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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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緣分
楊君是我大學時期的同窗,在校成績優異,為人也很和氣,雖與其無太多深交,但也算相處融洽。 驪歌唱罷那年,男同學們不是繼續升學,就是入伍服義務役,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選擇服四年的志願役。之後同學們才從他口中得知,原來他想藉由四年穩定的薪資收入,以籌措留學費用,並想利用軍中空閒時間,加強自我的外語能力。 退伍後,他通過了托福考試,並如願申請到了美國知名的大學深造。一去數年,於異鄉刻苦學習,終究取得了特殊教育博士學位。學成歸國後,很快的就被東華大學聘為教授。至今時雨春風二十餘載,教育出無數卓犖教育界人才,並在專業領域圈裡享有盛名。 那年,是我帶職就讀研究所的最後一年,正終日忙於埋首撰寫碩士論文。按照規定,舉凡論文最初的研究計劃,或者最後撰寫完成的論文報告,都需經校內兩位教授,和校外一位教授的審核通過,方能取得碩士學位。 初時,我正苦於外校口試教授難覓尋,於憂煩幾日後突然想起同學楊君,只是他遠在花蓮任教,想請其舟車勞頓地來台北參與我的論文口試,心裡著實過意不去。但眼看預定審核日期已迫在眉睫,只能硬著頭皮打電話懇請拜託。 沒想到楊君爽快的一口答應,並囑我將論文初稿盡快郵寄給他,好讓他幫我修改和提供些意見。歷經文件多次的來回傳遞,原本拙作的許多資料闕漏處,以及引用文獻有所訛誤的地方,都經他的指導而做了適當的繕改和修正。 終於在經過了兩次的口試審核後,我幸運的取得了碩士學位。當我幾日後到學校領取學位證書時,指導教授笑著跟我說:「聽楊教授提起過說你是他的大學同學,真令我感到驚訝,他還真是你人生中的一位貴人,能在百忙之中撥冗參與你的論文審查,你得好好謝謝他。」 聞言後的我,心中充滿了感激,沒想到多年未曾謀面的老同學,竟然還能惦念彼此的同窗之誼,並給予我很多的溫暖和幫助。我相信,即使在職場上,楊君算是我專業領域上的先進,許多地方值得我效仿和學習,但和他曾有過的奇妙緣分,卻是我最感溫馨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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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長~院長
C的老公和我的另一半是軍校同班同學,唱完驪歌各奔前程,輾轉數十個寒暑,孩子們都已成家立業了,兩家人依然保持良好的互動。猶記那年應C之邀,慶祝他們結婚十週年。席間我心血來潮:喏,對面就是賓館,蜜月套房已經幫你們定好了,今晚就去浪漫一下吧! 那我們怎麼辦?他們家三個蘿蔔頭異口同聲。你們跟阿姨走,今晚住我家。談天說地吃飽喝足,五個孩子一路跑在前頭,一個接一個鑽進我的車子!四個大人這才想起,剛剛開玩笑的話,孩子們當真了!「輕鬆一下吧!今天孩子就交給我們囉。」我跟外子順水推舟。 幾個月後輪到我們請客,他們家五歲的小兒子,一見面就問:阿姨,今晚哥哥他們是不是也要住我家?起先我們都愣了一下!等到會意過來,會心的笑了。 席間C問我們:結婚十幾年了,說說看有什麼感想?外子笑而不語,我想了一下:結婚前是他追我,結婚後變成我追他。怎麼說?談戀愛時,每回走在街上,他總是禮貌地讓我走在他的右手邊,上樓梯一定是我走在前他跟在後。 哇啊啊!結婚後呢?結婚後發現他走路快又急,每次上街像似帶兵行軍!大家都笑了。我接著說: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追,有一次過大馬路,他走到斑馬線途中,看到黃燈亮了,立即加緊步;被紅燈擋在這頭的我,好不容易等到綠燈,卻找不到老公的身影! 「老婆丟了都不知道,真是的!」同學說他。 「當我發現她被紅燈擋在另一頭,心裡嘀咕著,走路像在繡花!可是左等右瞧,遲遲不見人影,心想,該不會迷路了吧!」 上菜囉。服務生打斷了我們的話題,孩子們似乎也饑腸轆轆了。 「來點酒吧!」他幫同學倒酒。 「小心今晚當『廳長』喔!」C說話了。 「廳長!什麼意思?」 「太太怕聞酒味,每次喝酒回來,我都是睡客廳--當廳長!」 「喔喔!原來如此。」 C說:我怕醉酒的味道,而且非常敏感,有一次他喝得七葷八素,渾身酒氣睡客廳,隔天早上我被那揮之不去的味道醺得迷迷糊糊,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難不成妳也醉了?」 「沒錯,是醉了。因為我從來不貪睡,也不是躺在客廳睡覺的人!」書香門第,幽默感十足的C接著說:「所以我準備,如果再喝得爛醉回來,就不讓他睡客廳。」 「太太,不睡客廳,睡哪?」「睡院子。」「欸!太狠了吧,那我不就變成『院長』了嗎?」「是啊!廳長當久了,也該升院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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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而實際上她的想法也是如此的,有了錢,似乎就變了樣,不但瞧不起窮人、也忘了恩人,更沒有盡到為人母的職責,把兩個孩子教好。讓他們沈迷賭博、欠人賭債,被債主責罰去打掃瘋子的房間來抵債,搞得全身都是臭屎味。即使她想替孩子討回公道,卻被大頭辱罵一頓,想羞辱秀桃來掩飾自己差池的行為,反而被她潑糞,這在傳統的社會裡,是一件奇恥大辱的事啊!有錢,並不能替自己不當的行為漂白;有錢,想欺負人反而遭受一記回馬槍。現在母子兩人,都將成為這個村子的臭人,一旦讓今天的醜事傳開,她勢必無地自容。但此時,她也必須為自己找一個下台階,趕緊回家洗頭、洗澡、換衣,讓自己改頭換面不再是臭人。 於是她怒指著她說:「妳秀桃給我記住,有一天我會跟妳算這筆帳的,絕對不會輕易饒恕妳,不信,大家走著瞧!」 秀桃無懼於她的恐嚇,把水肥瓢用力朝地上一摔,情緒激動地說:「我隨時隨地等著妳,如果不敢來就不是妳娘生的,找連長當幫手老娘也不怕,不要以為妳是誰!」 (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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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寫生、文字,藝林三棲 ──訪洪明燦老師談創作、教學
書法、寫生、文字,洪明燦老師藝林三棲。書法第一,寫生次之,文字則為玩票。由年少的藝術有夢,到中年、壯年的築夢有成,明燦老師以三棲之姿健行、悠遊於藝林,不厭且不倦。個展4次,聯展無數次,問洪師,其源源不絕的動力來自那裡?「一筆在手,其樂無窮啊!」洪老師如是說。 「民國93年(2004),洪老師50歲,從金湖國中地理老師退休,繼續於書法教學。相較於地理本科,洪老師為何更鍾情於書法教學?」 「我愛地理,但我更熱愛藝術。 基本上,我從地理教職退休前,心中已有一個定向,即藝術的誘導。 民國58年(1969),年少的我,就讀於台南師專,甚喜歡王家誠老師的水彩教學,故悄悄地在心中埋下了一顆追逐藝術的種子。50歲退休,專志藝術,算是呼應年輕時對書畫的憧憬和夢想吧! 而且,客觀環境上,1998年,『金門驅山走海』畫會成立,一群地區年輕的書畫愛好者,如唐敏達、張國英、楊天澤……等等,群英聚會,畫會目標明確,有一具體的實踐方向:金門鄉土寫生活動。 以畫會友,年輕的心,熱情如火,走出戶外,對景寫生,談天說畫,各以不同的方式,如水彩、水墨……,在畫紙上表現鄉景鄉情,彼此切磋作畫的技巧與觀念,並每年舉辦聯展,互相觀摩,其樂融融! 『驅山走海』持續至今,是現代金門甚具代表性的社團之一。」 「除了師專時期的美勞訓練外,洪老師在藝術上,以古帖為師,以自然為師。此外,還接受過其它學院的訓練嗎?」 「2009年,我55歲,自省到:長期的鄉土寫生已達瓶頸,難以突破,故特地前往中國大陸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取經。 杭州中國美院的學習,以山水畫為主,書法次之。經過為期8個月的訓練,透過臨摹古畫,對山水畫的輕靈虛境體會甚深。中國山水的煙嵐水氣,虛無縹緲,其意境比起一目了然的風景畫更耐人尋味。 此體會正好為我的金門鄉土實景寫生,注入了虛境的新活力,也催生了我日後畫金門水墨鄉景的新樣貌。 現今,一眼望盡的鄉景寫生已不再能滿足我的創作欲,我正嘗試著以鳥瞰的視野,用虛筆畫水、實筆畫石的方式,來表現金門的山川。」 「洪老師的書法教學,深入國小校園、社區大學,大小通吃,且同具熱忱。可否談談你書法教學的特色?」 「我教書法的熱忱深受杜忠誥老師影響。就讀師大地理系時,追隨杜老師三年。杜老師的書法教學,本身技法成熟,對學生鼓勵有加。還記得學畢回金前,杜老師勉勵我:『回金門後要把書法推廣出去!』 因此,民國73年起,我從金城鎮黨部,一路教到傅錫琪紀念館,教到金門社區大學;從兒童教到成人,教到樂齡者。若問我的書法教學有何特色?有法可循,循循善誘吧!」 前人寫書法,教者多半放牛吃草,學者亦多半自由揣摩。而洪明燦老師的書法教學,師承杜忠誥,強調有法可循,循循善誘。 除了傳統的永字八畫外,明燦老師將杜老師的技法再作深入的開發,完成兩套講義: 1.以38張講義,臨摹歐陽詢楷書,一星期1張; 2.依學生各人性向,為其尋找適性的字帖臨摩之; 3.要求學生先以嚴謹的楷書打下根基,再習行草……等字體; 4.學生依個人的體悟,完成作品後,擇優展示,師生互動賞析。 明燦老師回憶道:「從事兒童書法教學的初期,除了從學生作品的進步,帶來成就感外,家長的肯定,更具鼓勵作用。多數家長為同事、朋友,當時社會大眾普遍對『寫書法可培養定性』具有共識,認為『學書法的孩子不會變壞』,因此,不少小朋友由小三一路學到小六,未曾間斷。 至於成人書法教學,我常鼓勵他們:『若能度過一年2學期辛苦的基礎訓練,書法將登堂入室成為你的好朋友。目前,有10多名成人學生,他們已跟著我多年,一路走來,小有成績。」 「藝林三棲,書法、繪畫外,請洪老師也略說文字創作。」 「文字方面,我的取材較窄,大多以藝文活動的記實為主;對書畫作品的評論,態度上,鼓勵多於求全;至於少數的生活抒情,當然是有感乃發。」 藝林三棲,但人的時間、精力有限,必須有所取捨。明燦老師自認為:「三筆在手,書法的天分最高,反之,文字的駕馭力最弱。」 所以,三者在洪老師心中的分量亦有別:「書法第一,繪畫其次,文字只能算玩票。」 「最後,讓我們聽聽明燦老師對未來的自我期許吧!」 「書法學習的變遷,它是自然地、漸進地.由臨摹古人書法作品入門,臨摹再臨摹,透過人生的閱歷、體悟,才能逐漸走出自己的風骨、格調,達到字如其人的境地。 書法,已成為我的日常,一管在手,揮灑自如。 繪畫方面,為了結合書法,我的繪畫由水彩轉向水墨,且嘗試融合虛實之筆來表現鄉景鄉情。配合聯展,每年也拿出10件左右的作品。 至於文字,則暫歇。哀樂中年,進入初老,心境上也進入了『欲語還休』的階段吧! 藝術無止境,我的藝術前路,尚有一大片園地可供發揮,我對藝術的追求亦永不罷休,因為內心歡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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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舊沙發兩樣情
客廳那套酒紅色的沙發,從孩子們童年、青少年、直到現在大兒子大學畢業,已經使用了非常久的時間。全家人總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吃東西、聊天、午後打盹、酣眠……或卯起勁來組一千片的拼圖、驚聲尖叫的嗨玩刮刮樂,甚至隨意看書、滑手機、聽音樂……各做各事、各自靜默,享受著日常、無壓的放鬆。沙發總像有魔法般,讓人甘心、安心、放心的依賴著、黏膩著、纏繞著它,它像似客廳裡的聚光焦點、絕對寵兒。它陪伴我們渡過漫長的光陰,給了我們許多幸福時光,讓我們擁有了無限美好的回憶……沙發紮實、強韌、耐用,無聲無息守候在我們一家人的歲月裡;卻仍逃不過龜裂、破損、內襯泡棉外露的命運。實在拖了很久,在不得不淘汰下,一家四口趁著連續假期,便驅車前往目的地挑選新沙發。 我們踏進碩大寬暢的展示大樓內,先看沙發款式、再看顏色。高背、低背、L型的貴妃椅沙發、還有強調耐磨、耐刮、防潑水、防塵、防汙及貓狗抓布的沙發,繽紛多彩的色系、材質與價格……一家四口問喜好、提意見、同商量。一一在試坐、趴、躺的體驗後,讓肩頸、背、腰、臀貼近沙發,憑倚靠度、包覆度、支撐度選擇適合我們家的沙發,決定後購買。新沙發仍舊是1加2加3式,供6人坐的組合;圓潤的飽滿曲線,莫蘭迪色的低調灰藍。連同一併更換的那張樸實、溫潤的樟木大茶几,我們興高彩烈的添購二條白色基底、大理石紋不同款的桌巾,搭配灰藍色的沙發;藍白相輝映,有簡約的時尚、清新的優雅,讓我們也覺得舒服、歡喜。 舊沙發於我,有一種像是對物件衍生的依戀感,雖然再也看不到、觸不到,不代表它消失;只要心裡記得,它永遠無可取代!舊沙發曾經縝密的凝聚了我們一家人的感情,有過去鮮明的生活足跡與氣味,是深刻的永恆烙印。舊沙發離去時,就像好朋友開了十幾年的車,等到換新車時,對它深深的一鞠躬,我明瞭那種感謝與不捨的心情;那是與物件朝夕相處所累積出的情感。我想舊沙發已經貢獻了它此生最好的價值,完成它最大的使命;而後光榮謝幕、無憾告別。 新沙發於我,是一種對物件產生的新鮮與嚮望,它不昂貴、奢華,卻是厚重的禮物。更像是迎接一位家中的新成員,我們未來的夥伴!大家投以關注、在意,傾入想像、期待。新沙發將與我們同行,我們也會竭盡心力的照顧、呵護它;希望新沙發壽命亦長,能夠陪我們走得更久更遠……我想它一定能夠發揮它最佳的功效,展現它獨一無二的光芒與魅力……。 舊沙發,總在我們懷念、追憶之餘,讓人更懂得感恩與珍惜!其實沙發本身只是沙發,就像一雙球鞋、一支手錶、一個杯子、一本書、一張CD、一顆扭蛋公仔……只因為與我們相遇、交會,便標識了它存在過的意義。舊沙發的離去,讓接棒的新沙發得以湧進新的力量,承載著我們家人的愛,一起繼續的歡樂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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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安全的庇護
從我有記憶以來,媽媽對於我的健康與安危管理一直十分謹慎。年幼時期和媽媽去菜市場的路上會經過雜貨店,琳瑯滿目的餅乾,糖果,飲料和冰品總是吸引著我,我常常想要選擇其中一種商品來品嚐,都會被媽媽禁止。原因是她認為即便是相同的商品,連鎖商店或超市所販售的商品來源比較安全可靠,媽媽寧願多走幾步路到她信任的商店購物。兒時的我從未在早餐店內用過餐或是外帶餐點,無論是平日或假日,早餐都是由媽媽親手製作,因為她不放心外面的食材安全性,也擔心影響孩子的營養攝取。若我們需要在外面用餐, 所有的用餐地點也都是透過媽媽的精心篩選才能嘗試。 就讀國小的時候我需要搭乘校車上下學,雖然從家到車站的路程我早已熟門熟路,媽媽依然堅持早上陪我前往車站,下午在車站等我搭校車返家。我能自行外出的範圍僅限於離家幾步的商店,不被允許自行步行到另一端熱鬧的街道。那時,我經常羨慕同學可以去參加生日派對,由於媽媽不熟悉其他人的背景也擔心我的安全,所以不允許我參加。然而,媽媽卻很歡迎同學到我家玩也會熱情招待對方,畢竟她可以確保孩子們在她視線範圍內都是平安的。 升上國中後我開始騎自行車上下學,媽媽規定我騎自行車的最遠距離只能到學校。若有同學約我外出用餐或逛街,皆不會得到媽媽的同意,媽媽總是說她可以陪我外出,這樣她會感到安心覺得安全。那時的我不理解媽媽的想法和做法,於是我們常常爭吵。而周圍的長輩總是勸我,這些都是媽媽對我的愛和關心。 直到我獨自在外求學後,我開始嘗試早餐店的餐點,和好友一同逛街看電影,或是去朋友家聚會,逐一實現我未曾嘗試過的事情。進入社會後,我依然與家人同住,媽媽的限制也逐漸放寬。但在我加班或晚上有應酬的日子裡,她依然會等到我平安回家後才能安心入睡。當我出差或旅行到國外時,她也堅持每天與我通話。 幸運的是媽媽的嚴謹並未影響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我曾向媽媽詢問過她過去對我的照顧方式,她的回答是因為她從小失去了母親,不知道什麼是母愛, 也不曾感受過母愛,她不斷告訴自己,有了孩子以後要給予他們滿滿的愛。如今,我看著朋友們無微不至地照顧孩子,我漸漸理解媽媽以前的用意。過去,我或許覺得這是一種束縛而不是愛,但現在我認為,每個人對愛的表達方式不同,這也是愛的一種呈現。我也對媽媽一直以來無私的付出感到非常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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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秋月不疑有他,雙眼也受到糞水的波及而一時張不開,她趕緊伸手抹去臉上的糞水,氣急敗壞地說:「妳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竟敢潑我糞水,存心觸我的霉頭,我今天非跟妳算一個總帳不可!」 秀桃又快速地盛滿一瓢水肥拿在手上,然後警告她說:「妳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潑妳第二瓢,讓妳徹徹底底成為一個臭人!好讓村人來看熱鬧,看看討伙伕班長的女人不要臉,還是連長的姘頭是一個臭女人!」 秋月以為她跟連長相好的事沒人知道,想不到被秀桃以指桑罵槐的方式一一揭開。雖然她沒有明說,也沒有指名道姓,但她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好事,自己心裡明白。因此在行為上,彼此都有缺點,誰也不能笑誰,倘若跟她繼續纏鬥怒罵下去,或許不會佔到便宜,而且還會讓村人看笑話。尤其被人潑糞水,更是一大恥辱,這也是她料想不到的。 原以為秀桃好欺,罵她、她不敢頂嘴,搧她耳光、她不敢還手,可以緊緊地把她踩在腳底下,讓她不得翻身。可是萬萬想不到,她會用這一招來羞辱她,一旦讓村人知道她被秀桃潑糞水的事,日後她要怎麼做人,所以今天真正的輸家是她自己。萬一有人問起,她又如何自圓其說呢?而且很多人都會站在秀桃這邊,因為她是屬於弱勢的一群,以為她有錢就可以隨便欺負人。(一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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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李金昌前輩
李金昌前輩以一百歲的高齡在印尼泗水謝世,令人惋惜不已。沒料到我們到印尼泗水的第二日即2023年7月8日去探望他,竟然成為與他的永訣。他是印尼國慶日8月17日撒手離世的。距離我們去探望他不過才一個多月。 2019年疫情爆發前夕,我們到泗水,現為印尼東區文友協會主席的葉竹陪我們去探望過他一次。當時我在泗水的《千島日報》不時看到他的文章發表,萬分欽佩他,九十幾的高齡了,還在寫文章!據李夫人寶璇說,金昌前輩每天淩晨約四點鐘、天還未亮已經起身,第一件事是在家居周圍散步一兩圈才回家,回家後家人會為他沖一杯「咖啡烏」(不加奶的純咖啡),然後他一支健筆在手,開始了「爬格子」。這樣的韌勁兒相信今天的年輕人已經望塵莫及,今天的年輕人全用打字,已經不太會一筆一劃地寫方形字了。那時我還寫了一篇短文《李金昌的筆》,裡面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李老前輩在沒有人催促下依然那樣自覺寫文實在不簡單。我們看到不少文人,一旦年過八旬,早早就封筆了,有人以為寫作傷身也傷神,孰不知寫作人寫慣了,不寫才最累;寫,還是預防癡呆症的最佳良藥!李老越寫越健康,東區文協難道不該頒發一份『印華寫作勞動模範』的獎狀或一個獎座給他嗎?」 那時他已經九十六歲吧。山東有個著名詞人雷澤風老師讀了很有同感,賦詩唱和: 七律‧讀東瑞《李金昌的筆》:「金昌文曲耀輝煌,不輟筆耕寫麗章。勤奮為文涉獵廣,艱辛寫作壽天長。藝術珍品廳堂滿,千島風情氣氛揚。印華文學誓師會,帥印高懸震八荒!」 記得金昌前輩當時說話聲如洪鐘,中氣十足,印證了寫作人最長壽。李夫人寶璇當時也已高齡,近九十歲,依然思維清楚,說話不含糊,她告訴我們李前輩近期淩晨不再走動,只在室內伏案勞作。我那時想,他的文章多涉及文史,必是讀了不少史書有感而發吧。 疫情連綿四年,直到2023年,不時打電話給我老伴瑞芬的寶璇姨,有次打來電話,很興奮地報告說,金昌今年一百歲了,口氣中頗有感覺很不容易走過來之意。我們除了送上身體健康的祝福外,還說到印尼泗水一定會去探望他。是的,百歲長輩、前輩,讀書讀到老,寫字寫到老,無大病纏身,非常難得!1990年正當他六十五歲,他還報名參加了廈門大學三年的函授生,學的是古典文學和現代新文學系,試問,這樣的人瑞不是活寶是什麼?他也確實是名銜無數,獲獎多次:最令人感動的是,一九九六年九月,印尼雅加達的文友藉著中秋聯歡的名義,在西爪哇避暑勝地本哲舉行振興華文文學的誓師大會,那時印尼天還未亮,禁止華文的劊子手蘇哈托還沒倒台,大家都冒著巨大風險聚會見面,李金昌前輩也從泗水路途遙遠地趕來。印華作協雖然還沒成立,但已經有了籌備的雛形,他接受了委託,回到泗水,準備做點事,沒料到發生變數。印華作協成立後,他最初是印華作協的副主席,後來是名譽主席;在東區,他則是印尼東區文友協會的顧問。他還曾獲得第12屆亞細安文學獎(印尼得主,2010年)、「愛寶島亦愛金門」終身成就藝術家榮譽(2014年)等……我們就對李夫人寶璇說,我們七月八日會來泗水,會和泗水金門籍的企業家李康城夫婦來探望他,請他們夫婦一起午餐。本來以為一切順利了,沒料到過幾天李夫人說,金昌依然早起,起來看書寫字後,又會睡一會,八九點就起來,他不想再出門,歡迎我們到他們家坐坐。 七月八日早晨,我們在酒店吃過早餐,瑞芬的老同學、也是著名慈善家李康城夫婦就由司機開車來接我們到李金昌前輩的家。這天,天陰,半途雨勢大了起來,到了李前輩家居所在的小巷,雨漸變成了傾盆大雨。我們下車後躲在屋簷下。李前輩的家雖然是舊居、平房,但看來佔面積不小,從前廳到後院,橫跨兩條小巷,有兩個門進。我們等了很久,才走進去。寶璇姨熱情招待,她說早晨她寫了一張紙條,擺在他檯面,告訴他香港的東瑞、瑞芬要來看他,很是高興;也不斷感謝康城、秀蘭夫婦很關心他們老夫婦,經常派人送物資過來慰問他們。聊了一會家常,金昌的兩個兒子就來幫忙母親,從金昌前輩休息的房裡扶父親出來。看上去,李前輩還是那樣精神奕奕,面色紅潤,只是需要旁人扶持一把,不需要借助輪椅,坐在中央的靠背椅子後,他也都還認得我們兩對夫婦誰是誰,點頭致意,話是比以前少了些。我看到他那張常常伏案勞作的檯堆滿著書籍照片,滿牆的舊照、得獎報導剪報,還有書法獲獎的紅色大橫幅,禁不住被吸引,如有神引般的起身,抓手機拍攝了些備用的照片。 拍著、拍著,不由得想起了李金昌一生的傳奇曲折經歷,1925年他出生於金門古寧村,1937年為了避開踐踏金門土地的日寇鐵蹄,逃難到廈門,沒想到1945年日寇投降前夕,日寇垂死掙扎,在金門強征馬夫,李金昌不幸也被「征到」,從同安渡頭上船,歷經漳州等多個縣鎮,真是上有飛機轟炸,下有日軍催趕、機關槍掃射,爬山越嶺,餐風露宿,備嘗了路途上的千辛萬苦;1948年從廈門南下,先在婆羅洲(印尼加里曼丹島)東部的三馬林達落腳,1952年和莊寶璇結婚,1961年移居爪哇島東部的蘇拉峇亞(泗水)。在印尼李前輩做過商行財務、秘書,也曾經與朋友友合作經營過輾樹膠生意和做自行車輪胎。1999年李金昌先輩向當時在位的金門縣陳水在縣長提出立馬伕紀念碑的倡議,2001年12月14日攜李夫人到金門參加有關的剪綵儀式。李前輩還將他經歷過的被日寇強征馬伕的經歷寫成了充滿血淚的驚心動魄的《金門憶昔》(印尼與東協,1998年),頗有歷史的參考價值。其他著作還有《李曼陀文集》(印華作協,2004年)、《浯島啟示錄》(金門文叢,2005年)、《僑批申遺》(,印華作協,2014年)以及自己裝訂的《西廂文集》……。 大家見到我在拍照,就說我們一起合影吧!於是他們的兒子用瑞芬的手機拍了我們三對夫婦。李夫人寶璇姨非常熱情,見我們品嚐她端出來的橘子後不斷稱讚,竟裝成兩袋,讓李康城夫婦和我們分別帶回。我們起身告辭時,外面大雨初歇,熱帶的炎熱氣候剎時變得非常涼爽。上車後,遠遠看到寶璇姨還在籬笆小院,向我們揮手再見。我們也在心中默默祝福,兩位前輩身體健康,李金昌前輩能夠超越百歲,多活一些年。 沒想到回到香港後不久,從李夫人電話中告知曉老前輩因為在家跌倒,被送到醫院治療、輸液,我們還以為情況穩定了,沒想到八月十七日上午,李夫人打電話說金昌前輩剛剛走了。 李金昌先生的名字鐫刻在金門慈湖的馬伕淚石頭上,也鐫刻在馬伕苦難紀念碑上,金門人不會忘記他。 李金昌前輩的離世,真是印華文壇的損失,海外金門籍作家少了一位重量級的大將!他勤奮的一生,不愧為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一生沒有虛度過,值得我們永遠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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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謠(閩南語)
天未光,狗未吠,骨力欸,就起床。工課擔,擔出門,心索緊,去麥園。 當露水,薅屹囥,當好薅,日頭軟。落雨後,否勢薅,一模塗,骹手操。 大風來,稈亂折,一頭薅,一頭比。人立捷,雙手捎,拄霎仔,就歇骹。 大股薅,兼鋪排,日曝過,麥擁來。拄麥梳,縛椅條,鋪布袋,接好數。 麥搭梳,出力揪,手中稿,就現丟。坐否勢,空骹蹺,麥梳拹,縛牢牢。 腹肚枵,骹手了,糜捾來,食了了。控起來,閣再拚,真大垺,拄袋喙。 攄矣攄,抔矣抔,紅光面,汗咧出。闊褲縫,穗來軁,趖懸懸,鑿尻川。 大骹頓,伸手閹,家己唸,誠是悿。袋滇滇,貯入車,卸入廳,去佔埕。 小可日,倒落披,大日曝,夠焦離。中晝起,無第覕,工課項,相分伻。 空中踅,長柴梗,坦平拍,才袂折。粒分離,推去邊,穗銜粒,重拍起。 大粒汗,捷捷滴,無停工,到坎站。提畚斗,徛椅頭,汲麥仔,等風透。 幼的飛,粒規垺,挨粒去,入布袋。貯入缸,作一會,選種籽,另外憩。 大麥矣!來講說:攑懸屹,舂臼槌。有時舂,有時擂。茺懸懸,筅落去。 大日曝,撥出殼。無殼粒,磨張等,踅去縫,挨閣擠。相放伴,人誠濟。 麥角仔,落鼎煮,糝綴抐,袂結塊。啉麥糊,入腹肚。誠緊枵,免半晡。 麥粟麩,炒芳芳,攪糖水,囡仔捌,抳一條,食矣飽。磨幼粉,炊糕仔, 印紅花,七月拜。小麥真!有粘性,煎麥炱,糗戴戴,作點心,誠好貨。 麥芒幼,著火薰,蠓覕房,飛離開。麥仔殼,作一垺,坱牛椆,欲就有。 翁佮某,共扞家,啥咪人,愛種麥?啥咪人,愛作客?俗語話,臆一矣! 查某人,愛唸謠!聲牽韻,起落調。早年情,起心興!拄有閒,唸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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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腳踏車情懷
小時候的夢想是能夠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腳踏車,可以逍遙自在快樂地乘風而行,可載人亦可馱物,令人心生羨慕。奈何小學就讀官嶼國小,在楊氏家廟、宗祠裏讀書,就在住家附近,即使高年級述美國小新校舍落成啟用後,在官澳村郊,走路就可達,離夢想尚有段距離。 小學畢業進入金沙國中就讀,住家離學校有數公里之遙,引頸期盼夢想終得以實現;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因家徒四壁,不可能有新的,連二手的也買不起,是爸爸向大伯父要了一輛廢棄車,外表黑漆漆的又長滿了鐵銹,頓時心涼了半截,父母除了安慰,另想辦法把整台車推到井邊清洗一番,也成了我的最佳伙伴。 金沙國中學生有來自述美、金沙、安瀾、何浦、開瑄等國小,同學有公車族、騎腳踏車族、走路族到校上課,放學時,騎車族由學校車棚裏魚貫而出,有如過江之鯽,迤邐於國中路。回家路上,鄰家炊煙裊裊,倦鳥歸巢,一幅安逸的農村曲。 一個寒冷的冬天,傍晚放學,如往常騎著單車回家,半路上車子拋錨了,停下來檢查、修理,依然無法騎,眼見天越來越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心裡非常害怕,開始胡思亂想(小時候鬼故事聽多了),此時木麻黃樹沙沙作響,前後一片漆黑,浯坑到官澳是上坡又是逆風路段,真是欲哭無淚,沒有畏縮的條件,只能勇敢面對,一步步往前走,到家時,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早已濕透衣襟,結束了驚魂,對腳踏車的記憶烙印在心底。 少小離家老大回,離鄉數十載,退休後返鄉定居,故鄉是他鄉,他鄉亦故鄉。得以回憶兒時舊夢,踩著晨曦,踏著晚霞,徜徉於榮湖、金沙水庫青山綠水間,平日雖有雜事羈絆於身,亦是優遊渡日,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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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雜記】明明一家人,怎麼不一樣
「快快快!加油!加油!加油!」終於抵達終點了,100公尺的跑步,姐姐總是拿第一名,從國小一年級到六年級,她都是短跑健將,熱愛跑步的她,其實個子嬌小,但是身手矯健,得很多的獎牌、獎狀把家裡客廳裝飾得金碧輝煌。 「妳又在看書了,從早看到晚,都不出去玩,真是的媽媽擔心妳的身體,體質比較微弱,不再出去外面運動,恐怕身體會越來越差,媽媽總是這樣細心的叮嚀著,但我總是回答:「讀書可以讓自己獲得很多的知識,而且培養國際觀,沒有到過的國家,還可以從書本獲得知識,我總是這樣的回答媽媽,因為我喜歡旅遊,這樣對我來說,讀書是可以獲得我所想要的各國的資訊,就像一塊海綿吸滿了所有的養份。 媽媽每次看著我們兩個,總是說真是奇怪,同一家人,一個女兒喜歡運動,一個女兒卻不喜歡運動,一點都不能勉強,但只要妳們都能夠開心做自己的事,那就是媽媽最大的安慰了。 姊姊跟我南轅北轍,但姊妹感情依然非常麻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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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妳敢!不要以為妳有錢、又有靠山,就想欺負人,我秀桃不吃妳這一套。雖然我不要臉,但妳秋月也高尚不到哪裡去,如果妳敢先動手,我就對妳不客氣!」秀桃憤怒地說。 秀桃話剛說完,秋月真的衝上前來,二話不說就朝秀桃的臉頰搧了一下。即使臉部火熱,疼痛是難免,但秀桃忍下,不想跟她爭吵。因為她早已想出一個辦法,今天非要給這個目中無人的貴婦難堪不可。因此她責問她說:「是妳先動手的,對不對?」 「先動手怎樣、又怎樣?難道我還怕妳!有本事來啊、來啊!」秋月逼人地說。 秀桃已忍無可忍,快速地拿起糞桶裡的水肥瓢子,盛滿一瓢水肥,然後使力地朝她潑去,並氣憤地說:「妳這個冷酷無情的臭人,就讓妳臭上加臭!」 秀桃潑出去的水肥,正好不偏不倚潑到秋月的臉上,而且不斷地往她的身上流下,整個身子從上到下都沾滿著惡臭的糞水。(一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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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追憶
一、明智的決定 金門中學第十五屆初中部暨高中部第十二屆畢業同學會在第六屆理事長陳賢德於本年7月11日召開理監事會議,決定將今年中秋節同學聯誼會擇定日期為國曆9月26日(農曆8月12日)星期二假金湖紅龍餐廳隆重舉辦,因感念第十五屆初中部同學於52年畢業離開學校後,迄今恰逢60週年,故決議通過旅台同學會與在金門同學會擴大一起舉辦並歡迎大家屆時攜眷踴躍參加。 二、金門中學的由來 一九五一年秋,金防部司令官兼福建省主席胡璉,令私立金中、金東兩所中學合併為福建省立金門中學,並建新校舍於金城鎮後浦西門外今中正堂兩旁,派傅亢先生為首任校長,招考新生計初中生八班、高中生一班,隔年一九五二年再附設簡師一班;一九五四年逢「九三」砲戰爆發,將福建省立金門中學遷校至陳坑村陳景蘭大洋樓並重建校舍於陳坑村;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期間,校舍多處遭匪砲炸毀,同年十月九日金中所有學生共九百二十一人疏散至台灣,分散分別借讀於三十多所省中,造成一時間的大批「流亡學生」,直至一九六○年春才回到金門復校,金門防衛部政戰主任姜漢卿少將被派兼任福建省立金門中學校長,聘請張長芳教務主任,招收初一新生八班,初二生三班及附設特師科一班;一九六一年四月十六日,姜漢卿校長原軍職調防,旋派賴淮先生接任金門中學校長,任期內完成新建四棟校舍、增建兩座科學館,又於一九六二年附設高級農藝職業科一班;一九六五年,戴華先生始接替賴淮校長,擔任金門中學校長,又增設漁勞科一班。 三、砲火洗禮後的復校師生 大家咸認賴淮校長無疑是「八二三砲戰後」金門中學復校的靈魂人物;金門中學初中第15屆學生,也成了戰後金門中學在金門復校招收的第一批初中學生,賴淮校長與這一屆計分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等八班的四百多位初中學生,到初三畢業時雖然只剩忠、孝、仁、愛、信、義六個班學生,但是師生之間有著一千多個朝夕相處的日子,更培養出一份難以割捨的「革命情感」,每一年旅台的同學聚會,都會邀請戴華校長、賴淮校長,廖啟迪、齊國良教官,教務主任張長芳,任課老師李國斌、黃天貴、蔡永堅、許榮輝、洪福壽、倪國榮、許富美、吳鎮南、訓育組長董繼武、女生管理員蔣仲英等老師來參加同樂;在金門的同學會也會邀請沈雪娥、張先善、蔡世炎、盧錫銘等老師來參加聚餐聯誼。 四、文武兼備,獨領風騷的風雲人物 被「九三」、「八二三」砲戰打亂的金門學校教育,又在砲火過後接受中學教育的第一批莘莘學子,很難想像,他們畢業到現在已歷六十載漫長歲月,年齡多逼近或超過八十之年齡了。別於一九五八年金門「流亡學生」在異鄉流離的背景;一九六○年入學的這一群,回歸本土、根植島鄉,他們的文化生態、生命歷程,成了金門戰後教育最佳的觀測點。 金門中學初中第15屆八班畢業生四百多人,升讀高中第12屆只剩忠、孝兩班九十八人畢業,年代是一九六六年,當時金門正掀起一股「從軍報國」熱潮;前一年報考陸軍第三士官學校的第一期金門子弟就已多達四百五十人。除了「士官」外,國防部也希望能從金門子弟吸收一批「軍官」養成教育的人才。一九六六年考取進入陸軍官校與政戰學校就讀的金門中學高中部應屆畢業生中,陸軍官校者計有陳尚書、蔡承林、董巖山、李錫恭、吳景樹等五位同學,政戰學校者計有李清正、李國基、陳水在、陳龍福、楊肅池、楊誠璽、楊溫利、周軍呼、辛寬得、許清安等十位同學,另有外省籍張天霖同學一人考取情報學校。這些升讀軍事學校同學當中,第一個升少將當將軍者就是張天霖同學,緊接著陸官系統的陳尚書、蔡承林,政戰系統的李清正也都升上少將,其餘都以上校階級退役。換句話說,這一屆一九九六年生讀軍事學校的十六位同學當中就出了四位將軍,政戰學校第十六期的李清正、陳水在兩位同學,又於一九九○年、一九九一年前後獲軍派金門縣長,李清正離任縣長回到軍中發展,於中山科學院財務中心主任任內升上少將,退役後又返金擔任國民黨金門縣委會主委、國民黨專門委員;獲軍派緩官派,陳水在又當選兩屆民選金門縣長長達十年之久。其他同學,陸官系統的董巖山曾任過金門物資處處長、福建省政府組長。而政戰學校李國基自空軍退役後改任中國國民黨金門縣委會主委、楊肅池曾任金門文化中心主任、辛寬得曾任金酒公司總經理,楊誠璽曾任福建省政府組長一職並兼代理省政府主席要職,風光一時。 老同學中,軍、政、黨、公、教、從事社會要職者可說是一網打盡!既使在金門縣議會,王水彰、陳恩賜、張光海、王再生等同學也曾任或現任議員多屆,王水彰、王再生兩位並分別當選為議長。 留在金門政界的同學也有多位獨領風騷;旅台的同學在企業領域也表現亮眼,生於庵前村的陳世昌是日本松下電器在台灣成立五十年來第一位代表日方的台籍常務董事兼台松電器、松下資訊董事長。生於瓊林的蔡其演曾任中國人壽駐菲總經理、現任職富邦金控。生於陽翟的駱國晉曾任職統一企業高階主管。生於安岐的蔡耕福曾是台灣最大規模的雨具製造事業之一。生於后宅畢業於台大商學系經通過海關高考的王世棟,曾擔任海關總局副局長要職直到退休。生於洋山畢業台南成功大學的蔡聰挺任職新玻高層主管。生於後浦西門的薛瓊招在三重經營知名的西點麵包廠老闆。生於內洋現居板橋的吳明星當過金門縣農會總幹事。生於金沙鎮後浦頭現居台北市的黃蘇生,曾任職東元電機高級管理師、金酒公司營業組組長。出生於金湖鎮山外的陳欽海是中興工程公司經理。官澳的黃邦固也分別在大企業及果菜市場任主管,目前又經營有名的蛋糕食品公司任董事長。生於金城的葉秉奇在美國經營電子錄影唱卡帶等公司也大發利市。 在教育學術界,也出了四位博士,出生於沙美的留美博士張雲景任教授於台北長庚大學。生於湖下的留美博士楊少甫曾任台北縣長蘇貞昌秘書。生於呂厝的王水彰,自軍職退役後從事經商生意,並當選過金沙鎮代表會主席、金門縣議會多屆議員、議長、好人好事運動協會理事長、國大代表、紅十字會會長、後又攻讀政治大學行政管理碩士、又再攻讀福建師範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博士,現為國立金門大學講師。生於官澳的楊誠賢曾任考選部專門委員。 從事教師生涯的有王光輝、姜榮、翁添勇、陳文識、陳水森、盧開士、薛德進、楊麗琴、葉碧梧、董淑珍、鄭彩員、蔡彩兒、許惠女、林雅黎、許秀惠、張川恭、李天送、呂培光、陳漢定、陳賢德、陳麗玉、王國忠、陳天平、翁翠吟、蔡顯思、蔡發色、李錫田、楊清風、陳清木、吳思遠、楊選仕……等。其中陳麗玉更於七十七年參加金門地區縣政府舉辦第一屆國小校長遴選資格考取後派往台灣板橋教師研習會第五十七期校長儲訓班培訓結業,於七十九年開始擔任金門賢庵國小校長一職,成為地區第一位遴選合格的女校長。 其他領域的各行各業傑出人才,如:熱心推動地方公益的王振利,在營建事業也很出色。榮獲第二屆金門文化獎得獎人的寫作大師陳長慶,出生於碧山村,從事文學創作50餘年,長期致力於邊陲文學之書寫,樹立個人風格,著有《日落馬山》、《島嶼天青》等小說創作計四十餘冊,目前仍繼續不斷的努力撰寫創作中。出生在山外的陳賢德除擔任國小教師、主任並代理校長外,目前為止,都是擔任志工服務,頭銜真不少:如湖小志工隊志工隊顧問、校友會、勵學基金會常務理事、山外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金門陳氏宗親會顧問、金門酒業公會理事、音樂協會常委、太極拳委員會委員、世界舞蹈委會主委、金門縣政顧問等職銜,認真的以志工心態去服務社會,更與夫人經營「慶億百貨」店生意興旺,大發利市,在地區是名聞遐邇,有口皆碑。生在古寧頭的李梓良在南管樂方面有獨到發揮的成就。 曾任總統府憲兵隊武術常務理事教練的李增祺,是中國武術南少林嫡傳弟子,武術功夫高超也是聞名一時。生於頂堡的翁國團,在建築業也有一席之地,在營造建築商當中頗負盛名,曾當選過金門同學會理事長。曾任板橋地院書記官的楊水川。台北市內湖區曾任過里長的歐陽清壽。中華兩岸旅遊暨經貿發展協會主任許鵬成。自電信業退休的黃天冠及服務於台北市政府路燈管理處的吳耀培、移居新加坡的歐陽鍾如、許惠女、汶來的林水在等同學。太多傑出優異的同學們!原諒我無法一一加以敘述。 五、「班對」、「學配」何其多 記得有一次赴台北,在董淑珍、蔡彩兒同學的極力邀請下,參加了在台北舉辦的同學會,地點設在台北市議會樓下餐廳,那次是九月九日,許多老同學久未見面,一見面就親熱的不得了,互相寒暄,相互擁抱,老同學再次相會,「班對」、「學配」竟成搶手話題,「班對」計:陳尚書與許雪招、蔡承林與楊麗琴、吳耀培與蔡彩兒、歐陽鍾如與許惠女;「蔡承林和楊麗琴在金門中學高中忠班時的課堂上傳紙條傳出好姻緣,歐陽鍾如和許惠女跑到後浦基督教會談情說愛,有情人終成眷屬」。後來仍然有人繼續爆料說:陳水在撈過界跑去初中部追學妹翟美玉,盧開士也去追求學妹翁資金;董文禮也追黃雪珍,還有創始會長辛寬得也是去追學妹許瓊輝,李清正呢,以前叫作李清鎮,是看到女生就會臉紅的忠厚老實人,他有追過同學嗎?楊誠璽也追到學妹王淑慧,蔡裕增也娶王妙惠為妻,後來又有人說,那陳有財和盧美霞也是班對啊!而且是初中剛畢業最早結婚的一對,「哇賽!我們這一屆的「班對」、「學配」真的特別多,好幸福喲! 六、期待再相會 永永遠遠的金門中學初中第15屆及高中12屆同學會經過六十年後,每一年都分別在台北或在金門舉辦的同學會,每次聚會都有說不完的故事、聊不完的話題,那今年將在九月二十六日擴大舉辦的中秋節聯誼會,除安排返回金門高中校園巡禮,參觀母校進步現代化設施,在金門高中大門牌樓前拍照合影外,並特別安排在金湖新市「紅龍餐廳」備有舞台及卡拉0k,提供大家同樂,歡迎同學們踴躍攜眷參加共襄盛舉,相信同學們都已接到同學會邀請函通知單了,竭誠等候大家撥冗光臨喔!,期待那天的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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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景
窗內只有孤獨 憂鬱到無情 有風有雨有雪有霜 窗外蕭殘砍到底 無可躲過 如果換一股淡淡的笑容 寫上一幅畫 不是人作的 是上蒼舖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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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這件事我一點也不知道,也不關我的事,不過我也得提醒妳,我們家羊犅有名有姓,他不幸罹患精神病已夠可憐了,請妳不要再用神經病這個字眼來稱呼他好不好。」秀桃不認同地說。 「我並沒有亂講、也沒有亂叫啊!他不就是瘋子、不就是神經病嗎?既然是瘋子、是神經病,又怎麼要怕人家叫呢?」秋月理直氣壯地說。 「別人可以講、可以叫,惟獨獨妳秋月不能講、也不能叫!」秀桃怒聲地說。 「為什麼?妳倒給我說說看!」秋月語氣強硬地說。 「不要明知故問,妳秋月心裡最明白!難道不是這樣嗎?難道還要我多說嗎?」秀桃不客氣地說。 「我就是不明白才要問,妳說啊、妳說啊!如果不給我說清楚,我就給妳好看!妳也不檢討檢討當年背著丈夫離家,跟著伙伕班長在外同居,而且還生下孩子的不當行為,反而把丈夫發瘋的事情怪罪別人,真是不要臉!」秋月氣勢凌人地說。 「我承認我不要臉,因為我不但討伙伕班長,也跟連長在房裡做愛。我光明正大討伙伕班長卻生了一個兒子,暗中討連長則什麼都生不出來,真是不要臉啊!而且我討伙伕班長大家都知道,但討連長卻以為大家不知道,其實大家都知道,真是不要臉啊!」秀桃意有所指地挖苦她說。 「既然自己認為不要臉,就給我閉嘴!」秋月怒斥她說。 「不要臉怎麼能閉嘴呢?既然已經不要臉了,應該大聲說給要臉的人聽才對啊!難道不是這樣嗎?」秀桃無懼地說。 「妳敢再說一句,我就搧妳的耳光!」秋月已聽出她話中帶刺,警告她說。(一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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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與人的關係
「假如你馴養我,我們就彼此互相需要。你對我將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對於你也將是世界上唯一的。」如果有看過《小王子》的讀者應該知道,狐狸對小王子說的「馴養」、就是建立一段關係,從決定收編的那一刻起,彼此之間的關係就會變成唯一、獨一無二,不論對他或牠來說,都是互相需要、最「特別的」。 養寵物亦是如此,現今各大媒體、評論乃至街坊鄰居的閒話家常,常會提及當今台灣養寵物人數已超過養育兒女的數量,有人說這是一種社會危機,有人說這是當代年輕人思想的改變或思潮,而我個人認為,這僅是反映了所處當代社會的人們、對於生活的追求及情感投射罷了,其實不全然攸關生育小孩一事。「現在年輕人寧願養寵物也不願生小孩。」這句話不僅常出現於生活周邊,一些政治人物在發表政見時也常提出,進而高談闊論如何搶救現在低落的生育率;我一直都認為,生小孩和養寵物是兩件事情,我可以養寵物的同時,生育並養育孩子,畢竟都是擔負照顧的責任,可能差別在於,毛小孩的世界是真的只有自己,從相見到臨終、都由同一人打理起居;而孩子不同,雖終身與家人有連結、彼此心靈依靠,但孩子終究要踏出舒適圈、開創自己的生活,會擁有自己的新家庭,能獨立照顧自己。而兩者對我言都是一種生命養育的型態,皆是人生值得體驗一回的過程。 「人生就這麼一次,應該把該體驗的都體驗過。」這是我媽媽常對我說的話,她支持人要勇敢去追求愛情,經歷過結婚、生子,即便有任何不順遂,她說離婚也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人生的經歷。我常在想身為母親,她會不會話說得太滿、太過樂觀開明?但也因為她從小給我灌輸的概念,才讓我有信心自己到異地生活和打拚,也才有信心養一隻小貓咪作伴,因為我明白肩負責任的重要,也認為這會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挑戰和體驗。「自己都養不好了,還養什麼寵物?」許多人會提出這質疑,但對我來說,誰是能真正準備好的呢?或是生小孩,即便物質上準備充裕,但心靈上真的準備好當父母嗎?真的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能擔負另一小生命嗎?我猜少有人能肯定地給出果斷的答覆。多數人都是邊做邊學、不斷摸索,沒有人生來就是一個合格的父母或飼主,因此,只要評估物質上負擔得起、能給予一定生活條件和滿足慾望,心裡真的有空間和期待容納另一小生命的加入,並要有足夠的覺悟和肩負責任的心態,我覺得接下來,就是一路磨合及摸索的過程。 我剛把小貓接回家時,我腦中大概有一百萬個擔憂和疑問,牠會不會冷?牠會不會不適應?牠要吃多少量才夠?我要怎麼知道牠現在的心情?一開始我真的如同新手爸媽,手忙腳亂、頻繁Google,但在陸續跟牠相處超過三個月的日子中,我慢慢地了解小貓的習性和情緒反應,也養成了牠規律的日常作息,像是一種同住家人的默契,小貓能給到我療癒和陪伴,我能給予照顧並成為牠的玩伴,每一天的日子都更有動力、甚至更規律,不會再於休假的日子睡到下午,因為知道有一個依靠自己的小生命還等著吃飯。雖然目前也還算是養貓新手,但這跟我小時候養魚、種植物的感覺很不同,我變得更加在乎對方的需求、並加深同理意識,也更能體悟到生命是真實存在,我之於牠、牠之於我的意義是什麼,也能真正從小貓身上感受到喜怒哀樂,連帶影響我的情緒。故目前的我認為,養寵物是一堂生命教育的課程,交到人們如何尊重生命、學習與另一生命相處及陪伴,也是在建立人們的「安全感」,藉由小生命的成長,感受到生命的穩定性、持續性及價值。 寵物與人的關係不僅是支配及佔有,寵物的可愛、貼心或衷心,不是人們疼愛牠們的全部理由,其中還涵蓋有較深重的道德面向,往往缺乏人們討論。回到起初我談到、人類養寵物的數量高過生育孩子,其中,多數人會提出一質疑,一個人寄情於小動物,是否違背了人與動物之間該有的分際?是否過度提高了動物的地位和階級?甚至過度溺愛、寵溺,甚至遠超乎了人與人間的相互對待?廣言之,養寵物的流行常受到負面解讀,被視為現代的文明病,因為人與人間缺乏信任、過於個人主義,而導致人們從寵物身上尋求慰藉。也許,早期我也會這麼想,因我也說不清想養寵物的理由,又或者只是想要有一可以自己控制、主宰的寵物來滿足我的慾望。但後轉念一想,也許這本來就是一廣泛的情況或現象所導致,才造就我會有如此衝動和念想;我在網上查到一觀念,人類自18世紀起,開始賦予動物特殊意義、不會被食用、可進入人類住處,被視為一種人類道德意識進步的標記。而現今,也許人們應該放棄習見的「寵物」一詞,改稱「同伴動物」(companion animals),為了證明動物並非濫情工具、彰顯道德地位或成為附屬品,而非以「物」概念持續深耕社會。 雖拉近了人類與動物的懸殊距離,但也不代表我們為同類。人類雖然也是一種動物,但人們總稱,自己的地位遠遠高於動物,即便沒說出口也潛藏於內心。我認為,「萬物之靈」的自詡並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多數文明的真實信仰,確實人類在歷史記載上,花了最多的智慧和勞力,促使社會不斷演變和運作,也因我們擁有語言溝通能力、自我意識、理性及道德能力,所以人類可以至今可征服、支配動物。但也因人類擁有崇高的道德地位,故也進而認同、接受所有生命皆有其內在的尊嚴與價值,而此也以高度套用至寵物飼育上。「同伴動物」顯示出,人與動物可以產生、建立感情連結,養寵物多半是為了、讓牠成為你生命中「有意義的他者」,而後續的尊重、關懷、照顧等,都是為此達目的而需付出地條件。 人們皆會在意人事物的「意義」,從小到大,都被教導別做沒意義的事、不要做沒意義的選擇,而養寵物,是人類世界中,被認為有意義的事,又或者是被人們自行附加了意涵。對動物而言呢?牠們會熱衷於如此狀態嗎?我覺得部分是的。心理學家馬斯洛(Abraham Maslow)的階層理論,除了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外,接著就是愛與隸屬,每個人都需要、被愛與愛人,前者能感受到是存在的價值,後者讓自己看見、理解自己的能力與貢獻;動物部分亦是,也可能因為現今動物被人為大量繁殖及飼養,多半已經脫離於原始生活的野性,更加符合人類認知的乖巧、溫馴及靈性,我相信從小便生存於人類環境的動物,會感受到人類在付出一種名為「愛」的情緒,從行為、言語到眼神,小動物也會模仿和學習,且愛人與被愛,算是大多生物與生俱來的理解。孩子會理解、動物能體悟,而造就了一股無形地羈絆,也演化成今日養寵物的陪伴關係。 在打這篇文章時,我的貓咪一直在我身旁陪伴著,時而舔舔毛、時而瞇眼小歇、時而自己玩玩具找樂子。這小貓比我想得更加有靈性,我叫牠的名字會搖搖尾巴、摸摸牠會發出呼嚕聲倒地撒嬌,牠帶給我的生活更多治癒和富足,讓我擁有更多露出笑容的理由,重要的是,牠讓我更加珍視生命和負起責任,也更加理解「愛」和「紀律」的兼具及平衡,喜愛任何事物都不能溺愛,寵物也需要時間來學會與人類相處;而我也相信,養寵物的日子有助於未來處事待人,甚至若有打算養育子女,也可作為一段耐心與同理照顧的學習經歷,因寵物的行為反映的是主人的態度,也反映著人與動物的關係、持續變化、持續地變成更好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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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彼端
晴天,豔陽普照,我在家裡整理家務,一個午後很快就過了。 家中的舊信箱門,因為銅繡剝落掉在草皮上,有幾封繳費通知掉了出來,還有一張不確定寄信人的信箋滾落飛揚,一地濕濘的土中,幾張皺舊的廣告花綠著,致xxx先生,您的未來應該……。 我上前檢視時,想起多年前,國中時埋下的未來竹筒,一直未嘗打開,如果有張自年輕歲月寄來的信箋,信中會寫著甚麼呢?,我倒不禁有點迷惘與好奇,珍惜年少時光,或是好好的照顧陪伴好家人,還是某種令現在自己啞然的執著? 生命的四季輪替裡,我順著人生的行旅漂泊,有遼闊秋景,有鬱鬱冬日,最終是一日日的平常日夜,一天天的花開花落。 觀望流動的青澀時光間,我總需要他人讚譽去打造自我觀感,這樣的盲心不斷消耗著我,讓我在自卑自傲間徘徊,直到歲月的深刻讓我醒悟,找回自己的內在才是生命的真確,這些覺悟讓現在的我,對於能有能力陪伴家人去醫院就診生活,能在生命裡做點自娛自樂的小事就滿足,也不再過問人過己非,過好自己的生命就十分慶幸。 年少輕狂,事多放蕩,我的心曾經既狂野又不可一世,經過次次情感離別的考驗後,我發現過往追求著的歡愉過於短暫,如建在違章建物上的華樓是難以持續與發展的,也是我得幸在那不成熟的遍體鱗傷,因為家人親友的愛和保護不致傷筋動骨,足夠使我學習成長,也慢慢地朝現在走來。 或許,長大賦與我們生命的意義,是讓我們在一次次的試誤中,找到自己適合在這社會的位置,發揮自己的所長和經驗安身,我們步步學習了正確的愛法與生活方式,讓迷茫的生命承擔起應盡的責任時,不致辜負那些陪伴在我們身邊溫暖的臉龐,生命的起落濤聲中,我總希望長大後的我,能義無反顧地,做好這世界賦與自己獨一無二的角色,在成為自己的途中,也圓滿周圍人的旅程,這樣的生命就無比幸運了,我深深如此覺得。 海鷗的啼聲停止在暮夏八月,雲朵如天間滾起的水浪,我就這樣走在家中附近的海灘上,數著天邊的星辰,我慢慢在堤岸上,凝視著遠方的漁火閃滅,海浪外的島嶼,不斷如時光的燭影搖曳,聲聲的慢去。 或許,那難以捉摸的未來,就在成長的彼端;這樣想像的我,在廣袤的海潮間,一路沿著未知摸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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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秋月不爽地說:「笑話!」 大頭冷冷地笑笑,然後說:「不錯,村人都等著看笑話!」 秋月心想,跟大頭這種人計較是討不到便宜的,於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可是想不到在半路上,卻碰到肩挑水肥的秀桃。於是讓她聯想到,大頭之於會用這種手段來折磨天河,搞不好是秀桃出的主意。不然的話,憑大頭這個大白痴,怎麼會想出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來凌虐天河,而且別的地方不掃,偏偏要他來打掃這個神經病的房間,搞得他滿身都是臭屎味,聞到就想吐。所以她非得問清楚不可,到底是不是她出的餿主意,如果是,她絕對不會饒她。 「秀桃啊,怎麼好久都沒有看到妳到我們小舖賒東西,也沒看到妳來借錢,難道是中了愛國獎券,發財了!」秋月以一對輕視的眼光看著她說。 「像我們這種窮人家,又沒有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作依靠,如果經常去賒、去借,有時難免會讓人家害怕。萬一老闆不讓我們賒欠,那不是很丟人嗎!」秀桃故意說。 「別的小舖可能會,我們秋月小舖絕對不會有這種事,何況我們是好姐妹。如有缺少什麼,妳儘管來賒,一旦手頭緊,也儘管來借。俗語不是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嗎,大家都知道,妳的信用向來很好。」秋月虛偽地說。 「謝謝妳的好意,俗語不也說,求人不如求己,我會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希望不要去求人。」秀桃說著,放下肩挑的水肥,也乘機讓肩膀休息休息。 「我有一句話想問問妳,大頭為什麼會叫我們天河去打掃妳們家那個神經病的房子,妳知道嗎?」秋月以輕視的口吻說。(一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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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時節的浯島
二十四節氣中,提到白露,你會想到什麼?是那清晨葉上的露水?還是終不可得的伊人?是濃得化不開的相思,還是無法兌現諾言的悔恨?對這個時代的青年遊子來說,在這個時節裡,正是告別了過去,也許成為大學新鮮人,也許進入了新的年級;對於七十年前在金門的年輕人,也許來自四面八方,躲避著砲彈,挖掘著坑道。但無一例外的是,大家都在追逐那在水一方的伊人,有人拔衣涉水、有人溯洄從之,也許要多年以後才能到達那心中的綺色佳。回首來時,總是那些得不到的最美麗,那就將它放在白露裡吧,讓它跟著陽光蒸發。 關於金門的記憶,都來自家父,在很小的時候他常跟我說:「在中秋節前夕,我帶著一百多人的部隊,從廈門到金門,金門守軍還對我們開槍。」當時的我只會傻傻地問:「你們坐船嗎?」「哪裡有船!我們砍竹子搭竹筏划過去的!」「那你們有被槍打到嗎?」「當然沒有,我們全部都趴在竹筏上,喊著我們是國軍四十五師的弟兄,他們就讓我們上岸了。」那時我總是聽得津津有味,以為廈門離金門可能也就只有幾百公尺的距離吧。 家父關於金門的記憶其實很多,他曾經說:當時金門連樹都很少,鹹鹹的海風伴著風沙,他們就努力地挖著坑道,滿頭滿臉都是沙子,連三餐都要混合著石子吞下肚,當時的我總是聽得哈哈大笑。偶爾翻閱相冊,看到家父的一些朋友總是站在毋忘在莒的大石頭前面拍照,後來才知道原來那裏就是當年金門的地標,一如馬祖劍碑。 在父親過世多年以後,同樣在白露前夕,我帶著家人走小三通到廈門。其實速度很快,從台灣搭機到金門,坐上公車到碼頭,驗票完後就匆匆上船,那時的我坐在金廈快輪上,想到的都是來不及說出口的疑問,在那個沒有光線的晚上,他到底怎麼帶著部隊坐竹筏到金門島?又怎麼確定哪個島是金門?他們是否知道這一次過海,再回去老家會是四十年以後?在當時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他們都吃些什麼?這些問題卻都再也沒有答案了。 從廈門回來以後,和家人步行在金門街頭,不知道哪一個地方是家父曾經走過的痕跡?也不知道哪一座廟宇,哪一尊風獅爺曾經是他心靈的寄託?他曾經住過的碉堡,修過的坑道是否安好?那些年當他看到金門的高粱田時,是不是也想起了北方的老家?他曾經說:當年古寧頭大戰的時候,有一個機槍手是他的兵,後來當了大法官,言下之意應該是要我向那位阿兵哥看齊吧。但是對於那些戰爭的細節他卻從來不提。途經陳景蘭洋樓,在金門,陳姓應該是大姓吧,就像到了廈門隨處可見陳嘉庚,也許多年前也都是本家。後來家父到了台灣本島,重新拾起書本,去一個四周都是高山的中學教書,這地形跟金門或他的老家一定都截然不同吧。也許就是在那裡,他才可以忘記過往,忘記槍砲聲,開始他新的人生。 關於金門,有視覺、有味覺、但總揮之不去的卻是聽覺,站在播音站前,依稀的聲音似乎仍縈繞在耳際,搶灘的加油聲、砲彈的呼嘯聲,雖然現在和平取代了戰爭,但這些聲音卻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會浮現在眼前,提醒著我們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現在有的是遊客的殺價聲,是學生朗朗的讀書聲,也有節慶的鞭炮聲,這些聲音總是令人欣喜的,聽著海風呼號,船聲引擎發動,代表的是人與貨物的交流,短短幾十海浬,有那麼多人卻用了一生還走不完。 從廈門回到了金門,從濃烈的沙茶口味轉換到清淡的廣東粥,不過一定要品嚐的還是高坑牛肉,全牛大餐是必點的佳餚,其實味道也會成為一種記憶。父親曾說:「在那個年代,只要能吃到肉就是件幸福的事情。」對比現在餐廳裡高朋滿座,總會給我一種時空錯置感。陪家人漫步在金門街頭,早已不見當年的肅殺氣氛,只有偶爾在街頭出現的幾個穿著迷彩服的阿兵哥身影,才會讓我想到這是在金門,一個當年所謂的前線。能看著孩子們大快朵頤,是人生一件幸福的事情,後來在每一座城市吃到牛肉,總會想到那年白露時節在金門的牛肉。還有貢糖,雖然現在到處都買的到貢糖,但還是覺得金門的貢糖最道地,配著花生湯,讓甜滋滋的滋味溫暖心房,也只有這樣,才不會感受到金門只是一個充滿離情與相思的地方,原來除了離別之苦,還有淡淡的甜。 漫步在金門街頭,隔海遙望廈門,舉目盡是高樓,幾十年的建設,廈門這個小漁村竟也發展成了大都市,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標題依舊,卻已成為大陸民眾的觀光景點,坐在船上遙望金門的遊客,會知道三民主義是什麼嗎?還是已經成為一個虛幻的口號,矗立在海邊?相較之下,金門的建築顯得低矮許多,舉目可及的特產店,用另一種方式刺激大家用金錢去滿足物質的需求,帶回來屬於金門的記憶。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李白沒有告訴我們她在等誰?只知道等了很久,等到地上的露水都濕透了羅襪,是等待久不歸的浪子?還是河定的無邊骨?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少女變成了少婦、變成了老嫗,終究也長眠在黃土下。等一個人或是被等待是幸福的嗎?如果知道彼此在某處思念著自己,但就是不能相見,只能共看明月而垂淚,其實也說不上是一種幸褔,就像那些隔著金廈水道的老兵,到老也不能再踏上故土了。家父說:有一次在金門的街上,突然遇到同樣到了金門的堂弟,但是堂弟只是一個小兵,堂弟說冬天的夜晚好冷,單薄的衣衫根本支持不住,家父將身上的錢都給了他,還給了他一件軍用大衣,但從此卻再也沒有見過堂弟了,可能是死了吧?在那個年代裡,也許一轉身就是永別了。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在那沒有手機、電話、飛機、高鐵的年代裡,誰能知道一別離就是一輩子;只能夠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文學就是可以跨越時間,一如樹木的年輪反覆被憶起。也許幻想就是這樣,讓人有活下去的力量,但是現在去了金門,光是看手機訊號也能得到大大的滿足,從中國移動到中華電信,只能自嘲的說:真的是一國兩制!而且還會在不同的地點收到提醒的簡訊,但是只要一個不注意,接下來收到的就是國際漫遊的帳單了。 秋季肅殺,「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唯物之靈。」這些文學史上佔有篇幅的大老不約而同地都提到白露是季節轉換,是肅殺的時節,家父那些年在金門,一定也是肅殺而緊張的吧。但想到秋季,更多提到的是思念與離別,讓我們看到文人的另一面,那個仗劍而行的李白不知道讓哪個少女在階前等待;憂國憂民的杜甫也會思念起兄弟親朋,因為這些是人性啊,只是誰想到在千年以後,會有那麼一群人離鄉背井,到了浯島,再從金門分布到台灣各地,開枝散葉;後來又有那麼多的年輕人,從台灣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時間,卻都是二十出頭歲的年紀,獨自一人到了金門當兵,在這個孤獨的島上,享受著全然的自由,也品嚐著自己才知道的孤獨。在許多的地方,留下曾經到金門一遊的痕跡,也許是在牆上寫下自己當兵的梯數,也許是留下了金門限用的鈔票;但無論如何,相信對家人的想念都是不變。也許就是因為有那麼多的思念,那麼多的眼淚,最後才都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年復一年,化作了藍眼淚。就如同北竿芹壁被稱作是馬祖的希臘,金門的沙美老街也別具摩洛哥風情,但是遊客的心與居民的心一定是不一樣的,就像那些年在金門的義務役士兵,當時也許不會領略到金門的美,而是在退伍多年以後,才會想起曾經在年少的歲月裡,經歷過那樣的美景,但也都成為過去,只能藏在自己最深沉的記憶裡,在某個時間點,也許是似曾相似的景象,也許是高粱的氣味,才會再次被憶起。 四時運轉依舊,日出日落經年,悲秋將歲晚,繁露已成霜,在金門島上,當地居民與十萬大軍的互動,曾有那麼多的遺憾與不甘心,卻一定也開出了美麗的小花,但是不論如何,那些悲傷的與甜蜜的記憶,憂愁的與快樂的思緒,都會年復一年,逐漸被人們遺忘,但留下來的是那些習俗,例如明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記載:「秋露繁時,以盤收取,煎如飴,令人延年不飢。」動物有情嗎?相信是有的。白露三候:一候鴻雁來,二候元鳥歸,三候群鳥養羞。在這個季節,侯鳥南來北歸,祈望天下和平,不會再有硝煙和戰爭,讓海邊的軌條砦就成為獨特的風景吧,伴隨著夕陽,最後腐朽於天地間,讓曾經的悲欣都成為傳說,在這個如紡錘的小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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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是這樣
夜裡想著心事,第二天的鬧鐘就響了 下幾次雨,夏天也結束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一年已經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