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綿雨，春草暢飲雨露，瞬間飛長數尺，一群環保工人汗如雨下的背著割草機，與油綠綠的青草奮戰著。割草機發出ㄍㄧㄍㄧㄍㄚㄍㄚ的刺耳聲，偶爾傳來撞擊大石子的震耳驚憾，草屑隨著刀盤旋轉噴散，像是一場草原的空襲事件，但少了煙硝塵煙之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青草氣息，這是兒時再熟悉不過的草香，根植在記憶裡的一股溫馨。   「勞動服務」教育，現今已是不常見也不易被理解的事情，更遑論勞動的內容竟是讓全校的小學生總動員，一起在烈日下共同協助校園的「斬草除根」工作！但這樣的鋤草勞動服務，在我的小學生活中是稀鬆平常的，尤其是開學時刻及運動會前夕，這精彩且盛大的活動就會展開。導護老師會在兒童朝會時宣布勞動服務的日期，各班的級任導師負責分配任務及攜帶物品，有的同學得帶鐮刀，有的攜帶小鏟子，有的帶畚箕，有的要拿小鋤頭……當時的我們也只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但每個人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任務分配，不敢有任何異議，即便有些糊塗健忘的同學當天忘記攜帶工具，也都緊張地飛衝回家準備，一律服從命令不敢違背老師下達的事項。   當廣播集合的訊息傳來，每個班級就整理好隊伍魚貫而出，一、二年級年紀尚小無須動用除草工具，只負責撿拾所有操場及跑道上的小石子，三、四年級負責以鐮刀割除雜草，用小鏟移除難纏的土香草，至於高年級的學長姊，就得小心翼翼的使用鋤頭挖掘牛頓草的根，執行斬草又挖根裡最艱辛的任務。整個操場布滿了小小兵，戴著橘色的小帽，不熟練的揮舞著手中的工具，老師也必須親自下海示範指導，師生總動員的場面好不壯觀，只可惜當時學校並沒有為此作記錄，無法留下歷史性的畫面。割草撿石子都得蹲著身子彎著腰，著實辛苦，有些頑皮的學生就會趁機摸魚玩起泥沙，有些會將撿來的石子和同學玩起丟石子遊戲，當然一被發現就是擰耳朵、打手心的份，不過能苦中作樂才是王道，不是嗎？   一場勞動服務要持續多久，這可沒有既定的時間，當操場上那些絆腳的頑劣雜草都一一剷除完畢，跑道上會妨礙賽跑傷腳的石子撿拾殆盡，整個勞動服務的才能告一段落。活動結束回到教室時，個個汗流浹背，灰頭土臉，教室外瀰漫著淡淡的青草香，教室內卻是充斥著濃烈的汗水味道，此時吹來陣陣的涼風，總能帶給大家幸福舒適的笑容，但是最開心的莫過於合作社延長販賣時間，有零用錢的人，此時就可以擠進合作社裡好好地逛一逛，買買零食解饞，大口的吃著棒棒冰消暑，這是至高無上的享受呢！   鋤草勞動在當時是件既辛苦又暗藏危險的差事，小小年紀必須使用著稍一不留意就會受傷的工具，執行著不熟悉的工作，場景若換是當今，應該早就躍上頭條新聞了。但此情此景，現今回想起來卻是獨特且彌足珍貴的，這樣的經驗被歲月存封數十年，它被再度喚醒時，卻是一杯陳釀的青草酵素，活生生的發酵著童年往事。溫潤的滋味，有著恬靜的淡麗，躍然心間的青草氣息，是真切的，獨特的，銘於心的兒時回憶，珍藏至今啊！

  那是個燦亮早晨，我坐在古厝庭院，順著民宿主人的故事穿越回清朝。   他的高祖父熬過金門三個月乾旱，決定下南洋落腳新加坡，以「巨昌」商號開啟昌盛之路，成為坐擁鑿石場與橡膠園之商業大亨，並於此興建一整排雙落閩式建築。   大亨享壽九十餘歲，風光被自家船隊運回金門，葬於山頂落葉歸根。   然而富不過三代，家業在祖父手中凋落，入籍新加坡的祖父彷彿預知生命將盡，持觀光許可證黯然回鄉，一年後與世長辭。   老宅傳至父母，遭逢砲聲隆隆變為國軍福利站，父母於院子搭起臨時小吃店兼撞球間，做阿兵哥生意。   古厝再回到手中，卻日漸殘破無法居住，大雨時甚至傳來崩塌聲響，他望著這幢破房子，興起拆房蓋別墅之念頭。但千金難買傳家寶，牙一咬便貸了款，歷經四年使古宅起死回生，變為花磚牆與免治馬桶並存，「添丁進財」主梁及氣密窗同在的舒適老屋。   「經營這間民宿讓我更了解家族歷史。」   他微笑說道，而這間古厝的時光隧道，也將在代代相傳中，繼續朝未來延伸……。

  一個人的成功與失敗，或是一個家庭之興盛與衰退，真正的關鍵操之在己，是否努力耕耘，非外力的因素造成，其間的過程之酸甜苦辣，人人都有機會身入其境，心知肚明。   提起董水輪鄉彥，台金兩地許多人並不陌生，可說是小有名氣，原因無它，待人真誠、敬業、熱情，與人連得上，黏得住，因而常有至親好友聚會時候聊天，談到與董水輪彼此往還交誼的點點滴滴，莫不認同董水輪鄉彥是個有為有守，有所為有所不為，敦厚純樸的金門子弟。   根據我所瞭解，董水輪並無別於常人之身世，出生於居民以漁農為生的金西古崗庄，父母育其兄弟姊妹七人，他居長男，由於家境清寒，收入尚且不足餬口，學業中輟，一度還曾下田種菜賣菜，賺取蠅頭小利貼補家用，雖然度日艱辛，卻也其樂融融。   董水輪鄉彥坦言，迨至民國四十七年金門因國共內戰發生「八二三」砲戰，軍民同仇敵愾，充分發揮出「不怕死、不怕難、不怕苦」三不金門精神，屢戰屢勝，扭轉國家乾坤，奠定了台澎金馬今日壯大、安定、繁榮、進步、民生樂利的生活榮景。金門功在國家，是金門人的驕傲，講到這裡，他有感而發，直言不諱，指出金門是在政府垂愛眷顧，軍民慘淡經營之下，化貧瘠為小康，金門的改變，應該感謝中華民國政府，更應該感激三軍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為國為民犧牲奉獻。又說：金門雖小，舉世聞名，水漲船高，就在四十七年以後，金門聲名大噪，他的家運和他的命運有了很大的轉變，開始脫離貧窮，漸入佳境。   時代能改變人的命運，屢試而不爽。就在民國四十九年間，董水輪鄉彥渥蒙他的同房堂叔董金宙之愛護引薦，進入當時擁有黨政軍一元領導大權的金門防衛司令部戰地政務委員會服務，他說：時年初出茅蘆，懵懵懂懂，接受派在秘三科服務，先是打雜，後來承辦庶務行政，由於設有「伙食團」受理員工打伙，他被指定負責採買，收繳伙食費，每月進出登帳結報手續繁複，但他勇於面對現實挑戰，嘗以「主動負責，不恥下問」自勉自許，隨著年久日深，由生而熟，熟能生巧，終能應付厥如，經得起長官的檢驗，順利通過多層次嚴格考核，隨後則被調整業務，承接新的工作，亦即每天穿梭金城與尚義機場，來往於設在金城、太武山麓的武揚政委會秘書長辦公室，專司辦理秘書長行政事務及接送秘書長有關文物等等，看似單純輕鬆，且有專用車輛自己權充駕駛，在那軍管年代，豈止有人羨慕嫉忌，但是董水輪鄉彥行得正，走得穩，不改初心，公私分明，忠誠不二，先後有八任的秘書長對他信任有加，撇開別的不說，僅以秘書長籍貫不同，領導風格與生活習慣不盡一樣為例，能在同一工作業務上有所表現，求得安穩者並非容易，從見董水輪的能力與品德，贏得長官刮目相看與器重。   世事難料，民國六十一至六十四年董水輪鄉彥因父母雙親長年累月勞累積勞成疾，先後去逝，為了公私兼顧，節哀順變，陳報長官核准予調任物資供應處服務，以便利用固定上下班及星期例假，照顧妻小弟妹，董水輪鄉彥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民國七十二年時值壯年，仕途順遂的胞弟董水德因公赴台出差搭乘政委會班機起飛不久發生空難墜機落海亡故，儘管家中一連串不幸的事故接踵而至，董水輪鄉彥自知他是董家的支柱，務必負起長兄當父的重責大任，爰而他下定決心，擦乾眼淚向前行，他說他對父母親生前對家庭無怨無悔的付出記憶猶新，銘感在心，特別是他父親臨別之前的訓示：入公門好修行。要他公而無私，一定要清廉，該得的可以不要，不該得的份，分毫都不能取，事隔數十年了，常有董水輪鄉彥的親朋好友談起，他們親身聽過董水輪鄉彥說過很多次他現在的敬事原則，都是謹遵他先父的遺訓，毋敢有違厚望。反觀當下現實社會，董水輪鄉彥的孝行，值得相互鼓勵學習。   大家都知道，物資供應處之創設，係是軍管時期權宜機關，肩負金門地區物質統籌調配，舉凡地區人口所需大部分衣食住行物資均須逕向物資供應處申購使用，包括金酒輸台，要受公賣制度節制，出貨到台數量一律要有公賣憑證始得在台銷售，此項規定，對於金酒的營銷及縣庫收入挹注地方建設、金門縣公教員工薪資所需影響殊甚。換言之，胥賴金酒公司在台設置的金門分銷處點運籌帷幄，想方設法推銷金酒，否則難以支持縣政年度預算歲收歲出，董水輪鄉彥當時既是物資供應處團隊的成員，縣政府要他束裝赴台駐點，他唯命是從，見過當時縣長陳水在，隨即赴台報到履新，經過一段時間深入了解適應，分析佈署，並與在台站點同仁座談溝通，建立共識，決定改弦易轍，採取新的行銷策略，力爭增加公賣配額，全面打開台灣市場，齊在「以時間換取空間」下工夫，與人互動交誼博感情，但憑「真誠」二字，人際關係迅速建立，得人多助，不惟克服了許多艱難困阻，展現出攻無不克，使命必達超人能力，也由於眾志同心，由北台灣到南台灣，再由南部到北部，為金門行銷金酒，客戶大幅增加，業績成長，長官比起大拇指，可謂金酒站點的同仁，在他一本至公以身作則，凡事身先帶頭示範，通路遍及國內大飯店，甚至擴及縣市超商賣場商店，證諸事在人為，一切盡在有心與用心，愛拚就會贏。   董水輪鄉彥曾經自豪的表示：他的一生青春歲月，全部耗在為金門推銷金酒工作使命上，一幹三十年，無負職守，無負所寄，始終秉持著「飲水當思源，拿出政績來」的一貫精神態度，但問耕耘，不問收穫，於今印證他的所言所行，無一不是實話實說，並有許多帶過董水輪的長官、主管及共事過的同仁袍澤見證，稱讚他有高度服務熱忱卓越的表現，政績斐然，為金酒貢獻良多，功在金門，漫漫公務生涯，與錢有緣，經手推銷金酒總價款項龐大，涓滴清楚，留下口碑，識者稱他是可交、可信、可用的好伙伴、好益友。   結束台灣駐點工作回到金門金酒公司期間，董水輪鄉彥依然不得清閒，那時他的職務是管銷課的課員，為了衝高金酒營銷業績，他與主管課長二人集思廣益，力求創新，在各級長官主管及同仁支持配合共同努力之下，開發新產品，推動家戶配酒，擴大經銷領域，也曾帶動一波波銷售熱潮，創下年銷金額百億最新紀錄，穩定金酒業績於不墜，畢竟歲月催人老，人是感情的動物，他眼眶泛紅地說：他在金酒服務的年資，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已經六十五歲了，到達屆齡下崗的時刻，但他不說「再見」，他說：「但願人長久」，大家祝福。   民國九十八年元月退休以後，原應赴台與其離多聚少的妻小團圓生活，安享天倫之樂，卻在幾位合夥經營牛肉乾及酸白菜、保全商業生意的至親好友力勸留金協助經營事宜，素來惜情的董水輪鄉彥點頭同意，歲月匆匆，一留又是十年，合夥經營的「老農莊食品公司」在他的心無二念經營之下，轉虧為盈，在公在私，表現不凡，股東肯定他經營有方，言及於此，他說：長期以來，由於工作特性不同一般上班來下班回的公僕，為了完成工作任務，廢寢忘食有之，從而他養成生活自理習慣，且看他儼然不遜家庭主婦，炊煮、浣洗、燙衣服，他是能手，弗論休閒或外出，總是衣冠整齊，上衫下褲燙得平整筆挺有紋，寄身房舍窗明几淨，三餐簡約清淡，每日再忙，步行急走運動六公里，風雨無阻，健康狀況良好，雖已年高八十大關，行走自如，猶如壯年，乍看外表，都說他是凍齡，再說他的親屬早年遷居新北，子女都已婚嫁，各有固定職業，二個男兒一商一是銀行經理，長媳開設會計師事務所、二媳是家樂福採購經理，有個大長孫就讀台大研究所博士班，孫女也大學畢業從事美工設計工作，可說小康之家，父慈妻賢，子孫孝，該有的他的家都有，最難得的是他的內助，真正是個賢妻良母，對於董水輪鄉彥的公而忘私的情景，除了包容容忍，未曾有過怨嘆，就有好友戲言，水輪鄉彥真好命，好運娶一個好老婆，幫他打理家中一切，讓他無憂無慮，專心致意服務社會，要不然，他那有寧日可言，說的也是，換個配對，狀況可能不同，說到這裡水輪鄉彥心存感激，他的太太功勞不小，他的另一半是他奮鬥旅程最大助力，堅強的後盾靠山。   董水輪鄉彥與人合夥經營的「老農莊」食品公司結束連同房舍產權一併讓售他人變現，每股分得一筆價款，他說：除了留些夫婦養老，他將一如往昔，繼續參與社會公益與救急、扶弱、濟窮事務，趁著餘年還有餘力，為社會安定和祥和略盡棉薄，斯言亦壯，用心可欽，他的取之於社會，用諸社會的心志，為人津津樂道，美譽加身，自然而然，有其核心價值，可以引為告慰耶。   現在他無官一身輕，但有榮譽職銜，既是縣長敦聘的縣政顧問，也是金門縣工業會及觀光特產協會常務監事，金湖忠義廟管理委員會常務監事，金湖鎮公所顧問，國民黨金門縣黨部副主任委員，最近又在董楊宗親會一致推舉下，當選金門縣董楊宗親會理事長，宣誓上任後劍及履及，展開行動，頃在全體理監事全力支持配合以及總幹事鼎力襄助之下，未演先轟動，頻頻傳出他對宗政事務有目標、有理想，出錢出力，毫不吝惜，可以預見，有心插柳柳成蔭，一個有心為金門為鄉親服務的人，相信計畫不落空，績效不掛零，爰特藉此預祝他心想事成，亮麗的身影永遠與金門鄉親同在，祝福他，加油！

  立夏剛過母親節前夕，原本打算帶媽媽去金門探望女兒，但是疫情的關係，娘家人有所遲疑，為遵守與女兒的約定便獨自前往。抵達的首日下午，女兒帶我前往金寧的舊事書房喝茶、看書兼擼貓，之後順遊慈湖，聽老闆娘說今年會通車，堅持去瞧瞧金門大橋到底建得如何，畢竟已經動工將近10年了。   隔天女兒要上課，所以自行安排摩托車遊金寧的行程。今年提早入梅，一早便帶著貼心女兒準備好的雨衣、雨傘以及拖鞋出發。首站來到李光前將軍廟，一趟下來鞋子差不多濕了，立馬換上拖鞋。接著來到林厝的古寧頭和平紀念園區，穿著雨衣在彷彿料峭春風中逛了金門精神堡壘及和平牆。雨勢太大只好躲進W020砲堡稍事休息，旋即步行到胡璉將軍紀念館前佇足片刻，匆匆繞了園區一圈，就此別過，留個懸念，且待下回吧！   車過古寧國小左轉終於即將抵達今日重點行程--雙鯉湖濕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清淤整修中的黃泥土堆，絲毫不見綠意！還好可以到自然中心逛逛兼躲雨。獨自在展覽館中瀏覽其中介紹金門的地質、土壤和水文等資源，最喜歡的是介紹金門的樹林及鳥類生態，還有現場鳥鳴聲頓覺身臨其境。仔細研讀了喜鵲的資料，女兒說金門隨處可以發現它們的蹤跡。   聽館員說北山風獅爺就在湖畔對岸，擦乾腳穿上鞋襪，決定撐著國旗傘步行漫遊古寧頭，深覺傘及運動鞋輕勝馬。行至古寧頭水尾塔前的池塘，蓮葉何田田，可惜只見零星花苞尚未開放。還好池畔數株藍花楹正值花季，抖落一地的藍紫色小花煞是浪漫；樹梢停著數隻正在避雨的白鷺鷥，雖然緩步偷偷地靠近還是把它們嚇得振翅飛走。參拜完自認為是最帥的北山風獅爺後，往古厝群移動。在金色寧境裝置藝術「漂浮的寶石」旁，朵朵綻放的粉橘色觀音蓮在紛飛的細雨中還是抓住了我的眼球。拿著傘還要捕捉蓮花的倩影實非易事，真的只能遠觀而無法褻玩焉。   在李氏宗祠喘息片刻後，往北山洋樓前進，導航似乎不太靈光，邊問路邊欣賞古厝之美。來到一家賣寸棗糖和花生荖的土產店，確認過路線後順道買了伴手禮。不久後來到北山古洋樓，建築物外表彈痕累累，滿目瘡痍，保存著戰火遺留下來的斷垣殘壁，竟然曾是古寧頭戰役時共軍的指揮所，現在則是背包客棧兼創生基地。雖然渾身狼狽不堪，仍決定要繼續前行去戰史館探究1949年當時的戰況是如何慘烈。走在空無一人的鄉間小路，赫然發現一大片尚未收割的麥田，純屬這個時節的限定版，因為接下來則是種植高粱。在空無一人處處積水且泥濘不堪的田野中，聽到雨滴的穿林打葉聲，我只得放聲吟嘯且徐行好為自己壯膽。雖然薄衫微冷，一簑湮雨任平生的意志力告訴自己必須強撐下去繼續前行，許是迷途，許是出路！在岔路處轉個彎看到有位農民及三頭埋頭吃草的黃牛，連忙趨前問津以確定路線無誤。步履蹣跚一段路後，感謝老天，雨勢逐漸趨緩。   穿越過漫漫樹林及雜草叢林，瞥見有棟民宅就在正前方。霎時感覺雨停了，右轉後看到戰史館的導覽標示，終於可以回首揮別向來蕭瑟處，昂首大步向前邁去！與金門緣分頗深，此地處處有我摯愛之人曾經的蹤跡。先父曾在國共時期在金門服役過幾年，外子也曾在此處當過記者兵，如今女兒則在此求學。雖然被梅雨擾亂了旅程，但是徒步行走的旅行方式，讓我更深刻體會到何謂慢活，見識到一般旅人看不到的金門。畢竟，近幾年在各領域的學習及鍛鍊，內在已經構築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態，更欣賞蔡襄「花未全開月未圓」及李密庵「花開半吐偏妍」的人生境界。唯一不習慣的是已經泡在雨中半天的腳丫子，只盼望歸去時，也無風雨也無晴。古寧頭戰史館，我來了！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對寧靜的渴望，如同她早年在台北授課時，下課後把自己關在捷運站上宛如密閉空間的小套房裡；或是大阪老家入夜後人聲細得像聽見月光挪移。偶爾幾次，她聽見屋內有陌生人說話。那時她會搖醒睡在一旁的王君，問他聽見什麼。就像為了測試王君是否還愛她那樣，她會看著他揉醒惺忪睡眼，摸索著放在床邊的眼鏡戴上。每次王君都側耳傾聽，大部分都說什麼都沒聽到，要智子安心睡覺；偶爾王君也會說謊，作為一種調劑。智子知道他在說謊，也知道王君知道她知道。   婚前，智子便把台北補習班的工作辭掉。被前東家委以重任當班主任時，為了授課和教室營運，每天至少工作12小時以上。她原想，藉著結婚──多麼合適的理由和藉口──終於擺脫社畜身分，一直期待智子走入家庭的父親也放心不少。 搬進王君彰化老家時，先以未過門媳婦身分習慣台灣的日常。婆婆和大嫂已經把家裡所有雜事攬在身上，她在她們身上感受到雙重隔閡，一來她還是外人，二來她更是外國人，似乎在客氣和禮貌之間讓出太多距離。   空閒的時間多了。智子待在房裡看自己帶來的幾本文庫本小說，已經翻了四、五遍後，下午她會和婆婆一起坐在沙發看鄉土劇。雖然台語聽不太懂，但她想著只要努力，或許就能理解和融入這個家族。   「妳想搬出去嗎？」一個月後，王君這麼問她。「就算想搬出去……，爸媽他們會怎麼想？」   「先不管他們。幾年前，爸在附近買了房子，原本就說好要給我。」   之後每個週末，智子夫妻會回公婆家一起吃頓飯。婆婆總事先煮好大量菜餚讓智子帶回。「裝保鮮盒放進冰箱，可以吃一個禮拜左右，剛好吃到下個禮拜過來。」「媽，這麼多，我們吃不完。」「怎麼會，這些都是阿榮愛吃的，他兩、三天就吃得完。」「這樣，讓媽會很麻煩。」「不麻煩。我用大鍋一次可以滷這麼多，鮭魚也是一次煎的。如果不夠，還可以多拿一點。」   在補習班裡智子越來越不快樂。因製作講義而大量印出的紙張，已被張桑提醒。「如果可以的話，多利用筆電畫面呈現給學生看。當然一定得印出的講義還是可以。」為了製作投影片，智子得花更多時間待在教室。   第二次聽到騷音，是正專心敲打著鍵盤，突然從背後傳出要智子安靜一點的叫喊。她停下動作，確認是不是聽錯？張桑在教室外的辦公桌低頭抄寫著什麼，隨後走到印表機旁確定用完的碳粉匣數量。張桑搖搖頭，嘴裡叨念著什麼。門關著，智子聽不到。下個瞬間，背後要她安靜一點的吼叫再次傳出。隔著牆壁是家兒童美語補習班，疫情還沒擴散前，每個晚上都能感受到那群孩子下課時散落進外圍街巷的活力。   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匆忙收拾了東西，本想晚一點再讓王君開車來接她。「突然有些事情得處理。」離開前智子這麼說明。那天她獨自在附近街區走了許久，繞著科博館外圍，渡過紅磚道走進植物園。外頭的世界悶熱充斥著市井音效，車輛互不相讓按鳴的喇叭聲，或是轉角穿著寬鬆衣物乾瘦男人對著無法看見的人事引導著地址，都無法蓋過智子內心不斷迴盪的騷音。   進入三級警戒後日語教室改成線上授課。智子和張桑說，因為屋子都退租了，如果疫情這幾周就能順利解封，希望先維持線上授課為主。「不再看一下狀況？」智子沒有任何回應，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不放。張桑則沒有任何表情、同意或反對，彷彿只是單純累得說不出話來。   她和王君再次搬家。這次是僻靜的社區，鄰居總會在夜間唱著卡啦ok，幸好晚上10點前歌聲就會中斷，新家的缺點幾乎沒有裝潢，沒有餐桌、衣櫥和家電，連廚房的流理台系統都沒弄，她和王君就著簡單燈光吐納著生活單純的氣息。   在筆電的視訊鏡頭前，她只須專心面對那幾個浮動視窗中的學生反應，偶爾因網路連線問題他們僵在那邊但也無妨。智子的心情漸漸趨於平靜，她開始找回散步的樂趣，就算週末回到公婆家一起吃飯也不會有太大負擔，畢竟在壓著她心頭的負荷如今遠在伸手無法觸及的地點。多虧了病毒，智子一邊在心裡默念著可以教給學生的句型，一邊又想到教室負責人會叨念著這是奇怪的用法。   端午節前，教室的學生A寄了水果禮盒到教室給智子。A的丈夫是中小型企業的負責人，專做金屬加工器材進出口，智子忘了從哪裡聽說在日本也有工廠。A已經接近退休年紀，利用週間早上學點日文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第一次收到A的水果禮盒時認為她特別丁寧，第二次和第三次之後，覺得智子的名字只是被放進一長串廠商的公關名單中。那些禮盒看起來總是特別貴重，不容易消化。   張桑收到當下，問智子是否要快點來拿走「A的心意」。   「再麻煩妳幫我打開，分送給其他老師就好。畢竟……」智子沒說出口的是，畢竟住得離臺中市區這麼遠，只是為了拿水果禮盒會不會太蠢了一點？   「禮盒畢竟是給老師的，我們擅自拆開，感覺不太好吧……。教室也是可以幫忙寄到彰化，不過郵局沒有生鮮冷藏運送，可能會在路上爛掉，這樣也不太好。」她和張桑都用日文溝通，自己的母語和教學十幾年的語言，現在卻變得如此陌生，無法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智子再三推辭後，原以為張桑會就此作罷。她大概也沒想到，張桑打算透過王君。   「你要不要明天找個機會來臺中，偷偷拿回去？」張桑在line這麼問著。   「這雖然是個解決的方法，可是老師一旦發現，她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王君回說。   當天夜裡，王君開車載智子到臺中市區。她獨自走進燈光明亮的教室，張桑帶著笑臉迎接她，助理則坐在位置上，對智子突然到來還搞不太清楚狀況。智子打開禮盒，取走了三顆水梨。「剩下的，就分給其他老師了吧。」「不再多拿一點？」「不用了，兩個人吃而已。真是太麻煩妳了，謝謝。」「多拿一點吧？」「太麻煩妳了，謝謝，真的謝謝。」他們沒有順道去綠園道晃晃，也沒有外帶總在週末犒賞工作辛勞的生魚片。一路上的沉默，宛如在耳邊咆嘯的騷音，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對話和場面，她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這是智子第一次，在日語教室只說中文傳達想法；彷彿這樣對方就能理解，掛著笑臉背後的意涵。 （下）

  在日本的朋友遊鐮倉時，拍了不少紫陽花的照片，放在臉書上給大家欣賞。   啊！春、夏之間。看到色彩繽紛的紫陽花，就知道梅雨季節的關東，在公園或往神社的路邊，通常會開滿這種鮮豔，象徵希望的花朵。但它莖葉稍有毒性，日本人很少將它置於家中當插花用，在大自然中看此花盛開才有意味吧！   在台灣，紫陽花叫繡球花，也在春末到初夏盛開，但平地少見，非得到山上才比較見得到。一位藝術家朋友，以畫繡球花為主，還出版了畫冊呢！但她的《京都畫記》，自然也得穿梭於京都的自然風光中，才能品味到繡球花的璨然繽紛，但大自然中的繡球花，化成百號畫作，若放在室內或展場，則儼然如將大自然搬入生活之中！   在台北，也就只有陽明山舉辦「繡球花季」了。故即使在平日，亦吸引不少遊客前往觀賞，因少人能買得起大號畫作，故只能到大自然中欣賞為佳。我和老妻大概也每年三、四月上山賞花，即使特意選在平常日中午時分，冒著稍有熱意的春暖時刻去，看看人會不會少些，結果不怕暖熱的人還是很多。繡球花的確因平地少見，而吸引大家上山去賞花了。   在一處梯田裡，花農種的以紫綠、淺藍、淡紅色為主的繡球花，花開滿田園，的確壯觀，令人眼花撩亂的。花田又是層層相疊，山谷間，花香滿溢，蜜蜂群飛，比初春的海芋季或櫻花季，似乎添了許多眩目的色彩。   我站在高處的田埂往下望，左下方坐在梯田小徑下賞花的三位女士，穿的衣服，幾乎就是繡球花的三種顏色，怪不得淹沒在花海中，差點讓人不知前面有人在賞花拍景呢！   繡球花開映山谷，給陽明山帶來春末迎接初夏的熱情。

  起初我也疑惑，我的健身房不就該一群帥男靚女爭奇鬥艷的修羅場嗎？王盛弘〈天天鍛鍊〉就是這樣子描寫的－－我輩中人的健身像是生物演化中求偶本能。還記得在課堂上講述這篇散文時，隨口引申發揮，可能太過於放鬆而失去了警戒，脫口而出「其實我們啊－－」立即收住了口，底下的學生憋嘴忍俊，是我太敏感了嗎？那些或張望或閃爍的眼神，單單憑著一個「我們」就能區別出不屬於同一國的另一個龐大群眾，從而把自己圈養在圈圈之內。   那樣被看穿的赤裸，彷彿在交友軟體遇見認識的人一樣的害臊且彆扭。   不同於課室上的堂皇，不同於北健裡的明亮，軟體上闃黑鑲黃的格線，間隔出一列又一列的身家、編號及屬性。在那些奔波遠走四處講課的時日中，也曾經跳出一則又一則的紅色愛心，無暇點開或不知如何回應，只是任憑著數字跳動如同股市飆股的Ｋ線那樣亢奮攀爬。都是些蝦子啊，去頭就能吃。有一段時間流行了這樣戲謔的嘲諷。截頭去尾的身材照，各種角度擺設與濾鏡的調校，我們當真把自己當成了期貨投入了市場，波動上下，進場入場，有人是逢低抄底，有人是追高殺低，彷彿流連忘返的只是一種制約的反射。科學家說，每一個紅色點點，都刺激著我們的多巴胺瞬間分泌，使我們庸凡的軀殼得到了無以倫比的慰藉，彷彿自己很受歡迎。   約嗎？不了。   不約放什麼誘人的身材照？   我防衛性地重新屏障了近似自欺的理由，我要讓自己變得更好。一個更好的身體是不是就意味著更好的自己呢？卻來不及趕在對方封鎖之前送出訊息。無禮的質疑不甚難堪，卻讓我恍然大悟，原來那是真的。我指的是當年女性主義的課堂上，老師引介西蒙‧波娃的說辭－－當一個人更好地打理自己的身體時，並不會變成更好的自己，因為在一個龐大的體制之中，更好的身體就更好地捲入了整個體制將之物化的邏輯。   我的身體，就此銘刻了各種充滿情慾的曖昧挑逗，在無眠的暗晚勃發躍射。一個地方待著久了，沒見過面也有了幾分熟悉。只有我自己知道，上傳的照片是一張比一張陳舊，反正不要臉，只有身材的蝦子照追溯到健身之初的蜜月期，即刻爆滿了紅心，他們卻說：「你的身材愈來愈好了……」加上一個親吻的或是愛心的符號，「健身房裡很多人跟你搭訕吧？」   沒有。大清早的北健，只有一群認真運動的叔叔伯伯，他們訴說著如何與歲月對抗的無可奈何。據說過了三十歲，肌肉量將以每年0.5%-2%的速度消失。大伯大叔們只是在肌群奮進中，抵禦著無可避免的天天衰退。   十年過去，終究刪除所有的影像。我沒有變成郭富城或是彭于晏，也沒有一個愛我的女朋友或男朋友。原來愛與不愛不干這個色身肉體什麼底事，大凡立基於生物必然性的衝動者，就必然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北健倒閉的事情，那其實是網路新聞的誤傳。經營權上廓清順便整理整理場地罷了，只是忽然的三級警戒，給了這樣的調整巧妙的保護色。辦理退費的時候看過暫停而空寂健身房，依舊點著明亮的白燈。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不說話也是熟悉的。各式器材即使沒人使用依舊有種回魂的躁動，十年如一日的早晨看著那些叔叔伯伯無論什麼年紀，如今一概反而老成了大哥。衰老顯然不是一種簡單的年紀或數學問題；好比設計再精密的交友軟體，也不可能按照資料核對就能縝密地天造地設，找到彼此契合的身心伴侶。臥推與硬舉，等到北健重啟，他們想必會持續奮進，我們也持續刺激更多的雄性內分泌。   啥物時陣欲娶某？   話題空白的時候，阿嬤望著天花板有著很空很空的眼神。本來以為衰老是一種拋擲，成長的動能早已鬱積了勢不可回的下墜。如今在病榻前才明白，真正的衰朽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十年前剛進健身房，剛好是阿嬤中風倒下的時候。那時我還很常回家，跟著弟弟打理阿嬤的起居，陪著她一步一步在公園裡蹣跚歪斜地復健。我以為有一天阿嬤還能夠站起來。我以為自己的身材能夠精實強健。那時我想像不到阿嬤很老很老的模樣，那時的話題還沒有不存在的女朋友。   日子只是如常，我還在盼望，我們都還沒有天天衰退。 （下）

  智子坐在休息室裡，把最後幾口飯菜吃完；她預估還有15分鐘左右的休息時間。   炸豬排是教室助理到自助餐店幫忙買回。她只去過一兩次，油膩和不潔印象的菜餚托盤在不鏽鋼台上流蕩，頂著一頭捲髮歐巴桑的老闆娘，身上圍裙很久沒洗。她沒看出智子是日本人，先對智子說台語，然後才改成中文；智子通常對台灣人的回應是：「謝謝。」也不忘點頭微笑示意。   智子來台灣教日語，已經第12年。   相較其他日籍老師，智子的中文算是很好了，但對獨自到全聯之類的超市購物仍有點畏懼。結賬時，店員劈哩啪啦說出一大堆句子，彷彿音節和音節之間被塗上膠水。「請問有福利卡或PXPAY？需要買袋子嗎？發票存裡面還是印出來？現在報電話號碼不能累積點數了喔。」大部分問題她都選擇回答說：「謝謝。」可以同時表現認同、拒絕或無法理解。其實只要能讓她冷靜幾秒過後，便能聽懂店員說的內容，但後面還有長長排隊人龍，而戴口罩綁著馬尾的店員女孩看起來又是如此不悅……。   助理吃完中餐後隨即離開，留下的筆電正播放著從網路搜尋到的日本電視節目；這大概是智子少數能舒緩鄉愁的片刻。看著午間節目主持人討論國會議員選舉買票的事件時，突然從背後，牆的後方傳出咆哮似的句子：「電視關小聲一點！」之後這莫名的騷音便嘎然而止，聲幅卻彷彿還停在電鍋、櫥架、流理台的水漬上，讓咖啡杯抖個不停。   日語教室在台中，她和先生王君住在彰化。遠距交往7年，前年結婚，異國戀曲沒想像中甜美，多的是不同習慣和文化間的磨合。所幸王君總是逆來順受，過去一年智子為了上課方便在台中找了賃租處。   第一個所在是離教室步行10分的頂樓加蓋套房，隔音效果差馬桶又容易堵塞，碰上停水期間更是夢魘；第二間是巷弄裡老公寓三樓隔間套房，鄰近土地公廟日夜佛音梵唱無福消受；第三處是大馬路旁的華夏公寓三房一廳，有電梯隔音佳衛浴設備保養得當，除了房子太大容易顯得孤單，週間4天僅她1人獨處。每個住處，多的住上幾個月，也有不到兩個禮拜便決定退租。王君總是很有耐心馴服智子暴衝的決定和脾氣，彷彿上輩子他也曾被如此慣養。   櫻花盛開前原訂好機票返日參加小妹婚禮，疫情卻突然爆發，在登機前幾天緊急事態發布，至今不得不一直待在台灣。偶爾透過網路和獨居老父說上幾句，從鏡頭裡探望家中老貓，把新娘的美麗存成影片。 即便王君體察她的不安，卻無法把越裂越深的情緒撫平。   「怎麼了嗎？」用日語問話的是班主任張桑。張桑早就通過N1檢定，跟著教室的日籍老闆工作了十幾年，每天幾乎如影隨形，即便假日也能在教室看到張桑的身影。有些關係不好探聽也不便說破，相較於張桑，智子待在這工作更像是自己同胞的異鄉人。   智子若說聽到牆後有人罵她，是否表示自己收看的音量真的太大？而且她也困惑，究竟是不是自己聽錯？因此第一時間只回說：「大概是昨晚太熱，睡不好覺。」   智子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曾褪下，有點僵硬地掛著。大概3秒左右，彼此都不曉得說些什麼。她聽見流理台龍頭滴下的水聲意外清晰。   還住在頂樓加蓋套房時，某個夜裡聽見隔壁樓友回房聲響。夜深時刻，聲音彷彿擁有穿透壓克力板的魔力，從看不見的縫隙飄進。她斷斷續續聽到樓友和誰正講著電話，曖昧和飄渺的中文讓智子難以理解意義。   樓友是個二十代的女孩，不短不長的頭髮，纖細身材和小巧臉蛋，若是好好打扮一定很受男生歡迎。智子每次看到她總是一臉疲憊，穿著紅白相間的制服在外送餐奔波一天。   她已預備好明天上課的講義，刷完牙躺在床上。室內只剩冷氣用力運轉的聲音了，像是上了年紀的婦人駝著20公斤重的棉花走路的呼吸聲。她盯著闃黑天花板，塗層只有白色水泥漆。但越仔細看，黑暗似乎就能替那面白板添上形狀。有時是溢散的螢火蟲之光，有時是大阪通天閣底下萬吉炸串店的成串竹籤。當她以為正要入睡之際，隔壁卻開始洗澡淋浴，過了午夜12點，正是政府規定開始停水的時刻。智子不得不想像公寓頂樓那小小水塔的蓄水，正一點一點地耗減，而蓮蓬頭水柱沖刷著地板，水花噴濺到浴室磁磚牆面，總伴隨著讓人惱怒的節奏；更何況樓友花了1小時仔仔細細沖洗著自己的身體。   智子把自己悶在棉被裡，用力大吼幾聲，這樣她製造的騷音就不會被人聽見。   待在補習班時，智子都擔心張桑會不會對自己的舉動有什麼意見或想法。   開始在這工作後，她總在教室滯留太久，除了方便準備上課的講義教材外，也習慣沒有課時，在小教室裡背對白板坐著備課。小教室僅有四張長條桌，即使坐滿也只有12個學生。疫情爆發後，學生報名的人數就一直不如預期，對語言學習的渴望和出國的可能性成正比。智子對班上學生人數太少感到愧疚，週間下午每個禮拜上課兩次，從50音開始教起的招生，僅有兩個學生報名參加。即使學生人數太少開班支出不敷收入，但負責人寬厚，讓老師們在疫情影響下有分收入；但她曉得張桑一定不這麼以為。   智子熟悉這小教室的一切，白板有點歪斜的角度、兩個冷氣出風口的循環頻率、教科書擺在書架第幾格，還有自己越積越多的資料。偶爾貪圖舒適，即使是私自外接的一對一線上授課，也在這教室裡滿足學生的求知慾。但那時，她總容易感受教室外隔著透明玻璃飄進一道目光，藏在玫瑰色鋁質鏡框後窺視的神情，像踮起腳尖的微瞇眼睛那樣。   那時智子會感到心虛，就像被發現如廁過的馬桶還留著些許生理期來了卻沒沖乾淨的血跡。   疫情未爆發前，她每天開車往返台中彰化，經常得一大早出門，越過車流頻繁的高速公路。智子總無法掌握，為什麼變換車道下閘道前，後頭來車不斷衝出佔據她的路線？從後照鏡判斷，他們似乎從不想減速；好幾次都膽戰心驚。   婚後不久她和王君兩人搬出公婆的大宅，住在緊臨大馬路的30年老透天厝裡，距離公婆的住所騎車只要10分。但日夜都有大貨車或卡車，經過時振動著她家的窗戶或床舖。智子無法安心，像是一入睡就有人搖晃著肩膀把她吵醒。（上）

  近日言談中，友人追訴他跟團遊西班牙的往事，不禁感慨年月一去，都淡遠了，但巴塞隆納的聖家堂還留了一些印象。這一說，心也有相同的唏噓，我的巴塞隆納之旅也快封存了，巧的是聖家堂烙下印象較深。可能是當時就住在附近，一開房間窗戶就見著那幾座尖塔，另外那些時日也常在教堂邊用餐，且出遊搭車也往往要經過那。除了這些原因外，我想教堂本身的奇特魅力也是讓我難忘的。我還寫生了兩張素描，一張在旅館房間窗前，一張在教堂附近。   巴塞隆納是西班牙加泰隆尼亞的首府，曾被評選為人生必去的50個城市之一。喜歡足球的人來這，常是想一睹這城市那有名的足球隊。有些人可能因音樂美術而來，有些人可能為這兒的陽光天空而來，而有部分是仰慕西班牙鬼才建築師高第而來，以朝聖般的心情來這城市觀賞他那些充滿著奇思異想的建築。聖家堂這高聳獨特的教堂就是他奉獻一生心血的傑作。   我想可能不只部分而應該說是大部分遊客是這理由來的。以聖家堂來說，各地來的觀光客真是絡繹不絕，總將裡裡外外擠得滿滿的。據說教堂預定在2026年完工，可現在已被列為世界遺產了，能不驚艷讚歎嗎？除了座座高聳入雲的尖塔不凡外，教堂的門窗廊柱等的造型都是那樣的光怪陸離那樣狂野大膽，還有那壁面上聖經故事的石雕也都深深吸引人。在人山人海中，我也目不暇給著，整座教堂讓我仰望著，看得脖子酸，但打從心裡就驚訝那樣的巧奪天工，佩服那構建的毅力精神。當進入教堂，旅客也是不少。如大樹般的高柱撐起了宏偉莊嚴，讓人油然起了瞻仰崇敬。牆壁的大小窗戶五彩繽紛的窗玻璃篩進了陽光，瑰麗奇幻令人著迷。巡禮一番後搭電梯上尖塔，然後再由迴旋窄梯階階走下來。梯間窗台窗口可俯瞰城市的景色，更可親近和看清教堂繁複的組件和裝飾。   一座經過五六代建築團隊的努力，耗時一百四十年還未蓋完的教堂，可說也是一件偉大超凡的藝術作品。對於這樣一座無與倫比的教堂的擘劃築建始終就是讓人感動和尊敬。在離開巴塞隆納的前一天早上，起了個早，寫生下了這張畫。

  我有一位女朋友，很愛很愛我，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只有在我阿嬤天天衰退的病榻前，不定時閃現在話題之內。   啥物時陣欲娶某？   無啦，人我、無、欲、結、婚、啦。   不一定每次都把話講得很果決，更多的時候我的話語黏濁纏繞，搭配著浮誇的表情與音調，回應阿嬤在病床上千篇一律的問候。但她都會接著說，有一位查某囝子足意愛你，伊就愛著你啊……。   話題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停留在空白的凝視中，我看著躺在床上的阿嬤，床頭播放的廣播電台夾雜著嘶啞碎裂的歌曲，阿嬤靜靜地望著天花板，眼神很空很空，通常我會再停留一下想想還能不能講個什麼樣的話題，看看能不能逗她說說話。   結不結婚，一年一年地過去，對我愈來愈沒有壓力。或許是因為家族裡不結婚的人太多了，堂姊、堂哥、三位堂弟，還有弟弟，或許因為大哥已經結婚生子，好像那種傳統的責任有人盡了。在我青春正盛的時候，但凡有結婚的話題我便以故作叛逆又戲劇化的口吻戳破了家人的期盼－－拜託，單身多好啊！唯獨一次讓我驚恐的，是早晨聽到阿銘叔叔來到店裡，我還在房內賴床，隔著一扇門聽見他問著媽媽說，你家老二怎麼還不結婚啊？由於是偷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我不禁聳起了神經，「他喔……」媽媽悠悠緩緩的口氣像是思索又像是喟嘆：「看起來應該是不會結了。」好險，卸除了警報，又跌入了枕頭。還以為媽媽會不會也知道了些什麼？但就算這樣，我從來不會也不想去說破。   萬幸啊，他們問我的是結不結婚的問題，而不是問我愛不愛。畢竟結婚更像是社會制度或人生階段的一種架構，不要這個架構的理由太多了；可是愛或不愛很大程度卻是包裹在生物性中的本能中，這個問題除了坦承以外的任何修飾，都有一種撒謊的心虛。   我沒有一位愛我的女友，但為了可以更好地去愛，卅歲以後，我開始加入健身房。   第一次參觀連鎖健身房時，對著五光十色的投影閃爍燈光，竟有著置身於夜店的錯覺。業務員老練的台詞單刀直入：你的目標是像誰？我訥訥語塞。郭富城？彭于晏？你想要變成什麼樣子的身材沒有想法嗎？混亂中我逃入了電梯，看著自己慌張又笨拙的神情，我想變成誰？我根本沒有想過這竟然會是個問題。   起初的目光就是這樣的膚淺又害羞，就是不斷地鍛鍊於雕琢自己的軀體與肌肉，就是對著鏡面擺出足讓燈光陰影交錯得最立體乃至於拍出最上相的局部照，上傳、交友。尤其在剛開始的半年內，歷經了健美人士所謂的新手蜜月期，每天的鍛鍊伴隨著規律又明確的延遲性痠痛，渾身上下，該膨的膨、該脹的脹、該硬的也硬了。朋友看到了我不尋常的變化，無不促狹地斜嘴一問：健身的時候，有沒有被搭訕啊？   問這個話的人，總是外行。他們的想像如同我剛開始的倉皇及慌張，還以為健身房是個高級的交友婚配中心，大家各有心思。偏偏，我逃離了時尚絢麗的潢設，來到了台北健身院，一個陽春的地下室空間，點著大白大白的日光燈，平板的鏡面把所有的凹陷都曬得光光亮亮，廢棄的三溫暖隔間用來堆疊雜物，而都會傳說中那些不可告人的祕密空間，完全沒有，只是兩張發霉布簾隔著對門的兩把蓮蓬頭。   蒼老與蒼白，就是北健的早上。北健的早上，都是積年的老顧客來運動，那些大叔大伯，少數是趕著上班前來進行例行性訓練，絕大多數則是已經退休。這麼早的時間，除了像我這樣在寫博士論文的研究生外，也不常看到年輕人。我向來僻靜，在健身房不曾同任何人攀談過，早上的健身房背景音漂浮著乾枯的沉靜，有的獨獨是叔叔伯伯們的寒暄。   「阿泰上禮拜去割大腸瘜肉你知道嗎？」「我上次去做睡眠胃鏡，那一家不錯，我再推薦你。」「哎呀，上次的健檢紅字還是變多了。」「老羅罹癌了。」「……」。（上）

  台北的新公園於1908年建成，是兒時第一個遊覽的公園，在腦海裡有兩件事情依然清楚記得。先是1958年沈常福馬戲團在園內公演，再來是1959年舉辦首屆的「國產商品展覽會」，由行政院副院長王雲五揭幕，市長黃啟瑞剪綵。當時台灣物質不阜，展示的產品很普通，不外乎是襯衫、面霜、香皂之類的日用品，為了促銷也舉行「商展小姐」選拔，約有60多位佳麗參加，觀眾爭相索取簽名照片和投票圈選意中人，使這個活動盛況空前。   1960年的「123自由日」，台灣博物館的後方空地拖來一架中共的米格15，11天前這架俄式戰鬥機從浙江路橋機場起飛，因迷航在宜蘭南澳海灘迫降後墜毀。由於兩岸的敵意深重，軍方迅速將損壞的飛機補釘整理，趕在這個日子公開亮相，號召共軍起義來歸，自此陸續來了12架，後來查出身亡的飛行員為楊德才，一千兩黃金也沒有家屬敢來領取。   其實南海路的植物園纔是歷史最悠久的「公園」，因為早在1892年（清光緒十八年），台灣巡撫邵友濂為接待抵台視察的高官，耗資二萬銀兩興建行館（欽差行台）於此。台灣被割據後，日人在園內種植熱帶植物研究其生態，戰後政府接收變成行政院農委會的林業試驗所，它毗鄰南海學園，荷花盛開的季節，人約黃昏後，蛙鼓聒噪，儷影成雙。我有一位同學長期住在老舊的林務局宿舍，不捨搬離，就為了不願失去這個「私家花園」。   萬華區東側的青年公園是未婚妻帶我去的，以前是日據時代的練兵場，1914年3月21日，飛行員野島銀藏駕駛一架美國製的「隼鷹號」在此表演飛行，被視為台灣航空的嚆矢。後來改用作賽馬場地、南機場，以及高爾夫球俱樂部。1974年的青年節，行政院指示改建為青年公園，故有此名。1985年夏，我帶了一群軍醫學員來公園的跳傘塔體驗高空跳傘，可惜那個高塔已經廢棄。   1965年，市政府對時常氾濫的基隆河動了大手術，將它截彎取直，另開鑿新河道和淡水河匯流出海。1990年，中山橋和大直橋之間被劃為大佳河濱公園，以濱江街旁的三個水門與市區相通，成為美麗的親水公園，為了紀念浩大又艱辛的治水工程，特地建造了水流意象的廣場，藍色公路的遊船亦以此為出發的碼頭，水岸風景明媚流麗。   它曾經參與了國際花卉博覽會，端午龍舟競渡，以及建國100週年的跨年晚會，停車非常方便。在它的不遠處是1978年開闢的新生公園，以爭妍鬥豔的玫瑰園著稱。園中有一個以樹籬圍成的迷宮，超過人體的身高，一旦進入，出去也難，現已併入為圓山花博公園的一部分，在那裡可以直擊飛機的降落。   在中山區也有一處被四條街圍繞的私人秘境，是鹿港辜家斥資興建的榮星花園，1968年落成後入園要買門票，因夜裡有螢火蟲現蹤，明明滅滅，令人好奇。1985年，榮星拍賣未果，接著爆發投資開發計畫的政商勾結弊案，纏訟長達15年。1989年由工務局的公園路燈管理處接管，愛情喜劇片「我的少女時代」曾經在此取景。   位於市區中心位置的大安森林公園，在台灣光復後原本計劃作為7號公園的預定地，可惜遲遲未能付諸實現。空軍的通信大隊和憲兵的新南營區曾經以這片土地為基地，因此出現了建華新村（空軍）和岳廬新村（陸軍）的眷村，同時大陸來台的移民也寄身於此，形成百千的違章建築，電影「搭錯車」曾經在此拍戲，就讀師大附中時，這裡是我們外出覓食的範圍。   1992年市政府終於大力整頓，將這片被建國南路、新生南路、和平東路、信義路包圍的區域，在兩年內開闢為規模宏大，蒼翠蓊鬱的都會公園，乃市民的福祉。園內遍植櫸木、樟樹、楓樹、榕樹等喬木，蔚然成蔭，稱之為「森林公園」不以為過。1997年，發跡於附中的「五月天」在公園首次舉辦野台開唱，歡樂通宵。   以前車過圓山的中山橋就算是郊區，稻田和荒地很多，但缺少休閒的處所。1965年，陽明山管理局將福林路和至善路之間夾雜的廢鐵工廠遷走，打造成美輪美奐的雙溪公園。景觀設計名師胡國禮採用江南庭院的風格，以竹籬、假山、涼亭，池塘、拱橋等人工裝飾，締造成古色古香的靜好花園。1981年，我剛從研究所畢業，阮囊羞澀，於是就近在此拍婚紗，請同學掌鏡，能省則省。   居家住在陽明山下，第一次上山是1960年小學六年級的遠足，當時大花鐘還不在位，直到1965年纔設置這個直徑13公尺，由瑞士雷達鐘錶公司承造的音樂報時器。1950年老蔣總統來台暫居草山，因對王陽明的尊崇將之改名為陽明山。1985年9月，它被核定為台灣的第三個國家公園，時間僅晚於墾丁公園（1984）和玉山公園（1985）。   陽明山國家公園的範圍很大，包含了台北市和新北市的土地，大屯山、七星山、紗帽山、小觀音山的山區都算在內。因位於溫泉區，大清早就有人前往泡湯，公車也配合提前發車便民。1996年，隱藏在士林園藝試驗所裡的蔣介石官邸結束40多年的管制，開放給市民遊憩，每年舉辦的季節花卉展，人潮不斷，又多了一個公園。   現在的台北人恐怕不知道曾經有一個北門公園，是中華路段唯一的綠地，位置在前中華商場忠字棟的後方，今鐵道博物館的斜對面，有些往郊區的公車會經過那裡，因而成為學生郊遊的集合點，已於1976年底拆除。西門町以前有一個三角柱支撐的時鐘，前方是水池和迷你公園，在中華商場拆除時一起消失，成為不著痕跡的遺忘。   在寸土寸金的大台北，因屬於盆地地形和都市的高度發展，人均綠地的享有率僅1%，遠低於世界衛生組織（WTO）建議的10%，其中享有率以近郊的文山區最高，北投區次之，老舊的大同區最低。市區面積最大的公園為大佳河濱公園，大安森林公園和青年公園次之，但皆小於北投區可賞鳥的關渡自然公園。在歐美的國家，都市的上班族在中午喜歡帶著食物到附近的綠地用餐，這種情景在台灣是幾乎看不到的。   自從1957年底，我就棲身芝山岩地區，不曾見異思遷，大概是愛上周邊綠地特多的居住環境，屈指一數，方圓5公里之內共計有將近10多座大小公園，例如芝山公園、福志公園、忠誠公園、至善公園、原住民主題園等。過去周邊有禁建限制，避免遮擋到防空砲台的視野；如今，庭院深深的士林官邸，附近不但有五星級飯店傲然拔地而起，公寓大樓也如雨後春筍地鑽出地面，空間日益擁擠，此種景象始料未及。   古代人們擇居以里仁為美，現在「天龍國」的子民是到處尋找陽光綠地，房屋仲介也以擁有「私家花園」為打房加分。市民長久自囚於都市的鋼鐵水泥叢林，逐漸衰弱的肺葉正在渴求芬多精和負離子來療癒。

  小女孩MO送給我一幅畫，是荔枝。   她說今天媽媽買了荔枝，真好吃，所以把它畫下來送給我。   荔枝，也是我喜愛的水果之一。端午到荔枝紅，正是吃荔枝最好的時節。   對於荔枝最早的印象是童年時鄰居家的兩棵巨樹，樹型高大優美，每年結實纍纍，成熟時艷紅的果實串串垂掛，壓彎了枝條，但是美則美矣，卻非常酸，酸得人牙根發軟，嘴饞的小孩也只能望果興嘆不敢去摘來吃。奇怪的是這兩棵酸荔枝樹一直活得好好的，沒有被砍掉，大概是因為華蓋亭亭，長得的確夠美吧。   真正喜歡吃荔枝是在改良的「黑葉」品種上市之後，這種荔枝果肉厚實清甜，很博大家的喜愛，每每獨享一串，吃得汁水淋漓口角生津，十分滿足。後來又有「糯米」「玉荷苞」上市，年年端午吃粽子啖荔枝，真是人間至味。   荔枝產地除了台灣，嶺南粵中也盛產。最知名的當屬廣東增城的「西園掛綠」，自清朝即為貢品，物美而稀，是十分珍貴的品種，玫紅果實上一條綠帶貫穿到底，據稱是增城人何仙姑得道成仙後猶念念西園荔樹，回來遊玩離去時遺下的綠絲帶，這則美麗傳說為西園掛綠平添無數神祕色彩。   聽說最純種的西園掛綠量少而貴，競逐的人多，常常賣到不可思議的天價。有一年一顆西園掛綠竟標出55.5萬人民幣的超高天價，簡直瘋狂。後來這顆不到20克的珍果被六個人分吃了。大家好奇他們怎麼吃的？據說是這樣：   「小心翼翼地用刀片打開荔枝果皮，取出果肉，分成六份，一人一小口吃了。」   聽了忍不住想笑。什麼味道？不過就是一顆荔枝罷了！吃了也沒成仙。   還好他們是吃了，而不是像那位標得頂級白松露的義大利人，把松露鎖進保險箱，等約了朋友要一起品嚐時，卻發現早已朽敗如糞土。 　　我想標得天價珍果的暴發戶也並非真愛荔枝，只是顯擺炫富罷了。   真愛荔枝的除了我，還有蘇軾和楊貴妃。MO說，還有她。   東坡詩云： 　　日啖荔枝三百顆   不辭長作嶺南人 　　真的嗎？三百顆？那我真要甘拜下風了。這樣吃法不吃得舌腫唇破才怪。 　　而楊貴妃恃寵而驕，要求每天吃到新鮮的荔枝。殊不知荔枝保存十分不易，一旦離枝，一日變色、兩日變香、三日變味。唐玄宗為了討好愛妃，就命人快騎從千里外的嶺南專程送荔枝到京師，正是： 　　長安回望繡城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為博美人一笑，累死多少苦命的騎士和駿馬。　　而我得了MO畫的荔枝圖，回報以荔枝的故事。   不知十歲的小女孩聽懂否？（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雪融無聲而 流水淙淙 這就是默契 什麼都不必說 雲如此緘默 黃葉紛紛飄墜 寂寞悄悄成形 思念乃如蟬鳴 風吹微微 在愛情的房間 時光靜止 這就是永恆了

  初春，陽明山上的二子坪，群櫻典雅的綻放。面對小小的湖，在斜草坡上攤開一張野餐墊，靜靜地，或躺或坐或臥。倏忽一陣雲煙襲來，也許是山嵐，也許是霧，有時濃，有時淡。粉紅色的花瓣雖然近在眼前，卻也偶爾朦朧，像在夢的彼端。饒富興味的霧裡看花，仙氣飄飄，不失浪漫。   仲夏，低頭潛入沁涼的泳池中，噗嚕嚕嚕，划水踢腿，緩緩地游向前。幾趟來回，眼前漸漸模糊，集結在泳鏡鏡片上的水霧，讓人猶如墜入五里霧中，微微暈眩，有點失去方向感的惶恐。雖然內心明白所在的泳池很安全，看不清楚還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慢前進的速度。   想起在金門霧季夜晚開車的那時，從金城的縣立泳池開車回山外，即便開了遠光燈，還是看不到路的盡頭，只能就視野所及的兩側道路標線為依據，慢慢前行。夜裡的霧，厚重且靜謐，帶點恐怖小說裡兇手隨時會出現的那種緊張氛圍。偶爾交會的對向來車，透過大燈隱約給予了方向的線索。   根據教育百科線上辭典解釋，「霧裡看花」形容視線模糊，看不清楚，後比喻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在疫情多變的生活中，許多事確實是撲朔迷離。要不要接種疫苗？該不該讓孩子上學？能不能出門採買物資？快篩試劑到底要準備多少才夠？許多即刻必須做出的決定，都讓人霧裡看花，無所適從。身處在這團迷霧中，只能說服自己穩住心神，慢下腳步，衷心的祈禱曙光早日出現，濃霧盡速散去，回復澄澈清明的生活。

  「舉凡慶成醮（俗稱奠安）、貢王、平安醮、普度、做功德，甚至后湖村海醮……等，我多參與過。每件作品都是心血結晶，也是自我的肯定。先父生前曾再三諄諄教誨，從事糊紙業的人，一定要「存陰德」，以負責認真態度，讓自己的作品盡善盡美。就算無法做到十分傳神，至少也要有七、八分神似。如此才能對得起自己良心，更能對顧客有所交代。」這是高齡93歲，從事糊紙業超過一甲子的翁文標師傅令人欽佩的處世哲學。   翁文標師傅誕生於1930年。其父翁享杭曾師承泉州名師，習得專精糊紙技藝後，即投入此行業。祖籍金寧鄉盤山村頂堡的翁享杭，育有五子二女。傳承其衣缽的有次子翁文標、三子翁文辛、四子翁文林。翁文標師傅自9歲起即追隨父親學習糊紙技藝，其後曾一度改行經商，從事批發業。人生的轉折，似乎上蒼早有安排，冥冥中註定棄商回轉老本行的翁文標師傅，註定要「吃這碗飯」，也讓他能夠在故鄉金門成為文化傳承的尖兵。1984年筆者曾專訪過他，是位技藝精湛、平易近人的長者，令人印象深刻。三十年後再次登門造訪，歲月似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刻痕，神采依舊，只多了練達、沉穩的智慧。在糊紙業這個市場，翁文標師傅仍以其堅持的處事態度，獨領業界風騷，更在2011年為他贏得「金門文化獎」桂冠，誠乃實至名歸。   高壽已近期頤的翁文標師傅，記憶力不輸年輕小伙子。糊紙業所涉獵的層面很廣，種類繁多。從廟會慶典、葬儀「做功德」（或拜懺）、貢王（或送王船）、中元普度、后湖村每逢「兔年」定期舉辦的「海醮」……等一應紙糊用品，林林總總多達數百種，每尊作品各有不同造型和尺寸，翁文標師傅皆能隨手拈來，如數家珍。「除非頭殼壞掉，否則怎會忘記？」談到超強記憶力時，翁文標師傅竟以戲謔口吻幽了自己一默。十二年才舉辦一次的后湖海醮，糊紙業該準備的品項計有：帶騎的山神爺、土地爺；天公壇；四大將（康、趙、馬、溫）；閻羅；水府龍宮；大士爺；四海龍王；靈厝；童子（兩尊）；桌頭婢女；壇內馬匹；范、謝二將軍。此外，還有騎獅、騎虎……等帶騎人物，總數不下20多尊。「我前前後後共接了三次的海醮糊紙工作，第一次酬金新台幣壹拾多萬，第二次貳拾多萬，第三次是三天醮儀，規模更大，品項更多。」回憶往昔從事海醮龐雜的工作量，翁文標師傅卻能不疾不徐娓娓道來，記憶力如同一部高能量的電腦，令人不得不肅然起敬。   除了金門本地固定市場外，臺灣地區有些老主顧也會專程前來訂製。翁文標師傅隨手指著目前仍高懸壁上，以塑膠紙加封的「大士爺」成品說：「這就是臺南鄉親指名訂製的。金門本地的大士爺為坐姿，臺灣大士爺為立姿，這是臺、金兩地相沿成習的慣例。」   象徵玉皇大帝的「天公壇」（或表裡）是醮儀中必備的品項。「奠安」這種百年難逢的盛會一定用「天公壇」。它有豪華型（六面），也有普級型（三面）區別，價碼不同。豪華型目前價格約4,5000元左右。天公壇分三層，上層主角為天官；中層為青、黃、紅，象徵天、地、人三卷表裡；下層為麟兒與底座。青色代表天官，黃色代表地官，紅色代表水官。天公壇兩側為南、北斗星君。周遭則是飛天美女，以及象徵「祈求吉慶」的「旗、球、戟、磬」等精美圖案。定期舉辦的平安醮用「表裡」也有豪華與普級型差別，豪華型約5,000元，普級型約2000元之譜。筆者專訪當天所拍攝，就是加龍柱的豪華型表裡。表裡用色可任意調配，但天青、地紅、中間用黃色則是定例。   奠安紙糊用品比較多。兩朝醮用天公壇。南、北斗。帶騎山神爺、土地爺。帶騎的六宿爺：鄧九公騎青龍（屬東方甲乙木）；張山騎螣蛇、雷鵬騎勾陳（前者為天父，後者為地母，同屬中央戊己土）；馬方騎朱雀（屬南方丙丁火）；徐坤騎玄武（屬北方壬癸水）；神龍（尺寸有6公尺與9公尺，前者由兩人持拿，後者需用四人）。還需五大神：有巢氏、九天玄女、荷葉仙師、魯班先師、羅經先生。此外還有四神衣、六宿衣、表官、五斗燈、地龍、地虎，以及除煞的黑虎等。   「貢王」用的王船（規模較小的稱「送王船」或「添載」）。以前官澳、後浦頭、成功、昔果山、古崗、湖下等村，以及烈嶼許多村落皆有送王船科儀，目前大金門僅剩湖下村雙忠廟仍維持傳統習俗。王船依尺寸的大小，及繁複的差異而有不同價碼。大型王船須在當地村廟糊製，事前的備料可謂千頭萬緒，翁文標師傅都會按照固定的步驟作周密的規畫，製作出讓顧客滿意的作品。   做功德用的物品以靈厝最繁雜。靈厝的式樣往往隨著超度的魂身多寡而定。魂身多的用「雙落加雙護龍」，或「疊樓」（更時髦的用洋樓）。為節省用度，大部分採用一落二櫸頭，或一落四櫸頭，一般以閩南傳統建築為樣本，並以縮小比例糊製。   最近十年來，做功德的事主比例在快速銳減當中。據翁文標師傅觀察，主因應與殯儀館的設置，以及價值觀的不同、環保意識的抬頭等因素有關。站在文化傳承面來說，政府相關單位似可在每個村落設置一座焚化爐，俾便於「化吉」大型紙糊作品。訪談接近尾聲，翁文標師傅提出了如是的呼籲。

  金門日報漂洋過海來到台北總要慢上幾日，郵差常是一定份數才放我信箱。不容許花太多時間閱讀，有些篇章走馬看花，有些則細細品讀。映入眼簾的副刊〈太湖水平〉，旁邊附有勒石照片，原以為是描寫太湖文章，旅遊描景我最不感興趣-要嘛親自一遊自己體會，透過別人描述，寫得再好也只是紙上談兵，何況每人感受不同-但還是行禮如儀閱讀，不多的文字看完眼眶紅了，有著文字張力的震撼，內容描述作者金門旅遊最後一天，掛念著到太湖找尋一張相片中的石頭，弟弟在金門服兵役退伍不久離開人世，當時作者二十五歲，弟弟更是英年，此事成了作者心中永遠的痛，五十年不願碰觸遺物，包含那張照片。   作者對於弟弟驟然離世的錐心之痛，在文章中並沒有搖張吶喊，而是用內斂的情感娓娓描述尋石經過，然因對弟弟的思念傷痛刻在骨子裡，情感不經意從筆尖流出。拖著兩年前病倒尚未復元的身體在太湖邊尋尋覓覓，賢慧的妻子百公尺內保護著、成全著。初次看到刻有「太湖」石頭，激動向前，卻「感覺不到感覺」，石頭周圍景物會變，但鏤刻在石頭上的字型不會改變，失望之餘只能自己安慰，至少看到了湖，「斯土斯湖，是弟弟看過、走過的」，是怎樣的手足情懷，魂牽夢繫，凡弟弟走過看過的，都如獲至寶。作者看似平靜的描述，內心深藏的感情力透紙背，短短一句「太湖水平，憶起弟弟，我心中波濤翻湧」讀來盪氣迴腸，讓人泫然欲泣，文字在作者手中竟能產生如此張力。   油然而生的敬佩，讓我放下報紙，帶著濕潤眼睛打開電腦查詢作者，邱傑，果然大有來頭，民國六十一年考上聯合報記者，曾駐加拿大，記者退休後回到家鄉桃園做社區營造、創作、含飴弄孫、關愛這片土地……桃園，曾是我長時間居住和任教的縣市，居然不知道這號人物。將訊息發給均已退休的昔日長官和同事，期待他們報佳音「邱傑，我認識-」。   現今社會多的是兄弟鬩牆、手足爭產事件，作者對弟弟的深情和思念，讓人動容。雖然不認識邱傑，讀到一篇賺人熱淚的好文，總是讓人佩服和感謝。

  「太極拳」是近代傳統武術，蘊含中國傳統文化之太極哲理，以陰陽消長、虛實變化的學術理論，運用於武術動作技能，它的核心是肌力、肌耐力與核心肌群的鍛鍊，學習太極拳的目的仍在於攻防格鬥之訓練，正確的武術動作技能鍛鍊才是「太極拳」強身健體的根本。   太極拳的「難」在於動作技能之陰陽相悖，如何在動靜之間取得「中和」，在矛盾之中尋求「圓滿」，此乃太極拳之玄妙，動作快慢非學習的準則，餵勁不是境界的目標，快慢之間隨身體的自覺而定，「氣」只是鍛鍊過程的現象之一，不具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及攻防格鬥的能力，更不是學習太極拳的主要目的。   隨著養生概念提升、至柔，優雅的太極拳術深受文人、雅士的喜愛，並爭相學習，自李亦畬（1881）手書《太極拳譜》之後，知識份子便想一蹴即成，僅憑著文字表面含意和粗淺的武學認知，便對文言《太極拳譜》內容扭曲詮釋，太極武藝的攻防格鬥技術也逐漸轉化為氣功養生和玄妙虛無的神功絕技。   然而從古至今，「氣功」養生似乎也僅僅只是「虛名」，雷聲大而雨點小，尤其越是推崇者，感覺越容易天妒英才，提早蒙主寵召，早從秦始皇為求得長生不老，而廣招天下方術之士，授以不老之術卻也英年早逝，近幾年來，更是時不時有氣功、養生專家等，盛年撒手塵寰的案例，不知何解？   托科技之福，經常可以在網路、臉書、you tube等媒體看到許多太極拳相關的文章或教學影片，對於學習者不無助益，但不時有自命宗師或自稱名師嫡傳，動作不符武藝攻防架構，亦不合太極之虛實規範，卻本末倒置，專教一些玄虛不實的養生理論，也許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假話說多了連自己也深信不疑。   2014年一部紀錄片《誠實的說謊者》（An Honest Liar），介紹了魔術師詹姆斯．蘭迪（James Randi）一生致力於調查及揭穿假信仰治療師、讀心術者、靈媒以及其他聲稱擁有超能力的神棍，他畢生奉獻於拆解騙局，戳破無數神棍的謊言，是著名的科學懷疑論者，這不是指懷疑科學，而是以科學及懷疑論的態度去研究事情；協助蘭迪揭穿騙局的監聽專家積臣曾向蘭迪說︰   也許我們在這行業中選錯邊了，我們應該在對面（去騙人而非揭穿騙局）。你看那些人每個月賺取數百萬美元，而我沒有。如果我們聯手，肯定可以騙到很多人。   我自認也是懷疑論者，詹姆斯．蘭迪（James Randi）是因為對魔術的專業而懷疑，我是對武學、氣功和易理的專業而懷疑，事實上不是懷疑我們的專業，而是看不過那些拿我們的專業到處招搖撞騙的人。   生命在於「動」，但養生在於「靜」，烏龜的心律每分鐘10次，壽命可以達到百歲以上，而速度第一的獵豹，壽命卻只有20年，太極拳靜不及筆墨橫姿，動不如鶴行鴨步，對於太極拳，若是學習的認知錯誤，不如不練來得更加健康，因為錯誤的學習反而會誤導學習者的判斷能力，太極拳的動作雖然紓緩、柔和，卻不及書法、繪畫來得心沉意靜、悠閒安逸。   「氣功」是佛門、仙家、修行人等修身養性的課程，何以會成為延年益壽、養生之術，令人不解？若說那些玄妙虛無的理論確實無誤，太極拳何以上不了實戰擂台，若說那些理論可以養生，何以盛年卻逃不過無常？文明社會的我們以及有心致力於弘揚傳統武學的先進們，是不是更應該用睿智去實事求證呢？   對於傳統文化的熱愛，我們有責任去守護和傳承，雖然太極拳、氣功等玄虛理論不會造成學者多少傷害，但對於傳統文化的形象及在弘揚與傳承上所造成的誤導，卻是不忍目睹，先進文化是健康、科學、向上的，是代表未來發展方向，推動社會前進的文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結晶，它影響人的精神和靈魂，滲透於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因此，傳統文化不應該是玄遠虛無的謬論。   當然，如果我們願意如積臣所說的，站在對面去騙人，而非揭穿騙局，必然可以有效提升我們的財富與知名度，然而道德卻不容我們這樣做。   指導教授曾對我說：「你很叛逆」。   是啊！只想說我是一個傳統文化、武藝實務工作者，我的理論就是我長久以來力求真確，切實求證的經驗累積，無論太極文化命理或是傳統武學技藝，都是科學的研究驗證，我只是「實事求是」，「不語怪力亂神」而已。   「氣功」是中華悠久歷史文化中的瑰寶，「太極拳」則是近代的傳統武術，都是我大中華炎黃子孫的驕傲，在弘揚或者傳承上，應秉持著正功、正法、正本清源「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而非誇大神化、故弄玄虛，才是真心的為傳統文化、武學之弘揚與傳承。

  後浦西門的這一座運動場，在我的學生時代，是我和同伴活動的重要場所，理由很簡單，念城小（中正）時，運動場就在旁邊，唸城中時，運動場還是在旁邊，唸金中時，運動場就在學校裡面。   小學時代，來運動場活動，主要是為了遊戲，因為場地過大，可以盡情的遊玩，比如跳格子、滾鐵圈、捉迷藏、轉陀螺，玩膩了，運動場靠大馬路的圍牆，有一排又高又密的木麻黃樹，可以爬樹掏鳥窩，或者用竹竿粘金龜子，粘那個叫的很煩人的鳴蟬，反正，對我來說，運動場是一座很快樂的遊戲天堂，父母、老師都不會來煩我，任憑我放牛吃草，自由自在。   偶而，這裡也會舉辦活動，愛玩的我，一定不會錯過，印象中最深刻的記憶，運動場曾經舉辦過賽馬，體型短小又年幼的我，鑽過人群，立在跑道旁，盡情的為跑馬加油吶喊，結果差點被馬兒踢到，當下來過賴驢打滾，躲過一劫，只是手腳受傷而已，回家後怕被責備，還向父母親謊稱，自己不小心跌倒受傷，此事如今猶記在心。   國中時代，迷上健美活動，青春期的男生，哪一個不期待擁有結實的身材，厚實的胸肌，所以會呼朋引伴，來這裡吊單槓、玩雙槓、伏地挺身、跑操場，回到家裡，還加了舉重課程，打拚了一段時日，我的同伴真的練出一身雞肉（豐胸），而我依然是一身鴨肉（平胸），好失望喔，最後只好打退堂鼓，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子。   當不了健美先生，卻意外的當上了跳箱小弟，國二那一年，學校從部隊裡聘請了一位體育老師，專長是體操，所以上他的課程，不是墊上翻滾，就是跳箱翻轉，然後，他還挑選了一些學生，包含在下，組成了跳箱隊，加以嚴格訓練，一旦外賓來校參訪，跳箱隊就要出場表演，那一年總統蔣公華誕，學校還特別把跳箱隊拉到運動場表演，獲得滿場來賓喝采。   國中時期，運動場最大的盛事，肯定是春節的舞龍舞獅，和各項民俗技藝表演，來自各部隊的表演團體，無不賣力的、盡情的、歡樂的演出，運動場上一片軍民同樂，普天同慶，如果說，那是當時金門特有的嘉年華會，想必鄉親們應該可以認同的。   高中時代，除了功課，最大的娛樂，就是結伴來運動場打籃球，同學們常常誇獎著我，球技不錯喔，在球友們的催眠之下，不知道腦袋瓜哪裡進水，竟然夢想著，有朝一日，我也許會進入學校籃球隊，所以高一那一年的夏天，早晚都在運動場磨練球技，期待班際籃球比賽，能夠有亮眼的表現，沒有料到，那一年高手如雲，自己技不如人，最終是失望的收場，看破吧，我的籃球夢，還是專心的唸書吧！   高二那一年，在體育老師的鼓勵和推動下，開始在運動場上，教起土風舞課程，我們班上是男女合班，每次上土風舞，男女牽手，伴著音樂，翩翩起舞，在老師的指導下，那個場面，彷彿回到十八世紀的宮廷經典舞蹈，或者進入到美國西部的豪邁鄉村舞步，說真的，當年金門中學土風舞的風潮，深受同學們的熱愛，回想起那一年、那些人、大家一起在運動場圍著圓圈跳土風舞，那歡笑的場面，多麼叫人懷念，老同學們，不知道你們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那可是我們曾經擁有的青春年華、美好時光，如今老了，才驚覺時光都不見了。   高中進入二年級下學期，同學們都意識到，明年就要面臨到大學聯考，危機意識，帶給我以及同學們很強烈的壓迫感，有一陣子，幾位好同學彼此相約，晚上到運動場聊天，海風輕吹，樹葉飄搖，在滿天星空下，大夥熱烈的討論者，該升學？或者就業？幾次的意見交換下，慢慢的理出一個思路，找出方向。   當年，同學們的家庭經濟能力都不是很好，大家意識到，家裡只要有一個人念一般大學，昂貴的學費，會排擠掉弟妹唸大學的機會，所以選擇師範、軍校，警校，可能是最佳選擇，不然就是半工半讀唸夜間部，或者出社會打拚，開始賺錢，反正，只要不造成家裡面臨經濟困境，都是可以接受的選擇方案。   不管做任何選擇，一切根本，都在課業成績，高中最後一年，不敢胡思亂想，拚吧！那一年，每次升旗典禮，在學校軍樂隊的進行曲引領下，雄壯威武，精神抖擻，邁步走進運動場的跑道上，望著跑道的前方，我常常會提醒自己：唸書、唸書，用功的唸書，我的未來不是夢。   這幾年，每次返鄉，走過後浦西門的運動場，當年的點點滴滴，回味總是無窮，回憶總是滿滿，但願夜晚三更入夢，夢裡有我的那一座運動場。

  自上次找完家附近的風獅爺後，又跟媽媽找了一個逛完街的下午去追風獅爺，因為在山外附近，所以就選了幾個山外回家沿路的風獅爺。忘了說，這幾天的金門一直在下雨，濕漉漉的非常凍人，所以每個風獅爺都是走炫風打卡路線。   【圖1】塔后風獅爺--就在全聯旁邊，很好找。色彩繽紛，看得出來村民有在維護上色，這也是我這趟找的最容易的風獅爺。這尊風獅爺與「光華之聲金門廣播電台」附近由國軍弟兄恭塑在營區內的「虎獅爺」共同護衛塔後村民。   【圖2】西洪風獅爺--在榕園附近，經過安民村口後繼續往前走就會看到了。這尊風獅爺的輪廓已被歲月磨的差不多了，以前還能見到彈孔，經過修復後，沒了彈孔也沒了歷史感～這尊風獅爺是民國95年村民由頂洪遷移過來的，在這之前因為舊址要建第三士校，所以被短暫遷移到頂洪村樹下。   【圖3】東村風獅爺--這尊不能說不好找，只能說剛好遇上我沒帶眼睛出門的風獅爺。東村村里沿路有指標提示風獅爺的位置，但是我跟我阿母愣是沒有看到，問了村長才知道具體位置。等後面離開東村的時候才看到指標，也是非常好笑。在此也感謝我阿母認識村長，不然在村子裡找風獅爺真的是大海撈針。這尊風獅爺有別於目前我追到的其他風獅爺，他做在高塔上，我連拍這張照片都是站在附近小牆上才能拍到比較平視的樣子。同時，這尊也是比較新的，不像其他風獅爺都是歷史悠久的那種，這尊是1997年才有重新打造安座的。   【圖4】下湖風獅爺--其實下湖有兩座，但是我只追到一座。主要是這個村的風獅爺真的太難找了，根據app的提示，一個在四維路附近，一個在四維路跟環島東路四段路口附近，這放眼望去一片一片田地的，真是都不知道風獅爺在哪裡。唯一找到的這一尊就座落在田中央，還是問了幾個村民才找到的，真的是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只是不是我人走，是車車在走～這尊風獅爺底座寫著「嘯天風獅爺」，一開始還不是很懂為什麼叫嘯天風獅爺，直至抬頭一看！他可不就在「仰天長嘯」嘛，也是十分有趣。   【圖5】溪邊風獅爺--為了問村民風獅爺在哪，結果被鞭炮嚇到的過程……這尊在往溪邊海水浴場的路邊岔路口，找到的時候剛好也有人在追風獅爺，說明什麼，說明追風獅爺是一件很潮的事呀～說回這尊風獅爺，姿勢是跪坐，雙手還擺在腿上，配上咧嘴笑的表情就像是個乖巧小孩般～還是挺可愛的。   【圖6】山外風獅爺（公）--這尊很好找，就在迎賓館往山外方向的右手邊馬路邊。比較稀奇的是這尊風獅爺是公獅，沒錯！我也是才知道風獅爺還有雌雄之分，雄獅會帶有葫蘆，除了取其多子多福寓意外，還因為道家說法葫蘆有收風的能力，而風獅爺主要也是為了抵禦風煞，這確實也算是讓我增加了另類知識。另，山外有兩尊風獅爺剛好就是夫妻檔，分別鎮守村頭村尾。這尊風獅爺上任後，原本常有車禍的黃海路，也變得通順且較少事故了。   【圖7】山外風獅爺（母）--這尊就有點難找，要不是偶遇里長給我指路，我可能就錯過這尊風獅爺了。沿著山外里活動中心後方一排有店面的路直行，就會看到一座小橋，小橋後方就是了。這尊母風獅爺掛著鈴鐺，圓臉蛋咧嘴笑還有小酒窩，樣貌十分親切。   追到這幾個風獅爺後，我算是有點經驗了，實在是找不到風獅爺又沒有村民可以問路的時候，就找風獅爺的斗篷吧！因為到目前為止找到的風獅爺都會穿斗篷，配上金門最近又風大，只要看哪邊有斗篷狀的東西在飄動，就有可能是風獅爺所在地。此處再次感謝我家阿母，這次找的片區因為不屬於我們的生活區，所以真的是對環境跟分佈相當陌生，我阿母一路除了開車外，還要操著不太輪轉的閩南語配上和藹可親的笑臉，幫我這個社恐女兒向村民發問「借問幾勒，風獅爺在哪裡？」果然，有媽的女兒像個寶！（下）

石礫磊磊站出來 其實，我們早已清楚 海枯時誓言將原形畢現 只可惜了淚水 即使沖淡每個夜晚的嚙痛 清瞿瘦身等待夜鷺棲息 我們都知道那種層次 只累了孤獨 光影底下的故事 只能用純手工捏緊心靈 拒絕任何世俗眼光駐足 滿壁向日葵的陶藝 鏤刻失去的坦誠與溫暖 或許該用針 密密織進時光皮膚裡 才記得住教訓的痛 我們須要抱緊沿牆匍匐 而來的童真 貓或狗或不想再飛的鳥 都可以停靠在安穩信任裡 任何泥塑皆能是金身 在落寞或繁華的路上 鑄造信心與安心

月台 等待 無怨無悔 低頭一族 埋首 滑動 方寸世界 列車 緩緩停靠 瞬間打開的車門 裝腔 收好太陽眼鏡懾人的日光 戴上老花 慎重 打開背包 畢恭畢敬 手上 完美的堂皇巨著 推推眼鏡 煞有其事 注目凝視 淡淡書香的扉頁 雙手的眷戀 慢慢 翻閱著 面對 車廂低頭的 淡然和沉默 再拿起放大鏡 貼近 目不轉睛 仔細欣賞 象形文字美麗的線條 動人心弦 平裝的輕盈 精裝的份量 穿越時空 絕版的 華麗變身 裝禎的 擲地有聲的復刻 一頁頁印刷紙張 炫目奪人的演進史 車窗外 豐收的黃金稻田 迎風搖曳 車廂內 來來往往的人們 一樣安靜無聲的 關注 方框世界的瞬息 闔上書本的華美 俐落放進背包 戴上太陽眼鏡 走向敞開的車門 迎向陽光

  金門全島有101座風獅爺，其中不乏是很古老古老的那種，風獅爺也是金門特有的，主要作用是為了避邪鎮風煞。沒錯！就是鎮風煞，因為金門是個四面環海的海島，海風強烈，又因海風太過強勁而不利農作物生長，故島民設立風獅爺，希望能鎮風止煞。說也奇怪，許多村落設立風獅爺後，確實有其作用及效果。故而到現在，有部分村落的風獅爺仍保留每日供茶的習俗。今年仍因為疫情緣故，回家一趟不容易，故決定在家多待點時間，因而興起打卡風獅爺的想法。   在決定要打卡風獅爺之前，有跟老吳阿母提出這個想法，老吳的意思是全金門不只101座，打卡具有特殊意義的比較有意思。阿母則認為這個想法很好啊，剛好可以去金門各個村莊各個角落走走，可以好好重新認識金門。既然老吳跟阿母都如此支持，這個計畫就要好好安排執行了！又因金門有這麼多風獅爺，沒有一個指路人怎麼行，所以我就先上網搜索了關於打卡風獅爺的資訊，沒想到這個《尋找風獅爺》活動早已行之有年，金沙鎮還特別出了一款app（金沙鎮巡禮）來輔助我們這些想打卡風獅爺的熱血青年～話不多說當然要先下載來看看囉！這個（金沙鎮巡禮）app畫面簡單明瞭，尋找風獅爺的板塊下還有分為：年度尋找風獅爺、尋找旅行風獅爺跟風獅爺總圖鑑。「年度尋找風獅爺」是摘選了金門101座風獅爺，然後標出其所坐落位置供使用者追尋；「尋找旅行風獅爺」就比較特別了，並不是真的有實體風獅爺，而是採用AR技術，把卡通形象結合當地特色呈現為虛擬風獅爺，供使用者與風獅爺合照。初步了解這些內容後，就決定趁今年過年在金門的期間，要把「年度尋找風獅爺」跟「旅行風獅爺」兩大板塊完成，又因家住大洋里，那就從大洋里的風獅爺開始吧！   田浦風獅爺—在明代，田浦設有巡檢司，那時即有風獅爺座落村口處，但現今的風獅爺並非明代遺留物，實屬遺憾。但至今，村民仍保留每日奉茶的習慣。（圖一）   大地風獅爺—這尊是因闢建海岸觀景平台才從土裡挖出來的，採坐姿樣貌。從獅身有明顯的鐵鏽，又有深埋土中的痕跡，或為晚清期間的作品。（圖二）   東山風獅爺—這尊很可愛，就在路邊民宅旁，旁邊還有很多空姐陪伴—看來是豔福不淺。（圖三）   東溪風獅爺—以前東溪有兩座風獅爺，一座鎮水煞（田浦溪穿村而過的水煞），一座鎮風煞。但是鎮風煞的已經不見了，現存的是鎮田浦溪水煞的風獅爺。為了找這尊風獅爺，我騎著小電驢來來回回找了幾次，還差點深入雜草叢而出不來，所幸後面順利找到了—不然我都快摳奧我媽求救了。（圖四）   東沙尾風獅爺—也是一尊從土裡挖出來的風獅爺，整體成三角錐狀。這尊也是大洋里香火最旺的風獅爺—尤其是每年的端午節，更是空前盛況，村民會準備油麵、糕點等供品，犒賞辛勞執勤的風獅爺。（圖五）   說到全島（含小金門）風獅爺總共有101座，有朋友說他的學弟在金門念大學的時候，花了一年才追完。我在家的這一、二個月，看看能追到幾個？或許到後面就不想追了，畢竟金門冬天風太大了，騎小摩托騎的我臉都沒知覺了。（上）

  「每年夏季第一聲蟬鳴，象徵著時序更迭的節奏，宛如歲末年初之際，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YMT老師在去年冬至前夕的網路上貼文說，再過三個小時就是冬至，古時候的過年就是這一天，所以吃完冬至湯圓就表示又增加一歲了，因此請讓我在此祝您新年快樂！   當時收到一份壬寅年農民曆，封面就是「福虎生風賀新春」的圖案，原來新年的腳步逐漸近了，對於年紀比較大的人來說，那彷彿就在瞬間就過了一年的感覺，其實是摻雜著一些惆悵和無可奈何的情愫。   在面臨歲末年終的時刻裡，其實以老年人的心情來說，除了有上述難以言喻的感覺之外，通常偶爾也會想起一些過往情事，所以就多了某些難以紓解的情懷，我們姑且稱之為「寂寥心境」的故事吧！   提到寂寥秘境的心情，記得曾經有人說：這種情境像似一個防護罩，將你和現實社會巧妙的隔離，所以只能夠讓自己咀嚼那一份屬於私密的記憶了。   既然談到這一個比較私密的議題，那麼我們就來說一說你的故事，據我所知其實你根本不喜歡隱藏秘密的感覺，尤其那種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夠曝光的秘密，那就是最令人感到傷心欲絕的事。   然而一向多愁善感的你，卻在一個不經意的時空當中，驀然而意外的發現，原來自己正扮演著那一個秘密的角色；那是一個真正見不得光亮的角色，充其量只是躲在陰暗處，而且獨自承擔著永無止盡的輪迴！   無法自拔的你也在同時發現一個事實，那一個不愉快的輪迴，好像沒有辦法從你的心中去除，也許將會陪伴著你一整輩子的跡象；換言之，那樣的感覺與輪迴，早已經闖進你的生活裡面，成為思緒與意志的一部分。   「遭遇此種另類及其私密的防護罩，本質上就已經是一種錯誤，更何況超級強烈的區隔作用，硬生生把你的生活與心思，用極為粗魯的方式推向另外一個黯淡而且寂寥之境界。」你在內心裡自我思索著無解的議題。   其實原本很堅強的你，曾經嘗試喚醒潛在的毅力，想從那一個爛透了的境遇中走出來，可是卻在虛無飄緲而不可測的變化當中，無奈的棄械而投降；當然你也努力面向燦爛的陽光，希望藉由明亮的光芒，可以照亮心中陰暗的角落，以便掃除那一片潮濕而秘密的圖騰。   然而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日子以來，時時刻刻而如影隨形的秘密心魔，依然不時出現在你的眼前，甚至偶爾還露出訕笑的臉龐，似乎正在嘲笑一個失敗的「魯蛇」案例，進而迅速擴張難以想像的版圖。   自認為一向理性而溫柔的你，面對此種無厘頭的情境，雖然也想要選擇忽略而冷處理態度，可是那位囂張無比的秘密惡魔，卻一再得寸進尺的挑釁，彷彿正在張開血盆大口，只要接受一個無形的命令，就可以將你整個吞噬殆盡。   然而就在那年歲末即將結束之際，想到夏季第一聲蟬鳴的時刻，你發現院子木蓮樹上，仍然掛著一個剛剛蛻變而脫蟬的空殼，搖搖晃晃的隨風飄盪；而在那個略為蜷曲的夏蟬硬殼背後，卻仍然依稀可見一條細縫。   原來那是一隻雀躍不已的夏蟬，想必等候了八年的蟄居生活，然後在因緣圓滿的那一刻，就從這一條細縫中掙脫而出，然後徜徉在綠意盎然的樹梢，並且使出吃奶般的力量，以極其高亢而任性的姿態，正在演唱著美好生命之樂章。   當然誠如上述你也知道夏蟬的生命周期，必須是經過了一段漫長的蟄伏與等待，才能夠在某個夏季的清晨時分，逐漸羽化而成為漂亮的小天使；牠們並且必須在短短的日子裡，尋找到生命中的另外一半，然後愉悅而神聖的完成延續下一代，那也是一種令人覺得驕傲不已之使命。   想起這樣令人為之動容的現象，你不禁發現大自然的規律與神奇，默默的在虛擬境界裡演化，此刻正在編織著沉默而無語的旋律，終於成就出那麼璀璨而美麗的蛻變。   比起此種令人驚艷的大自然輪迴，在你心中那一個糾葛的祕密情結，在這個時候深深思索之餘，豈不是可以讓人有所警惕？進而在心中乃湧起一片海闊天空的感覺呢？尤其在似乎空靈的內心裡，又何必把這樣的瑣事看得太過於嚴重？   終於你不想再做一些無謂的抗拒，也不願意陪著惡魔的節奏而起舞，就把它當作隱形人一般，而且不存在於逐漸平靜的內心裡，甚至在心中自忖道：我就等著看你會怎麼辦！   昨夜仔細品嘗到一聲模糊隱隱約約的蟬鳴，不禁思索在晚春初夏之際，這夏蟬怎麼如此心急而鳴唧呢？也許是一種夢境幻象的錯覺吧！不過倒是讓你想起當年蟄居於山城的夜晚，許多好友重逢在營火閃爍的森林裡，聆聽了滿滿夏蟬高歌所巧妙譜成的樂曲，那樣幸福與浪漫的感覺，往年諸多甜蜜的回憶，驀然不自覺而悄悄的湧上心頭。   終於在當下略感五月微涼的夜晚，你真正感覺到有所領悟，不禁發現生命的點滴與過程當中，竟然充滿著如此美好的經驗，因此只要你用心傾聽來自遠方的天籟之音，就可以紓解寂寥的心情，這樣的情愫並非全然阿Q心態使然，反而是一種滿實用的心情抒發。   其實從美麗夏蟬蛻變的背後，那一道細小又美麗的裂縫當中，你更可以體會出金蟬脫殼的微妙境界，以及其所蘊藏的大自然韻律，然後尋找藏身於秘密小角落的微量光芒，也許就找到可以救贖的捷徑。   所以在今年夏至第一道曙光乍現的清晨時刻，你將以清爽無比的心情，邁著愉快、平靜而感恩的步伐，衝破曾經困守在方寸之中，被那一個小秘密所綑綁住的無形之繭，並且決心甩掉無謂的煩惱與禁忌，然後想像夏蟬所謳歌的樂章，然後走向一個揮別寂寥而且應該是陽光燦爛的明天！

  「我這世人有三項代誌做毋著。第一就是管傷最，予鄉里人講汝驚某，對汝實在誠歹勢；第二就是對待塗猴無照起工，予鄉里人講我無良心，所以我著揣機會，共塗猴講一聲失禮；第三就是共春嬌倖倖歹，伊嫌塗猴馬臉擱暴牙，我竟然綴伊嫌；伊罵伊夭壽填海、夭壽袂好，我竟然無共伊苦勸叫伊毋通罵，擱綴落罵伊夭壽無命、夭壽膨肚，會使講母仔囝兩個欺負伊一個，實在誠袂好、誠失德喔！」狗屎嬸仔自責地說。   「孔子公講，人毋是聖賢，攏會做毋著代誌，但是做毋著代誌就改。汝這陣已經承認做毋著，就永遠記囥心肝內，毋通認為大聲就贏，毋通袂記的人著互相尊重。總講一句，過去的就煞煞去啦，無人會佮汝計較。」狗屎叔仔說。 　　狗屎嬸仔啞口無言。   塗猴憑著多年的農耕經驗，以及壯碩的身軀，所有粗重的工作幾乎都由他包辦，春嬌只是在他身邊幫幫小忙而已。但長年的相處，兩人已在田間培養出深厚的情感。不久，春嬌的肚子又大起來了，這一胎並非是受到塗猴的強暴而懷孕，而是他們兩情相悅愛的結晶。因為塗猴正值壯年，春嬌的心湖仍然盈滿著春水，當夜深人靜孩子熟睡時，他們基於生理上的需要，就極其自然地在愛的溫床上相互撫慰，每每都是高潮迭起、美不勝收，達到性愛的最高境界。即使在漆黑的房裡，仍可感受到他們從心靈深處，散發出來的會心笑意。   於是此時在春嬌的感覺中，田裡碩大的地瓜和芋頭，就如同是塗猴長長的臉；金黃而飽滿的玉米顆粒，就彷彿是他落出唇外的大黃牙；他的口臭，已被花生油的清香蓋過。總而言之，這個男人在她心目中，竟然是愈看愈順眼，簡直沒有什麼好挑剔的，而且對她和孩子更是「惜甘甘、疼命命」。對於之前幼稚的行為，她感到自責，虛度的光陰，更是難以彌補，幸好能及時回頭，才沒有讓歲月蹉跎。   狗屎叔仔和狗屎嬸仔則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一家五口徜徉在幸福美滿的時光裡。不久，又有一個小生命即將誕生，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們家的心肝寶貝，未來這個家族勢必瓜瓞綿綿、子孫滿堂，人生還有什麼比它更美好、更有意義的呢？兩老不禁相視而笑，笑聲盈滿廳堂，想必祖龕裡的列祖列宗，也會感到欣慰的。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金色的大地，晚風徐徐，予人一種清涼意；轉眼，又是楓紅菊黃的落葉時節。塗猴荷犁牽牛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沿途一片沉寂，只聽蟲聲啾啾，遠遠已看到村裡微弱的燈火在閃爍。縱然家已在不遠處，又有一個女人牽著孩子倚門相望，正等待他回家吃晚飯。然而，即使此時沐浴在幸福的時光裡，一旦想起爾時，卻不免心酸，因為他的人生曾被烏雲遮掩，除了見不到陽光，也失去了光明。   於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竟不約而同地浮現在他腦海裡，而且出現的人物幾乎都是他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兩個曾經令他心生恐懼的猙獰面目，更讓他印象深刻。雖然往事如過眼雲煙，已在雲層堆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每當想起彼時被羞辱和謾罵的情景，就彷彿在眼前，甚而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靈的最深處，想把它忘掉，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不是宰相，所以肚裡不能撐船。   可是繼而一想，人生短暫、歲月無情，縱使活著亦只不過是數十年光景，為了維持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理應學習包容，而不是記恨。可是每當那一聲聲夭壽填海、夭壽袂好，膨肚短命、摳頭絕種的謾罵聲在他耳際繚繞時，不禁又讓他紅了眼眶。霎時，喉頭一陣哽咽，一顆交織著幸福與悲傷的淚珠，竟情不自禁地在眼眶裡蠕動。而在轉瞬的剎那間，淚水已從眼角順勢而下，一滴一滴，滾落在他腳踏的土地上……。（五四／全文完）

  南投縣信義鄉地利村，這個曾在2001年桃芝颱風時期，也受到土石流重創的深山村落，當時我跟隨佛光山義診團，和劉江霖醫師他們深入地利村災區義診和賑災。印象裡那是個很偏遠的山區部落，那一帶當時災情很慘重！山上沖刷下來的土石流，將大河流填滿成陸地，河床走道改變了，原本的河中堆滿亂石、樹幹、雜物、車子，甚至不知掩埋多少動物或人的屍體，遍地殘傷，怵目驚心！ 　　長排要入山和賑災的車子以龜速前進，走在山坡下的小山路，擔心著還會不會有土石塊掉落下來砸傷人車，真的是冒著生命危險而來！而這一趟再去，還看到當年借用來當義診場地的天主教堂。由教堂修女們領著當地生病的居民排隊看病，佛光山的帶領師父一起協助義診團隊，為這些生病無處醫療的原住民們服務，可謂是「愛」的跨宗教聯合！回來後我還寫了一篇報導文章刊載在「人間福報」裡。   唉！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再度踏進了信義鄉地利村。孩子們看著網路上的廣告訂的，這也是他們的孝心美意！我就任由他們去安排，沿途是由車上姑狗指路前進，到了信義鄉我才知道是要去地利村。   孩子他們不了解那個露營區是在深山的產業道路裡，路況幾乎比去司馬庫斯還難！因為是個較新式的露營設施，蒙古包式營帳，連吃的都幫你包辦好了，價位也不便宜，跟其他旅遊區觀光級飯店差不多，設施卻差很多！但唯獨讓你感受不同的是，深山裡的幽靜和那大自然的清新空氣，還有不間斷的免費眾鳥鳴唱的大自然「交響曲」！但音量較大的主唱鳥聲實在不怎麼悅耳，即使你不愛，不想聽都不行！   眾鳥鳴唱的交響樂曲直到半夜，我想清晨該換個較柔和動聽的吧！而午夜時是換曲調了，響徹雲霄的雷鳴，一聲聲在山間迴盪著，傾盆大雨敲擊著帳包外的鐵皮屋頂，那聲響真的比搖滾樂還搖滾！鳥兒大概被雷雨轟得禁聲躲起來了。直到曙光微露雨勢才趨緩，這一夜的睡眠算是見不著周公了。   下半夜大雷雨，讓我擔心地利村的土石流，清晨起床卻看到一夜大雨後，把山上的桐花雪打落滿地點綴著小山路成一幅美景。早晨用完早餐後不敢多耽擱，怕再有大雨可能被困山區，還是趁早離開。回程開錯路，開入更曲折狹小的無人路，連要調頭都很困難！最後是戰戰兢兢用倒車方式到岔口。   老闆們只知道賺錢，下山的岔路指標都沒做，因為開錯路的我們不是第一個，若不改善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種產業道路對他們很習慣，但這不是一般開市區道路技術能開的路。   車子馬力最好有二千以上或四輪傳動車子，否則不要冒然進山增加旅遊危險！   當時我因下車幫忙看路況，一腳踩到草皮空凹處，就從頭傷到腳了，手是第一個著地，所以，它骨折最慘！在那裡想叫救護車或拖吊車都很難！沿途開下來路上還真的有點小落石。後面行程泡湯了，也辜負孩子們的心意。   從台中骨科診所轉診回高雄長庚醫院開刀，花了好幾萬元，人還受罪！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接下來復原的三個月裡，我的生活出現了諸多不便！這一趟二天露營旅費太昂貴，付出代價也太高了！所以出門旅遊除了新鮮好玩，真的還要弄清楚危險性評估。

  俗諺說：「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早期農業時代，家裡除了一小塊香蕉及檳榔園外，還有四塊農地皆種植水稻；當二季插秧後，水稻需要水滋養，每家農戶便在夜間輪流灌溉，夜闌人靜時，我必須陪伴單親母親到農地，母親巡水以守住灌溉權，我先睡在漆黑田邊旁小水圳接著馬路邊緣平坦草地，她巡完睡在我旁邊。   此時，一大片的田野四周在寂靜無聲中偶有蟲鳴蛙叫及一閃一閃的螢火蟲閃飛過眼前，當我累到睡著後，我的身體稍微驚覺有隻田鼠從對面的住家經過馬路後正爬過我的身軀後準備到水田裡覓食，當時我對牠並不覺得驚慌！現在，我憶起此往事，想想萬一牠是毒蛇，該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一年三穫的稻穀、二穫及黃豆或紅豆一穫等收穫季節，我就讀屏東高中以前，兄姊兩人也都已經到高雄市學藝及上班；單親的母親因為人手缺乏又請不起其他的農夫前來幫忙，適逢寒暑假及假日，我讀小學及初中（今國中）時便需要到田裡幫忙母親一些零碎而我能夠做的一些農事。   收割當天，我將拾起家裡所請割稻農民遺落在田裡的一小串一小串稻穗，並以畚箕鏟起已經過「腳踩收割機」打好稻榖倒在母親在田邊馬路所搖圓形搖箕，和母親合作無間才能靠著田野裡從四周吹襲來的自然風吹掉空稻穗，讓母親可以用較好價格賣給中盤商，家中整年的開銷幾乎都靠一年三穫的稻榖及黃豆度日。   至於家裡一小塊的香蕉及檳榔園所收成香蕉、檳榔及檳榔葉，除了家人食用外，收入並不多，但是檳榔扇子卻非常實用、香蕉莖供家中副業所養肉豬食料。倒是該園陰涼處多，又有熟黃的香蕉可以品嚐，故鄉佳冬就在炎熱南台灣，此時，它卻是我和鄰居玩伴們一起做遊戲，如：捉迷藏、玩家家酒及踢毽子等絕佳場所！   長久以來，這些田園之樂的往事仍縈繞於我的腦海中；退休後，我和內人無所事事，為了重拾起回兒時所過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村快樂生活，便起而行之的四處尋找屏東市郊區附近的一小塊農村土地。目前，我們所做農事不一樣的是屬於高經濟作物的有機蔬果，而不再是早期小時的檳榔及稻穀！   每天，我在早晚各寫作一小時以外的大部分時間，我幾乎都積極的參與內人所交代我該做的田園之事及其他事情，如：施肥、修剪樹枝、準備早餐、清洗餐具及包水餃等。整天，內人也都在田園裡汗流浹背地忙碌種植蔬果，當我定時拿杯溫開水供她解渴時，順帶也關心她此時需要我幫忙之農事。當我怕她太勞累時，我會建議她午餐外食！   「田園之樂」需要大家實際去參與田園的快樂農事才能夠體會其真實的情況。早期及近七年以來，我們親近芬芳的土壤、早晚所聆聽到自然界清脆悅耳的蟲鳴鳥叫聲及三餐所食用的田裡自己種的現採鮮甜好吃、飽滿厚實的健康有機蔬果也都出自於我們親手辛苦所耕耘出來的成果！

  時隔多日，當時的感覺彷彿還能稍微回憶起來，還能感受到當時那陣扎在心上，纏繞在身體上的不安。甚至在行走、穿梭與談話之間，也時不時伴隨著無法掌握的打顫，好像是身體的控制權被第三者侵占，只能戰戰兢兢的完成自己被賦予的任務，想著時間要是能更快的溜掉有多好。   但是，隨著時間悄悄的離我遠去，一週、一個月、三個月、半年過去了，當時的感覺竟也變得越來越淡，難道是我在職場上，比起一開始成長了不少嗎？不盡然，我的確是成長了一點，但是這不是真相，而短暫的自我反省，也在日益加劇的忙碌中，逐漸地淡出，依然沒有搞清楚其中的變化。   後來，在我轉換跑道，將要前往新的職場時，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隱藏在內心許久的疑問，終於能親手將答案填上。我究竟改變了甚麼？或許改變的只是我更加了解自己罷了，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下，在面對滿山滿谷、望不到盡頭的工作量下，在面對自己選定的人生規劃，為自己生命負責的壓力下，依然能夠把每一件小事情完成，而完成的剎那，也能收到同事跟主管的讚美以及肯定，跟朋友分享的同時，也能持續的收到朋友們的誇獎。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透過外在的大家對我的評價，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從別人的眼光了解自己。有趣的是，到頭來我才是世界上最不了解自己的人，原來在大家的眼中，我是一個被大家欣賞的人、一個被大家喜歡的人、一個被大家認同的人、一個被大家視為優秀的人。   漫長的歲月中，一定會有一度迷失方向，連最熟悉的自己都變得無法肯定，無法信任，無法託付的處境，好像每天睡醒，都不認得鏡子內的人是誰，被陌生的自己注視著。   但是，或許你比自己的認知與想像中還要強大許多，你的能力遠遠超越你對自己的限制，你能達到的目標，也比你現在的高度，更加偉大。你口中不斷重複的沒辦法、不行、不可能、做不到，可能只是對自己不夠了解而已。你所嚮往的美好未來中的你，做夢時才敢勇敢的貪婪去扮演的你，在向神明訴說，祈願變成心目中的你，請你不妨多給予自己一點點的信任，或許憧憬中的你就是現在的自己。

  「若毋是恁母仔囝對塗猴彼呢無起工，軟土深掘共人壓死死，春嬌可能已經生第二胎啦！」狗屎叔仔不屑地說。   「講來講去，攏是我這個老查某毋著，我應該著來去買一付三牲佮金銀紙，跪囥祖公祖嬤神主牌位的面頭前，向（亻因）請罪，共（亻因）還失禮！希望拜過了後，緊擱予咱添丁。」狗屎嬸仔說後又嚴肅地說：「狗屎也，幾十年來，予汝受到驚某的委屈，我嘛著共汝還失禮。我共汝保證，以後袂擱有這種代誌，因為恁某已經老啦，無氣力通佮汝大聲細聲相嚷、相觸。後次是我驚翁，毋是汝驚某！按呢汝有歡喜無？」   「我足足大汝五歲，汝無氣力通佮我相嚷，我敢有氣力通佮汝相觸。食老著認老，少年十五二十時已經過去啦，棺材嘛已經囥咧廳邊佇等咱。若欲留一個好名聲，趁活咧世間的時陣，加做一點仔善事，加關心一點仔鄉里代誌，加疼惜家己的囝孫，按呢才會得到天公祖的保庇。」狗屎叔仔語重心長地說。   「我會共汝的話記囥心肝內，袂擱予汝揹一個驚某的包袱，也會共塗猴當著家己的囝來疼惜；鄉里代誌我會來去請教來福嬸仔，向伊學習。若是拄著鄉里人嫁囝娶新婦，抑是有老歲仔去做佛，我一定會從頭湊到尾，袂親像較早毋出面，坐佇咱第看鬧熱。狗屎也，我講會到、做會到，汝毋免煩惱，袂予汝落氣啦！」狗屎嬸仔信心滿滿地說。   「鄉里代誌親像咧做功德，一人若出一點仔力，代誌就好辦。塗猴雖然是別的鄉里來予咱招，但是若拄著鄉里有代誌，伊攏是走第一，主事者知影伊較有氣力，攏嘛分配較粗重的工作予伊做，伊毋爾袂計較，嘛袂算識。誠濟人佇我面前咧呵咾伊，予我誠有面子。」狗屎叔仔據實說。（五三）

  在台灣，近年來有不少偏愛東北酸白菜的愛好者，那一股發酵的大白菜，是我的父親魂牽夢縈魂下的美味，更是讓他舌尖上，留下那一抹的家鄉味。爸爸還活著的小時候，記得家裡閣樓儲藏室，有個煮酸白菜的專用鋁火鍋，但是沒印象拿來煮火鍋，或許媽咪是客家人的關係，他們只有客家芥菜做的酸菜，沒有大白菜發酵的酸白菜，甚至我一點都不記得家中曾經用這款火鍋器具煮火鍋。   因此，父親是否要媽咪製作？還是？倒是清楚記得父親煮過大白菜加上大厚片肉塊的白菜湯，那時候媽咪要照顧弟弟開刀北上台北，留下爸爸照顧我們姊妹三人，中油下班後，父親在廚房做晚餐，連著三天都是大白菜的厚片豬肉湯，沒吃完冰回冰箱連吃三天，第三個晚餐父親把湯加熱，我的老天爺！那鍋大白菜厚片肉湯發酸，我怯生生地問父親：白菜湯壞了？父親吃上一大塊白菜回答我：沒發酵，正常的可以吃。我跟妹妹們吃著白飯，始終沒動那鍋白菜肉片湯。終於，第四天媽咪帶著手術好的弟弟從台北醫院回家了，看見媽咪，我如同看見救星，媽咪、媽咪：爸爸把白菜湯煮酸發臭了？媽咪回：妳爸爸不會煮飯做菜啦！以前家鄉傭人、奶娘伺候，沒做過。難怪你們吃不習慣，晚點做晚餐給你們吃，乖乖寫功課去。   如今想起，當初在家鄉是地主的兒子的父親，可能臨死前都想念著他的家鄉味「東北酸菜白肉鍋」。而這些卻是爸爸死後35年多之後，我跟媽咪走了一趟他的家鄉大連瓦房店，才初嚐正宗的東北酸白菜，我自家小堂姊也自己做了酸白菜給我們吃，那第一口酸白菜吃下，內心無比的酸澀，姊夫、姊姊熱心介紹東北菜色，其實當下我的眼睛也跟著酸酸地，命運的安排我夢見父親，也讓小堂姊夢見，一年多後我正式帶著媽咪回父親故鄉，也代替父親吃下屬於他記憶中的東北家鄉菜。   這味蕾很奇特，雖然，小時候爸爸幾乎不提他的家族過往，或許保護在台灣的我們吧！但是我骨子裡的血統，卻讓我無縫接軌的喜歡這些屬於爸爸小時候的家鄉味道。時光機倒轉，回到40～50年前，父親的大白菜大肉片湯，不擅烹調的父親，連切肉片都有著東北爺們的豪爽，我記得那片肉片如同豬排的肉片這麼厚實，此刻想起，那鍋發酸的大白菜厚肉片湯，可能是父親刻意留下，也或許要節省不浪費繼續吃。其實，應該是不會烹調的父親，藉機吃著那鍋發酸的菜湯懷念家鄉味，或許是傭人烹調的、也可能是我的關氏奶奶（我未曾謀面）做的……。   如今，我們想吃哪國料理，或是特色菜，上飯店、餐廳，或是直接叫外賣，Uber直接送過來，但是，幾十年前物資不充裕，加上當時不住台北，沒這麼便利，父親想念的東北酸白菜，到死都無法在台灣品嚐，反而是我這女兒代替父親回鄉，因為想食而饗食。

  瑞妹阿嬤，隨著命運的擺佈，在「老人安養之家」和所有的醫護人員一起渡過了她九十歲的生日。   瑞妹阿嬤，近來因為中風，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猜想瑞妹阿嬤她還能和往年一樣笑呵呵的唱完走調的生日快樂歌嗎？還是任由志工們許願，趕緊吹熄了蠟蠋，推著她的輪椅帶著她到花園裡繼續散步呢？不然她又會像去年一樣，當離慶生會將要結束時，就突然回到了自己的臥房，「砰！」一聲的將自己的門房門關上，然後沒完沒了的大聲咒罵著自己的人生，影響到其他老人安養之家住民的安寧。   瑞妹阿嬤自從生病以後，常常情緒反覆無常，有時開心的呵呵笑，有時候又不知想到哪兒去？又開始自怨自嘆的想起自己不如意的一生，也有幾次看護們還會看到瑞妹阿嬤半夜失眠的望著窗外滿天的星斗，不知為何又在啜泣？ 後來，大家從常來探訪瑞妹阿嬤的教會友們口中，才得知了瑞妹阿嬤的人生故事。   瑞妹阿嬤，小時候家貧，從祖父開始，她的老家就只能靠租來的八分地，當佃農維生，她是家中十個子女中的么女，因為家中重男輕女，母親生下她之後，家庭經濟就更為窘迫，只好由鄰居的介紹，把她送去隔壁村的一對多年未曾生育的夫婦當養女，當時她在養父母的村子裡，被所有的村民認為是最幸福可愛的女童，自從養父母收養她之後，養父母家中的雜糧店的生意便大發利市，養父母一直認為是她帶給他們家的財富，所以便給她改了名叫做「瑞妹」，並將她視為己出，所以瑞妹阿嬤，她一直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   小學入學時，養母十分的寵愛她，還給她送去鎮上最著名的私立小學就讀，養母還讓她學習鋼琴，瑞妹阿嬤因為天資聰穎，小學時便被校長頒了一個匾額，上面寫著：「才華洋溢」，得到這個匾額以後，她的養父母，便把它掛在客廳裡，不時在親友面前，誇耀著她的才華，最後她被保送進入了這所私立初中的音樂班就讀。   初中畢業後，瑞妹阿嬤又考上了省立女中音樂資優班，瑞妹阿嬤，除了品學兼優，在學校裡還頗具人緣，因為她鋼琴彈得不錯，所以在同學的邀約之下，她到了教會篤信了基督教，並常常在教會裡當鋼琴的伴奏，後來她還立志要當一個傳道人，終身為教會服務， 這件事讓養父母得知之後，非常反對，認為她不好好讀書，將來怎麼考上大學音樂系，成為一位音樂家呢？因此養母對她管教就更加的嚴格了，深怕她再到教會裡和那些朋友往來，影響到她的未來。   瑞妺阿嬤深知自己，沒法達到養父母的期望，所以常被養母處罰和禁足，雖然她依然在課業上沒有什麼退步，大家都認為她將來一定會考上很好的大學，達到養父母的期望。但，在瑞妹阿嬤的內心裡，一直有個不為人知的傷疤，在某一次全國戶籍普查時，她才發現自己是「養女」，心中便常常落淚，她常想她為什麼親生父母拋棄了她？她的親生父母又是誰？她的心中總有無數個「為什麼？」所以，瑞妹阿嬤只好把心思更加的轉移到基督教的信仰之中了。   因為少女時代的瑞妹阿嬤參加過無數次的鋼琴比賽，都得到優異的成績，所以她放棄了大學音樂系的考試，她照著自己的志願選擇就讀基督書院音樂系，養母得知她的選擇十分的忿怒加上她那時覺得養母不是她親生的母親，不能理解她的想法還常常處罰她，所以心中就常常生出恨意，變得非常的叛逆，常常和養母起衝突，最後她離開了養母父家，住在基督書院的宿舍裡，養母覺得她不知悔改，還離家出走，只好終止對她的收養關係，讓她回到親生父母那裡去。   當瑞妹阿嬤回到自己親生父母家中後，才知道，家裡有多麼的貧窮，心裡也十分後悔為什麼要常常和養母起爭執？她的親生母親也無力管教她，只好任由她自由發展，後來她基督書院畢業後，在教會裡認識一位信仰相同的人，他們就快速的結婚了。   結婚幾年後，她產下一個女兒，從此她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由於她懂樂理，也依然沒有放棄興趣，所以寫下許多美妙的樂章，並投稿到許多唱片公司，有時也獲得一些貼補家用的酬勞，她自己對婚後的生活感到非常的滿足和幸福。   而她的丈夫對她在音樂上的才華，也依然給予莫大的支持和鼓勵，所以她丈夫一直心存感恩！   但好景不常，她的丈夫卻因為生意失敗，最後負債連連，她只好帶著女兒和丈夫賣去所有的家當，搬離了他們的住處，來到山地村落裡居住，瑞妹阿嬤只好在那山地村的國小學校裡當起了音樂課的代課老師，而她的丈夫則改行種起了水果。   也許是天生的遺傳吧！她的女兒長大後也在音樂上成績優異，後來就遠赴維也納求學，最後也因婚嫁定居於維也納，她對女兒遠嫁異國雖然很思念，但她不願成為女兒的負擔，所以她和丈夫決定一起住進了「老人安養之家」。大約是兩年前，瑞妹阿嬤的丈夫因心肌梗塞突然往生了，她含著悲傷的心情，感到世事無常，從此她化悲慟為力量，拾起悲傷的心情將所空閒的時間全部都放在教會的各樣事工之中，也許因為年紀老邁加上操勞，最後終於導致她突然的中風。   在她失去丈夫傷痛尚未平復，卻又要突然迎接自己的中風的事情，對瑞妹阿嬤來說，打擊十分的嚴重，加上她的女兒又遠嫁異國，無法長期照料她，所以她對人生感到十分的消極和頹廢。她無法再釋懷，上帝為什麼給她這麼多崎嶇不平的人生道路？   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雖然瑞妹阿嬤並沒有完全可以生活自理，而在大家鼓勵之下，讓瑞妹阿嬤重新練習按起鋼琴的鍵盤，漸漸她手部功能已恢復，可以彈出美妙的曲調，讓她重拾信心。   今年母親節，教會開了詩歌鋼琴演奏會，來慶祝母親節，而瑞妹阿嬤已經能彈出許多首台語詩歌了，坐在台下欣賞的大家，除了不停的為她鼓掌之外，心中對她一生的努力也感到十分的欽佩。因為，瑞妹阿嬤她除了克服了中風身體上的障礙之外，還被大家票選為：「最努力的母親」，實在令人感到欣慰，她終於能在舞台上領獎時，又讓大家見到她以往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