阿拉伯國家都在革命,有的已經成功,有的正在進行中,我相信敘利亞一定會有人起來推翻阿薩德(Al-Asad)的獨裁政府,讓我們也能過充滿希望的民主生活。」 阿里說:「噓!小聲點!你不想活了嗎?我告訴你,我不是甘願受苦,只是不想浪費我掉的生命。我告訴你,看看中東幾千年的歷史,推翻一個獨裁者,只會再換來另一個獨裁者而已。」 「昨晚,我讀了個寓言故事給我兒子聽,故事的內容是說,有一群青蛙,住在小水塘裡,生活無虞卻平凡單調,讓他們感到厭煩,渴望能有一些不同的變化,於是他們就去找天神,希望天神能派個統治者來管理他們的生活,讓生活能更豐富。天神覺得青蛙生活在水塘裡,平平安安就好了,於是就丟了塊木頭到水塘裡。青蛙們被「這塊」統治者掉到水裡的聲音嚇到,紛紛潛進水裡躲避,一段時間過後,他們發現統治者動也不動,便放膽地跳到統治者身上蹲著休息,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這個統治者什麼事也不做,實在是太被動了,他們的生活還是一樣平淡,於是青蛙們又去找天神,請求天神賜予新的統治者。這次天神被青蛙的要求給逼急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派了一條靈活的大水蛇到水塘裡,取代木頭成為新的統治者。這個統治者到了水塘後,不出一天,就把所有的青蛙全都吃光,從此以後,這些青蛙便再也不需要統治者了。」 「我想這背後的意義你應該明白吧!」 八德勒說:「你講這種異教的故事是拿來哄小孩子的,實在應該要完全禁絕!而且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是要我乖乖的聽話嗎?我們是人又不是青蛙,不要在那邊亂扯好不好!」 阿里說:「我只是用這個故事來解釋我的顧慮給你聽。你說的沒錯,這種異教故事確實不適宜由我們的口中說出,但事實就是如同故事所說的,你看看幾十年來不都是這樣嗎?革命,推翻獨裁者,推舉新領袖,新領袖變成獨裁者,再革命,還引來列強干預,還有一堆自稱兄弟的國家虎視眈眈,我也不多說了。總之,雖然我們國家的這塊木頭不做事,但至少也不搞事,為了我家人的平安,以及不枉費我的生命,我寧可當隻讓木頭統治的青蛙,也不要冒著被水蛇統治的風險,跑去跟你去搞這些。」 八德勒說:「你太好笑了!你怎會知道新的統治者是水蛇?」 阿里說:「你說的對,雖然不是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但我至少還能平安地與家人生活,我只希望不要搞出什麼新的狀況。」 「你喔…你就是…」八德勒繼續對阿里闡述他的理念,聊到倆人都累了,阿里便先跟八德勒道別,騎車離開;八德勒則又從開頭那名年輕人吐出的水菸煙霧中冒出,去找咖啡廳裡的人討論他的想法,有不少人認同他。 至於那名年輕人呢?他還是兀自啜飲著冷掉的紅茶,抽著淡掉的水菸;這回他已經茫然到意識不清了… 隔天,有人在網路響應茉莉花革命,接著在敘利亞中部城市哈瑪(Hama)就發生大遊行,有許多人被軍警逮捕。 五天後,大馬士革也發生示威,八德勒亦參與其中。 當遊行隊伍經過阿里的家門口時,八德勒突然直接走進阿里家中,阿里與家人都在家,八德勒不由分說地要阿里一塊來參加遊行。 阿里一臉窘迫,對巴德勒的要求不發一語,妻小則依偎在角落發抖,八德勒看到阿里的樣子,簡直是無用之人,於是生氣地轉頭離開,回到遊行的隊伍中,不再看這老友的家一眼。 巴德勒離開後,阿里擁抱他的家人,乞求神保佑他們一家人及敘利亞平安。只是,這次神準備要降給敘利亞人的,與阿里所祈求的不同… 十天後,敘利亞發生全國大暴動,後來演變成全面內戰。 一個月後,大馬士革處處是彈痕,反抗軍與政府軍的戰火打得如火如荼,其中還穿插著地方派系的仇殺。 有人看到八德勒陳屍在大清真寺外的廣場,頭頂還戴著反抗軍的頭巾;阿里與他的家人則已逃難,乘著煙硝而散,不知去向… 後記:筆者曾於2007年赴敘國旅行,體驗到豐富的文化、宜人的氣候及友善的人民。2011年敘國內戰爆發,迄今未歇,筆者對此變局深為感傷,但願內戰未曾發生,遂於2014年在美期間起心動念創作本篇,以誌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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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勾月仍瀲灩
父親不適住院,當我到急診室,他虛弱地問我不用上班嗎?掛心我因照顧他而工作受影響。緊接著交代我照顧半失智母親的流程要點。即使自身脫水非常不舒服,他還留意為家人著想。其實,我把小電腦帶到病房,父親打了針在睡覺時,我又忙和起來,這篇文章就是在父親的病床旁邊完成的,我不過是相對的閒,不是真正的閒。無論如何,能夠有機會暫緩他事親自照顧父親,讓我覺得特別心安。 猶記得童稚時,每天清晨父親帶我去市集買一顆白QQ的饅頭,再讓我上學。到現在為止,我仍覺得世上最好吃的是白饅頭,那是爸爸買給我的。秋夜好眠,我時常踢被子,父親半夜巡視發現我沒把被子蓋好,會叨叨念著「縮得像隻蝦子」一樣,然後幫我蓋好。 最讓我感動的是,務農的父親經濟並不寬裕,他為了供我們四姊妹生活,做過很多行工作,舉凡在農村能做的工,他幾乎都做過。國中之前,無論我需要什麼費用,他總是給我比實際所需再多一點的金錢,預防臨時不夠。 國中畢業後,我孤身到大城市半工半讀,學業和工作的忙碌,使我與父親見面機會大幅減少。為了不打擾我的工作,父親很少打電話給我,唯一一次來電是教我存錢買一塊農地。我並非真會種田,為了父親我買一小塊地,他們很高興。遠距親情多艱辛,我與父母距離台灣南北之遠,有高速鐵路後看望父母相對方便多了。 每次我在高鐵車站,旁觀時數兩百多的火車,一整排車廂從身邊飛奔而過,總有一種被撕裂、沉重的痛感,感受到快速帶來的音頻,超乎人類所能承受。有時會想,真的需要這麼快嗎?這種快速或許需要,單獨站在月台承受那個呼嘯,惶恐啊! 聽到隔壁床的病患與家人親友聊天,父親因脫水,連聊天的力氣幾乎都沒有。護士用藥前就抽考父親「阿伯,你叫什麼名字?現在是在家還是在醫院?你前面這個人是誰,另一個人是誰?」所幸父親還能通過口試,還認得我們表示他意識清楚。他偷偷告訴我,有一位鄰居的兒子得了大腸癌,怕父親擔心,瞞著父親不敢讓父親知道罹患大腸癌的事實。當他可憐別人被隱瞞病情時,他的病情其時也正被女兒們隱瞞著,醫生對他描述病情和療程時,也刻意說得輕鬆些。 幸運地,醫院分配整面窗臨街景的病房給父親,半夜服侍父親多次鬧肚子後,我倚在給家屬的躺椅,整面牆之玻璃窗高掛著半個勾月,清澈地俯視喧鬧燈海的夜景,雖只顯現半勾仍明亮未減。此時,清澈勾月陪伴著我,正如我陪伴著虛脫的父親。我困睡了,父親忽然說:「有開冷氣,要蓋被子!」重症且奄奄一息的父親,依然注意到小女兒沒蓋被子;我張眼與明月面對面,被瀲灩一身,轉頭拉上小被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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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蹟
一切都是上蒼最好的安排,我始終這樣相信。 那是八個多月前的事了,回想起來還是令人膽顫心驚。 內科傅主任有位62歲慢性腎衰竭的女病患,每星期一、三、五接受門診血液透析,正常血清鉀的濃度應為3.5至5.0mEq/L,但她血鉀一直偏高,平常測得的血鉀濃度可以高到8點多mEq/L,一般人若血鉀如此之高,恐怕已心律不整甚至心跳停止了,但她卻因為慢性化,倒也適應了下來。 病患想要從血液透析改成腹膜透析,內科主任會診我來執行腹膜透析導管植入手術,病患由傅主任收治入院,術前血鉀濃度測得為6點多mEq/L,麻醉科陳主任認為血鉀太高,麻醉手術風險頗高,原本不贊同施行麻醉,與病患主治醫師討論後,傅主任覺得病患平常可容忍至8點多mEq/L,6點多是偏高,但比起8點多反而相對較低,與病患及家屬解釋相關風險後,他們選擇如期接受麻醉及手術。 104年4月16日星期四中午,病患接受全身麻醉及腹膜透析導管植入手術,麻醉及手術過程順利,恢復室觀察後轉回病房,病患交回內科傅主任,下午我去病房查看病患時,一切安好,病患預計隔日上午如常接受血液透析。 傍晚我在太湖散步,接到腹膜透析護理師的來電:「副院長,您中午手術的那位病患已經在病房CPR一個多小時了!」趕緊飛奔回醫院病房。 內科葉、李兩位值班醫師早已為病患插上氣管內管,除了心臟按摩,也已電擊多次,但病患兩側瞳孔放大,昏迷指數3分,持續的給藥、給氧、心臟按摩、電擊,病患總算回到竇性心律,有了正常脈搏,病患的先生在一旁焦急萬分,內科醫師也告知他病患可能預後不好,就算救活也不見得救得醒,麻醉科陳主任也來到病房,大家心情都相當沉重。 聞訊而至的病患友人紛紛趕到,「開個刀怎麼會這樣呢?」,「當初如果去台灣開就好了!」,面對各種關心的質疑,我只能盡量予以安撫與解釋,可能是病患血鉀濃度太高了,原本腎衰竭的病患血鉀排不出去,在下一次血液透析前血鉀會達到高峰,和手術與麻醉並無一定因果關係。但醫療是隨時會翻臉的信任,成敗論英雄,我行醫24年,這是我早有的體認。 血鉀濃度測回來了,竟高達9.3mEq/L,除了原本的藥物治療,又安排了緊急血液透析,我握著被CPR兩小時的病患的手,病患的手竟然動了,看看病患的瞳孔,也縮回正常大小了,這真是令人鼓舞的一刻,病患隨後轉入加護病房。 隔日,病患醒了,我喊著她的名字,她回給我傻傻地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病患醒了,憂的是她會不會留下腦缺氧損傷的永久後遺症。 再隔一天,病患可以和我用紙筆溝通了,她插著氣管內管無法說話,可是已經可以用寫字的和我正常溝通,葉、李兩位醫師和病房的護理同仁真是太棒了,兩小時高品質的急救,救活也救醒了病患,真是棒極了! 病患恢復愈來愈好,我們接著拔除氣管內管,病患可以正常呼吸與說話,我問她身體有無不適,她回說胸口會痛,想當然爾,2小時CPR,胸部按壓數千下,焉有不痛的道理。 病患的兒女住在台灣,病患急救的隔日返回金門,他們很理性也很配合我們的醫療,看著母親一天天的恢復,心中的擔憂也才慢慢放下。 我們一起討論著,如果當天麻醉科陳主任不願意施行麻醉,病患應該會出院回家等待隔日的血液透析,當晚她的血鉀也一樣可能高達9.3mEq/L,可能一樣會心律不整而心跳停止,這時可以施行急救的人就是在家裡病患的先生,要起死回生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了,信教的他們說這一切都是神蹟。 恢復良好的病患,所有家屬圍在旁邊,她跟孫子說:「來!跟著阿嬤禱告,感謝主!……」那一刻真是令人動容。 我們面對與承擔醫療風險,心存善念,盡力而為,過程雖是驚濤駭浪,終究化險為夷,若是我們規避風險,不做不錯,若病患當晚在家中不測往生,恐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之憾。 一切都是上蒼最好的安排,我始終這樣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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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的生命之歌
之一、星星的夢 晴朗的天空都有星星,有時候是繁星點點,有時候是稀疏三兩顆。我的窗外也不例外,燦亮的月夜裡,一定會有星星陪伴。那扇窗是自己的美術創作,只要繪出了月光,星星便是不容錯過的角色,我也會幫星星設計表情,例如笑臉,「想像」是一件美好的事,當我低下頭凝視畫裡的窗外,嘴角勾勒上揚角度的星星,彷彿也用凝視的表情,歡喜的望著我。很多時候我都會幫它畫上笑臉,只要沒有受潮,沒有遺失,都會被我高高的掛在牆上,散發著濃濃藝術風。 我真的那麼喜歡星星嗎?或許是因為,這是我真正可以控制美好夢幻的一種思考力。 小時候,我沒有自己的新洋裝,曾經穿姐姐穿不下的,後來又穿著親戚鄰居不要的;我很少真正開懷大笑,因為不只衣物,連故事書和洋娃娃也一樣,不是撿拾內頁藕斷絲連的故事書,便是殘破不堪的布娃娃,只有圖畫,因自己繪出而成為一種新物件。我可以左右它的輪廓,專屬地,成為它的主人,理所當然。 不需要回收別人的二手物,只要自己親手彩繪即可。 我會把表情送給它,它便像注入靈魂似的有了生命力。我沒有什麼玩具,高年級開始了水彩印象畫,延伸一些背景內容,但我不喜歡其他主題,還是星空圖好,有了故事也就有了劇情,沒有玩具依然可以快快樂樂陪我度過一些時光。 進入成年之後,我由創作者小降一級為欣賞者。可能是某個層面的心靈之旅被開啟,藉由不同世紀,不同種族的寫實畫法領悟歷史,我不再繪畫了。而那些星空圖也黯淡了,我讓它們退場,告別了童年生涯。 之二、同心圓 有人說,從小喜歡星星,代表淺意識的人格夢幻而浪漫。成為大人之後,接觸到的形象與物體比星星更美更浪漫,就不一定繼續戀著星星了。那麼,像我這種長大之後沒有接觸到更多美麗事物與浪漫的女人,是不是應該要繼續活在星光下,做夢? 我就這樣度過了小學畢業、國中畢業、高中畢業,參加友校同學畢業展會看見某幅高掛的水彩畫,前方站滿了觀眾,對一幅月夜籠罩的城市驚嘆:「好漂亮啊,萬籟俱寂了。」我也很心動,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安靜的欣賞。直到十多年前,約是一九九七年春天,奧塞美術館來台展出,票根正反面各印著一幅畫,分別是保羅‧高更〈1848─1903〉的「大溪地女人」又名「海灘上」,以及文生‧梵谷〈1853─1890〉的「義大利女人」,兩幅皆是明亮的印象派。梵谷畫,那充滿力量的線條畫法,有秩序的描繪輪廓,面露黃土地色皮膚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一種並不富有時代的象徵嗎?女人的衣服有民族特色,雙手交握放在膝上,正經地端坐著,這是我初次與梵谷的畫作照面。 像是著了魔似的,我魂縈夢牽戀上那種線條,於是,在職進修的時候,課堂上央求老師分享,e-mail而來,梵谷之歌與生平畫作影像,以及一張「隆河上的星夜」作品資料。這個美麗的星空是以線條的方式擴大範圍,有些水面映出星星與燈火,有些水面漾著星星與燈火。當它映出星星,感覺好神祕;當它漾著燈火,感覺有朝氣。我仔細端詳這些一顆顆的星星,清楚明白,它們絕對不同於我小時候所繪、所觀望窗外的那些星星。我並沒有模仿彩繪的衝動,就算勉強勾勒出一點味道,也不屬於我的世界,它只適合存在於上個世紀,梵谷的天空。 許多人也感受到這種空間的抽離,「隆河上的星夜」已是世界名畫,只有少數莘莘學子會去臨摹同心圓的畫法,多數學生都只是欣賞:「好繽紛的星星喔!好壯闊的星星。」隆河上的星夜依舊是散發著萬籟俱寂的輪廓,帶幾許滄涼與寂寞。 它沒有熱鬧的夜景,沒有活潑生動的城市,也沒有太陽那樣嚇人的溫暖熱度,它只有一對夫妻或情侶攜手般的牽引入夢的靜謐,夜闌人靜的樣子。「本來就是黑夜,當然安靜啦。」它用蕭索討人喜愛。 什麼時候會有誰認識同心圓線條,愛上線條,彷彿是註定好的,避不開也逃不了。黃金印象奧塞美術館來台展出,許多人初次見到線條,評語是:「這些的一直線斷斷續續。」是的,它們斷斷續續,然而斷續間還是成就了一幅畫,也許他們的評語也沒錯,正因為斷續的線條,鞏固了某種藝術,也就保留了價值。收藏家走火入魔般的墜入熱戀,集結了一幅又一幅線條,不同主題與年份,不同地點與類型,找一間華麗的儲藏室收納,與線條成為彼此忠實的陪伴。我站在美術館深情凝視,幸好有些畫作屬於國家珍寶,得以在鎂光燈下重見天日。 之三、夢幻之畫 農曆新年,我在住家附近的超商裡發現了線蹤。一盒三四種不同口味的餅乾,裝在一包包小小的印象圖繪袋內。買的時候並不知道裡面附贈一幅「夜晚的露天咖啡座」複製畫,於是打開來,多了點驚喜和雀躍的樂趣。 不久之後我在抽屜裡找到一張一九九七年黃金印象畫展的門票。想起那一年姐姐對我說:「票根別丟掉,留著當紀念。」就這麼保存了下來,仔細品味才發現,是高更與梵谷的畫作,畫的皆是有些滄桑的女人,果真是封存的歲月啊。只是我仍眷戀著梵谷另一幅線條下的星夜,如果有機會來台展出再去買門票,主辦單位會不會用「隆河上的星夜」當票根呢? 文生‧梵谷,這位一八五三年生於荷蘭的畫家,是印象派的大師,他有個以傳愛為責任的神職父親,從小家裡讀經聲琅琅,經文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梵谷繼承了父親的理念,自二十七歲那年習畫開始「繪畫與愛人」便成為他對人生滿足的一個目標。自幼對事業沒有野心的梵谷,總覺得事業就是自己手中的畫作,也從其中獲得安慰與充實,只是他在習畫與賣畫的過程中,沒有想像中順利,終其一生,扮演了被弟弟接濟的悲劇角色。與高更同居的那年,因為兩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加上藝術觀點的不同,幾乎天天爭吵。某日,也是最激烈的一次爭執,那次爭執過後,高更負氣離去。相傳高更離開隔天,因為長期精神的不穩定,梵谷割下了左邊的耳朵郵寄給深愛的女人,滿足對愛情的過度妄想。女人收到耳朵尖叫痛哭,梵谷終於被送進了療養院。 如果割耳事件是他象徵的愛,那麼,繪畫這件事情又如何? 第一次離開療養院,梵谷進入了一場災難,這座不歡迎他的小鎮居民,會在他外出寫生時,拿起地上的石頭,連大顆石頭也一樣毫不留情的扔向他,讓手足無措的他,身心俱疲的回家。他在信中請求弟弟再度送他進入療養院,乍看之下是禁錮自由的地獄,卻是梵谷幸福快樂的天堂,唯有在療養院,他才能不受叨擾的安心作畫。那個年代有眼光的並不多,他的畫作因為賣不出去而滯銷了。賣不出去或多或少存在著人們因他是精神病患者的排擠與成見。他絕對有實力繪畫,也絕對有天份當畫家,卻只是失敗。這個沒能在當時畫壇上踩穩步伐的男人,創造了同心圓的繪法,勾勒著寂寞。 之四、麥田世界 農曆過年,我買下一個伴手禮盒,從包裝盒到包裝袋,印著的都是梵谷的畫。我想起二○○三那一年課堂上老師蒐集的資料,除了高人氣的繁星點點,還有向日葵和隆河上的星夜,以及夜晚的露天咖啡座與麥田群鴉。畫家每一個階段,一個又一個的落腳處,幾乎都到齊了。梵谷是老師的偶像,她在我的好奇心中知道我對梵谷有興趣,便送給我她手中的所有相關資料。過年包裝袋上的畫作,正是「夜晚的露天咖啡座」。我的臉上也因為這段記憶的甦醒而綻放笑容。 我的老師在課堂上講述梵谷的一生,他在麥田群鴉的季節自殺死去。老師推了推眼鏡,形容得更透徹:「因為弟弟臨時改變了行程,本來,他是要先來探望梵谷的。」憂鬱症的發作使他認為自己被弟弟拋棄。剛好是群鴉在麥田裡熱鬧的季節,在一個陽光漾漾燦燦晃過的午後,畫家用繪圖的雙手,結束短暫的一生。 不斷的繪畫,不斷的愛人,即使得不到世人的愛,他還是竭盡所能的付出。他生活的地方,一百年來,這個不曾歡迎他的小鎮卻因為他的名氣帶來了豐富的觀光收入。這算不算是他不求回報愛人的方式?或許畫中景色與建築在歲月中更新了幾分面貌,慕名而來的畫迷依然留連徘徊,試圖感受畫家當年的嘆息。 我也在歲月中更新了容顏與年齡,而此刻,當我回顧這些線條,忽然不再感覺蒼涼寂寞,反而得到了療癒。而高掛記憶牆上的,璀璨在童年窗外的星星,也像在提醒我,人生不必過度迷戀功成名就,繪畫與愛人,已是最充實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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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與牛奶
喜歡巧克力的香濃,每一口都是甜而不膩。牛奶的濃、純、香真的讓人愛不釋手,搭配起來真的是絕妙。尤其是自己本身對於甜食不會置他於千里之外,因為總覺得能吃就是福,應該享受其中,每一次母親見我低頭一口巧克力一口鮮奶,好奇的問我:「這樣吃真的不會發胖嗎?母親的一席話並沒有在一瞬間將我擊退,於似乎我還是很自得地啃食,因為總是不想浪費這自認為的美食。」但母親每每看我這般的吃樣,我心裡想,「媽,這真的就是我的愛啊,我真的無法抗拒啊!」 大家都知道我喜歡吃甜食,所以每次在聚會場合裡總是不乏甜點、蛋糕;香濃巧克力以及珍珠奶茶,愛吃的零食真的太多太多了,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我真的這麼會吃嗎?其實我也很疑惑,只因為目前覺得自己還不至於太胖,所以無止盡的吃,會不會到老的時候才來後悔?才發現年輕時候對自己太好太奢侈,導致有年紀後才來悔不當初。回頭想想,在有時候要品嘗的當下,我竟然會先猶豫一下,然後考慮到吃這麼多我的身體真的吃得消嗎?有眾多美食擺在眼前,不得不選擇,於是現在的我比以前好一點了,因為我發現如果對自己毫無節制,到後來可能身體也會連帶受傷,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呢!所以現在的我,在選擇甜點的時候,會先停下來思考一下,回過頭再問母親說:「您覺得我吃這個好嗎?」母親的好或不好,變成我會開始做選擇,當然,就是只有選擇吃與不吃囉! 說來說去,這只不過是想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罷了,愛吃甜食勝過愛吃炸物,那是以前的我,現在為了注重健康,開始會替自己找藉口極少去碰,因為每次打開電視新聞,播放的是越來越多的文明病產生,那都是缺乏自己對健康忽略,而且現在的社會黑心食品真的充斥整個國家,看看最近一直上演化學添加物,食品安全狀況,一些標榜有認證有安全標誌的食品,真的都那麼發自內心在於製作食品之上嗎?好像不然,現在的社會,已經演變成有錢賺,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的狀態,所以隨便添加化學藥物來瞞過社會大眾,真的很過分,怎麼都不會想到別人的身體健康呢!所以呼籲現今的食品業著能有愛心有公德心一點,賺錢的同時也要顧慮到社會大眾的身體,別再害人不淺了。 吃,對每個人來說真的很重要,買得安心,吃得安心,用得安心,「三心」不就是現今社會應該學到的嗎?包括自己,也要考慮是否要少吃巧克力,現在不肥,身體沒問題,會不會之後身體開始出問題那也很難說,所以,還是選擇營養健康的食品來吃來食用,這樣大家也才會將心放下,安心地享受當前的美食。因為身體的健康與否真的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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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老媼西遊記
◎ 到處都張揚著「維吾爾族自治州60周年慶」的喜氣洋洋,可憐我那懼怕疆獨的擔憂,又悄悄浮現-我,可是糊塗得把自己慶生在危險地帶哪。那麼就不用期盼回程路途的省時省力了吧? 為了到烏魯木齊搭直航台北飛機,省得一轉機又要花上半天光陰,結果是,旅途的最後一天,從南疆邊緣地帶的庫爾勒、吐魯番,轉悠回北疆烏魯木齊機場,總車程是十個小時-約莫自當天清早七點出發,座車坐了個腰酸背痛,直到夜裡才在飛機上睡到天亮了的桃園機場! 不得不佩服新疆人對於遙遠旅途的耐力,他們常掛在嘴邊說,我家在附近的某某地區,接著說「離這裡幾百里而已」,每一天搭車,都要等同從台北繞到高雄、或者是繞了台灣幾圈等等等,所以啊!旅行,千萬不能夠比大小遠近之類的路途,那會令旅行者為之氣短的! 麵食可口、水果豐美 因為大部分地區屬於少數民族地區,在用餐方面都不如南方沿海城市,旅行社一再希望我們能夠理解,並且提前有心理上的準備,海外團體素食餐之安排,無法如同在台灣般豐富且多變化,並且提醒我們自行準備素食罐頭或泡麵等,以備不時之需,因為這些個地區,風俗民情和國內大不同,邊疆的素食習慣,大多是可以食用蔥、薑、蒜、蛋、奶等,除了內地或漢族人開設的料理餐廳之外,多數只能以蔬菜、豆腐等食材料理為主,即使在比較堂皇的飯店內用餐或使用自助餐,多數也是只能以蔬菜、漬物、水果等,佐配以白飯或麵食類。 不過邊域的日照充足,雜糧作物如小麥,成長得豐美之至,一路上讓你讚不絕口的,竟然就是變化多端、好吃如一的饅頭、麥麵包、油塔仔、烤饟等手工細膩的麵類食品,至於某一天的晚餐烤全羊風味,你忍不住口水生津,新鮮的小羊羔,被烤成透明的琥珀色,仍然像跪著乞討母羊的奶水一般、乖乖順順的捲成一團,你說毫無腥羶味道,因為牧草清新、小羊兒又嬌嫩,哎!到了遊牧區,你怎能不吃肉?天道循環,牧人們連墓地都被風雪吹凍掉了,哪裡還能不以生存為努力的目標呢? 還有還有,你可還記得少小時候「深山尋師學武藝」的夢境與憧憬,那可都藏在這綿延數百公里的天山山脈,天山雪蓮燉雞湯,嚥下了你人生多少的苦與樂? 特別令你驚訝的,竟然是吃水果,沒有辦法想像:寸草不生的沙漠旁邊有綠洲,而水草充沛的綠洲,就能自生自滅出種類多、果實好的各種梨、棗、杏、桃,棉花與蘋果,大紅石榴和成串葡萄,大片大片的果樹與田綠,鋪陳在道路旁邊,一樣使得你到現在午夜夢迴都在讚嘆哪! 文化豐厚、後會有期 文化、人文會令人永生難忘,雖然絕世美景也會在當下動人心魄,但是時間的洗練,仍然會使得文化勝出,相信我!朋友都問說西藏和新疆哪一個值得去?如果此生能夠,那我會再回到西北的雪域高原-那兩個惡劣得不得了的環境。但是,其實我很擔憂,再會的剎那,對於人文被觀光商旅干擾的面貌,或有多可喜?或會有多可憎?我能用平衡的心眼去看待嗎? 例如那烏魯木齊為「準噶爾語」,意思是「美麗的牧場」,舊稱迪化,位在天山北麓草原地帶,擁有二百多萬人口,可是車行市區,哪理想像得出這商場曾經是牧原?旅行間,也曾安排維吾爾族歌舞迎賓,維吾爾族人各個天生都是能歌善舞,他們身穿維吾爾民族服裝,在酒店大廳唱歌跳舞,極其歡樂的迎接觀光客的到來,但是不經意間走到後台,看見同樣的舞者,正清洗我們一大群觀光過境者的「殘羹碎飯」,這時候他們的歌聲銷聲匿跡,而且眼神敵對著我們,即使我非常、非常客氣的、低聲下氣的,拜託與詢問其中幾位年輕人,他們顯然仍抱持「賺錢多少」,才是最重要的「社會表徵」的觀念。是啊!所以我回頭想想自己,努力在我的付費可能性裏呈現的尊嚴,的確就是多付些小費,比較對他們有益處吧!誰知道這批努力工作的孩子們,將來不是造福人類的先鋒?誰知道被金錢環繞的心,一定會腐蝕?。(7之7)(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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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兩岸一家親之婚姻家庭
曾幾何時,有多少個兩岸婚姻家庭,因當時的政令,一年只能相聚半年,過著如鵲橋相會的日子,排隊等身分證,不能參加健保,從李登輝時代八年方取得身分證到馬英九總統六年拿身分證,從一年只能探親半年改為一次團聚三年,從小三通至大三通。在劍拔弩張對峙氛圍,至今兩岸頻繁的經貿文化交流的和平景象,看到執政者或是出於民意需求,或是時勢所需,不斷調整政策,這是大時代前進的腳步,時至今日,兩岸婚姻家庭的配偶人數已達二十幾萬。 前些日子我有幸參加兩岸婚姻家庭論壇,在眾多陸配的婚姻與創業發展史的分享,發現在小三通之前嫁來台金的陸配的際遇,都相差無幾,常被問:「大陸人吃什麼,有這東西嗎?」還有很多人很困惑為何台灣人這樣問。嫁來金近二十年,從金門當時是被執政者作為三民主義模範縣,反攻大陸的跳板。人民被洗腦:「大陸人民身陷水深火熱,吃的是香蕉皮、樹皮,穿的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住的是破草房……。」而人自古有「嫌貧愛富」之心使然,相較那個時空台灣是台灣錢淹腳目的亞洲四小龍之一,那份「我好,你不好」的優越感,產生歧視排斥而築起的藩籬。 早年兩岸婚姻,以金門為例,許多人嫁的先生不是老弱病殘,就是社經地位低,要不就是離婚或喪偶。來金之後,許多女性驚覺先生的家境,並沒想像中的美好,甚至比娘家差,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這些大陸女性大多秉持既來之則安之,只能默默忍受社會投以異樣眼光。而兩岸分治多年,產生的文化差異,相處上產生諸多摩擦。 我曾和多位大陸姊妹討論過,金門先生只需面對大陸老婆一人,大陸老婆不單是嫁給先生一人,而是嫁給先生一家人,更要接受充滿繁文縟節的金門文化。譬如:金門拜拜多,家中若有公婆,須聽從公婆準備彭湃的祭拜食物,若公婆走了,左鄰右舍也會來關心你的祭拜,甚至守喪期間的穿著,也會熱心指導如何穿戴(注:這種現象閩南人有句俗諺:「有『大家(婆婆)』,『大家』管,無『大家』,眾人管」。有些姊妹就無法承受,備感壓力。又如:有朋友夫家的伯母過世,就被要求百日內須穿藍衣戴孝,被朋友當場回「是他家死人,又不是我們家死人」,聽者目瞪口呆,啞然失笑。 在大陸只有直系血親往生需披麻戴孝,守孝時間,出殯完就結束。金門鄉親常站在金門人的角度要求外來媳婦,卻忽略外來媳婦原生家庭的文化,這是家庭衝突之一。其實注重晚輩對在世長輩的孝道,比重視長輩過世後的子媳戴孝禮節來得重要。 金門為島嶼,自古封閉。男性較大男人主義,屬父權社會,而大陸自解放之後,便有「婦女半邊天」,也就是男女平權,大陸女性在言語表達方面較直白,常給夫家「大陸女性很強勢」的印象,就拜拜而言,若是金門女性嘴裡有意見,會往肚子裡吞,表面上還是依俗或找藉口迴避;大陸配偶則有的逆來順受,有的反彈,置之不理。這是兩岸文化差異引起的衝突。依個人之見,守喪要求自家直系親人就好,其它的隨意;拜拜有拜就好,那怕是幾碗水果,有心就好,若無法入境隨俗,只要媳婦把子孫顧好就好,要求太多會傷和氣。大陸女性能幫就幫,無法入境隨俗就讓錢去做事和做人。 有些嫁來金門的姊妹,抱怨被欺騙才嫁來金。一些婚姻仲介者為賺取可觀的答謝金,發揮著「媒人嘴,胡溜溜」的三寸不爛之舌,「三個人五隻眼,過後無長短腳話」,「保你入房,無保你一世人」,揚長避短,使得一些資訊不足,嚮往富裕生活的大陸女性趨之若鶩,衝昏理智,倉促結婚,感情基礎薄弱。 若男方未能善待,頤指氣使,使感情薄弱的婚姻家庭變成高風險家庭,一些內向者抑鬱成疾,產生心理疾病;個性強烈者斷然離婚,或是鎮日全武行上演,影響下一代子女的身心健康,有些日後會演變成代間傳遞。也有少數大陸女性因年輕愛玩成性,還處在最基本的物質需求及享樂,男方家庭就多包容,給一點時間成長。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只有當事者捫心自問,結婚的初衷是甚麼?要如何經營婚姻生活?要給孩子一個什麼樣的家庭生活環境? 婚姻家庭常充斥「錢和權」的問題,兩岸婚姻家庭也不例外。女子一方初來乍到,就要擔任傳宗接代,生兒育女,不便外出工作,只靠先生賺錢維持生活,經濟資源的分配及給娘家父母的孝親費,都需夫妻商議出共識,以免日後產生爭端。夫家有時別老惦記著媳婦拿了多少錢回娘家,想想丈母娘把一個女兒拉拔這麼大,送到咱家差使,拿些錢回饋父母也是應該的,想著日後咱家兒女拿著心意,來孝順父母,我們做父母也會備感欣慰。 「權」則是被夫家尊重的權利,有生活自主權,自由支配金錢的權利等。兩岸婚姻家庭和一般家庭相差無幾,只是面對的問題較多,有時還夾雜些許政治的紛擾。婚姻生活本不易,在兩個不同原生家庭文化撞擊下,夫妻間的平等、互信、包容和尊重是婚姻家庭生活穩定的基礎。 近年大陸經濟急起直追,兩岸的國民所得差距縮小,民國七十年之後出生大都是獨生子女,又適逢改革開放,年輕人家庭經濟和受教育方面,已和金門相差無幾。這幾年台灣開放大陸人來台旅遊,大陸人透過觀光了解台灣和金門的風土民情及文化差異,資訊透明化,以金門為例,兩岸通婚率呈下降趨勢。有意娶大陸配偶之金門男性應三思,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人財兩失。 個人覺得近幾年台灣政府及地方政府,為推動婚姻性移民家庭女性融入社會,投入相當資源,倡導多元文化,有不錯的成績,將來也可是他國借鏡學習之處。未來的政府應引導新移民家庭生涯理財規劃,對其子女增強培力,提升社會競爭能力。 這些兩岸婚姻家庭如今已散落在你我身邊,也許是親戚,也許是鄰居,也許是同事……婚姻已無國界。大多大陸女性都具有吃苦耐勞、積極上進、勇於承擔和勤儉持家的中華女性之美德。社會大眾應打開心中那把鎖,推開窗戶迎接陽光,用親切的同理心接納多元文化,身為陸配對周遭人事物也不要太敏感,就能減少衝突和困擾,我們的社會就會更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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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老媼西遊記
第11天,庫爾勒~途經鹽湖、達阪城風力發電廠~烏魯木齊~國際大巴扎~烏魯木齊國際機場(500KM/車程約6.5HR)。 早餐後,繼續沿著天山山脈前進,前往烏魯木齊市區,沿途經過一望無際的戈壁灘、鹽湖,和王洛賓譜過樂曲的「達板城」風力發電站,達阪城到烏魯木齊高速公路上的兩側,上百台風力發電機「大風車」擎天而立、迎風飛旋,與藍天、白雲相襯,在「柏格達峰」清奇峻秀的背景下,在廣袤的曠野之上,形成了一個蔚為壯觀的風車大世界。 ○國際大巴扎(市集),建築群落總面積達10萬平方米的國際大巴扎遵循伊斯蘭建築風格,以傳統磨磚對縫與現代飾面工藝相結合的處理手法,不作舞臺佈景式的建築語言堆砌,體現空間和光影的變化,在涵蓋了現代建築的功能性和時代感的基礎上,重現了古絲綢之路的商業繁華,其濃鬱的民族特色和地域文化對中亞及中東地區的輻射極具親和力。大巴扎超然入選烏魯木齊市「新十景之民俗風情」,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巴扎,經營當地民族服裝、手工地毯、工藝品等,這裏有維吾爾族商人開設的店鋪、餐館和清真寺,在街道的兩側還有各種民族特產出售,可這些都吸引不了你,因為你在意的是,原本以物易物、純樸互助的牧場子弟,什麼時候完全生活在五穀不分、錙銖必較的格柵型的商場間?你這垂頭喪氣的不買客,也只能在晚餐後稍作休息,班機將在晚間23:55起飛,你還是回返台灣吧。 第12天,烏魯木齊-桃園:直飛航班於清晨05:30抵達桃園國際機場,結束你的生日假期。此行深入新疆,行程涵蓋北疆各主要城市與景點,尤其素有謀殺攝影家最多底片排行榜中名列前茅的喀納斯湖、可可托海、賽里木湖、巴音布魯克大草原、九曲十八彎等都被你走讀到,難怪會讓你流連忘返!新疆無論在景色、人文方面都令人讚歎,同時行程所涉及到的每一個點,都是深入新疆的城鎮、自然保護區、高山冰川地區,其中有幾天的路程較遠,雖然比一般旅遊路線較為辛苦,但是美景連連,美不勝收!正像你所說的「值得」─人生難得有第二個六十歲可以到這兒走動哪! 與時競跑、傳統沒落 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的作息時間,比北京晚兩個小時(時區的關係),但全中國統一為一個中原標準時間,所以我們旅程中的作息時間,感覺上,像是每天多出了兩、三個鐘頭似的,當每天清晨四、五點鐘摸黑起床,就著冰冽的水洗漱時,一方面緊張的怕遲到,另一方面心裏卻老是要安慰自己─別急!別急!這可才是凌晨三、四點鐘而已哪!真的因為這樣而遲到了好幾次,實在也很羞赧,最強的一次,是和同事室友發憤圖強,清早五點,就拖了個大行李箱,從四樓摸黑走樓梯下到大廳,結果原來當天因為暴雪急降、停電、停車加上雪鍊,我們在等候三個多鐘頭之後,終於沉沉昏睡在下一個景觀點的六百公里車行途中。 選擇春秋季節做「最後的一批遊客」使我暗自得意不已(以遊牧區而言,今年的大雪,在九月底就下了,十月十五日左右,天山山脈的轉場牧民,幾乎都要離開山區,所以為遊客安全顧慮,必須「封山」)! 辛苦嗎?這是什麼問題?當然!以46.11個台灣之大的省分土地,凡往返任何一處觀光景點,沒有兩、三個小時,甚至長達十個小時的車程,想要遊覽到比較精華的山山水水,那可真是「緣木求魚」的想法囉! 就以我從台北啟程直飛烏魯木齊的例子看看吧:本來預定09:29下午04:00啟航,卻碰巧杜鵑颱風亂了套,這種天候問題誰也不敢怨怒,只能乖乖地等,直等到09:30凌晨03:30,才在一群飢寒交迫、付費而不肯吃虧的大陸大嬸、諷刺謾罵聲中、航空公司道歉連連聲中,由桃園國際機場,直飛新疆省會首府烏魯木齊市,總行程裁示6.5小時,不過直到進入烏魯木齊市區之內,已經是下午1330,這才只能接受,原來地理書本上叫做「迪化」的省城,塞車也是常事,而且,只消這一眼,就瞧得見生猛的國際化發展的大企圖心,平地矗立的十幾、二十層高樓大廈,叫人懷疑,這是歐洲、美國?是中國啊? (7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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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緣分
近五年來,自從一雙兒女經濟獨立,老公事業也較清閒可交代他人,所以每年均得空一段時間夫妻一同出國旅遊,數算夫妻已一同走過峇里島,馬來西亞,大陸三趟,韓國,香港,澳門,越南,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再加上我自己去的美國,加拿大,義大利,法國,瑞士,德國,日本,想想我的足跡雖不比專業導遊的多廣,卻也比許多人堪稱幸運了。 雖說走過多國,我並沒有誇口自傲的意味,反而覺得每次的出國旅遊都只能走馬看花,無法深度的長住去瞭解當地的民俗風情,但每次出國到要回家的前幾天就開始想家,歸心似箭,因為旅途的疲累與飲食的不同,往往讓我想念家裡的床和家鄉的各樣美食,所以雖心中很想找一個喜愛的地方長住一段時間,真正做一個瞭解當地風情的旅者,卻懷疑自己是否熬得住思鄉病? 今夏八月九日又和老公旅遊大陸雲南昆大麗景區,加上去年同樣此日出遊的九寨溝黃龍之旅,連著兩年都在大陸青康藏與雲貴高原區旅遊。但雖同屬高原區卻也因地理環境位置,氣候變遷等因素有不同的風俗民情與文化傳統,也生產出不同的植物與食物料理。 九寨溝位處四川青康藏邊陲,但因屬盆地地型,從成都往山區一路氣候悶熱,稱謂女子是美女;食物以肉類及米食嗆辣火鍋類為大宗。 昆大麗位處雲貴高原,也很接近青康藏高原邊陲,但因有南方中南半島臨海的南風滋潤,所以終年氣候如春,溫度宜人,主食以青棵與馬鈴薯為主,相對食物沒有那麼嗆辣,稱謂女性為金花,往北點的摩梭族女子就要稱胖金花,因為他們以女子胖為美,黑為貴。 說到摩梭人會喜歡女子黑胖的原因,是因為在一千多年前的年代物資貧脊的山區,當地人只能靠駕馬從昆明到大理至麗江進入香格里拉再至拉薩進入尼泊爾印度販賣普洱茶維生,這一路崎嶇不平,蜿延驚險的山路就是著名的茶馬古道。這艱辛的工作使得摩梭族男子終年在外搏命,所以家中農耕及照顧認為這種女子才美,也因如此此族以母性社會為主,也以「走婚」風俗著名。 相對於居海拔較低的大里白族,稱謂女子就是金花,卻崇尚白色,以白為尊貴,房屋外牆大都漆白色為主,女子容顏自然相對白晰秀麗些。當然,隨著觀光遊客不斷湧入帶來的衝激,許多文化的差異比已沒有那麼的明顯了。 好比在車上我們一直被交代要入境隨俗以金花稱謂當地女子,但還是有同團人習慣以「小姐」稱呼當地女子,「小姐」一詞在大陸是被人視為從事特種營業女子的稱謂,以前我記得曾因這樣被大陸女子施以白眼臭臉,但此行昆大麗卻發覺當地女性已聽怪不怪,已經不那麼在意這樣被稱呼,想必這也是一種文化交流下的影響。 這趟旅行回來,發現同樣身處山區的居民,為什麼只是百公里之遙路途的少數民族,卻有不同稱謂和喜好?每次出國到異地旅行,也都詫異著世界之大,各種民族文化風情、語言文字、食物習性、衣飾居所無奇不有,大相逕庭,但不論如何不同,都是在訴說著人類為了生活生存及延續民族的繁衍而依著自然環境,氣候變遷的條件不斷接受挑戰考驗後所形成各異其趣的獨特性。 這讓我想起我們才讀完的小王子一書:原本一人平安寧靜住在小小星球的小王子因為玫瑰花的刺激而離開了可以自主的星球,在無涯陌生的星際旅行了無數個星球,看過了狂妄驕傲、無知偏執、貪婪愚昧、懦弱膽小等人性弱點後,體驗了能在自己的星球照顧愛護一朵自己摯愛的花,擁有清掃小火山灰及鏟除巴歐巴歐樹是一種他應該珍惜的幸福。 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小小星球,無論這屬於自己的一方之地是小或大。 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曾在自己的星球,被誤解或受到刺激而想出走去體驗差異。 我想我們每一個人都曾在不同的星球,體會人因不同環境背景成長出的異同處。 對我來說,每一次旅行,都是往不同的星球去觀察去體會去感受,也許我只是驚鴻一瞥,無法深刻領會異地文化,也無法深刻表達不同文化給我內心的影響沖激,但我相信透過每一個旅行,我在內化醞釀一個不斷進步思考的我,也在給去旅行地的人民不同的風景和思考;透過這樣的交流溝通,每次再回到自己小小的星球就會更珍惜,心胸也會更開闊,因為知道地球各處有不同的人類,無論身處貧瘠或富裕,幸福或艱苦,都在為了使自己的生命更進步,有意義的忙碌奮鬥著。 此次旅行,在某處景點看到一個小石碑上刻了一段話:「觀賞是緣,愛護是分」 我真覺得好有道理,我有幸能有許多美好緣由去許多地方旅遊,體驗不同的文化,但更應該學習愛護尊重每一種文化的差異不同,不可以去批判不同文化,這是到異地旅行應守的份際。 我想秉持這樣的理念去到各地旅行,我都可以得到美好的回憶,然後在屬於自己的小小星球上更怡然自得的珍惜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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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
親愛的,很高興在六年前的現在認識你。是你的友善和溫暖疏理我生活中的不安,在你身邊我總能產生一股平靜又喜悅的能量。 還記得,那是我們第一次的心靈交會,當我一個人痛哭失聲,你緊捱在我身邊陪伴我、看著我。於是小山丘成了我們的祕密基地;是我們如意、不如意都喜歡去的地方。我和你在一起,吹著風、寫寫字、說說話,就好愜意。緣分是如此巧妙,我們認識的時間較短,卻相較其他人建立更深厚的情誼。你好像都能看穿我的心事,就像我也能看穿你的一樣。 然而,當孩子出生時,我們第一次感受到長時間的分離。你時常在房門口默默守候,一有動靜就發出鳴咽聲關心我們。也永遠忘不了,我像小偷一樣換裝,到另一個地方悄悄與你相會的事,我們激動的像快要失去對方一樣。世界一直在轉動,或許我們也變得更加蒼老,但我相信,因為我們都站在彼此的圓心、因為我們如此珍惜著對方;所以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感到孤單。 謝謝老天在我踏上新的旅程之際,派給我一位小騎士守護我。謝謝你,我的寶貝-M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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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現代散文作家選】楊樹清論
楊樹清散文一個最大的過人之處,是其文字節奏、旋律的美,多條支線慢慢搓摩、聚攏成一條更大的主軸,而後骨肉亭勻地作漂亮的整體呈現。又像古人操琴,輕攏慢撚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么,由單絃起指,到眾絃奔競,琴韻流轉跌宕,形成一種他人難以追仿的個人筆風。本選集收錄的〈番薯王〉,足可作為其經典代表作。 〈番薯王〉是他1998年奪得梁實秋文學獎散文的首獎之作,2003年結集成書。這篇作品的寫法布局是縱橫經緯兩條線,縱的是時代背景,橫的是個人身世,交織出歷史及個人生命的深沉,實屬難得的佳構。 此後,他似乎再無超越之作,但手上卻有為數眾多的文史資料存稿,為什麼? 我們試著來探賾索隱一番。佛洛伊德以潛意識的慾望來窺探達文西之為什麼留下一大堆半途而廢的畫作?但在凝視楊樹清這當下,一個人名驀地從歷史跳出來,那就是班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他生前也同樣擁有大量只完成部分的斷章。 之前,我們總為楊樹清感到惋惜,惋惜他創作力的斷層,惋惜他未能建立起一己文學的哲學觀、世界觀。但現在我們試圖從他的方法論入手,或許可以藉此拋露出其當前景境,以及其文本的某些趣味。以下我們要論述的楊樹清文本,將把他的報導、紀實性文本拉進來,視為其散文的一種。甚至也把他的《阿背》──他自己歸類為長篇小說的一部作品,也納進來;凡此種種,總合成為一種我們或可稱之為「大散文」的文類或說體裁。 楊樹清的大散文,在方法論上有著宛如班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的收藏、引用、破碎,與記憶諸概念的強烈的影子。我們這份類比可不是沒來由的,首先我們留意到楊樹清驚人的記憶力,但是從寫《時間與意志自由》、《物質與記憶》的柏格森那裏,我們已經明白,記憶的內在運作實際上並不是加法,卻是一種減法。這種機制給了記憶創造、生成、聯結及其豐采。班雅明對記憶這機制的演繹別出機杼,但看來其實並沒逸出柏格森的哲學喻意,譬如他對包含著精神的物質的執迷,彷彿物質果真如柏格森所說的具有「■延」(duree, duration)的生命力,而精神也含有物質性,又強調破碎、記憶,與中斷;他潛心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等等,他認為普魯斯特的追憶是無意識的,也就包含著忘卻,即包含著減法的記憶。 日本學者三島憲一的《本雅明│破壞‧收集‧記憶》(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一書裏,對班雅明身世及其特立獨行、孤獨的學術生涯,有著詳實的解析,其中有一章專門論述其方法,我們發現有一大部分,居然跟楊樹清有著驚人的雷同。譬如班雅明被稱之為一名「雜屑收藏家」(Debris collector ),這點楊樹清恐怕也不遑多讓,隨著記憶的運作過程,片紙片物、各種零碎的東西,都視若珍寶,先是收藏,再予引用。班雅明在《單行道》一書裏有這麼幾段說法,那簡直是針對楊樹清而說的: 「孩子們為了收藏物品,只要是能去的地方,什麼地方都喜歡去看,他們被建築現場、庭院工作、家事、洋服店,或木匠師傅吸引,總之被那些地方出現的垃圾所吸引,並且無法抗拒。在那些廢棄物之中,他們注意到物的世界有面對他們──應該說只面對他們的面孔。他們在那些廢棄物中,與其說沿著大人工作的痕跡,不如說邊玩那些東西邊組合,在各種各樣的素材之中創造新的,突發性的關係。」 在班雅明眼中(也許是無意識的),這些隨處撿拾、收藏的雜亂之物,是童話性的,具原始意義,在孩子的心靈中散發著清新的魅力,這些碎屑回到尚未被世俗污染的固有本位的意義,而這意義將在今天、明天,或者組合的其他事物變化時變化。這種突發性組成的產品才是童話。 但話說回來,不管是童話或神話,為什麼都有暴力的因素呢?依我們看,原因很簡單,所有的肯定都內含否定,反之亦然,任何真理都指出其反對物,真理的生成,只存在命題與相反命題彼此對換的旋律之中。精神的機制也不能倖免。童話或神話的暴力是內在於自身的,收藏雜屑這件事一如童話或神話的形成及崩潰,終究也是要中斷及廢棄的。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收藏家的熱情是無政府的,是破壞性的。班雅明聲稱自己是個虛無主義者,是無政府主義者。是那些追求作為排列之神的名的破壞性虛無主義者之決斷。阿多諾稱之為「知識性核分裂」的破壞與中斷,但這卻成為班雅明方法論的核心。 (另外,在班雅明眼中,孩子體現的碎屑意義與巴洛克的諷喻相同,諷喻者是被憂鬱束縛的收藏家。) 隨處撿拾、收藏的雜亂之物又和班雅明另外一個概念──漫遊者(flaneur)相表裡,在研究詩人波特萊爾(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的作品時,發展出漫遊者(flaneur)這個概念。(在《波特萊爾筆下的第二帝國的巴黎》中,班雅明特別挑出波希米亞人、漫遊者、現代主義,來分析波特萊爾的風格與態度。) 「與其說這位寓言詩人的目光凝視著巴黎城,不如說他凝視著異化的人。這是漫遊者的凝視,他的生活方式依然為大城市的人們與日俱增的貧窮灑上一抹撫慰的光彩。漫遊者仍站在大城市的邊緣,猶如站在資產階級隊伍的邊緣一樣,但是兩者都還沒有壓倒他。他在兩者中間都感到不自在。他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避難所。」因此班雅明認為,漫遊者以抽離者的姿態旁觀世事,他們是大城市的產兒,在人群中漫步,四處張望。在班雅明的闡述中,包括詩人、拾荒者等,都是城市漫遊者的代表。例如詩人與拾荒者一樣,兩者都孤寂地操著自己的行當,甚至兩者的姿勢都是一樣的,詩人為尋覓詩韻的戰利品而漫遊城市的步伐,也必然是拾荒者在他的小路上不時停下、撿起偶遇破爛東西的步伐。漫遊者形象是現代大城市的特殊產物,他在其漫遊的過程之中不斷地體認、思考與驗證。班雅明在《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書中提到:「波特萊爾知道文人的真實處境:他以一個漫遊者的身分來到市場,表面上是一探究竟,但內心卻是想找一個買主」。班雅明可說是最早體驗到波特萊爾的城市性以及他的商品邏輯的人,稍後,在他《拱廊街研究計畫》的筆記裡也清楚地寫著:「漫遊的社會基礎為新聞事業。文人以漫遊者的身分前往市集,目的就在推銷自己。」 無疑的,楊樹清完全可以附麗於這種漫遊者角色。 其次是引用,班雅明在為其《拱廊街研究計畫》所作的草稿,大量拾掇、引用相關資料,六百多條中用了近五百條。他認為這書是由無數引用而產生之意義的差異化組成的。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說班雅明最大的野心是寫一本完全由引用的文字組成的著作。(德軍攻陷巴黎,班雅明倉皇逃亡前,將他最後一篇文章〈歷史哲學題綱〉托付給漢娜‧鄂蘭)。而楊樹清那冊《消失的戰地》,或竟是這種性質的一本書? 李歐梵曾經在一場學術演講中稱班雅明是「文字工作者」,楊樹清過去也曾經宣稱自己只是一個文字工作者。班雅明常苦於無法彙編成冊,《巴黎拱廊街研究計畫》就是一本未竟之作。楊樹清也陷入相同景境,幸好他在2012年總算編撰完成一部《阿背》──他自己歸類為長篇小說的這部作品,也正是先前無數資料的串連與匯集。 另外,班雅明和楊樹清還有一個相同點,即兩人都很愛「feuilleton」,feuilleton是指法國報紙的文藝記事欄,楊樹清也有這方面的癖好,歷年來,他在金門日報、書評書目、大華晚報、聯合文學等報刊雜誌開過「鄉訊版」、「藝文片羽」、「文化風速」、「作家動態」等等專欄。這些都可視之為史料碎屑的收藏及引用。李歐梵說班雅明提供insights(洞察,觀照),楊樹清的搜集採擷史料的斷簡殘篇,或也可視為這種意義。 金門文壇曾經最被期待的兩顆星星:楊樹清和吳鈞堯。為什麼後者吳創作力不輟,而前者楊卻呈現停頓狀態呢?根據我們前面的剖析,歸納如下述這兩種可能是成立的:一,楊樹清至今還在收藏碎片的寫作前置作業階段,二,由於楊樹清不像吳鈞堯那樣,吳根本是憑性靈書寫的,而楊寫的是匯集了各種人、事、物與文獻史料的「大散文」,把他所有收藏,甚至參與的活動都歸納為他的文本,是一種記憶與遺忘的閱讀藝術。這種書寫文本的關節重心就不在作者,而轉移到閱讀者了。羅蘭‧巴特在其自傳性質的結構主義文本《S/Z》一書裏說:「一個文本由多重的寫作形成,它們來自數個文化,它們相互之間有相互對話、模擬、爭議的關係。」我們若把「數個文化」替代前面提到的班雅明那收藏、引用的雜物、史料,也未嘗不算為貼切?羅蘭‧巴特這裏原是在講作者之死,讀者的誕生必須以作者之死為代價。比附成楊樹清的景狀,也頗吻合。這可以解釋作家身影的消沉。作家並不那麼重要,他拾掇、收集、彙編,沒有成形的部分由讀者補上,或者說,完成的作品由讀者決定意義,或者說作品永無完成之日,最後一種說法是,在作家拾掇第一片碎片就完成了作品。但作家退居幕後,或根本被摒棄了。楊樹清是否正身處在這種作者、讀者交纏的「命名(記憶)與遺忘」的歷史景境裏? 論述至此,我們大致已明瞭楊樹清呈現「十年磨一劍」外表上的尷尬,及其內在幽隱的真實景況。1987年他出版《渡》,1998年,他寫出一舉成名的〈番薯王〉,中間相隔十一年,再隔十四年後的2012年,他出版套書《金門鄉訊人物誌》十冊、散文體小說《阿背》,中間陸續有著《金門島嶼邊緣》、《天堂之路》、《閩風南渡》、《消失的戰地》等報導文學問世。他早中期作品不能說不豐碩,相對下,近年來創作的屢屢中斷、「半途而廢」,或唯有用我們前面那取經自班雅明以及羅蘭‧巴特兩家殊異的哲學、藝術觀來作比附,才能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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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老媼西遊記
○巴音布魯克草原,面積有八百萬畝,是僅次於內蒙鄂爾多斯的全國第二大草原,氣侯涼爽水草豐美,成為和靜縣的重要牧場,也被稱為天山頂部的大草原。遼闊的大草原,一定會讓你聯想到很多塞外行者的詩歌,對吧?你聽誰家哼起岑參的邊疆行詩,那裏又唱遍了古代「敕勒歌」中「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悠遠風景,在這有著「豐富的泉水」之意稱的天地之間,你已經毫無挫折和委屈了。 ○天鵝湖保護區騎馬馳騁,真是心神曠達!每年春天,都有成千上萬雙白天鵝,從南方飛到這裡棲息繁衍,這裡的湖水清澈,雪水掩映其中,除了天鵝外,這裡還有七十多種鳥類生存其間。這裡是全中國天鵝最多的地方,又由於巴音布魯克是高山草原,即使在盛夏山上酷暑難忍時,這裡卻涼風輕拂,是個難得的觀光避暑勝地,看天鵝最佳的時間,是每年的5月至9月中旬,當地蒙古牧民視天鵝為神鳥,任何傷害天鵝的小誤解都不可以犯,包括河邊定時飼養、充當肉食的大鴨子,也都被服伺得頗為嬌貴,連拍照也姿態多多咧。 ○九曲十八彎,在小尤勒都斯盆地平坦遼闊的草原上,開都河蜿蜒流淌,形成九曲十八彎的壯麗景象。那模樣,像一個大寫的蒙古文字,有一種鬼斧神工的靈氣,陽光照在河面上河水閃閃發光,你終於找到你的「通天河」啦!你可記得倒背如流的情節是這樣的:一行師徒走來……「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靈派吞華岳,長流貫百川。千層洶浪滾,萬迭峻波顛。岸口無漁火,沙頭有鷺眠。茫然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急收雲頭,按落河邊道:「師父,寬哩寬哩!去不得!老孫火眼金睛,白日裏常看千里,凶吉曉得是,夜裏也還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見邊岸,怎定得寬闊之數?」三藏大驚,口不能言,聲音哽咽道:「徒弟啊,似這等怎了?」沙僧道:「師父莫哭,你看那水邊立的,可不是個人麼。」行者道:「想是扳罾的漁人,等我問他去來。」拿了鐵棒,兩三步跑到面前看處,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個篆文大字,下邊兩行,有十個小字。三個大字乃「通天河」,十個小字乃「徑過八百里,亙古少人行」。行者叫:「師父,你來看看。」三藏看見,滴淚道:「徒弟呀,我當年別了長安,只說西天易走,哪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遙!」八戒道:「師父,你且聽……。」 ○你且聽,西天易走哪! 第10天,巴音布魯克~羅布人村寨(胡楊林、塔克拉瑪干沙漠美景)~鐵門關~庫爾勒(400KM/車程約6.5HR)。 ○庫爾勒:早餐後繼續的旅程,你還可以踏上屬於南疆的北邊城市「庫爾勒」,這裡是天山南麓的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首府、孔雀河的寵兒,南疆最大的城市,也是新疆省僅次於烏魯木齊的第二大城市,因為盛產香梨而稱為「梨城」,大漠英雄的悲壯天聲,在張騫「鑿空」的絲路上世世代代,你那多感的心聲,在這裡真可低迴再三。 ○羅布人村寨是中國西部地域面積最大的村莊之一:這一處世外桃源,寨區涵蓋塔克拉瑪干沙漠、遊移湖泊、塔里木河、原始胡楊林、草原和羅布人。最大沙漠、最長的內陸河、最大的綠色走廊和絲綢之路在這裏交匯,形成了黃金品質的天然景觀。在羅布人村寨,看可以存活三千年的「樹木活化石」胡楊林樹,分外能使你感佩歷史,再加上羅布人是新疆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他們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邊,不種五穀,不牧牲畜,唯以胡楊木剖成的小獨木舟捕魚為食。他們所用的方言,也是新疆三大古老方言之一,他們的民俗、民歌、故事,都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千百年來他們與世隔絕,保持著原始的風俗習慣,生活充滿了神秘色彩--難怪你這麼的尊崇沙漠中剩下為數不多的「最後的羅布人」,你的前世是否尊古敬昔型的老情人啊? ○鐵門關,位於庫爾勒市北郊8公里處,扼孔雀河上游陡峭峽谷的出口,曾是南北疆交通的天險要衝,古代絲綢之路中道咽喉。晉代在這裏設關,因為險固,故稱「鐵門關」,列為中國古代二十六名關之一,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關旁絕壁上還留有「襟山帶河」四個隸書大字,即到如今,關旁山坡上仍還留有古代屯兵的遺址。 (7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