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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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童年
之一、優雅漫步烏來 四月上旬,山中已經有了酷暑的意味了。 攝氏三十度的高溫,上午九點三十五分的新店捷運站內,我在猶豫著,不確定接駁的巴士,將從哪一個方向駛來。 捷運站的年輕小姐,用專業的語氣說出公車站牌的方向,接著又笑開臉上淡雅的彩妝,溫柔強調:「要搭849號公車啊。」 走出遊客詢問處,同時,朋友也帶著牙牙學語的兒子向我走來,打算投入陽光的懷抱。 晴天,上周便被預告出來,陽光在城市裡曬出一個又一個的影子。這麼強烈的陽光,會不會中暑?司機,開得了車嗎?巴士,會不會拋錨?許多悲觀的擔憂在心中形成,就像豔陽下的影子,清晰了輪廓。 「下一班車什麼時候來?」我們因為推著嬰兒車,懶得面對大排長龍的隊伍,所以決定放棄眼前的巴士。 「好像是三十分鐘後。」朋友說得很樂觀:「但是我們一定可以搭上下一班巴士。」 十點十分,依然沒有巴士的蹤跡,這一次,我的探訪野溪溫泉計畫,真是選錯良辰吉日了,即使馬上搭上巴士,抵達烏來也近中午,沒有樹蔭遮陽的野溪勢必得放棄,我的規劃將會意猶未盡。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擔憂,就該挑一個涼爽的風景區。但是,溪水穿越過山脈的地形仍那樣賞心悅目,就算抵達時酷熱;就算我的擔憂都成真了,這趟野溪溫泉造訪,仍是無比美好。 當我開始認識露天溫泉這件事,我的價值觀便升級了。 十幾歲時,第一次隨父母去陽明山泡溫泉,那次是因為年邁的外公關節炎,聽說泡溫泉對筋骨方面有神奇療效,於是,大家一起相約來到陽明山泡個人湯屋。我一個人泡在空間不算小的溫泉裡,覺得沒有安全感,只好蜻蜓點水般,草草了事的泡了一下,泡完走出來,並不覺得有什麼樂趣。 過了好幾年,一個同事在聊天之間說起了露天溫泉,顯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敘述那一種在星空下的鬆弛感官:晚間的蟲鳴不絕於耳,抬頭,望見一方星河……。 於是我知道,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去嘗試露天溫泉。 之二、飛瀑不疾不徐 到台車站搭車,我在這次的新店旅行中,預留了片刻的時光。野溪溫泉就在攬勝大橋下方,穿越橋樑,可以抵達老街以及台車站月台。十足原住民風味的鐵橋,堅強的矗立在春天的陽光下,準備前往老街或瀑布的旅客,慢條斯理優雅走過去。 我被台車站山腳下旁邊原住民可愛的圖騰吸引了注意,它們的色彩繽紛,像吸收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能量,那樣地充滿元氣。彷彿鼓勵著往來的旅客,在烏來,就該學習原住民的勇氣與謙卑。我數著拾階而上的落葉,跟上了拿著嬰兒推車吃力的朋友的腳步。 我們暫時不去泡溫泉,陽光太灑脫;我們要去的是烏來瀑布,看看順流而下的飛瀑怒潮。 於是,我們在月台上,購買從烏來抵達瀑布站的車票。 坐上台車,我總覺得,可以飛也似的追上前方的夢想,但台車確實是緩慢的,是不是承載了過重的光陰?是不是承載我過多的歡喜憂傷?它的速度就像秒針一樣,彷彿依戀著歲月的嘆息。 瀑布適合欣賞的時節,是在雨水密集的節日,這時候正逢乾旱,瀑布自然沒有想像中的壯闊。可是,遠遠的還是聽見了氣勢磅礡淙淙的流水聲;看見了古色古香木造的建築,販賣「美景」與咖啡。在露天廣場喝咖啡,青山綠水的環抱之中,等於是喝咖啡送美景,這不正是買一送一的好服務? 這個春季,我正在一字一句朗誦古典詩詞的美好,一個讓自己身心幽情的地方。悶炙的空氣,取代雨紛紛的清明時節,細微的汗珠濡濕了我的毛孔,汗珠積存在心裡,輕飄飄地。然後,有一天,一個男性友人去烏來賞櫻花季,帶回了一大片緋寒櫻、八重櫻以及吉野櫻,幾百朵的花開放在一張張照片裡,我選了一張找首古詩,題上去,珍藏在手札裡,忽然,那個扉頁變得柔亮了。 那光芒蒸融了我心裡的汗珠,是緋紅櫻花的撫慰啊。她輪迴著盛開與凋零,歷經生與死,人生,不也是這樣的嗎? 我站在櫻花樹前,想著這棵不算高大的樹木,在季節對了綻放櫻花的時候,其實全身都翻飛著粉瓣,落英繽紛。如今,歲月的流逝,已經把滿身淡雅都落盡了,只剩單調的葉綠色,保留住白晝裡陽光的溫度,樹的影子堅強了,樹的身段更為永恆。 時間帶來季節,它們準時的,每一年都赴約,像信守著某種諾言,於是,土地用溫度傳達,植物紛紛開展出生命的春夏秋冬。 因此,這般的綠樹花紅,我成為欣賞者,尤其是居住北部,烏來溫泉文化代代相傳,豈能輕易錯過? 從烏來到瀑布;從老街到台車。山映斜陽天接水的輪廓;芳草碧綠的幽靜古道,奇形怪狀的地理與岩石;原住民手工傳統風味圖騰,都令人流連忘返。 我在櫻花樹旁喝冷飲,檸檬味的冬瓜茶,小時候都喝百分之百純檸檬汁,母親親手榨汁的。涼颼颼的冰塊,拌著酸澀的果香,便是童年夏天的滋味。坐在木製的長椅上合影,感受若有似無的風中,瀑布飛濺的圓舞曲,真想像雲朵一樣,無障礙跳個舞蹈。 之三、到純真裡找年代 我的朋友告別單身結婚之後,旅行就有不同的規劃了,神奇的是,有了她帶領孩子伴我走過的烏來,彷彿也用不同樣貌注視著我。 為了證明自己很多年前造訪過,因此,堅持用站立的方式搭上巴士,關於山的蜿蜒,用一種隨機應變的心情上路了。這條不算漫長顛簸的山路,需經歷好幾個大轉彎,不知道是我的平衡感不夠,還是轉彎幅度過大,接連著的幾次東倒西歪,我的雙腳,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從巴士總站下車到老街,沿途盡是青山綠水,若一定要挑剔,豔陽高照便是美中不足的缺點。然而,正當我們盡可能的找遮陽處,肚子恰巧也餓了,老街上多是原住民風味,有很多可以坐下來吃的店家,我們選了一間菜色很家常的小吃館,看著老闆娘遞給我們的菜單,茹素的朋友前往櫃台,用擔憂的語氣問老闆:「有素食湯麵嗎?」 這是一間充滿野味的餐館,卻也販賣著素食,吊掛的液晶電視一幕幕播放新聞;牆上的時鐘長短針,分秒必爭的競走,接著是上菜後我和朋友聊天的笑語聲,我終於明白旅行讓人心動並不只是風景,而是腳步中那些踩踏與休憩的交錯,談笑風生,說起昨日、今昔,與未來,前途似錦的遠方灑滿耀眼光芒,浮貼彼此夢想,獨一無二。無論是多麼匠心獨具的藝術家,也刻畫不出這麼飽滿又富深情的時光。 泉水在山中迴旋著,順流而下,這就是所謂的烏來野溪支流域嗎?我們行經一間古早味柑仔店,打算回程時再進去參觀。一日遊的時光短暫,當我從瀑布站歸返,兩旁的樹影,緩緩移動了幾分。 已是午後,陽光還是很強烈,這次的露天溫泉之美尋覓,肯定是要放棄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去嘗試露天溫泉」那年講過的話清晰了,也許,沐浴在「星光與蟲鳴」之中,確實很美好,然而,現在是白晝,即使泡了溫泉,也不可能「豎耳聆聽蟬鳴,抬頭仰望星河」。 等緣分到了,有一天,未來,再來尋訪吧!我安慰自己。 太陽微微西傾,我們緩緩地向老街走去。總是這樣的,來回必須經歷一次相同的路,才能抵達目的地,這是不是生命裡,永不匱乏的過程?溫泉氣味的風撲面吹來,走近懷舊的雜貨店,最適合安靜回味,當然,也適合閱讀。 跟著一字排開的懷舊小物,好像又回到小時候的步伐,跳躍著,跳躍著,那樣輕盈。 童年如尪仔標,而我們總是那麼想炫耀自己的玩物;我們又總是為買不到昂貴的玩具悵然若失;我們的玩具盒裡總是放著顏色斑駁壞掉卻捨不得丟掉的那樣玩物。 老街還沒離開,童年離開了。我拍下懷舊了整間的柑仔店,知道它能為我帶來紀念。 之四、夕陽伴我歸 向晚的新店捷運站,我們正準備乘坐回家的列車,朋友有些不捨,我們便「偷取浮生一點閒」來到碧潭散步。接近放學時間,一條冗長的學生部隊向我們走來,隊伍裡的一名男孩逆向行駛的與女同學面對面嬉鬧玩耍。他的腳步後退著走,眼看就要撞上我們的嬰兒車了,「小心啊,後面有人!」幾名女學生尖銳聲音提醒他,微微帶著笑意,帶隊的老師隨後出現了。呼吸碧潭空氣的老師學生,他們的臉頰都有彩霞的紅暈,不久就要迎接繁星點點,但,他們看起來十分快樂。 霞光昏黃了天空,還沒離開新店,我已經想念烏來了。不知道人潮開始聚攏的老街,此刻是否已經點燃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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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懷情系列】童年的電影惡夢
童年時代到電影院看電影是一種新鮮、刺激和奢侈的娛樂。那時候的電影院設施簡陋,沒有冷氣空調,只有電風扇;沒有舒服的靠背椅,只有長條板凳。放映機是那種前後兩個輪子傳動式的放映機,開演後除了由放映機投射在布幕的光線外,整座電影院裡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這是我記憶裡第一次進電影院,那一天祖父趕著牛車,載滿一車的稻穀,要去街道上的輾米廠請他們將稻穀輾成白米,一袋一袋堆砌的麻袋中央,祖父刻意空出個凹洞夠我和三姑媽坐入,祖母就和祖父坐在前頭。在等待輾米的時間裡,祖母和三姑媽帶我到電影院裡。那天上演的是一齣武俠片,小孩子那看得懂影片內容在演啥麼?刀光劍影,滿身鮮血的廝殺畫面,對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是個極恐怖的看電影經歷。 當我嚇到身體發抖,卻發現祖母沒有坐在我身旁,起來沒命的往大門口方向跑,坐在另一旁的三姑媽可能看得太緊張入戲了,沒有發現我已經離開坐位;當她找到我時,看到我在入口處大哭,因為電影院的大門被關著我打不開。姑媽說祖母離開去看看稻米輾好了沒有?是她太粗心沒注意到我跑開了。那一次回家後連做了幾晚的惡夢,最後被帶去一處家庭神壇收驚,不曉得真有效還是巧合,真的就不再做惡夢了。 第二次進電影院是到外婆家,當時開著燙髮院的阿姨尚未婚嫁,有的是錢;在記憶裡阿姨店裡的地板上常有幾個一毛(角)錢的銅板掉在地上混著剪下來的頭髮,阿姨沒空也不理會它們,直到打烊休息才一併撿起。那時候的一毛錢在柑仔店裡可以買到兩顆圓球形的糖柑仔或一片醃漬的芒果乾。 那一次爸媽沒空,是大哥和二哥帶著姊姊以及我,我們自己坐五分小火車到外婆家,所以阿姨提早關店休息,開心的對我們說:「今天帶你們去看大猩猩電影」。我只看過可愛的猴子,不知道什麼大猩猩?記得那次看的影片內容,有一個片段叫我至今難忘!有好多大猩猩,其中那隻龐大的猩猩大王,會把想要捕捉牠們的獵人抓起來丟進圓錐形的鐵籠裡關著,被抓起的獵人在大猩猩的手裡,就像個扭動掙扎的小玩偶。 看完那次電影回家後,白目玩皮的二哥覺得大猩猩把獵人抓起丟進鐵籠裡的畫面很有趣,經常在我們面前比那個動作,嘴裡還唸唸有詞「啦啦啦啦,抓猴!」嚇唬我們,害我晚上睡覺的朦朧中夢到我也像獵人一樣被大猩猩抓起來丟進鐵籠裡,直到嚇醒才知道是一場惡夢。從此後電影院對我是個恐怖劇場,抗拒進入,直到好幾年後才再度進電影院。 看電影的機會除了進電影院,五、六○年代裡還有一種在播放中途會暫停,穿插賣藥的野台電影;在印象裡那種電影內容比較溫馨、逗趣。那年代台語影片主要著名演員有矮子財、大胖玲玲、戽斗、王哥、柳哥、白蘭……。像一九六四年上映的台語電影《草螟弄雞公》,是矮仔財、戽斗、白蘭、金玫、玲玲、武拉運、王哥、楊月帆他們主演的。那是一部逗趣電影,矮仔財和戽斗頭包布巾,手拿扇子和手巾當街跳舞賣唱,以及許多笑料百出的畫面。還有著名的國語片,凌波與樂蒂合演的黃梅調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非常轟動。 台灣的電影業在六、七○年代很盛行,尤其是瓊瑤式的愛情小說電影,更是讓當時跟我一樣的「夢幻少女」,為之瘋狂;鄧光榮、秦漢、秦祥林並稱「台灣三大文藝片小生」和主演女主角的甄珍、林青霞,都是那時喜愛文藝片的年輕人心中崇拜的「偶像」。看過這麼多文藝片後,電影院不再是我抗進的恐怖劇場,晚上睡覺不再做惡夢,有的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虛幻「一簾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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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桑葚
下班經過公館捷運站時,有個身型矮小的老太太在路邊彎著腰,身旁的綠色推車上放著一盤一盤的黑色桑葚,一張簡單的紙皮寫「大100元,小50元」,我買了一份小簍打算回家灑把砂糖醃了吃,老太太直跟我道謝,彷彿做了甚麼善舉,但我的邏輯只告訴我這是以錢易物而已。 公館捷運站前,每天下班經過都會有許多手工饅頭、愛心點心、麥芽糖餅等食物販售,有時候會有警察開單,每天聽見善心手工點心剩最後一包,賣完就能收工,卻也只能偶一買之否則也太不健康。 印象較深的是在冬末寒日裡有一天,有個婦人帶著無指手套僵著手指,鼻子也凍得通紅,腳邊的白色保麗龍箱裡裝著一袋又一袋裝好的山菜,手上還提著幾袋,我問了她這菜怎麼賣,她說一包20塊,我聽到時心裡有一點酸,原本手上拿著一包,又好奇的問她說另一種菜是什麼,她也詳細的告訴我怎麼煮,我買了二包後,拿出錢包時她忽然說「妳是怕我賣不完才跟我買嗎?」我驚訝的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妳看起來嬌滴滴的不像會煮菜呀!」我拿著手上的手寫菜單笑著對她說「我會煮得很呢,每天都做三菜一湯,妳看,這是我的菜單!有時候吃點山菜也很健康!」她還是拚命的向我道謝,讓我感到不好意思。 這天我提著桑葚回家的路上心想,這東西以前在村裡滿山遍野,現在在街上卻能買到,時代的變換,我也從那個爬樹爬得俐落的短髮男人婆變成了事業家庭兼顧的妻子,每每跟先生講到小時候多會爬樹,他總是說我吹牛,說以妳的體能手才往樹幹勾時大概已經暈倒了,這樣的記憶我大概只能自己慢慢回味;初夏時著短褲拖鞋,跟弟弟跑到村莊左邊的一片樹林,樹幹延伸下墜,橫長在河堤上方,我自恃身型輕巧,總是溜的就上樹了,橫在交織的細枝上紅紅紫紫的桑葚,繽紛得像塊色彩鮮麗的波斯地毯,乘坐著神秘感迎著風一般,笑著將一串一串往袋子裡裝,看見熟黑的忍不住折了就往嘴裡送,蚊子總咬得我滿腿包,顧不得癢總是繼續摘採,接近午飯時間,才和弟弟提著滿載的桑葚奔跑回家,媽媽在廚房理菜時,請媽媽洗了撒糖粒,沒一會就翻攪著忍不住要吃,童年的片段啊! 這天邊嚐著酸甜的糖拌桑葚邊想;童年時任何事情都顯得單純,而現在出了社會才慢慢懂得世間的複雜,若還有餘力能幫助別人時,可以不經思考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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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但在興奮的同時,卻也不得不從另一方面來思考;試想,從一粒小小的高麗菜種子落土,到發芽、到成長、到茁壯、到收成,農人要花費多少精力和心血,才能挑到市場去販賣啊! 尤其在共軍砲火濫射的時空下,居民想上山耕種或收成,幾乎隨時都有生命上的危險。即使高麗菜並非是一種高價位的蔬菜,然三十幾塊對經濟拮据的窮苦人家來說不無助益。可是他們並非不勞而獲,除了勞力外,不也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而來的麼? 油條的香,花生湯的甜,儘管已多年未曾品嚐它的滋味,但吃完總是要走,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尤其身為種田人,沒有什麼比上山耕作更重要的。當添丁嫂付完錢後,萬富竟自掏腰包另外買了兩根油條放在籮筐裡。添丁嫂雖有些不解,但並沒有問明原因,也沒有作任何的臆測,唯一想的是,趕快回家煮飯給孩子們吃,自己也好上山耕作,以及準備大後天劉班長訂購的高麗菜。(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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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青夢
近十年以來,網路蓬勃發展,先有部落格,後有臉書,之後智慧型手機當道,年輕人都成了低頭族,網路裡的文章千奇百怪,出版社出版純文學的書全都滯銷,因此視其為毒蛇猛獸。實在是時代變了,作者比讀者多,許多報紙把文學副刊也刪了。讀者到哪去了?很多變成作者了,他們轉往部落格、臉書、PTT隨時發表意見,即使文筆簡陋、立論偏頗、毫無文采,仍是有一堆喊「讚」的死忠粉絲,作其後盾。他們永遠不知甚麼叫退稿的痛苦,也不知整日望穿秋水期待文字見報宛如「等待果陀」般的那種癡心妄想。曾有位小作家慨言,從報社通知作品錄用到刊出,最長紀錄是一年兩個月。 這些年來,台北的藝文活動,朝氣蓬勃;較之三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女兒在台北讀書、工作,愛上了這個城市在假日所舉辦的豐盛藝文活動。她也知道老爸同她有相同僻好,就慫恿一直窩居中部的我,何不舉家搬遷台北。可是「天龍國」的房價高過東京,直逼倫敦,我還是假日搭國光號北上過過乾癮就好。巧的是,女兒參加的藝文活動,近年和我有了一個連結。 大學時勉強從生活費擠出一本閒書的錢來,在重慶南路狠下心來買了白先勇的〈台北人〉,晨鐘版。書上我用紅筆塗滿喜歡的字句,像在準備考試讀一本教科書一般。女兒看了好奇,北上讀書時順道帶了去。那日在台北,她竟聽到白先勇本人的演講,散場時,女兒把書遞給白先勇簽名,白先勇當場驚訝起來,因為它是〈台北人〉的原版本,女兒拿了一個骨董來。我聽女兒的敘述,才驚覺我青春時期的文藝時代早已飄揚遠去,我的偶像已是個年近七旬的老者。 一次,由王文興教授故居改建的「紀州庵文學森林」,聘請〈小太陽〉作者林良及其女兒瑋瑋演講,我很想再去回味年輕時的文藝氛圍,立即網路報名,卻已額滿。未料林良親子之愛的筆鋒跨入另一世代,仍屹立不搖,顯然永恆的親情在人生中的重要性是亙古不變的。 另一次「紀州庵」的演講座談會,講題是「文學獎現況、困境與出路」,與談者多為青壯派文青。由於時間是晚上,聽完演講再趕回台中,已是深夜,故先預訂好南海路教師會館,當天中午即抵,稍事休息後,就搭公車前往重慶南路,我想起大學時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這條路上數不清的書局裡或站或蹲啃書,那真是一段年輕又無憂無慮的日子,沒有家累,對未來毫無牽掛,全心全意汲取文學養份。一晃四十年過去了,許多書局難以抵擋電子媒體凌厲的攻勢,紛紛打烊,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那種由華麗轉為蒼涼的感覺,內心真是不勝唏噓。 我還記得唯一一次在建宏書局看的不是文學叢書,而是國小六年級的參考書。那天用完晚餐,準備趕著去上晚間的家教課--一個鬼靈精怪的小男生。家長希望兒子能考取私立明星國中,我得趕緊把當天要上的國語和社會習作標準答案記清楚,到時才不致開天窗。沒想到重慶南路兩旁書店似兩條並行的長龍,不但是我的精神食糧,也使我大學時期的物質生活不虞匱乏。 已近黃昏,簡便用餐後,搭車轉往南海路下車。我和妻轉入與重慶南路平行的小巷--牯嶺街,昔日舊書攤已消逝無蹤,往昔汗牛充棟的屋宇已成追憶。只見沿路都蓋起了電梯大廈,一坪動輒百萬起跳。一直走到街底,左轉同安街,「紀州庵」到了,它是新世代談文論藝的好地方。五位主講者,都醉心於文學,說話神采飛揚,針對一個主題,他們凝神貫注說出一番道理來,彼此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一場君子之爭,台下觀眾不禁暗自喝采,原來深入文學肌理,才知其工程也如牯嶺街的大廈一樣,而其精神層面的價值,誰能說它不也是一坪百萬起跳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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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貼圖說
自從網路被人們廣氾使用後,確實改變了人與人間溝通的方式,尤其是line的普及化,使得人們不需用長話連篇表達想法意見,往往一個有趣適當的貼圖就可以道盡千言萬語了,往往看到貼圖總讓人莞爾會心一笑。 許多朋友自從擁有了智慧型手機後,更是將貼圖的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除了一般的謝謝,晚安,生日快樂等問候語,也用許多配合節慶或時事及娛樂巨星表情來表達更詼諧幽默的交流。所以只要見到了新花樣,都會熱心的轉傳下載,如果不下載彷彿沒有同樣的貼圖就與時代潮流脫了節。 有許多廠商更是設計出連結品牌logo的貼圖來誘惑廣大的line族群下載,藉此推銷他們的產品,這樣創造出的廣大商機更不可小覷。 更有許多超有創意的網友,借用有趣或美麗的貼圖配合幽默感性的文字做出無數讓人免費使用的圖,有時真的一張適當的貼圖勝過長篇大論呢! 如果網友對這些免費的貼圖都不盡滿意,也有許多需付費的貼圖提供消費者選擇,有時我會打開這些收費貼圖區瀏覽,裡面的圖案真是琳瑯滿目,無奇不有,看得我眼花撩亂,目不暇給,真是佩服這些創作者無限風趣的創意。 最近無意聽到了一位朋友說她那已是醫生的女兒也畫了一組收費貼圖,我驚訝之餘也打開了她女兒的作品欣賞,真為朋友有這麼一位全才優秀的女兒高興又羨慕,能在繁忙的醫生職業之餘,創造出這些可愛活潑的小狗圖像,用各種狗狗生活行為及豐富表情配上幽默小語,真是賞心悅目使人不禁開懷會心一笑。也由衷佩服她的女兒能在醫院那看遍人體病老死痛苦的環境後,轉化成另一種正面開心的情緒創造這組貼圖,不由得想:誰說年輕世代都是草莓族?誰說他們學養文化低落? 這一代的年輕人也許不再背誦三字經,千字文,漠視唐詩三百首,文言文等傳統文學作品,可是卻在美日等國動畫卡通的影響下蘊涵出屬於他們這個世代的表達溝通方式:用無數輕鬆生動及繽紛多樣的貼圖傳遞想法。 知名插畫家彎彎如果可以用幾筆畫出個光頭然後再用幾個動作表情就贏得千萬人的會心認同,我怎能忽視這種文化力量的強力影響呢?也許他們不再在乎表現文字是否優美,也不再認同七言絕句或五言律詩是否一定要平平仄仄合乎對仗;更或許他們寫字扭曲醜陋,文章用語錯字連篇,但比起他們創作貼圖的創意,我們這4,50年代的人還真要自嘆弗如,感佩不已呢!反之我們又何嘗不在生活中受惠了這些年輕人的創意呢? 就好比此刻,我看到fb上朋友po出了她新學做的南洋料理成品,色香味誘人,看得我食指大動,垂涎三尺。我馬上丟一個寫著(好好吃哦)的小女娃嘟嘴流口水的圖,再用一個寫(我準備好了)小朋友拿著碗筷的圖貼上,是不是就表達了我的千言萬語了? 可是我還真怕若我將這廢話連篇的文章放在fb上,卻引來新世代網友一個比著中指的猩猩貼圖,那可就是自討沒趣了。 我看我也只能嘆一聲:唉,沒辦法,誰叫我真的不會畫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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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努力寫書不叫賣
老王又出書了,不少朋友都捎來祝賀,老王當然也不免俗的客套回應。 「耶,老王,最近又出書了,送一本拜讀拜讀、學習學習吧!」像這樣的朋友不少,老王欽佩他們「求知」的熱情,每每都以書相贈。 老王勤於寫文章,也在報章上發表,朋友相見總會拿報刊文章問訊,老王覺得朋友們看報看得細心,還能關心到他的文章,聽了自然有幾分高興。 雖然勤寫常刊,朋友們都送他「作家」的冠冕,但老王自己知道,他只不過愛塗鴉罷了,文章根本難登大雅之堂,如果說他是作家他也不敢推辭,但像他這樣的業餘作家如過江之鯽,又何足掛齒?他有自知之明,作家之名純屬笑談。 寫了這麼多東西,老王以集結成冊自費出書為自我驗收方式。每年,甚至每半年,集結出書,然後舉行新書發表會,奉書之名,大方的邀請親友們共襄盛舉蒞臨指導。說是新書發表會,其實是邀人聚餐,但來賓都得繳交餐費與書款。老實講,這樣子真有「強迫」推銷的味道。 其實,老王也有不得不的苦衷。最初,新書發表會,他請大家吃飯,開銷不小,但他盤算「吃人家的心軟」既來吃大餐總會大方買書助印,一出一進,禮尚往來,老王盤算即使不能收支平衡,也該少虧為盈。 哪知道,吃飯熱鬧,買書人少,吃飽了、喝足了,賓客盡歡,揚長而去,書卻乏人問津。 「或許是大家盡情忘性,忘了買書……。」老王心想,他的朋友都半屬性情中人,平常大開大闔,缺少看書習慣,加上時代不一樣,誰去買書?網路瀏覽就好。所以,老王改弦更張,收餐費吃飯,順帶鼓吹自願買書。曲終人散,杯盤狼藉,書海寥落,自願買書的人雖有仍然不多,但總算減少了開銷。 寫文章談何容易,出書更加困難,其間有太多辛酸與折騰,到頭來還得蝕本自食苦果,老王為自己感到有些淒涼,但他不因此而灰心喪志。檢討精進之下,他將餐費與書款合計,一次搞定。來賓報到,比照婚禮,門口設報到處收銀台,逐一檢錄、收錢、分發識別證、送書。餐費結束,付了酒菜錢,結餘的就是書款。這樣下來,果然開始有了結餘,算算雖然仍然無法損益平衡但已差堪人意了。 這方式,會不會有人不認同?有些好心的朋友提出質疑。 「認同就來,否則自便!」老王下定決心就要這樣辦下去,餐費暨新書發表會二合一。 「我們要養成對知識財產的尊重與愛護的認知與行動!」老王堅定地回答。 「支持創作的人,要付諸行動。不要空口說白話,說感動卻不行動,只想人家送書卻不買書。」這幾年,老王有深刻體會,許多人對書「無感」,對寫書的人「無情」,對勤於寫作又自費出版的人「無義」不是他們天生就是這樣,而是缺乏啟發與提點。在這個冷感的時代,書城一間間關門,老王有同理心,經常上書城買書,他認為買書無疑是支持寫書人最具體的行動。易地而處,他當然有期待朋友們會有這樣的認知與行動。 老王認為,餐會與新書發表會結合,既能師出有名聯絡親朋好友共聚一堂,把盞言歡,又能如切如磋,飯香、菜香、酒香、茶香與書香五味俱全,香氣四溢,氣氛融洽溫馨,何其盛況! 「這是另類的聚義,也是別開生面的『互助會』」老王心想,這樣二合一舉辦,有吃有拿,一兼二顧,吃喝過後帶書回去看,開卷有益,不失良策。 既是新書發表餐會,總得說書談情,每回老王不忘邀請師長好友助陣,也幫新書說說好話,這下子,有說書說得好的人,循循善誘,還把餐會變成了讀書會,場面改觀,氣氛不同,乍看之下,大家都成了愛書的讀書人了呢。開桌有益,有些嗜酒的人的家眷因此有了更正面的看待,他們甚至也樂意參加這樣的餐會了。 老王勤於寫書不叫賣,但他別開生面有了推銷的新樣態。其實,老王心知肚明,這一切都得仰賴人情的關照。新書發表會與餐會連結之後,看書看人,讀書讀人,書和人之間的互動牽動更加微妙了,妙不可言,只能意會不便言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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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寫三者合一論
一個人成年後,因為大部分都受過良好教育的關係,人腦引起了很大的變化,思路也就跟著擴大起來,以我個人狹義的看法,思想大致上可以分為平常的生活思想、工作思想,還有更高的,包括天文地理與科學的學術思想,另外,也可能會有一種意外的,意想天開,或者是根本就無法做到的,胡思亂想的困難問題,很難解決的。這是想的範圍;既然能想、有想,接著就是說話的表達意識;凡是愛好寫作者,順勢就把想與說,加以整合;把所發生的事,無論巨細大小詳實把它記錄(載)起來,留做爾後的參考或使用之用。 為什麼我會有想、說、寫三者合一的論調呢?起因是,因為通常一個人最大的毛病是,想歸想,說歸說,一旦到了寫三者之間,很顯然地會產生很大出入與差異,想一套,說一套,到了寫這條路上,變化可能就更大了;這是我突然間的一種淺想法;人類之所以會發生各種大奇奇怪怪的紛爭,我敢大聲地說,這三套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一定要把它牢牢記住,把它控制(調配)好;我個人是一個具有五十年寫作經驗的小作家,我始終把握一個大原則,寫作之路最珍貴的是一定要把握「純真」這個問題,千萬不可摻雜一滴毫無意義的筆墨,這樣,作品的價值就高起來了; 想、說、寫三者合一的目標也達到了,人世間的紛爭一定會降到最低的限度。 最後,我想做一個小小的結論: 想:要想得很週到; 說:要說得很明白; 寫:要寫得很實在;除此之外,三者之間更要相互貫通,手腦併用,把天賦予人類的「善良的德性」完全發揮出來,只要能這樣,在你我的有生之年,一定會獲得非常圓滿與成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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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話
人降塵世,除有其責任及未盡義務之外。歲歲年年月月日日,亦為這藍藍紅紅的過路財神,忙進忙出。 沒有他,阿娘就沒辦法安養天年,沒有他,我欠銀行的房貸,就沒法還,沒有他,我的車子,就無法載阿娘四處走走,沒有他,我的人生,就是灰霾,這就是,美麗與現實的人生。 只是,我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為時已晚,因為,以前的我,總是不曾與兄弟計量錢財,只是別人通通已忘懷,這就是,人生,這就是,世態炎涼。但是,阿娘說,有量,就有福,我笑了,我豁然了,因為,這就是,美麗與現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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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若不是他的建議,以及願意花費力氣幫她挑到市場販賣,這三十二塊錢,豈會平白地從天上掉下來。因此論情論理,她都應該請萬富吃根油條、喝碗花生湯,不能只是利用人家,甚至把人家當成是自家的工人。倘若有如此的心態,的確是不可取,更何況,大後天還要請他幫忙呢。 「萬富,走,我請你吃根油條、喝碗花生湯。」添丁嫂誠摯地說。 「添丁嫂,不必客氣啦!現在時間還早,回去煮飯、吃飽後再上山耕作也不遲。」萬富客氣地推辭著。 「走啦、走啦,機會難得,我也很久、很久沒有吃過油條了。」添丁嫂誠意十足地說。 於是萬富把兩個大籮筐和扁擔放在油條店門口,添丁嫂叫來兩根油條、兩碗花生湯,一下子就花掉四塊錢,即使有些心疼,但臉上仍然充滿著怡悅的笑容。雖然花掉四塊錢,畢竟還剩下二十八塊,況且,大後天又有三十二塊錢收入,的確讓她興奮到了極點。可不是,只要勤奮一點,賺錢並不難啊!(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