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越增，對童年的記憶越深刻，尤其在母親的褓抱提攜下，倍感溫馨，又怕對母親的點點滴滴，隨歲月剝落而淡忘，特為此文，留與兒孫懷念，下筆欲罷不能，每至感念處往往悲從中來，久久不能自持。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大部分人都知道，但是對很多人來說，通常只是一種意念或一時的衝動，而父母對子女的等待卻是持續的。我的父親今年七十六歲，母親七十二歲，深秋之際，相偕到台灣探視兒孫，由於兄弟姊妹皆在北部成家立業，只有我遠嫁南部鄉下，母親一年二次到北部，我們都北上相聚，而父親幾乎難得離家，因此這次下南部來，對父親而言已事隔六年之久。我們一直不太敢承認，父親是否還有下一次六年可以來台灣探視子女。母親回金門後，牙痛拔牙導致牙床出血腫脹，吃藥因副作用好長一陣子身體不適，電話聯繫之後十分憂心，回家路那麼遙遠，母親又不捨我回去二天，來回奔波舟車勞頓，所幸不久漸癒，讓我鬆了一口氣。也突然驚覺，母親已進入視茫茫髮蒼蒼而齒牙動搖的階段了。但是她每天仍在屋旁種菜上市場賣，為精神寄托，也為兒孫熱熱烈烈的過著。         那年深夜       　　母親四十九歲那年，據說冥冥中有一劫數，因為她生病了，長輩們祈神問佛，而我們知道，應該是積勞成疾，腸、胃、膽、出血結石，多年的含辛茹苦，那一年許多症狀全出籠了。從此以後，她有多次進出醫院手術、住院紀錄，也曾中風過，住過三軍總醫院、空軍醫院、馬偕醫院、花崗石醫院、省立醫院。我想「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母親應略有體會吧！但她只說住怕了醫院有家歸不得的感受，更怕出院後為了近期檢查而四處寄居親友家，受人冷落的滋味。家在金門，遠在異鄉為異客，她說金窩銀窩還不如自己的狗窩好。那一種心痛我也體會過。我正值聯考結束，也曾陪著母親四處流浪一段時間，看盡世間冷暖。她二十多年前發願茹素，皈依道教，清苦自持，為了償前世債業，也為了替後代兒孫積德。       　　那年深夜，母親發病痛不欲生，我和大哥連夜送她去金門衛生院(現金門署立醫院)，母親身體的痛，查不出原因，醫院不敢收，連夜要我們轉診到金門花崗石醫院。記得那年夜深人靜，醫院裡一條條長長黝黑的走道，我們奔波著，在櫃檯前辦著手續，聯絡救護車，忙進忙出，大哥幾乎崩潰了，他對我說他手腳發軟，因為擔心害怕，我們的心緊緊相連。那年我高二轉高三，大哥在烈嶼國中任教、二哥在台北中央黨部、三哥在東沙外島服役、姊姊在外工作、弟妹還小。       　　身體的不適，母親一直在住院治療，由父親看護，我們下課、假日有空就往醫院跑，醫院病床前不時的發出病危紅單通知，讓我們提心吊膽。然後，醫院要我們再轉往台北│三軍總醫院，大姊跟過去看護。正逢我高三那年，功課退步了，從資優班到普通班，三天二頭的請假，理直氣壯的連請假單都可有可無，甚至畢業考都打算缺席，告訴教官、導師，因為書可以不讀，母親只有一個。當時也曾經看過大哥寫一封請長假信給學校，說明老師可以不當，母親不能不顧，讓我淚流滿面感動不已。那一年大哥也曾因為二哥寄了一萬五千元回家，說明無法回來探視母親，讓大哥傷心落淚，如果母親不在了寄再多錢又有何用。         猶記醫院事       　　醫院裡總是傷心的多，歡樂的少，住院期間，母親從不掉淚而我卻不知偷偷拭過幾回。最早記憶應是五歲學齡前，也是母親剛生完小妹，坐月子期間，就開始工作洗衣做家事，受月子風寒，這是母親第一次入院，不懂事的我被家人帶去金門署立醫院看母親，一見母親面就一直哭，病房中的憂傷氣氛，又充斥著親友送的奶粉、蘋果、餅乾，讓年幼的我隱約中有些傷痛與期待。然後母親開始與醫院結下了不解之緣。       　　民國七十年(四十九歲)這一整年讓我們全家驚慌不已，彷彿她隨時將離我們而去。事隔五年，母親再一次因疼痛而入馬偕醫院全身檢查，發現膽結石，腸子爛了，數次手術讓母親飽受折磨。住院長達一個多月之久，我托公婆照顧幼兒，在醫院陪侍。由於母親長期茹素，營養不良，加上手術失血太多，身體一直十分虛弱，我們為了她病體的素三餐一籌莫展，每天不願其煩的勸她改葷食，終於讓步，並答應出院後修養期間初一十五茹素。記得那天午餐時間，我到淡水馬偕醫院巷子口買了一碗腰花湯，三鮮炒麵，母親嘆了一口氣說，十多年來不曾聞過肉味，生了六、七個子女，一輩子沒有吃過麻油腰花，年輕時坐月子，婆婆用一捲麵線拌豬油已是福分，又不好意思吃完，婆婆不在了，家徒四壁，一家子嗷嗷待哺，更捨不得吃。母親一席話又讓我淚流滿面，更想到母親遠到南部幫我做月子，一日五餐菜色變化，麻油腰花豬心吃到膩，樓上樓下，熱騰騰湯水小心翼翼雙手奉到我床前，難忍風濕痛，又爬樓梯終熬不到我滿月提前回金門。         七十九年元旦前，驚聞母親中風，正在上班的我，臨時請假奔向機場，沒有機位從早上苦等到下午，不得返鄉，隔日又再試一次，元旦假期一票難求。然後家人通知母親已出院復健中，要我們稍安勿躁。二個月後，過年回到金門，母親靠著自己堅強的意志力幾乎已回復全癒，母親說她要自己站起來，走出去，不要靠別人一輩子，這就是母親的強韌，令人心痛又不捨，也曾威脅母親要好好愛惜自己，父親也說再一次住院沒有人要管她，但是母親畢竟是母親，想到的只是子 女兒孫。我也是母親我可以體會。         堅韌的生命力       　　母親是家中的精神支柱、經濟重心，我們一家大小全圍著母親生活，她從年輕到年老，如今七十幾歲仍任勞任怨孤苦生活，長大的我們告訴她，其實她可以悠閒過日子，遊山玩水，但是她說，這就是她的命，從小她母親幫她算過命，必須勞苦過一生。       　　每次與先生談及童年的貧苦生活，無疑的我的童年快樂的多，隨年歲愈大愈深刻，等自己也有了一個家，也當了母親，才愈想回到有母親的家，而回家的路是那麼遙遠，漂洋過海，舟車飛機層層關卡。       　　戒嚴時期的金門，民國四、五十年代，家家戶戶靠阿兵哥過日子。母親是一個女強人，在沙美大菜市場賣菜，一擔菜籃不只養活一家大小九口、還高學歷(在當時)、幫忙子女成家立業，曾經她赤手空拳踏進縣政府爭取經濟、為了生存，做市場軍人生意偷斤減兩，三番兩次，被警察局傳訊。餵養豬隻，由政府統一收購，集資還債，收購期間未到，母親一婦道人家往往提前至政府機構爭取。父親年輕賭博被管訓期間，他來回奔波、上下疏通。記憶中的母親，每天二、三點就起床準備到菜市場做生意，買空賣空，早上八、九點收攤，搜集蔬果菜葉煮豬食、趕著餵家禽家畜豬食，然後上山找柴火。因為睡眠不足，她永遠在工作也永遠在瞌睡中，多次因為打瞌睡灶台生火掉下差點引起火災被父親罵，加上田裡的工作，母親像個陀螺不停打轉。午後她一面餵小弟吃奶一面吃飯一面打瞌睡，晚間也是一面整理菜類一面打瞌睡，至午夜方歇。       　　年幼生活雖清貧卻有太多溫馨回憶。寒冬清晨，六點多母親先從市場趕回來幫我們穿衣服，帶著豆漿油條早餐回來，她身上長期的蔬菜味，夾雜油膩豆漿油條味，在冰冷的清晨透著絲絲寒意，溫暖我們的心，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成了母親永遠的烙印。早年農村生活家家戶戶皆清寒過日子，母親尤其是。原因是父親是獨子，父母早逝，內無叔伯照應、外無遠親相助，而先前養尊處優的獨子生活讓父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中有一句話說父親：怕濕怕凍怕骯髒。而母親說他屬馬酉時生，命格好。一切生活擔子全落在母親身上，內無高堂支撐外無親戚相援。但是，人情俗事面面俱到。生日，她會幫我們煮兩顆紅蛋，立冬，她會殺兩隻自養的雞鴨，切成八大塊用中藥燉，一人一塊，男生吃鴨、女生吃雞、為我們補冬，她自己吃雞頭鴨爪。相較於現在的物質優厚日子，補冬已是過去名詞而母親仍一秉初衷。       　　過年時，三斤豬肉過一個豐豐富富的年。在市場工作的母親，一年只放大年初一，也就是說初一她可以睡到天亮，不必到市場做生意，但是，她還是一大清早天未透亮便起床準備拜祖先，長年的生活習慣，讓她到不用再上市場時、七十多歲了，仍永遠是二、三點就睡不著了。日子再困難，年還是要過，而且要歡歡喜喜的過，這是母親的生活哲學。因此我們童年，對年節是十分期待的，每個人有一雙新皮鞋、一套新衣服、還有五元十元的壓歲錢。除夕夜，我們會把新衣物掛在床面桿上，清晨三點聽到客聽、廚房母親的聲響就起床穿新衣，然後到鄰居家叫醒玩伴，那套新衣一直穿到初九天公生，才結束過了一個充滿糖果、餅乾、鞭炮味的歡樂年。到現在我已四十不惑，對鞭炮味仍情有獨鍾，歸屬另一層面的記憶。         現在年節對母親而言無疑是一種生活寄託，為了迎接返鄉的子女、為了兒孫而把每一次年節過的熱熱鬧鬧。早年生活困頓怕過年節，為了怕孩子看別人吃喝，她一樣費盡心思炊粿、包粽子。記得有一次，自家養的大鴨子跑出院外不見了，找了好久，母親篤定被別人收藏了，她上村中大路上高喊說，這是我準備要拜天公的，如果不怕報應就抓去吃吧，果然沒多久鴨就跑出來了，可見母親堅韌生命力。         母親的痛         「讀書是脫離貧窮最好的方法」，不識字的母親卻深諳其道。因此小學時，我們常藉口讀書而少擔了許多家事。民國六十三年左右，大哥考上私立東吳大學，家徒四壁負債連連，當時所有人、連當小學校長的唯一舅舅都反對大哥就讀，母親思考再三，力排眾議，父親要母親自行負擔後果。從此母親更是不眠不休工作，四處舉債看人臉色，為活絡經濟上山下海，除了負擔高學雜費還有一群嗷嗷待哺家人。母親回憶：當時讀私立大學四年的錢可以堆成一間屋子，又每次、每月學雜費信一到母親撐不下去往往想放棄，年幼的我在一旁哭鬧說如果沒寄錢去給大哥他會餓死。此段往事我早不復記憶，冥冥中自有定數，我與大哥情誼最深，在我最困難時他幫助我亦無數。如今我與他的家的關係，是我與母親今生的痛，無法解釋為何大嫂視我為陌路且記恨如仇。         我常在想，當初母親的一念之差，讓大哥就學是對或錯。二哥投筆從戎，學歷之差異，兄弟倆至今各存心結。二哥提早踏入社會，常年離家背井，單打獨鬥闖天下，價值觀、人情事故趨於理智；大哥性情中人，從小時的脾氣暴躁叛逆個性，隨年歲增長越知書達理、克盡孝道、扶助年幼弟妹、照顧父母無微不至。然而，娶妻生子以後，兩代的觀念、婆媳間存在的隔閡，畢竟禁不起時間的考驗，大哥置屋搬出外地是母親這一輩子最大的傷痛，而我與大嫂關係是非，也是其一。歲月迢替，傷痛不再，只藏在內心遺憾，正如，大嫂內心之芥蒂。去年我返鄉過年，略有酒意的三哥問到，何事結成仇，為何大嫂恨意如此深，我無言望蒼天有三問，一問大嫂，一回想當初，一請問大哥。難道手足關心也是一種錯誤，為何每次返鄉總會玆生是非，遠嫁他鄉的我，只願大哥一家和樂幸福，兄妹情緣不斷，也許是前世因緣，也許來世再續兄妹情。為了不願母親擔心我避開一切，不與交集，每當看到小妹與之相處熱絡我心猶在滴血。如今返鄉只為年老雙親，最難放下一切罣礙，眼前事竟如浮雲。         世間皆云：公婆疼長孫、父母疼尾子。不可否認的大哥在成長過程受到家裡的庇護、優厚生活、享受資源最多，但他對家裡回饋最多，記得他曾對未婚的太太說過一句話，我父母年老弟妹年幼，要結婚就必須孝順我父母疼惜弟妹，可見大哥的語重心長。如今，大嫂是否仍記憶當時的允諾，母親的痛應是大哥感悟最深，只是身不由己，家和萬事興，世事隨流水。母親一生為子女操勞煩憂。大哥大學畢業後，為替大哥謀一固定職四處奔波，大哥適婚年齡已過，母親煩憂，婚後一家吵吵鬧鬧，也憂，更憂大哥身體健康。總之母親為子女有三憂，一憂健康二憂家庭和樂三憂經濟生活。         小弟的成長因家中經濟的改善而順遂，因此幾近無憂無慮，尤其結婚置屋皆有父母相助，曾在兄弟間略有微言，無奈因弟婦觀念開放未曾回家過年，長年在娘家，小弟雖有情，也經不起時空的隔閡，母親時時懸念亦無怨。所幸有三兄一家與母親相伴，照應日常所需，雖未盡能噓寒問暖，侍奉湯藥，一雙兒女繞在跟前足以安慰母親寂寥。三兄早年浪跡天涯，情義相隨，四海皆兄弟，也因此涉足是非地，不願成家，讓母親極度憂心，因工作摔斷腿，母親親自來台照顧，力主回金門養傷，然後積極為他的就業、婚事奔波，給他一個溫暖的家安定心性。二十年未曾有過親人照應，一個人看盡世間冷暖，他內心的衝擊是可想而知的，太多的母愛與溫暖幾乎讓他招架不住，兄弟皆有成，更讓他自卑感重自尊心愈強，情感內斂，冷漠的外表的他常讓母親心傷，母親亦無悔。年節相聚，趁著酒意，不善表達的他吐露真言，對母親又愛又恨又感激。感激她，為他張羅一切有兒女有家眷有負擔，也曾恨她，恁憑他流浪二十載，早已看盡一切，卻又遁入紅塵，償盡前世因緣，生命之於他，無疑是苦的，解脫才是人生，如今一雙兒女漸成長，對母親的情緣，只放在心深處。只見兄長目眶晶瑩、泫然欲滴，母親應可相犀。對與錯，無人可定奪，但是在母親心中一切付出皆為兒女，無怨無悔。是否成就愈大者離母親愈遠、成就愈小者愈能承歡膝下。         母親的寂寞         母親無疑是寂寞的，張家可稱書香門第，空有一鄉里好名聲，卻是孤寂空虛與蔬菜過日子。兒孫滿堂，兒子媳婦皆在外地，或分住兩處，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父親成了相依的老來伴。電話聯繫中聽的出母親的孤獨，往往一個衝動就想回金門，想陪母親說說話，坐在屋角曬一下午的陽光，幫她修剪長年充滿土垢的指甲，染一頭灰白髮絲，看她忙著為我們張羅三餐，滿足被需要，回到年幼時光。子女長大成家立業，各自為下一代打拚，忙碌的異鄉都會生活，往往遺忘了最原始的母親。母親開始越來越寂寞，偶爾，為大哥一家子回家吃個飯，母親忙碌一整天，一小時後歸於平寂，然後又是一夜的空虛，來與去皆是負擔。偶爾，到台灣探視子女，都會的生活步調，時間空間讓人情顯得更加淡薄冷漠，總讓她趁興而來失望而歸。子女並非不孝只是含蓄多了，媳婦並非不親，只是有太多客氣。然後生活就剩下蔬菜花果、拔拔草澆澆水，等候年節的熱鬧。         寒流一來，母親六點就睡了，連電視都懶的看，父親開著電視在客廳睡覺，電視未收播，他已經不知夢醒過幾回了，而母親長夜漫漫，子時一過，卻越清醒。對母親有多少心痛和不捨，只有已為人母的自己最知道。今生最大的遺憾是未能隨侍在側，想到母親一輩子為子女付出，年老卻仍時時憂心，兒女散居四處無法共聚一堂情何以堪。

黃貝殼上的書法         前天，原本打算再訪栗喉蜂虎，路過田墩海灘，我跟女兒就被黏住了。       泥灘上，有許多招潮蟹，揮舞著黃色的大螯；大杓鷸『就就就』總是一串告狀的鳴叫；魚鷹悄然緩慢地從我頭頂飛過，不在乎(人類)的氣勢具有猛禽的威武。       女兒最愛撿沙灘上的玻璃碎片，各式顏色的。大概是從小跟我到海邊『拾荒』的影響吧。遼闊沙灘是她的選美場所，上頭橫陳的砂石貝殼都是她的妃。(古代說選妃，今日女選男該稱什麼好？)選她心儀，置入口袋。撿個意思就好，貝殼太大或活體，一一勸退，教她跟它們揮揮手：「下次再來看你。」       擔心寄居蟹找不到貝殼可用，近年我撿的貝殼多是有破洞的。破洞的貝殼除了不夠完整外，具有不需打洞、就可以直接用棉線串起來的優點，可當作門簾或裝飾品。再不然就是太小或不適合寄居蟹選用的貝殼，偶爾也會撿。       突然，沙灘上黃色的小貝殼吸引了我的眼光。直徑大約半公分或更小，殼上的圖騰卻美麗又複雜，像書法、原始人類的抽象文字、小人國優良匠師的精雕：：：：，精細的程度讓人好想拿放大鏡仔細瞧瞧！       撿拾它們時，一邊讚嘆花紋的多變，似乎沒有兩個是一模一樣的。回到家排一排仔細研究，貝殼的圖案大約有四種以上，但經過海水沙灘陽光的磨練，造成了圖騰的變化，才讓人誤以為每個圖案都不同。       在海岸若能撿到光亮如新的貝殼，大多是當地有活體貝類。我在現場觀察，果然有幾個活貝，這個發現令第一次見到此種貝殼的我，有種生物家發現新物種的驚喜。為了保護自然，活貝不可取走，我帶走了一些貝殼。       想起了我的親友們。改天有機會寫信給你們，附上幾顆黃貝殼，相信你們也會跟沙灘上的我一樣，讚嘆它美麗的圖騰。       這是我在金門的生活，與你們共享。       嗅到海的味道了嗎？         想我的時候，就吃加州披薩         這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的標題，奇怪吧。話說有天走著走著，經過後浦的一家披薩店，印象中澎湖也有一樣的店名。喜歡異國食物的我，走進店裡拿了一張D.M，上面除了金門店的資訊，還印上大大的宣傳字眼介紹澎湖店！原來這家披薩共有二家分店，金門店跟澎湖店。不知是哪一家先開呢？       這小小的宣傳單竟勾起我的鄉愁。沒有離鄉過的人，不知道何謂鄉愁；但以我這樣一個半生的時光都在外地的人來說，鄉愁是深刻的、旺盛的，可以時常拿來過癮地獨享。來金門以前，我在三芝住了兩年，三芝靠海，鄰近台灣最北端，有時我會指著海的東南方，跟女兒說：「船從這個方向一直開一直開，就會到我們澎湖了。」今年確定要來金門居住時，二弟笑著要我回金門尋根，(寫到此時電鈴響了，送披薩的員工中斷了我的鄉愁！)並對我說：「我朋友說，從澎湖開船四小時，就會看到金門了。」喔，朝海路的方向思考，澎湖跟金門的關係就是這樣來的。不像現在的空中交通導向，我必須從金門搭機到台灣、再從台灣到澎湖；遠遠隔開祖籍地與故鄉，弄得跟遠赴國外一樣麻煩。       在金門發現這個跟澎湖相關聯的店家，我想跟澎湖的親友說：「想我的時候，就吃加州披薩。」就怕──人家不想我。       其實鄉愁不可怕；怕的是回鄉以後，發現家鄉陌生到你都快認不得了。這才是大大可怕！這是我近年回到澎湖的感受。奉勸喜愛金門的子弟，有機會的話考慮返鄉吧；也呼籲喜歡金門的朋友，同來珍惜金門的獨特與美麗！         女兒腳上的紅蘋果         可能是昨天傍晚被蚊蟲咬了，女兒早上起床後就嚷著：「我腳好痛，要擦藥」。或許是真的不舒服，多少則因為她近來迷上擦藥那涼涼的感覺，所以上午就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仔細看她的右腳掌，已被紅腫佔據了三分之一。乍看之下我有點擔心起來，直往壞處想，考慮要不要帶她去看醫生？後來，先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她以前被蚊蟲咬傷，不也是腫得嚴重？如果這麼一點狀況就往診所跑，未來如何適應小島的生活？轉念一想，寬心許多。       當女兒第三次假哭要求擦藥時，看著她紅腫、圓圓的患處，心生一念：「璞璞，我幫你畫一個紅蘋果好不好？」她很高興說，好。我拿來紅筆，把她的紅腫圈起來，然後在上端畫一個蘋果梗，像小時候畫畫一般，蘋果梗總是偏向右側。       畫好後，拍照留念。女兒看了好高興，再也不嚷嚷腳痛、吵著要擦藥了。中午見到玉米阿姨，也很高興地把腳秀給她看。對她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因為我畫紅蘋果的時候鄭重對她宣布：「這可是今天才有的喲！」       若說每個父母可以向造物者祈求一事送給子女，我希望女兒得到的是『樂觀』。       因為，只要擁有了樂觀，就可以面對人生萬難。

她把他在MSN聯絡人名單刪除，象徵著封鎖一段背叛的愛情遊戲，雖然心中充滿憤怒與不甘心，但是卻不再猶疑從心中一並移除他的痕跡，讓幾年下來的戀情終結在冰冷的網路之中。       記得三年前認識他的時候，是在一次義工訓練營隊分組討論場合裡，至今對他的第一印象仍然極其清晰難忘。因為他自我介紹來自熟悉的山城小鎮，那個地方曾經是孕育前一段戀情的地方，位在中部山區素來有「美人故鄉」之稱，沒想到好山好水除了出產美女之外，連帥哥也不遑多讓。       她的「山城之戀 」始於大一新生訓練，班上來自山城的重考生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讓她心儀，以致於蘊藏著後來那段戀情的發酵種子，如果說成「彼此來電」應該是很合理的詮釋，雖然結局並不想像中美好，但畢竟可以算是青澀戀情中帶一點點甜蜜滋味。       在義工訓練營再度遇到來自山城不同男子之際，不知道是心理情愫作祟還是純粹被他吸引？總之在不自覺之中淡淡的接納他、愛上他。後來一起參加好幾次志工活動過程中，也許是將發芽愛情種子灌溉滋養的好機會，於是很自然的把自己融入他那深邃的眼神裡。       雖然在愛情國度不是首次啜飲甜蜜情愫，但是在一起的幾年歲月當中，著實盡情享受戀情所帶來的歡愉與滿足，直到他出國遊學劈腿之後，她才驀然驚醒並思索：該不該接納這種「境外劈腿」的愛情？當然他的說辭充滿悔恨與歉意，並且保證絕對會把那一段宛如遊戲般的小插曲忘記，真心真意回到她的身邊並且守候著她！       曾經在心裡掙扎一但不算短的時間之後，她還是嘗試原諒他的一時出軌，雖然不知道用「出軌」這樣形容詞是否恰當？但是她的確用最大包容與理智來處理他的背叛，縱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志氣，不過她還是採取很多女人會選擇的方式，給他另外一次機會共築愛情小窩。       如果劈腿之後再回歸的愛情會更堅定，那麼這個理論顯然對於他們的戀情並沒有正面意義，在充滿誘惑的情慾叢林裡面，視忠貞愛情為迂腐心態的男人，哪會忽視到處都是酒池肉林的肉慾世界？他還是犯了很多劈腿男人都會再犯的錯誤，對於誠心接納浪子回頭的她而言真是情何以堪？       終於她還是作了最後的決定，寧可不要此種卑微的等待和惆悵，在一場理性與堅持的談判裡，用最平和與堅決的語氣告訴他：她將任由他自由自在翱翔於愛情背叛國度，不再用真心與柔情為這段錯誤的感情守候！       當她很堅決的將MSN聯絡人刪除之後，心中並沒有戰勝的喜悅，感覺上有形的電腦遊戲宛如空山靈語般不真實，一千多個日子所代表的甜言蜜語，剎那間更凸顯出莫大諷刺與無奈。       雖然從今而後即將面對另一種心情，不過其實她還是有一點徬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封鎖愛情的勇氣？就好像毅然決然刪除電腦中那些資料一般的果斷？放眼四周更不知道誰能告訴她應該怎麼做才好呢？有時候夜深人靜獨自思索之際驀然自省，果真封鎖的MSN可以換來封鎖的愛情？如果感情的傷口難以痊癒，他是否還有能力開啟另外一扇愛情的心扉呢？

胡成貴見著一匹匹馬走在前面，馬伕尾隨，循著山路彎。馬濕潤的鬃毛低低垂著，毛色或花或白或棕，都因為山氣而糊漫，成了一種混沌，彷彿這支爬行山區的隊伍，已在此走了幾甲子：：： 　       馬蹄踩著路，傳來達踢、達踢的踏步聲。胡成貴靜心聽，只讓耳朵響著這一種聲音。雲霧氤氳，不掩林木之翠，微風劃開，便成一丁點綠、一丁點白。山路蜿蜒，白、綠相間，不一會兒前，飄起緩緩細雨，馬的皮毛上結著水珠，一顆顆，即將飽滿。       胡成貴手扶斗笠，揚起頭，想跟走在前面的李滿說，這水珠結得好，渾像早晨見著的露珠。胡成貴不待說，自個兒先去玩弄馬身上的水珠。他微拗食指，接引水珠，馬顧著走，怎麼搆，都沒搆著。胡成貴一急，一把抹去，手掌全是水，卻連一顆水珠都沒有。胡成貴大失所望，見著馬屁股還有水珠，略退後，拗食指，擺在馬屁股，慢慢靠近，就要接著水珠。       胡成貴，就要接住水珠了。馬背上，響起一聲霹靂，胡成貴嚇了一跳，卻見日本軍官耀武揚威快馬奔馳，揮鞭斥喝。胡成貴一抬頭，那達踢、達踢的踏步聲瞬間混淆，達達踢、踢達達、踢達踢，瞬間擠進胡成貴腦門。胡成貴見著一匹匹馬走在前面，馬伕尾隨，循著山路彎。馬濕潤的鬃毛低低垂著，毛色或花或白或棕，都因為山氣而糊漫，成了一種混沌，彷彿這支爬行山區的隊伍，已在此走了幾甲子。胡成貴眼睛一花，頭一暈，再次壓低頭，只看著馬屁股跟路。       山路起初還算寬敞，越入山，山路越窄，日軍唯恐前頭有機關，派兵入內，先探虛實。日本軍官揚鞭奔馳，十餘名士兵尾隨，轉眼間已轉進山坳，看不見蹤影。隊伍已停，馬定定不動，長嘶、噴氣，胡成貴、李滿等一干馬伕握好韁繩。山谷忽然沉寂，胡成貴一顆心碰碰跳，大汗直流，腿不知不覺軟了。山坳間草木雖茂，隱約間有條小路，胡成貴放了韁繩，準備拔腿就跑，李滿卻不知何時握住他的胳臂，他心一驚，望著李滿，眼眶都是淚。       李滿心裡也打大鼓，連胡成貴都知道危險、害怕，那麼，眼前的山路真有機關了。胡成貴還待掙扎，李滿說什麼也不放，日軍扛槍梭巡，胡成貴跑入山坳，必死無疑。       不久前，日軍欺矇金門居民，聲稱傳染病流行，騾呀、馬呀、牛呀均得送到後埔檢驗所，施打疫苗。實情是，福建日軍遭受盟軍攻擊，補給線被切斷，以計誆騙金門民眾。送至後埔檢驗所者，不只騾、馬被扣留，人員亦立冊，一九四五年五月十五日於後埔南門搭船出發，騾馬三百餘匹、馬伕三百多名，輾進福建山區。李滿家貧，本無騾馬，應後埔商家請託，以黃金數兩、農地幾畦代價，幫人牽騾馬。胡成貴則是古寧頭人，自小頭腦不太靈光，別的人家花了幾桶花生油，央求胡父、胡母，便也當起馬伕。胡成貴自小務農，跟人溝通有問題，跟騾馬打交道卻沒疑慮，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李滿臥寢、行軍，恰與胡成貴一起，心知胡成貴低能，多費心思照料。       日軍為趕行程，聽從福建人藍安薯建議，直登盤陀嶺。盤陀嶺入山、出山皆陡峭，俗話曾說，「上了盤陀嶺，顧不了某子(妻子)」。眼前，再入山去，就屬盤陀嶺了。李滿好不容易安撫胡成貴，胡成貴卻站不住，原地踏步，腦袋隨著腳步一擺一擺，活像乩童，嘴裡喃喃自語。李滿搖頭，卻不自禁靠近，想聽聽胡成貴到底說些什麼。       行軍號令響起，胡成貴渾身一顫，茫然看著李滿。忽然，胡成貴眼裡一亮，李滿疑竇大起，忘了胡成貴是個獃人，好奇地問他何事。胡成貴沒說話，眼睛老亮，盡地盯著前方。李滿回頭，風從山坳颳向山巔，眼前濃霧波波起伏，活像群龍奔向天庭。無聲的起伏竟有千軍萬馬之勢，李滿看得獃，不一會兒暗暗敲自己腦袋，竟被胡成貴染了獃病。沒多久，李滿就知道是騾馬的踏步聲吸引了胡成貴。胡壓低斗笠，沒事人似地，扶著馬，頭一點一點，附和騾馬踏步聲。李滿歎一口氣。       盤陀嶺山路果然陡峭，隊伍行進越來越慢。日本軍官騎不了馬，改步行，士兵則以槍托撞擊速度慢下的騾馬。日本軍官神色緊張，咒罵不停。李滿聽見後頭胡成貴，正偷偷吃笑。李滿想，幸虧這獃子體力好，也懂馬。後頭一馬伕，患腿瘡，行進慢，士兵拔刺刀威脅，馬伕驚恐，錯踩泥石，忽地跌出山路。馬伕韁繩緊握，身子懸掛半空，騾馬吃重，身體一滑，差點撞倒士兵。馬嘶嘶長鳴，邊叫邊往下滑。士兵被突發狀況嚇了一跳，一時間也沒了主意。李滿等馬伕也愣了一下，有人忙說，快護住馬，好救人。馬漸往下墜，想護也護不了，士兵回過神，阻擋其他馬伕靠近。馬伕懸在空中，身子轉啊轉，馬支撐不住，一起摔落懸崖。       李滿等人瞪大嘴巴，日本士兵強自鎮靜，抱怨好幾口糧食，跟著泡湯了。路陡，幾乎垂直，前面、後頭，多有馬伕、騾馬墜崖。陡路一過，山勢稍緩，李滿以為可以歇息，沒料到日軍仍催逼前進。拖行大砲的騾子走在後頭，路過險坳時，騾吃力長嘶，好幾次，幾乎跌出去。李滿偷偷瞧著後頭隊伍，見著胡成貴壓低斗笠，他低身一看，胡成貴竟在微笑。       達踢、達踢，胡成貴沉浸在這一種單調裡。達達踢、踢達達、踢達踢：：然後，有些不同的聲響加入這個變化裡了，他聽見李滿大聲說，快臥倒。胡成貴想知道所以然，想抬頭瞧，頸子卻被李滿壓住。胡成貴見著一頭馬，學人樣，臥倒在地，龐大的身軀卻不住抽搐，一股一股血，從肚皮冒出來。日軍架好大砲，朝山谷兩側射擊，樹林裡原先槍聲大作，迫於大砲火力下，慢慢止息。       日軍不敢再走，就地歇息，近晚，日軍也不開伙，發下乾糧。胡成貴、李滿嚼著魷魚乾，配水。才到半夜，日軍卻暗暗喚醒馬伕，夜間前進。李滿注意到，晚上歇息後，竟多了些面生的馬伕，以為日軍從鄰村抓來，便沒注意。馬伕告訴日本士兵可走捷徑，自告奮勇帶路，士兵們前去探路，卻一個都沒有回來。日軍懷疑士兵被坑殺，用刑逼問，金門的馬伕都說不認識，日軍不信，胡成貴恰在一旁，被一名軍官掄起，拳打腳踢，見胡成貴傻笑不語，上刺刀，就要戮穿胡成貴。李滿趕緊說，曾在夜裡見著「馬伕」奪走槍枝，以槍托重擊日本士兵，草草掩埋。軍官要李滿指認，李滿猶豫，潛藏在金門馬伕裡的國軍唯恐被指認，急忙奪路而逃。日本軍官眼尖，開槍射擊，士兵也紛紛朝樹林放槍。       李滿趁亂，按倒胡成貴，匍伏地上，不敢亂動。軍官領兵，闖入樹林，幾名「馬伕」死在林內，有些則逃竄而去。清晨，陽光初升，掩在枝葉後頭，紅光四射。樹林裡陣陣槍砲，火光閃動，比陽光更強、更紅，李滿苦著臉嘆氣，這才覺得手臂一鬆，已不知胡成貴去向。       李滿極目張尋，看見胡成貴機伶地跑下山路，正要喊住他時，胡卻一溜煙拐進小路。李滿想，他這是在幹什麼呀，居然追著胡成貴，逃離馬伕隊伍？上面樹林，槍聲大作，不知日軍又殺了多少國軍，李滿聽得仔細，心頭越慌，跑得越快。他跑著跑著，不知何時哭了起來。眼前小路，走不盡，看不完，他幾乎看見日軍正獰笑荷槍，在前面瞄準他。然後他看到一頂斗笠從樹林裡冒出來。胡成貴！李滿心裡大喊，像握著希望，他抹去鼻涕，吸一口氣，快步追去。       胡成貴知道後頭有人跟著，見是李滿也不驚訝，使勁地跑。山路漸緩，視野逐漸開闊。又跑一陣，繞了幾個山彎，忽見炊煙升起。胡成貴這才停了下來，慢慢走。李滿跟上，亦步亦趨。他覺得胡成貴是馬伕，自己倒是忠心耿耿的馬，他不禁懷疑，胡成貴真有傻病？       兩人又走一陣，入村莊，幾名農戶正鋤草，見著他們，拄著鋤頭不動。李滿等胡成貴跟村人招呼，沒料到胡卻不說話，農戶覺得不對勁，紛紛靠攏，持鋤頭戒備。李滿一急，趕緊說，他們是福建金門人，被日本逮去當馬伕，好不容易逃開。農戶知道他們所說不假，卻還警覺。李滿納悶胡成貴何以不說話，踏前一看，卻見胡成貴一臉傻笑。李滿心一驚，心裡嘆氣，傻子畢竟還是傻子，轉念想，能逃離日軍，卻是傻子的功勞，他越想越糊塗。       李滿一問，才知道這是港尾鄉，鄉長出面給了些糕餅跟水，兩人待一天，精神養足，往廈門走。一九四五年，盟軍反擊，常見飛機尋掠福建領空，不時開槍射擊。山區則有國軍，以游擊方式挫敗日軍。兩人不敢大意，多在夜間行走，白天，則找濃密野林歇息。一天清晨，兩人熟睡時，被腳步聲驚醒。李滿撥開樹枝，從高處窺望，看見國軍押解一干人犯，其中，正有不少金門馬伕。金門馬伕被日軍強押，負載戰砲等物資，以日本幫兇罪名擒獲。李滿看見認識的馬伕，想叫喊，畢竟是忍住了。       李滿冷汗急冒，等一行人去遠，才大聲喘氣，胡成貴則呆呆凝望。又是清晨，又見火紅陽光閃耀樹枝背後，又見霧，一陣重、一陣輕，一層厚、一層薄，直到高了、遠了，霧就散。再是久違的雞啼跟遙遠的炊煙，再是細碎的腳步聲跟驚慌心跳，李滿、胡成貴終於抵達廈門，才知日軍已敗戰投降。       李滿兩人受金門同鄉會資助，住進會館，等船班回金門。臨上船前一天，李滿拿著會館給的飯錢，添了些日用物事，也勸胡成貴買一些。胡呆笑不語，坐在床頭晃腿。李滿也不多說，他瞧著胡成貴，一口氣吸得飽飽漲漲，好不容易，才沒讓淚水流下。胡成貴盯著晃動的鞋，一晃一晃，頭跟著點。       那天，李滿沒睡著，黑暗中，見著胡成貴捲起早收拾好的行李，推開門。胡成貴回過身，面對李滿，似乎待說些什麼，卻什麼話都沒有說。胡成貴在黑暗中瞧著李滿，李滿也在黑暗中看著胡成貴。胡成貴慢慢關門，他的臉，一丁點、一丁點地變窄、變窄，咖拉一聲，門關上，李滿閉上眼睛，屋外，蹴地蹴地。       胡成貴越走越遠、越輕，終於移除了這個世界。

童年是一首吹著口哨的歌       雖然石板路的陋巷黏著青苔       雖然老屋歪斜著斑駁的疲態       你望著總兵署後的木棉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你聞著玉蘭花腳的花香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口哨聲中，那年雨天       你小手放入廟前水溝的紙船載著多少憧憬遠去         陋巷外是陽光亮麗的天地       你用手腳攬衣涉水跋山       你用眼探索人情       你用心感受冷暖       曾經挑過磚洗過車，三餐不繼       也曾經年少輕狂，闌干拍遍       在異鄉的夢中總沉浸著木棉的壯麗與玉蘭的清香       在故鄉卻懷想著異鄉漂泊的浪漫與神秘       輪迴煎熬的心       有過迎接新生命的歡欣       也有過告別老生命的哀傷       臉上因之爬滿風霜       而霜更悄悄趁機爬上你的兩鬢       告訴你什麼是歲月         當夕陽跌落防風林外       你獨坐頂樓窗前，暮色已然四合       玻璃窗上浮現昔年雨中的陋巷       吹著口哨放著紙船的小孩還在嗎       生命果真是一線高低起伏的風景       當你驀然回首，才知       啊，原來如此

睡了嗎？我的寶貝，你含淚的眼角，還帶著一絲對爸爸的不諒解嗎？室內的冷風輕輕拂掠，熱胖的臉頰掛一抹微笑，是那麼快地冷卻適才的不悅嗎？呵！大人的世界有著太多尊嚴，後悔的表情總躲藏在心底深處，一句「對不起」啞在喉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難過的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寶貝，你是知道的，爸爸是最疼你的了，一個無辜的巴掌為難地待在你臉龐，血紅痕印記載了它的衝動，寶貝，你曉得嗎？       也或是一件小事，是爸爸的心情不好、修養不夠，才會如此狠心的揮掌打你。你只是想學下棋，這本是一件值得讚許的行為，是爸爸疏忽了小孩子天生的任性，一時放任情緒奔騰而失手呀！只是寶貝，你因爸爸沒有馬上履行承諾教你下棋，憤怒地將棋子灑散一地，這是不對的！你已沾染「牽怒」這個壞毛病，將來只會讓你越來越走偏鋒，分不清是好是壞，以及對自己的反省。這是可怕的火苗，你應學會如何將它撲滅，而爸爸動手打人已是一個最壞示範，趁著你在夢裡，忘了吧！       記得，這棋子是陪你爸爸走過童年而來的回憶，是你爺爺和爸爸爭執及快樂的曾經，它們早已無數次地摔躺在冰冷路面，斑駁痕跡記載了這一切。當你任性地將棋子又再次重摔在地上時，你可知爸爸有多痛？痛得理智都躲了起來，整顆心糾著憤怒，沒有絲毫猶豫地激噴出來：：於是，不知已做錯事的你，摀著臉，堅強地口禽著淚水，不敢置信地望著爸爸，那是多麼可怕的錯誤，大人無權用自己的「過去」來抹殺小孩的「未來」呀！       撫著你，多麼悔恨複雜的情緒在我血液湃動，涼涼的風催眠了你，卻安撫不了我的悸動，我仰首無言於霧花的吊燈，彷彿看到了你爸爸的爸爸也曾這樣撫著我──              是誰讓你哭了？我的寶貝。              你那含淚的眼角，正伴著呼呼的沉睡，       四條深深紅印，烙在粉白臉頰。       是誰這麼狠心？留下如此傷痕。       不捨的手，吃驚地       逗留在這完全吻合的鴻溝，       我謂然於無言的黑暗，       汩汩清泉奪眶狂奔。              是誰讓我哭了？我的寶貝！              呵呵──       一聲來自新月的夢囈，       重　重　地       將我擊昏。

小兒子為憂鬱症所苦，已經快兩年了。       這段日子，我和太太無日不在擔驚受怕，因為，自從兒子罹病後，心情一直很低落，開朗不起來，記得是去年的三月份，當他把病情主動的告知我們時，我們夫婦幾乎都嚇了一大跳，沒有想他竟然會罹此怪病，幸好他還會主動告訴我們，表示他的病症，還沒有惡化下去，還有轉圜的餘地，也還有藥物可治療，對我們家來說，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聽兒子說，他染上此病症，已經有半年之久了，剛開始時，他也只是向我們抱怨樓上的住家太吵雜，時常拖到三更半夜才要洗澡，而且，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音，他們的小孩也不受教，時常鬧到很晚了還不睡，還在客廳裡追來追去，發出一陣一陣蹦蹦的震耳聲，兒子因為每晚都需要閱讀，有一段時間，常為他們的不當舉措所苦，被吵得幾乎沒有辦法專心看書，連帶的，晚上就常做惡夢，初初開始，他還不以為意，以為過些日子，情況就會好轉，沒有想到這噩夢竟然纏繞著他，讓他頗引以為苦，鎮日鬱鬱寡歡的結果，人兒是一天天的消瘦，體重是直直的掉落，日積月累的結果，晚上睡不著，早上爬不起來，體能及精神狀況，幾乎快跌到谷底。       去年，他利用春假期間，返家小住了幾天，我和太太就發現他有點不對勁，因為在那四五天裡，他幾乎天天「坐眠睏日」，每天晚上，不過午夜十二點，不能上床休息；有時候，我半夜裡起身方便，想探一探他的睡眠狀態，結果發現他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經過我三催五請之後，他才勉強上床睡覺，問他為什麼還不睡，他只是淡淡的說：「太早了，睡不著。」       就在那時，我和太太開始慌張了。事情終究是發生了：就在去年的一次期末考時，他竟然不能前往學校考試，當天下午，我們得知消息，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當機立斷，馬上請太太收拾行李，火速趕往機場，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僥倖候補上最後一班飛機，太太急急忙忙趕到台北，回到新莊住家，兒子卻已早一步，乖乖的回學校參加下午的考試了；後來得知，原來是他的班導師法外施恩，因為之前，老師已經從兒子幾位要好的同學那兒，得知兒子的情況和處境，經過導師的再三奔走，終於讓兒子做出回學校的決定，真是謝天謝地謝老師。       以前，常聽人家說的五尊，那就是「天、地、君、親、師」，還不能確切覺得老師地位的崇高，經過這次事件以後，從此，不再質疑老師的偉大；原來一位好老師，為了維護學生的基本權益，是可以這樣紓尊降貴、據理力爭的；我在想，當時的老師，心目中所想的應該只有學生，沒有老師的身分與尊嚴，要不然，他怎麼肯如此放下姿態與身段，向同系同仁提出如此的要求，那就是：只要兒子在約定的時間之內，回學校參與考試，就讓他順利過關；至於之前缺考的科目，任教的教授，也答應他以補寫報告的方式權為處理。       在此事件過後，我親自跑了一趟學校，那一天老師不在，但是當其他的老師知道我是某某人的父親後，他們共同的心聲都是：「你這個兒子很有禮貌、很用功、也很優秀！」猶記得，當時我幾乎是噙著淚水，連聲向這些老師道謝的，我當時的感動，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我僅能說的是：「有兒如此，夫復何求？」       回到新莊家，我把在學校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訴老妻，最後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結論：「有這樣的兒子，我們應該感到心滿意足，很欣慰才是！」太太也含淚連連點頭，表示首肯我的看法。       將近兩年來，不只兒子跟老師維持亦師亦友的關係，連我們夫婦和老師，也變成無所不談的好朋友；有一次，在大陸做生意的內弟回來探親，得知此事的始末原委，他也認為這麼好的大學導師，在現在功利主義盛行的大學校園裡，可以說已經是鳳毛麟角、稀有動物了，而我家何其有幸，因為小兒子的一時坎坷、一時不順心，使我和老師因此而結緣，我應該更加珍惜這一段得來不易的機緣，我是一個相信緣份的人，因為有緣，才能相識、相聚、相知。       兒子唸的科系，不是他的首選，唸了一年以後，發現志趣不合，本來想降轉，可是他告知我興趣不合時，已經是大二開學一個月以後的事了；平時功課的壓力，加上社團的千斤重擔，幾乎讓內向害羞的他忙不過來，久而久之，他求好心切、凡事追求一百分、完美主義者的個性就顯現出來了，就是因為這一份執著、這一份堅持和自我要求，使他成天悶悶不樂、愁眉苦臉，不能一兼二顧的結果，加上他一個人住在新莊，有時一個禮拜，也沒有人能跟他說上一句話，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毛病終於趁虛而入，他自己一個人到醫院(他拒絕我陪他去)檢查的結果，證實了他得了憂鬱症。       雖然，我明知憂鬱症是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病，也聽說，在可預見的將來，每四個人當中，就會有一個人罹此怪病，心想機率這麼高，不罹此病也難；但是，一想到兒子這些日子來所受的苦楚，心裡就百般不捨與更加難過。聽聞老師說，光是在他們學校，登記有案的憂鬱症患者，就有百分之六之譜，如果加上隱瞞不報的也算在內，恐怕會超過百分之十，他說，情況或許還可能更糟糕，因為這種病症，容易罹得，卻不容易治療，所以，往往很容易被疏忽掉，等到發現情況不妙了，往往會讓我們措手不及、應接不暇！       兒子今年已經升上大四了，明年他就要畢業了；經此事件後，他不再排斥這個冷門科系，而且這位老師的課，他一定會選修；對自己的未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申請延畢一年已獲准，他想趁年輕時，多修習一些學分，我也頗贊同他的想法；最近學校正在舉行期中考，因為他多修了一些學分，考試的科目自然比別人多，我不樂見的是：他的考前焦慮症又發作了，星期天，是我的生日，他來電祝賀我生日快樂，我們父子還有說有笑的，一點也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可是，才隔不到一天，他卻傳簡訊給他二姊，說他最近正在準備考試，心情很煩躁，請他二姊電告他們的母親，要她第二天，就趕過去台北，他二姊回母親電話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左右了，可憐我們愚夫婦，只好一直擔驚受怕、眼巴巴的捱到第二天，待處理好家中瑣事以後，太太就趕搭中午班的飛機去台北；因為在這之前，兒子有傷害自己的紀錄，為今之計，也只好屈就他的要求了。       兒子從小依賴性就較重，也較不能獨立，雖然現在已經是大人了，但是，在我們的心目中，他還是個孩子。我比較擔心的是：他現在還在求學階段，做父母的，還可以當空中飛人，抽空多陪陪他；可是，將來他當兵以後，或是在職場上遭遇困難時，父母能幫上忙的機率，可能性就降低了；真希望他能學會成長、茁壯、獨立，並很快的就能適應這個多元、多變的大社會。       從小兒子的事件當中，我學會了更謙卑，更學會了更尊重，總覺得自己的力量，真的是太渺小，也太脆弱了，好在我們親子的身邊，有太多的貴人，藉由這些貴人的協助與鼓勵，我們才能跌跌撞撞的走出困境；也許，經由這件事以後，不但能使我們的親子關係，更加接近與和諧，我們愚夫婦的人生閱歷，也應該比尋常人有更深一層的體驗。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應該就是我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了；此時此刻，我寧願相信：危機就是轉機吧！

足球是種我一丁兒都不專擅的運動，在日常生活中更跟這種球類沾不到一點邊，直到二○○二年五月的廈門，足球成了我的噩夢。       那時候正舉辦著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足球錦標賽，眾所周知的，大陸隊靠著荷蘭籍教米盧的指導，四十四年第一次打入八強賽，比賽不打緊，我們這群滯留大陸的台幹可慘了。從五月初，世足盃的新聞不但攻佔大小媒體，更占據了所有工廠工人的心。懂或不懂足球的，聚在一塊，總能針對球話題哈啦兩句；說到興奮處，就乾脆三三兩兩的蹲在地上，拿起小石子分析起當天的賽況。台幹幾度糾正，工人們不是悻悻然散夥，就是挨他們的白眼，就算本性溫吞的工人，都會在大陸隊連連慘敗後，頂你一句：「難道你的心中沒有中國？」那股哀怨勁，看了真叫人鼻酸。       然而，工作效率低落是事實，員工思緒散漫也不假，這時節，讓我想到在前幾日接到北京一位台灣朋友的電話，劈頭就是一句，「北京城的人都瘋了！」原因還是足球。那時候我還笑他，「有沒有那麼誇張，再怎麼樣足球熱總會有個限度吧。」朋友那時哀戚的說：「北京是大陸足球迷密度最高的地方，自世界盃開賽後，北京的足球熱只能用『瘋狂』兩個字來形容。」       沒想過不了好久，這股足球熱就延燒到了我們東南小島的這個芝麻小廠了。面對吹鬍子瞪眼的老闆，我們一幫台幹也一籌莫展，因為我們都知道在大陸只要扯上國家意識或民族情節，那絕對是沒得商量的，處理不好，只會讓問題更加的複雜，更加沒完沒了。為此，我前往請教當地勞動部門的領導，看看是否有些良策。為了確保會談的效果，我們特別選了一個中國隊不出場比賽的日期，而且離上一場敗仗和下一場敗仗(事後諸葛)等距的時間前往拜會，沒想從大門口一路走來，有電視的大廳，一群民眾和著一群穿制服的公務員，在看足球評論；沒電視的辦公室，員工不意外的也在桌上大咧咧的擺著足球賽的相關報導，臉上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嚴肅。我和同事暗呼不妙，卻也只好硬著頭皮進了領導的房間。       好佳在領導的房間既沒看到報紙，也沒有電視。然而，在官式的問候寒暄後，話題自然而然的又轉到了足球，我們暗呼不妙，千方百計的迂迴想轉回正題，好不容易問了個梗概，沒想領導在送客的時候硬是嘟嚷了一句：「台灣人就是不愛中國！」       世足賽中國隊出賽的第一場對手，是實力相對較弱的哥斯大黎加。為了世足賽許多學校提早讓學生下課回家看球；公司或企業單位，乾脆打開電視讓員工放下手中的工作安心的看球；有電視牆轉播的廣場，一定聚集大批的球迷；這讓我想起小時候，中華少棒揚威世界的情景。然而，比賽結果是中國隊以零比二慘敗給哥斯大黎加。據說，足球還是北京最紅火，於是我又撥了通電話給北京的朋友，他劈頭就是一句：「不要跟我談足球！」因為他老兄正為每次中國隊一出賽，工廠就得自動「停工」愁白了頭。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的說：「全城已經陷入了一片哀戚。」失望的球迷在北京觀看電視轉播時為中國隊加油，大有恨鐵不成鋼之勢。他還很誇張的說，「如果有統計，你可以發現全北京在那時候的生產力是『零』，全城只有一種聲音──痛心的咒罵。」這個結果自然令成千上萬的大陸球迷傷心欲絕；當晚，大陸中央電視台晚間的新聞聯播節目，乾脆對這場比賽不作任何報導，我想如若真有報導，必少不了那句「此舉已經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情感」的慣用語。       然而，中國人的情感終究要更經得起傷害，因為，暌違四十四年後的美夢，卻是以每戰皆敗收場。在中國國家代表隊確定打道回府的那一天，工廠裡一片愁雲慘霧，工人嗟嘆著：「唉，中國隊真是不行！」我跟著擺苦臉，心裡卻雀躍著苦難終於過去了！       為了融入當下中國人的生活，之後我刻意的留意中國國內足球的發展情形，發現中國的職業足球和台灣職業棒球一樣，都流行打假球。台灣那魯灣收攤的隔年，大陸的甲A足聯也關了門，之後，甲A又換裝成為中國超級足球聯賽，簡稱中超，原盼望一掃甲A惡習，那知踢不到一季，幾支勁旅竟然發不出薪水，面臨斷炊停賽。打假球，對職業運動的傷害，台灣同胞定能感同身受。       我在雜誌裡，看到了一個胖胖的球迷身穿哪吒服，一手執鈴、一手執劍，作勢砍「黑哨」、砍「踢假球」、砍「收賄」的照片，照片中球迷的臉孔扭曲著痛苦，註腳上說他是四川某職業球隊球迷會的會長，球迷會常包遊覽車四處看球賽，最遠的紀錄是從重慶到大連，單趟││三天！為何他們會對足球如此瘋狂，因為足球是中國的國球，家鄉的「鐵哥們」(對足球員的膩稱)怎能不挺？！       基本上，我們說大陸人對足球是瘋了，那早期我們少棒隊贏球時，半夜放鞭炮；輸球時，衝進場裡打小孩，又做何解？看看最近大陸對神舟六號太空船發射的密集宣傳，不難理解這是民族情緒的操縱，也是全體大陸人的情緒破口，在可以盡情嘶吼、吶喊的時候，又何必對一向拘謹的大陸人民苛求太多？只是記住，千萬別跟大陸人談足球，除非你比他們還瘋！

剛踏入社會的我，渺小如沙，又能為我的家鄉，為我們的社會、國家做些什麼事呢？懷著強烈的使命感，當時憑著一股勇氣，毛遂自薦地向政風單位請纓：「請相信我，我願意無私無悔的當一個清除社會髒亂的『清道夫』，舉發不法，使地方變得更乾淨些」。該單位主管鑑於我的熱誠以及初生之犢不怕虎的勇氣，於是欣然接受，遂即授命執行。       做「清道夫」期間，小小的一鄉之地，竟有不少的垃圾；當然，也會有可回收值得一提的事物。譬如極少部份混吃混喝官爺(用人渣似較妥切？)，因其污行受到舉發，而獲應得的懲治與報應。曾有個老百姓，屋頂借給阿兵哥晒被子，而被踩破了屋頂瓦，向阿兵哥抱怨抗議，反遭其辱罵威脅。恨氣無處申訴，於是常向鄉親友好抱怨，嚴重影響原為水乳交融的軍民關係。經「清道夫」反映後，連部長官馬上帶著阿兵哥，揹著三包洋灰來向這位受屈的百姓道歉，於是這場紛爭終於化解止息了。       有個熱心的副村長，看民防部打靶得滿分，高興地自掏腰包三百元，給隊員加油打氣，經本「清潔工」據實反映後，第三天縣長親自跨海，頒贈該副村長一千元，以示獎勵。四十年前，這金額相當於公務員一個月的俸祿)。同時，也使本「清潔工」與有榮焉，稍覺有點成就感。       又有某單位的一個首長，因受賄五千元包弊賭場，經舉發偵辦，查證屬實後，鞠躬下台。臨行前特來拜托一事，勿予發佈新聞(因當時本人亦兼金門日報特約記者)，做人不能趕盡殺絕，留點餘地總是好的。這事只好向「有知的權利」的讀者說聲抱歉了，嗣後聽說該所長來頭不小，後台頂硬的。然而，黑暗在陽光底下是不存在的，終竟消失。       說真的，幹這樣的「清道夫」，身分卑微倒是小事，惹人嫌、遭人怨。人人見之惟恐閃躲不及，挫折感時常湧上心頭，然而，一經這位「清除大隊」的「大隊長」精神鼓勵後，工作熱忱再度恢復，於是重新再出發。總覺得我們「大隊長」的講話頗帶著「能力」，因他的話語正氣凜然，一如魯迅自喻「昂首面對千夫指」的氣概，以及孟子所說的「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擔當。他常說：「真實無欺的事可以上達天聽」。這種大公無私替天行道的作為，無寧「威武不能屈」的寫照乎！真是鼓舞正直的人心，怎不叫工作伙伴毫不畏懼的勇敢前行，無怨無悔，不計一切利害的投入。後來雖在仕途或做人等各方面多所遭受打擊，或被整冤枉，然亦問心無愧、寢可安眠，坦蕩以對。       還有，我們的「大隊長」更進一步說：「從前監斬罪犯者，劊子手說官殺非我要殺，官則說天殺非我要殺」。接著「大隊長」又說：「其實人怎麼栽就怎麼收，作奸犯科的人應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與執法人員何干？」真是一針見血。       到現在都已是三、四十年的陳年往事了，但每當想起這些因觸法而遭舉發懲治的人，家亦有父母妻小待養，心有不忍，亦難免惻隱之心以及自責產生的罪過感。倘若時光倒流，本人的「剛正不阿，可能仍須顧慮週全的重新調整了，是否用愛心勸戒替代舉發與懲治。唉，忘了吧！是非成敗轉頭空，恩怨情仇終付笑談中。舊事已過，一切都是新的了，面對陽光、蔭影自然灑脫。       走過邪惡與正義、黑暗與光明之爭戰後，疲憊難免，然幸蒙公義上帝的保守，得以全身而退。而我們的「大隊長」，依然「炳」天地之正氣，抱「仁」者無亂之胸懷，有情有義的以革命情感相對待，每每關愛備至，勝親兄弟的成為莫逆之交。實乃難能可貴，也是我這個「清道夫」這一生中最大的安慰與驕傲。       其實，更有價值的東西，是從我們「大隊長」那裡學到了「圓融」，此二字乃人生最最寶貝者。且看他任職時是大公無私的威嚴無比怒目金剛；而退休後卻能放下一切，轉化為慈眉善目的南極仙翁，悠游於田野之間，這實在是歷鍊之後的成熟所致之「圓融」，有為有守，豈非「百鍊精鋼變成繞指柔」之精意。       而我下線的「清道夫」伙伴們，如不是當年他們以情義相挺，怎可能事無鉅細，均能掌握瞭解，即使是某個角落有些風吹草動，都能及時傳達，致可防患於未然，不使污染源擴張而糜爛地區之乾淨，豈不愧「清道夫」本色，在此特向這些無名英雄們致以最高敬意。

  之一       　 驟雨不斷拍打緊閉門窗       戶外的風兒過於強暴       能否躲進屋內，給一個溫馨擁抱       無言，是由衷的堅定       雨的世界不在屋內              失望在熱情後殘留       滴答，未乾涸的淚水徘徊       守候一夜的窗       霧濕著眼，化幾道堅強的閃爍       從溪底流過              紗窗上的水珠       凝重地向下滑落       走不到盡頭，已被兩旁格子吸收       思念──總不是自己能夠掌握         之二       　 空蕩透明       倒入滿滿的思念              滴不出、滲不透       百分之四十的濃郁       飄散       百分之百甘純              啜一口       沉沉地在舌間       含吟著曾經       繞迴在冷冷的夜       微眩吐暖       說       「去───」       空蕩透明       吞入滿杯的思念       咕嚕咕嚕       在肚裡叫不停         之三       　 一把思念加些許冰塊       和著滿杯威士忌       佐以夏之豔陽       「咚」地       蟬嘶在解不開的       代數人生中              松針如羽       一生能見幾回自在       飛落       冬雨淒淒的庭園後              秋雲總以喝醉之無行       推給羞澀的楓回答              留！不留？       是昏了頭       還是抹錯腮紅？       漲著臉　說不出口

當年正值七月驪歌季，每每仰望紅花綠葉交織的鳳凰樹撐起一片天，思緒總不經意的遙向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那年來到深處台東偏遠地域的親戚老家，那兒剛歷經一場天災人禍，遍地貧乏瘡痍，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一場及時雨下來只見遠山沉浸於湛藍的天界，白霧靄靄幽幽離境，心情頓時沉澱下來，正當品味於天地間之美好，磅石薄的鼓聲劃破一切沉寂戛然響起：：：       「咚咚隆咚咚：：：」       回過神來，小山坡上一處垂懸鳳凰樹的磚瓦房前，三個孩子煞有其事的揮動三角大旗，於是天空一方呈現紅、黃、綠三色旗幟迎風招展的壯觀場面，每個人身手矯健，動作整齊劃一，吆喝聲中伴隨一旁的小鼓手氣勢昂揚的敲擊大鼓「咚咚嚨咚咚：：」頃刻間一隻白鷺鷥似乎也愉悅的在鳳凰樹上空任意遨翔。       這一刻正當我感到疑惑的時候，頓時，小火車輕頂炊煙呼嘯而過，孩子們更是努力加把勁兒，開始賣力揮桿振臂擊鼓起來。然而奇怪的是，小火車上亦懸掛著十多支紅、黃、綠三色大旗幟相互輝映，馳騁著風速旗海飄揚，火車司機拉幾聲響笛，向孩子們豎起大拇指，車上乘客亦隨著節拍鼓掌道加油，好有相互打氣之意味。       此時南風輕拂，那株鮮豔的大樹垂盪起一片火紅的花海，撩起一落落的鳳凰花飄零紛飛，將這股陽剛之氣增添幾許浪漫美意。       一個偶然的機緣，我也坐上了這列小火車，這一天陽光普照，將荒山貧瘠烘托幾許耀眼生機，雖然火車聲嘶吼嚇人，然我卻能從中聽到震撼人心的隆隆鼓聲，仰望藍天一角旗海漫天，孩子一鼓做氣揮動旗桿，振臂揮棒，當下我感受到那股強烈的生命力在心中膨然咋響。       一旁乘客告訴我，就讀國小的四個孩子其父親於這場災變中不幸喪生，獨靠母親以打零工方式撐起這個家，雖然司機先生的家也毀了，然而卻積極投入救災行列，並協助建設小孩的家，知道他們對擊鼓搖旗相當有興趣，便大方的送上旗鼓藉以撫平對方喪父之痛，同時希望他們努力發揚光大。       「這裡真的有太多人需要幫助了！」對方搖搖頭嘆道「我算是幸運的啦！因為我的家人全都活了下來。」       那一席話句句動聽，我的一雙眼睛始終停駐於陽光下那昂揚身軀的四個小金童身上，他們在這名好心司機幫助下，將手中揮轉的旗幟與鼓棒，轉化為生命炙燄的愛與熱忱，並彰顯對恩人的感謝。       原來縱使愛心不敵千金，亦微不足道，卻能振奮人心，化悲痛為力量。當年那一趟台東之旅，讓我領悟生命力的無限延伸，卻尤其在那每逢鳳凰花開的時節：：：

辦公室電話傳出這樣的聲音：「聽得出我是誰嗎？」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好遙遠，我當然確定是來自家鄉的親友，但實在一時無法跟所有熟識的人連起來，對方等不到答案，接著說：「想不起來對不對？我是朝福啦！記得我嗎？」腦海中的同學錄馬上翻回四十年前的那一頁，大夢初醒般趕緊回答：「老同學怎會不記得？現在人在那裡？」親切的鄉音又響起：「我退休了，在台北當無業遊民。那像你那麼幸福，還能在學術殿堂春風化雨。」「您老兄好福氣，我是嚮往退休而不可得。」長途電話費很貴，我立即轉入正題：「台灣雖小，學校畢業迄今幾十年沒見面，有什麼大事？」他意猶未盡似有道不完的話語：「是幾十年沒見面，班上同學大部份都退休在北部常聚會，你一個人跑到台中，難怪老看不到你。哦！是這樣，班上老同學麗玉的女兒│」怕我記憶太差，話打住再度提醒：「班上兩位女生中，比較白比較漂亮的那位啦！想起沒？」清純高中女生的臉龐馬上浮現我眼前：「有有有，想起來了，我記得在上學的途中遇見她，還經常並肩進學校哩。」他如釋重負：「那就好了，她女兒考取貴校商學院的不知那一系，寶貝女兒從小未曾離開家，遠赴台中住校很擔心安全，想請你多照顧，她自己不好意思直接找你，託我先連絡，怎樣？會不會太麻煩？」       拐了半天彎原來為這檔事，老同學真是太見外了，就算不認識的家長打電話來，我一樣會盡力去協助，何況是鄉親同窗。我把家中及辦公室的電話、地址，還有任何可以找到我的方法都交代清楚，請小朋友來報到時務必來找我。       隔日焦慮的媽媽電話就來了，相隔四十年的鄉音，聽了就好像回家：「小女兒第一次出遠門，雖然不是像我們當年漂洋過海，但總免牽掛，有位長輩守護就放心多了，老同學，請多費心。」       沒多久，暑假學校舉辦新生座談會，南北兩列希望列車對開，校長粉墨登場扮列車長親迎於車站，全校總動員歡迎新鮮人。沒想到家長比學生還多，好像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唱的：「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想起孩子要離家，誰不牽腸掛肚！       圖書館是參觀的重點，雖是假日全館同仁仍分配導覽任務，忙成一團接待來訪的貴賓。一梯次導覽結束，送出大門再迎接另一梯次，正當兩梯次在門口交會時，同仁迎面帶了一對母女走向我：「這位家長方才一進門就說要找您。」也許是忙昏頭了，兩個活生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竟讓我茫然不知她們是誰？媽媽開腔了：「老同學，是我，麗玉啦！」身處混亂人潮中猛然回神，第一時間的念頭是：「怎麼會是她？」腦海裡想像中的她，與現在眼中的她怎會是同一個人！直到瞧見依在身旁睜著大眼睛亭亭玉立的女兒，才連想起四十年前的身影。真想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畢竟是50年代的人，心情雖顯激動但只敢伸出雙手緊緊相握。       因為要搭原班的希望列車北上，三人匆匆聊了幾句，連喝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就揮手道別。這樣的相遇，像人生的即景，一輩子能有多少個四十年？漫長的歲月，白馬少年已成華髮老者，感嘆青春遠去，也欣然下一代的成長。心想，下次再見面如果又過四十年，那會是什麼場景？

小林覺得時間還夠去黃興步行街逛，夏日白天日照長，雖是下午五點多，天色亮得很，黃興步行街頭，就是一尊好大的革命先烈黃興的雕像，因為他是湖南人，有著紀念的意義，熱鬧的街上，都是人潮，裝潢新潮的商店，賣的大都是青少年的服飾及商品，街道中央也擺著湖南民俗小吃及常民生活的銅雕像，如酒鬼背著湖南名酒「酒鬼」，還有挑著賣臭豆腐的小販等，還有大型的音樂演唱會表演，大家逛了一大圈，累了坐在黃興腳下邊的石凳，等時間到再去用晚餐。       晚上住的可是在離車站不遠的紫東閣酒店，今晚最熱鬧的是招治的妹妹房間，來了老老少少十八位大陸親戚，好在有招治及圓目仔幫忙，要不怎應付得了。       七月二十六日，今天行程很鬆散，早上用過餐，就和其瑞、招治、雅容等相約走路到長沙車站去拍長沙的標誌「朝天椒」，來來往往的旅人，提著大包小包，每當我們對好鏡頭，不經意就出現了位陌生人的頭或是手腳，真是殺風景。       九點才出發去參觀「湘繡博物館」，湘繡也是中國四大名繡之一，與蘇繡、蜀繡、粵繡並駕齊驅，美是美價錢都很貴，有幅「猛虎」繡，栩栩如生，眼睛炯炯有神，你盯著它走好似一直看著你來，大家覺得好神奇，就跟著走一下。       大家買的意願不高，所以本預定可以到十一點離開，去吃午飯後到機場候機，那知才十點多到那兒走走好呢？對了，到湘江的沿江大道的江濱公園散步也不賴，誰知到那兒找不到停車場，只好車開慢一點，沿江欣賞對岸的長沙市景。       用過午餐到長沙黃花機場，湖南機場的命名都跟花有關，跟別的地方與當地地名命名有所不同，張家界稱為荷花機場，而桃源則稱為桃花機場，黃花機場也是座現代化機場，當我們一一通關到候機室，才知雅容的機票名字的容寫成草字頭「蓉」，不能過關，又得重新買了張全額票，等我們都進了機艙，雅容又不能進來，原來我們的登機證，大家為了方便坐在一起，不是拿自己的英文名字的登機證，因為雅容的登機證，在電腦顯示裡已登機，一波三折，雖然黃領隊陪著她跟服務員溝通，我在團裡好不容易找到雅容的英文名字的登機證，請客服員讓我出艙，還是講不通，已經二點十五分了，飛機準備起飛，終於讓他們搭機，雅容緊張得臉色都變了，有了這回的紛擾不悅，下次還是上了飛機再換位比較妥當。       回到廈門如同回到金門，雖然明天還有景點行程，大家還是各自行動去了，倒是難忘張家界風景，還念念不忘在張家界國家公園看到的廣告看板，好美好古雅的鳳凰古城的大大風景照，竟相約下回有緣走貴州上鳳凰古城再去張家界，美的事讓人永記心頭，美的景也是讓人難忘。       (全文完)              

最近藝人陶子剛懷孕又結婚，還出了專輯「女人心事」，回台順便買了一捲ＣＤ聽聽，感觸很深。在台北都會區有不少條件好的女人，找不到合適的男人，大家在工作之餘，都不免大嘆「好男人」到底都去哪裡了，我們這些所謂「年齡高、學歷高、收入高」的三十歲熟女，深深覺得連店員小姐都比我們容易嫁出去。到底是單純的個人問題，還是已逐漸演變成一種社會現象。台灣地區目前新生兒每年有百分之十二是新台灣之子，有多少婚配屬於異國婚姻可想而知，尤其看到很多外籍新娘的家暴問題與子女教養問題，轉眼間它不會只是別人的家務事，而會變成嚴重的社會問題。可是，現代男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我們卻不得而知！這不像讀書或工作，努力就會有收穫。       近幾年愛情與婚姻的主流價值有很大的改變，像我們這群三十至四十歲的女人，求學階段認真讀書，當時的社會標準就是要很認真地考好大學、讀研究所或出國留學，再找一個好工作，謹守「三十而立」─先有事業才考慮婚姻的價值觀。誰知短短幾年間婚姻市場的主流價值改變了，像我們這麼努力達到「二高─學歷高、收入高」、以至不得不附帶贈送「另一高─年齡高」標準的女人，反而是婚姻市場裡的毒藥，這些努力都變成男人擇偶上致命的負分，變成滯銷的理由。如果早知如此的話，那是不是該在大學談戀愛時，就先把男友緊緊抓住，不顧一切、義無反顧地結婚，等「成家」之後再「立業」呢！當時門庭若市，現在門可羅雀，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可是人各有命，怎麼樣比較好，也很難說。不是每個女人都適合相夫教子，當個賢妻良母，也不知道成家之後的立業，能否符合興趣、能力，依然可以享受到自我實現的成就感。       大學時代在研究女性主義時，已從歐美的發展軌跡得知，新女性從六○年代追求「性解放─內在革命」與「走出家庭」，到九○年代「守貞」與「回歸家庭」的呼聲。與過去傳統的差別在於，傳統是壓抑女性發展的機會，而現代則是提供女性選擇的機會，亦即為了維繫婚姻與家庭的存在，兩性必須找出一條出路，不管是「男主外、女主內」或是「家庭主夫」，只要雙方有共識，由其中一方來扮演家庭的中堅份子，維繫家庭的穩定即可，而非這幾十年來發展的「雙薪家庭」，陸續造成日益增加的社會問題，包括鑰匙兒童、中輟生、社會暴力事件、乃至婚姻崩解的單親家庭，這些不但令已婚者無奈、未婚者害怕，更是社會學者專家與政府官員不得不深思解決的問題。不過，現代許多雙薪家庭，有許多是經濟壓力所致，則兩性應該溝通好家事分工與子女教養問題，還是得有一方願意付出較多心力來扮演好家庭的核心功能，才不至於讓家庭崩解。       現代女性未必要找一個樣樣都比女人強的男人，所謂的「新好男人」不見得必須有「學歷高、收入高」，有些男人也許學歷不夠高、收入不夠好，只要能有好的家庭觀念、願意互相照顧扶持、懂得傾聽分享、尊重包容，其實就可稱為「好男人」。當現代女性可以經濟自主時，她要的只是一份感情依歸，以及平等互惠的互動關係，而好的生活品質應該比高的收入更重要。其實也並非新女性就一定會很強勢，在許多男生的眼中，我應該屬於很水的女生，個性親切溫柔，有很多異性好朋友。       或許是從小愛情小說看多了，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力豐富，個性嚮往公平正義，又深受女性主義思潮影響，對愛情的浪漫與對婚姻的實際，看似矛盾，實則並存在我的腦袋中。總認為談戀愛重要的是相處的過程，而非結果，總以「人是一個人來到這世上也一個人離開，所以每個人都只是生命中的過客，不管朋友、情人或伴侶，只不過是在生命中的時間長短不同罷了」來勸退追求者「當朋友最長久」。每次談起戀愛來都全心投入，卻不曾以結果論來看待愛情，總順應著自己的感覺談戀愛，「喜歡就在一起」、「當愛情來臨時，沒有拒絕的理由」，讓我總是轟轟烈烈地戀愛，再痛徹心扉地失戀。而那深藏於心底的渴望，一直希冀找尋自以為的真愛，那種「雙方的感情可以如空氣般自然存在，不受限於生離死別的時空輪迴」，有時絕望地認為它並非不存在，只是我無緣遇上。       但一談到結婚，卻又保守且實際地認為這是一輩子的事，可以不結婚，但不可以離婚。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結婚，也不可以「同居」。將國中導師的八字箴言「思想開放，行為保守」奉為圭臬，因此只容許自己放任地談戀愛。加上我有蠻多「溫柔的堅持」與「浪漫的期待」，讓我的愛情似乎未曾跨出兩人世界，進展至會見雙方親友就夭折了。當然也幸運地未曾發生現代戀情可能遇到的「劈腿」事件，而被視為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女孩。       果真如此的話，我是否該下定決心要建立在「以結婚為前提」的基礎上去談感情，不要那麼衝動地憑感覺談戀愛、放感情、受傷害。正如陶子「女人心事」歌詞裡所提到：「曾經，我也痛過我也恨過怨過放棄過。在自己的房間裡，覺得幸福遺棄我。如果沒有分離背叛的醜陋，怎麼算是真愛過。」「請你，試著相信一愛再愛不要低下頭。別怕青春消逝，就不信單純的美夢。」「我在這岸看著妳游，為妳的堅持感動。妳會的，有一天，會幸福的。」雖然現在的自己已經近乎絕望，也準備放棄，但想放棄卻又不甘心，畢竟我每次都這麼努力經營感情，全心全意地投入，卻每次都失敗。那天有人問我：「你大概等到幾歲就會對結婚不抱希望？」我笑笑說：「看陶子和陳孝萱都三十五歲結婚，當高齡產婦也無大礙，大概這也是我的底線吧！」畢竟單身貴族也很好，結婚與不婚都是一種選擇，沒人可以保證孰優孰劣，結婚有結婚要面對的問題，只是會有個伴侶一起攜手度過，但那也是個最好的情況。雙方要有共識，彼此願意溝通、分享、包容、妥協、尊重，一起為彼此的未來努力，而且不能輕易放棄努力，尤其還有雙方家庭、現實壓力、子女教養等問題。如果只想到自己的自由、想法、個性，只想要對方妥協配合，卻不能共同溝通討論，各退一步，甚至動輒想放棄而離婚，那為了避免「雙輸」，也許選擇不婚是比較好的一條路！

老尹的談話興致，從朝氣勃勃、口沫橫飛突然急轉直下，變得謹小慎微起來，到了後來，甚至一語不發，只有聽的份兒了。         他在一剎那間的表現判若兩人。連對座的好朋友小畢也不能不感到奇怪了。         正是中午茶樓最繁忙、人最多的時刻。小畢環顧前後左右，似乎都沒有相熟的人啊。只有茶樓阿嬸推著點心車來來去去。         彼此又吃了兩樣點心，呷了幾口茶。         「老尹，你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沒有呀。」老尹的笑容很怪，面色漸漸發白，那顫抖的聲音也許只有自己才聽到吧。他多麼希望飲茶就在此時結束。那裡有一張笑得很偽善的臉，正不時抬起來，投過來的是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令他渾身不自在。         他感到自己似坐在針氈上！好不容易，小畢付了錢，他才對不遠處那張臉打了個招呼，匆匆離去。         「剛才遇到老闆了？」         「不，只是我部門的一個主任。」老尹苦笑了一會，就跟小畢匆匆而別。         雖然對於小畢來說，害怕一名小主任如「畏虎」委實不可思議，但在老尹而言卻是理所當然。公司的實權在胡主任。這位主任管著他。         步下酒樓，老尹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慢步走，腳兒感到一陣陣痠軟，腦子有些微暉眩。只不過和別家同行的老友喝喝茶罷了，那又犯了公司哪一條？而且用的還是中午吃飯時間。可是這位主任的目光，剛才就夠狡黠和陰險的。怎麼那麼巧，三番五次都讓他在這家酒樓撞見？         提起腕錶，距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他真不想此刻就回公司，真不想參加下午部裡的每周例會了。胡主任照例要發表一通又長又……的言論。他的生產選題和銷售計畫照例要被主任批評和否定一番，令他無所適從。多少次他據理力爭，在一些業務上跟他爭個水落石出，卻多少次受他奚落，他想孤注一擲，像火山受到刺激那樣向他爆發，連用語也都想好了，諸如「你業務水平根本不行」、「你算什麼東西，也夠格領導我？」……他都忍住了。         一輛車擦身而過，嚇了老尹一大跳。癡想著機構裡種種不平事的他，人站在路旁，幸好猛將上身向後傾斜，否則整個頭就被削去了。不知怎的，他會突然想到：撞死了也好，不必再這樣辛苦地、仰人鼻息做人！「我們人在公司，腦袋不是自己的。」是他愛向有同感的同事發的一句牢騷。是的，連和別家同行飲次茶也畏首畏尾，根源還不是還有三年光景，自己就退休了？「晚節」要保住呀，三年內不能行差踏錯啊。         是的，最後的三年，橫豎也要忍氣吞聲，甚至比自己年輕十來歲的胡主任向自己臉上吐唾沫，至多也只能往自己口袋掏塊手帕抹一抹而已，不能回敬。這是多麼不合理、多麼痛苦的事？卻是很現實。         車子一輛接一輛，沒有窮盡。馬路中央的綠燈遲遲不亮。望著對面的一幢落成才五六年的住宅大廈，老尹真笑不出來。那裡每一個單位共有兩個小房一個小廳，不過是四百來呎吧，現在已起到近一百六十萬，離了譜啦。多年前一家子搬入去，拚死拚活才分期供得起。         還有三年就供完。         還有三年自己就到退休期。如果他在公司得罪了誰，特別是得罪了當權人物胡先生，意外地被辭掉，那他多年來的苦心、供樓計畫可以說全功盡棄了！         綠燈亮了。老尹精神恍惚地走了過去。混在中午出來填肚的人流裡，他滋生了一種麻木感和厭倦感。在這都市裡混了幾十年了，他自問到每一家機構做事，都認真負責，任勞任怨，且做生不如做熟，別家給更優厚的條件，例如薪酬多個五百一千，他也都沒有動心。他絕不是那號人呀。使他弄不明白的是，幾個能說會道的、比自己年輕的，都升做經理、主任了，惟他被上去的人視為眼中釘，處處防他。         他自問專業知識、能力都有，且並不比任何一位「上級」遜色。是他沉默寡言不擅表現自己？是他為人太正直，不喜「擦鞋」？是他的才能強過一些人，管著他的人怕他爭權？……也許都有關係吧！奇怪的是一些能力不怎麼強、人品奇劣的人，就那麼容易「上去」。他們究竟憑什麼呢？         還是不理那麼多吧。反正自己從不想跟別人爭什麼，圖的只是一家子在自己老了時肚子有東西填，在大都會裡有一層屋蓋。         如此而已。         一家大小數自己薪酬最高。要是斷了自己這一份，樓供不下去，那就會很麻煩。就為這癥結，在機構裡處處忍辱負重，不能挺身做人。腦袋瓜子要聽人家的。         老尹已走到自己任職那機構所在大廈。看看錶，剩五分鐘就是兩點正。上班族個個吃過午飯，說說笑笑進了電梯。望望二十來歲的、初從學校到社會上做事的女孩，他真是又艷羨又感嘆。到底歲月不饒人了！再過三年就是六十。這就是殘酷的事實。她們眼下做工可以東家不打打西家。可自己已完全不同。         年紀好似一個沉重的包袱，重重地壓在他兩肩上。誰要他這老傢伙呢？記得十幾年前，自己也生龍活虎過，而今，身體雖並無大問題，常感到體內潛伏著巨大的活力，認定自己的生命至少會在七十以上，然而，制度和形勢迫人，他在公司裡已屬於「老人」了！不是同一電梯裡的後生女，都稱自己「阿伯」了麼？         猛抬頭，他又看到了那陰暗的、像是獵狗捕捉小兔的目光！胡主任不知何時進入了電梯。下午，他又將主持那個例會。         他老尹霎時有種像要被切的砧上肉的感覺。         每次會，本是群策群力，共同獻出智慧的時刻，焉知成了像胡這類人整人的場合。公司的經理遇車禍突然死亡，原來的另一位主任頂上了經理職，「主任」變成了一個空缺，要不然像胡這樣平庸的腳色，怎麼可能遽升為主任！但不論怎麼說，現在由他主持大局，自己再有真理在手，也不能不收斂了。         正想著下午上司會有怎麼樣精采的發言，電梯門已開了。他低垂著頭，直往會議室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驚了一下，才知道路過門口一側時，忘了打卡。別人都在說自己似的，弄了個清楚，原來是忘了打卡。因為他的疏忽，兩點過了二分鐘，下午上班變成了遲到兩分鐘，他又苦苦一笑，望著那卡的當兒，猛然想起女兒入院治病的日子，他每天遲到、早退二度探病，上班卡「紅通通」一片的情景。他真像全科不合格的老學生啊。         會議不過開兩小時，可是胡主任整整地講了四十五分鐘。他學乖了，一直保持緘默。胡主任講些沒有新意和創意的老套話，當然他也不便跟他抬槓了。只是用開小差默默地抗議。他的目光注視到了胡主任背後櫃檯上的獎杯。那裡擺著好幾個，閃著銅的和銀的光亮。         獎杯也有他的血汗、他的智慧。不是他的出色表現，這樣的獎杯絕不會落到這樣的公司裡。         那一次，部裡的同事推他上台領獎，他悔不該不知天高地厚，一口就答應了。他也不該當有記者要採訪他時，欣然接受！最慘的是照片還刊在報紙一角。那一天，公司一些人都說「看到了」、「不錯」，他沒料到大禍就臨頭了。半個月後他被胡主任叫去「談心」，胡拚命找他工作上的毛病……給他難題做。他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心水清的人暗暗告訴他，他太冒頭了，令上司不悅。         老尹將視線從獎座獎杯收回。幸虧胡主任沒留心，還以為老尹在傾聽他的訓示哩。這時，收發室的小姐進來告訴老尹家中來了電話，老尹搖搖頭，回說：「就說公司在開會，不方便。」         最後十五分鐘，胡主任發表了驚人之言：「最近公司的秘密屢屢傳出去，肯定內部有人不守紀律；還有，……」         散會後，老尹被胡主任留下來。他告訴老尹公司將大幅度裁員，精簡機構，希望他能主動寫一封辭職信，這樣大家面上都好看。一切應賠償的，公司會照賠。         老尹沒有料到這一天這麼快到來。他覺得今天辦公室內格外冷，外面天也黑得特別快。最後的三年，沒想到底也沒保住。如果早知道，這些年來又何必那樣降低人格，一切都那麼怕呢？         他的淚快掉下來了。         回到家，老伴說：「今天打電話給你，是要告訴你，小尹升為副經理了。」         「是嗎？」他全身鬆軟疲憊，有氣無力地。到底，兒子沒有秉承他的個性，究竟這是喜還是悲？而想到還在供的樓，心不禁悲涼起來。因為小尹一升職，就將結婚並搬出去了。       一九九三年二月七日

天生，爸媽給了我小眼睛，加上基因作祟我又是內雙，被誤認成單眼皮的機會特高。       國小單戀單眼皮男生的經驗，讓我直到現在對異姓好感幾乎都優先給了單眼皮族群，風靡很多地方的韓劇也同樣改變了我的收視習慣，每天費在韓劇上的時間少說也要一個小時，就因為劇中有很多可愛的單眼皮男生！       我的大表哥生來就瞇瞇小眼，是很典型的單眼皮，他在還沒入伍之前就去做了小小的縫雙眼皮手術，讓表姊也是一起跟進要褪去大家對他們的小眼睛形象，為了愛美什麼痛都能忍，他們浮腫的雙眼很久才回復，但是他們都說值得，也許是厭煩透了每次大家都冠他們小眼的封號吧！       人們很容易有迷思，認定單眼皮都是小眼睛，但是其實是有例外的。我的二表哥雖然也是單眼皮，但眼睛可大的嚇人，完全顛覆單眼皮小眼的刻板印象。連他的女兒亦敏也是這樣，雖然也是單眼皮但是明亮的雙眸讓人都忍不住稱讚呢！       圍繞在我身旁的族群有很多種，第一名的是「眼鏡」(近視)一族；第二名是「月光」(每月薪水花光光)族；第三名是「不婚」族；再者還有「缺乏運動」一族、「哈比」(矮冬瓜)族，甚至還有「貪小便宜」族，私底下我悄悄的為他們貼上一些我自訂的標籤，但我有的我可不敢當著人家的面說，就怕討一頓毒打呢！或許在別人眼裡可以貼在我身上的標籤，也為數不少呢！我聽過最讓我難忘的竟然是「外八字」一族，沒法子了！走路外八字這件事又是基因搞的鬼了！

兩側廂房，也是展示廳，很多在中共任職的達官顯要文人武將，甚多出自湖南，而且還是此學堂出身，在此求學的歷史人物我看到了左宗棠、曾國藩還有黃興，而毛澤東曾利用暑假在此進修也記上一筆，兩岸都有的共同記憶的歷史人物，我們才有機會知曉，中國的近代史，百年滄桑，五十年隔離，如何修補，可真是件文史大工程，而我們十年教改的去中國化，更是窄化了文史的認識，政治干擾了文化猶如失根的蘭花，如何紮根，是誰的責任，忠孝廉節我們似乎快看不到的傳統情操。       嶽麓山除了嶽麓書院，還有麓山寺、望湘亭，更有因杜牧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愛晚亭，但都在山上，也不在我們參觀的景點裡，那就到湖南省博物館，參觀有名的「馬王堆漢墓」，馬王堆漢墓就在省博館內，最讓我感動的不是出土的文物，是為我們介紹的一位女的義務解說員，中學退休的英文教師，口齒清晰不用說，是她認真解說的精神，連小林都說送我們離長沙後，她要多留二天在博物館內多看多學。       在出土文物中有蠶絲薄如蟬翼，而且色澤亮麗，花紋圖案極為精美，很難想像當年美術工藝如此高超，而古人養生之道比我們還有研究，一系列的養生操不亞於今日流行各種有氧運動舞蹈等，以人體圖示動作畫出，而利蒼夫人的屍體還保持得很好，毛髮俱全，皮膚還有彈性，中共研究人員還把她解剖保存，我隨便看一下，因為有點噁心，而且擠著觀看的人很多，棺槨有內中外三層，棺木在最裡層，好大好高，為了讓大家了解當年利蒼侯國的情形，特地建了一間立體模型的解說室，利用多媒體的科技處理，相當生動吸引遊客的駐足，所以人多得無立錐之地。       這幾年中共的考古因各代墓群的出現，都有驚人的發現，而馬王堆出土的帛書，為中國現存最早描寫當時現實生活的大型作品，因為古人相信死後還有另一世界，所以，把人間生活的一切所需用品，都帶進墳墓，如漆器、陶器、絲織品、帛書、帛畫、竹簡、木俑等，還有食物品如中草藥、糧食、水果、肉食、酒等，讓我們更能深切了解當年的生活。       如對歷史文物有興趣者，不妨安排博物館走一回，總有不錯的收穫，從馬王堆可見長沙是座古城，卻不見古意，現在就要去參觀古長沙標誌縮影的天心閣，天心閣古城牆在長沙市東南，現開闢為天心公園，下車還得走上台階，因為它好似建在高聳的小丘上。       買票進了公園，下午人不多，卻有不少當地的老人家三五成群，在亭裡樹下泡茶聊天，公園樹木扶疏，很幽靜，走到題名「崇德」的亭子，園裡解說小姐說那是蔣介石題的字，近幾年國共對峙已緩和，很多國民政府時的舊觀也漸修復，歷史野史我們就把它當成是故事，要不摻和了太多對立的政治都走了樣。       在由亭通往天心閣道上，兩旁雕塑著無數在長沙住過的歷史名人，李白、杜甫均在列，可憐屈原不用說，連米芾、懷素這有名書法家都在列，我開玩笑說這些人流放此地，都不得好死，李白撈月、杜甫噎死，屈原跳江，倒是他們自己湖南出了不少位主席，如中共的毛主席、劉主席，台灣的宋主席、馬主席。       為了讓參觀者了解長沙古城的燬於大火，園方特地安排觀看多媒體立體影片，播放一九三八年國民黨抗日時的焦土政策，稱為「文夕大火」，其實我看過這報導回憶，好似政府未下令，而是長沙市自行處理，後來追究查辦，跟「文夕大火」影片中的說法略有出入，其實當年對日抗戰，有時不得不採取較激烈手段，但天心閣燬於一旦，而長沙古城就此成為一片焦土，跟對日抗戰是有關聯，另有關天心閣一則故事，在太平天國時太平軍西王蕭朝貴率軍攻打長沙，與清軍鏖戰，不幸殉難於天心閣，現在的天心閣是在一九八三年重建，為明清的閣樓建築風格，略似岳陽樓，也是三層閣樓，但它為二閣相連，有主樓樓匾寫著「天心閣」，另一樓樓匾則為「楚天一覽」，站在樓上明廊，可以遠眺長沙高樓林立。              

一、愛是一種責任       　 去年滿四十歲的時候，我有感而發，寫了一篇題為︽男人四十屬牛馬︾的短文發表在媒體上。或許是我的這種感受觸動了某一類人的最疼處，接著我就在網上的論壇裏發現了許多關於男人四十的泀彙。但那些辭彙卻離我的本意很遠。我是對現實與理想的差距不滿，而非對責任的抱怨。承擔責任是一種快樂。許多人的腦袋擱在你肩上，說明你很重要。倘若別人對你沒有期待了，那只能證明你無能，是廢物一個。那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到中年的我既上有老下有小，真正到了人到中年萬事忙的時期。我是家中的長子。弟弟是鄉下的農民。父母均健在，且都是年過七旬的老人了，與弟弟分開單過。而且惱火的是，弟弟在分家的問題上曾與父親鬧了矛盾，而且這疙瘩至今沒有解開。但我作為家中的長子，我不能因為弟弟沒有承擔責任而與弟弟攀比推卸責任。母親病了，我得從牙縫裏擠錢給母親看病。老屋的土牆裂了口子，我得趕在老屋倒塌之前拿錢給父母另做房屋。每年我得給父母親縫製新衣，給種子、肥料和生活零用錢。每年的臘月我得攜妻帶子回家與老人團聚。老人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即使我在千里之外也得火速往家裏趕。兒子的成長時期我得撫育他，教育他。尤其是進入高三時期，他被壓垮了，我得給他減壓，讓他繼續讀高四。我的草糠之妻只要一喊哪里疼，我都得當回事，都得催促她去檢查。等等等等。這些都是我的責任，我無可推卸。而且始終縈繞在我腦海的，是我如何做才能把這些責任盡到最好。       儘管從最本質處講，人活著本無大意義。因為一切的一切會隨著最終的死亡而消失。不管你此生多麼出類拔萃，也不管你建立了多大的豐功偉績，但誰也抗拒不了死亡。因而先哲們便發出了人活著沒意義的歎息。尤其是悲觀主義大師叔本華，更是把人的悲觀推到了一個高度。正是因為如此，宗教才希望我們通過無欲達到幸福的彼岸，道家鼻祖老子、莊子才倡導「無為」，希望我們通過順應自然而追求我們的幸福。但不管怎麼說，生命作為一個過程是有意義的。這個意義就是愛與被愛。因為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深埋著「被愛」的渴望。這個渴望就是「戀母情結」，誰都渴望撫摸，渴望溫暖，渴望關愛。我們人類也正是以這個渴望來抗拒巨大的孤獨，排斥死亡的恐懼的。這種渴望被愛，被重視，被證明，被證實，被承認，這就是我們人生的全部意義。但是遺憾的是，生命作為一個過程會最終完結。因而這種「被愛」的渴望會隨著某個生命的消失而變成空洞。因此活著的人既要渴望「被愛」，更要懂得施愛。所以說，愛是一種責任。        二、愛是一種疼痛       　 自然的，責任會帶來壓力，激起我們的欲望。而欲望又會使我們痛苦。它刺激我們不能停下腳步，不能有絲毫鬆懈。我們因此會感受活得很累。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溝的貧困家庭，父母都是文盲。父親是作為女婿「嫁」到母親那個家庭中來的。而母親的家庭是真正的赤貧戶。我外公很早的時候就被抓兵拉夫走了。儘管他先後逃回來過三次，但在這樣反復抓反復逃的過程中，外公瘋了。後來究竟客死何方都不得而知了。外婆因此哭瞎了眼睛。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瞎眼的外婆就靠了給人家幫工換取一些糧食養活了我母親們幾姐妹。這樣，我父親嫁過來時，家裏窮得連吃飯的碗都不夠。儘管後來父母通過努力使我們過上了溫飽的生活。但我這樣的家庭背景是不能給我更多的幫助的。我從19歲離開父母，離開養育我的村莊以後，就完全是靠了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我沒有進過大學的門，但我通過頑強的自學，搞過自修，上過函大，學過中外古今的哲學、歷史和文學，最後才一步步成了一個所謂的作家。我妻子也是，她也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小山溝裏，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母親，靠父親養大。所以我和妻子組成家庭後，既不能得到上輩人的資助，也不能得到親戚們的幫助，我們只能靠我自己去打拼。因此，我們常常累得精疲力竭，身體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儘管如此，但只要一想到年老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孩子，我們就不能停下忙碌的腳步。       倘若單單如此倒也罷了，更讓人不能自在的，是理想與現實之間，肉體與靈魂之間，愛與恨之間又總是存在差距，又總是糾纏不清。自小我就樹立了當作家的理想，可是我在老家的時候，父親就極力地阻止我。他不讓我點煤油燈，不讓我熬夜，說是既浪費錢，又影響第二天的勞動。參加工作以後遭到的又是熱嘲冷諷，他們說你連大學的門都沒邁過，你能當成作家？這其中就包括那個管幹部的領導，他曾當面對我說：「孝榮我給你說，你寫作是搞不成功的。」而更讓我終身難以忘懷的，則是1996年那一次命運的轉折。在這之前，我因為寫作買了一台電腦，儘管當時引起了「轟動」，但在接下來的領導班子調整時，我則被組織貶了職，強行地將我改到了別的部門。當然這些逆境對我來說，恰恰是我一生中最為寶貴的財富，那些曾傷害過我的人我不僅不恨他們，反而從內心裏感激他們。因為是他們促使我儘早地成熟，儘早地走向了成功。問題是當我在寫作上成功，成了文學的組織工作者，成了專業創作人員時，文學卻又一下子冷落了。因而我常常想起的一句話，就是俗諺裏說的，「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這個現實世界總是讓我們感覺無所適從的。         三、愛是人生的全部       　 可是當我們在現實中打拚給我們被愛的人支撐起一片天空，當我們的施愛給被愛的人帶來歡樂與幸福時，我們會因此感到多麼快樂啊！記得那一年母親的病好了，我回家母親親自上鍋上灶為我弄了一頓飯，我吃著時竟然熱淚盈眶了。幾年前，母親因不小心把大煙袋掉了。那是一支「老古董」煙袋，抽了幾代人了。可母親卻不小心丟了。丟了煙袋後，母親就只好不用煙袋而改為用卷皮捲煙抽。可是那樣卷出的煙浪費大，而且覺得不過癮。所以那一年回家過年的時候，我就特地在市場上給母親買了兩個煙袋。當我把那兩個煙袋拿回家時，別提母親多高興了。她拿著那煙袋對父親說：「你看這煙袋多好看啦！」當我們看見兒子取得了哪怕是一點點進步，我和妻子也差點笑掉大牙。並且我們要不停地鼓勵兒子不驕不躁，繼續進步。當我們通過努力取得了成績，文章發表了，圖書出版了，作品獲獎了，事蹟上了新聞媒體和典籍，親朋好友為我們衷心祝福時，我們也總是沉浸在巨大的快樂和幸福之中。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會忘掉痛苦，忘掉一切。這種快樂難道不正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嗎？       愛是一種責任。承擔是種快樂。為了我的親人，為了我被愛的人，我寧願做牛做馬。給他們做牛做馬是我的快樂，是我的生命的全部。

舊金城，這「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村莊，明江夏侯周德興曾建了千戶所，這兒也曾是清朝「鎮總兵署」的所在地。我已記不清去了多少次。       在夏季的三伏天中，在颯爽的秋日，在北方強烈低氣壓南下的時刻裡都曾在村子逗留。曾跟唐敏達老師、明燦去過，也隨楊天澤老師其後抵達。在寶月庵附近畫過古厝和鴿舍，在北城門下畫相思樹和那一帶起起伏伏的雜樹叢，在老街那兒捕捉一些明清的流光遺韻，在街後勾勒那殘牆塌瓦的頹敗景象，也曾留連迴向殿宮廟後的荒廢果園裡。       前幾天，在冷鋒要南下前的一個早晨，窗簷上的雀雀私語擾醒了我，呆愣了片刻，決定出去走走。清清冷冷的空氣中，先讓我來到古崗湖畔，活化活化了全身的細胞，然後攬了些湖光山色之後，順著馬路，放輪而去。不久，遠望到舊金城的東門，右方馬路兩排樟樹先列隊接走了我，經過魯王墓舊址，古城國校，來到迴向殿。晨光中，宮廟莊嚴肅穆，村莊恬靜安詳。恬靜安詳裡，佇立廟埕上，人更清明了，往日的情景就像眼前古街道上的石板，亮白而清楚，一件一件湧現出來；歷歷得好像是才剛發生的一般。       在廟後田野的那些時日，是我有一次冬天在后豐港海岸寫生挨寒受凍之後，另一難忘的時刻。       自來很少將帶在身的熱水瓶裡的水喝光，那些時日的下午常反覆倒了幾次就見底了。記憶中，氣象報告已預說未來幾天寒流南下氣溫可能低到10℃以下，但見陽光照拂著，有些暖意，不出外也是可惜，於是和明燦相約來到這兒。溫度是回升了幾度，但周遭仍然冷淒淒的，更甚的是東北季風不時虎虎吹虐著，那種凜冽的乾冷還是讓人直打著哆嗦。       循著廟旁小徑走著，向迎風而立的風獅爺致敬後，尋到了這一坵圍籬著五節芒的田地。只見眼前盡是長過腳踝的枯草，或直立或匍伏地覆蓋著。兩人大步小步的，就在「裂裂」的草折聲裡來到田中。待站住了以後，巡視一周，原來是塊荒廢的果園。幾株矮小瘦弱的番石榴、枇杷樹、桑樹在風中卑微顫抖著。那單薄的枝影在滿田「草盛」的對照下，令人感嘆，也讓人不禁要懷疑：這會有收成嗎？這能賴以維生嗎？從枯黃雜草覆披下那鋪設的灑水管看來，果園的主人應是有一番計畫和熱情的，如今這一般疲憊的景況，怎能叫人對那初始的躊躇滿志，而後卻任其曠廢荒蕪不寄予好奇和同情呢？那經營的心力，似乎是付諸流水？       行走過島上許多田野，看過許多果園，似乎都是這樣的困頓，難逃被棄置的命運。看著腳下貧瘠乾硬的赤土，真叫人難以和那枝繁葉茂的果樹連在一起，更遑論見到那汁水淋漓的纍纍果實了。這島嶼的赤土黃砂，讓人心情複雜，有些愛又有些怨。那是貧瘠的土地啊！農作難長，謀生不易，可是要憑藉一鋤一犁的孜孜矻矻來彌補的，或許如此，這也就成了「孕育」島上子民吃苦耐勞的「沃土」，堅忍著人們安貧樂道的性格。除了乾旱的土壤外，島上的風似乎也是為虎作倀的幫兇，尤其是冷冽的冬風，這風，是夠森嚴肅殺的。       冬天，並沒有使這亞熱帶的海島完全枯槁無顏色。山林是青黃相間的，有常綠的群樹，有乾黃的草叢，也有著蕭條寥落的枯枝枒兀立，參差不一，田野得以有疏疏密密的變化，有較明顯的輪廓，也有一番令人著迷的姿色。這時節，雖沒北國那冰天雪地般的寒凍，但朔風野大，也是夠厲害的。風大的日子，這廈門灣口的島嶼紮紮實實地罩在來自高緯度的東北季風的威力下。在勁且哀的風裡，尤其寒流來襲，那風寒的加乘效應吹在臉頰肌膚上，猶如刀削針刺，令人難捱。這樣的情況，雖不是天天都有，但它來臨的時候，讓田野山林的農作植物遲緩停滯，也讓人叫冷喊凍。冷冽的風除了不放過冬季外，甚至春降的時刻，也狂肆示威，好像要人懂得春寒料峭是怎樣的一回事。       荒廢果園雖然有著茅草圍著，但是寒風還是直灌進來，侵襲戴著口罩的臉面，沿著衣領，再滲透進裹著厚夾克的身軀。背脊一涼，不打冷顫，還真不行。人在這田野裡，多喝些熱水，是最好的驅寒方法，所以750c.c的熱開水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底了。沒水喝，也只能繼續下去，出門已出門了，中途打道回家，似乎是從來沒發生過。       西南方田□上的雜樹叢是我們的目標。那樹叢有著木麻黃、樟樹、桑樹、大葉桉樹等樹種。樹間枝枒交錯，再加上蔓生的草叢、纏繞的藤類，可說是草木莽莽。這是挑戰的好題材，雖心躍躍欲試，卻也有些許的徬徨。原因是先前都是練習畫單棵的或是同類的，驟然遇到這麼多不同樹種爭相出現在眼前，真是眼花撩亂，一片心慌啊。       內心在焦急，外有寒風侵陵，一時有些不知如何自處？既來之，則安之。待定心看著眼前的景物，竟然俗諺所說的「一朴二虹(烏木臼木)三相思四苦楝」等等樹種也在此聚會，驚訝之際，自己霎時也感到很幸會。       最右邊的木麻黃，一樹直挺青鬱，枝葉叢叢束束垂吊枝梢，在風中，猶如一把把的拂塵晃盪著。身旁站著的是樟樹，這常綠的喬木，雖有些枯黃或乾褐的葉子點綴，也不失那蒼翠蔥郁。兩棵不大的桑樹偎依在一起，有著綠的、淺綠的、黃綠的、黃的等顏色的葉子，風中推送，自有一番姿顏。大葉桉樹，這一般人稱為尤加利樹的樹種在這際會中，已沒有那厚厚如鐮刀狀的葉子了，但仍不死心將分叉的主幹立在叢中，狠狠插向天際，證明自己曾經活過。站另一旁的朴樹，這道地的鄉土樹種，在這季節黃落了些，明春來時，應該有更盎然成趣的表情。最近前的那棵烏木臼木，葉子大多已散盡，一些殘存的殷紅掛在樹梢，有些孤零零，但樹是不妥協的，一如跳泰國舞蹈般的手勢，將光禿扭曲的枝條左右伸延，奮力爭取一席之地。長得高聳的相思樹雖謙虛退居最後，但仍可見那一簇簇如花椰菜狀的葉叢搖曳枝頭，遠望，還真像是天上的雲朵。而那苦楝樹躲在群木的懷抱裡，羽狀的葉子已不知掉落多久，徒留著枯枝與群樹爭鋒，怕不夠注目，就將自己生得黑黝黝的，以粗黑的線條凸顯狂野的本性。       在嚴寒之中，在這情景之前，定了神，人卻有股醍醐灌頂的感覺。       定神在樹木的主幹、枝條的舒長、葉子的形狀，單純專注的心念，讓我忘了群樹的複雜，甚至那道道淒緊的風寒。而當驚覺盤屈的雙腳麻木了，項背僵硬了，日色已昏暗。其實是冬寒，連太陽都要早早逃躲下山。       一個下午是無法畫完的。過後的兩個午後，人、樹、還有那風寒依然相約。那樹下的馬櫻丹、紅梅消、茅草、菟絲花等植物，又都讓我畫得麻木了，僵硬了。       那真是難忘的經驗，即使是一年後的這個早晨，記憶猶新得驅使我來到故地。但改變了！田中白茅草一人高，一叢繁生一叢，氣勢倨傲地擋人於田外，無法進入，無緣和那群樹木打招呼，只憑些樹梢讓我在田的這邊遐想。且身後農舍那三四隻狗不知體恤反而拚命似地狂吠著，一陣心慌意亂只得快步回到廟前。人已在廟前了，竟然還不放過，吠聲仍震天價響。還是回家吧！驚擾了安靜的村子，總要負擔一份歉意。等轉身要離去時，卻見老街在招喚。       櫛比鱗次的老街店屋雖然有些門面裝了鋁門窗，有些貼著新亮的磁磚，但整條街仍流瀉著平淡古樸的風味。尤其一大早，濃郁的寧謐氛圍，靜靜地輕柔地就摟人入懷。當起步時，我提醒著自己，輕鬆些，別去徘徊低吟那些過往的滄桑、喟嘆：：：，那些在先前幾次的來來回回時，已在混沌的心中進進出出了許多趟了，也曾讓我多次停下畫筆。今天早晨，就讓自己悄悄走著，讓走在石板上的篤篤腳步聲簡單輕快，自己曾在那兒坐過畫過都該忘懷都該放空，給自己一個異樣的心情。但才走幾步，就碰見了那次準備將她入畫的阿婆。才一見到，先前對自己的約定就解約了。人又不自覺陷淖在那個下午，我坐在街頭的一隅，準備練習張全景的圖。阿婆和幾個婦人坐在不遠的門前，她們從惦念著兒孫的事業和婚姻開始、接續談著左鄰右舍、廟裡的拜拜、打牌的輸贏、生意的慘澹、以及誰家媳婦怎樣又怎樣等等。一樁樁一件件，說長也論短，讓愁困在比例線條明暗的我也分心聽了不少。但自己一點也不感到厭煩，這古街的一磚一瓦不曉得蘊藏多少諸如此類尋常百姓的生活點滴？訴說著多少綿長的故事？這些「大事」或是「小事」，是老街的血肉，老街世世代代的生命。在悄然流逝的時空中，我，一個來此寫生的人，坐在街的一個角落，一隻黑筆一張白紙，能畫出些什麼來呢？││多少物換星移的慨歎？多少生老病死的無常？多少悲歡離合的感動？：：：我是不清楚這老街的悠悠歲月，也不清楚這老街是不是舊時模樣，卻知道我是畫得有些沉重。而說來好笑，我的圖沒畫成，冥想被打斷，沒將阿婆入畫，竟然是受幾隻蚊子的騷擾。或許，牠們要告訴我：先將比例線條明暗抓好，不必想那麼遠，想得那麼沉甸甸。       今早就放自己簡單些，不去想，但心也是如此不聽話。約三公尺寬的店屋一間一間過去，那「市集」熱鬧的情景又引我遙想，打鐵店、雜貨店、染布坊、小吃店、扛轎店、挑擔的、擺攤的，：：：那吆喝聲叫賣聲講價聲彷彿就在耳邊悠然響起。「古之幽情」，不時趁虛而入。經過那「厚德載福」的門匾，停下步，再看看門後滿屋的雜樹雜草，也不免嗟嘆幾口氣。終於到了街南盡頭，瞧瞧摸摸曾畫過的斑駁牆面，由各種石頭磚塊瓦片所鋪陳的紋理圖痕依然迷人，讓人不禁讚嘆歲月的作手真是了不起。       走完街道，無路到東邊街屋的後方，必須再繞回走才能到達。那兒有大樹草寮牛舍和廢棄的豬欄環繞，我們在那裡窩了幾個午後。我畫了些鄙陋的後街舊屋宇，也畫了間桑樹穿牆貫瓦的老屋子，還有一面孤立的老牆。在那當兒，除了自己畫畫外，有時見習見習明燦畫水彩，或是看看村民在破落的屋址上「地盡其利」地種著木瓜、龍眼等果樹。秋陽總是曬著，讓人「窩」得服服貼貼的。即使在這有些冷氣的早上，心中依然有股溫熱。想想，這早晨就不去那兒，去看看城門旁的相思樹吧。       於是，轉了個彎，一座巍峨新穎的城門映入眼前。       城門在未完工時我曾登樓遠眺，四野青翠，盡入眼底。那時，不明白築這城門的目的何在？為了見證歷史？為了觀光旅遊？及至見了這棵樹，心中油然而起一個圖像，一棵虯曲的相思樹旁依一座城門，應該也有很美的感動；當然，城門越古舊應越能感動。這是我避在城牆凹處寫生時不斷生出的想法，但就說不出到底那是怎樣的情狀？是一份離情思念？還是古遠緬想？亦或是：：：？真讓自己有些癢痛。那棵樹，是敏達老師選的，他以多年鑽研盆景藝術的眼光，選上了這棵樹，也選得讓我嘖嘖稱奇。那次，也是秋陽放送熱情的日子，明燦去了台灣，我單和他來到這兒。暖烘烘的秋陽陪我在彎彎曲曲的樹幹、稀稀疏疏的葉子、細細瘦瘦的枯枝之間描繪了四個午後。       就在我輕描淡寫背景，圖即將完工時，一位年輕的工人偷空從城樓上跳了下來，在我身旁看著。半晌，他開口了：「這張畫能送我嗎？」好大的膽子，竟敢要我的畫。我這塗鴉的練習稿，竟然還有人賞識，我心中暗笑著，也笑笑看著他。他看我沒什出聲，又說了：「相思樹讓我想起一個人。他(她？)：：：」他欲言又止，大概意識到這是一個初遇的陌生人，不必說太多。而我初始是好奇怎有這樣的的說法，心裡也想聽聽是怎樣的一回事？繼而想想，素昧平生，好像也不必知道太多。但隱隱中感覺他那懇切的口氣，以及看了他那年輕的臉龐、認真的眼神，難道有什麼感人的故事發生嗎？當下動了心念就要撕下送給這有情人，嘴中卻溜出了一句話：「相思樹就在你的心中！」我怔了一下，竟然脫口而出這看似有些智慧的話？他也怔了片刻，不知是有感於我的話，還是：：：？當他離去時，他頷首微笑，我也趕緊嘴角泛著笑。然後，抬頭望望那離去的背影和那一頭金髮，再低首看看手上的畫，猜猜哪兒觸發了他的相思？牽動他的情愫？我一知半解著。       深情的年輕工人啊，請原諒我不能送你畫，我自知自己的功力，我的畫是無法細細為你訴說衷腸的。城樓現已完工了，今早，又來到城門下，看著那棵相思樹，心中的不解已成了解了，你保有心中那份思念，我為你默默祝福，這是我和你有一面之雅的人應該做的事。相思樹在你的心中，在我的畫紙上，也在我的心中。更願我們心中相思樹密如林，林裡有親愛的人、感謝的人、思念的人，有他們相隨，就不會感到獨行踽蝺了。       盤桓樹下，頓感這樹還真是奇妙，讓我沒有錯過這短短的交會。       原想再逛下坡去路邊的田裡拜訪田埂後的相思林，但田裡有著農作物，就作罷了。曾經，在那休耕的田地上，在那相思林之前，也有幾個稱快的金秋午後，能讓兄弟二人在畫畫之餘談些畫家、人生、生命、以及堅持等等話題。雖然沒有濃醇的咖啡和飄香的茶，卻談出一顆活躍的心來。       原想越過馬路去看看和天澤老師畫過的番仔厝，那是炎熱夏天的事，那兒有個南風陣陣的巷口。原想也打算到寶月庵附近溜溜，但人來人往多了，心想這趟「走走」也夠了，留待他日再來吧了。       一個清晨的溜達，再訪故地，重拾了一些舊情懷，也燃起了一些新心情，在回家的柏油路上，就不那麼孤獨了。

二個半小時就來到了長沙市的郊區，一座現代化的工業大城展現在大家的眼前，小林是第一次帶團出張家界，也不知如何介紹，但她是湖南人，所以對省會長沙多少有點認識，見了一座大型的主題遊樂園，在路過的道邊，是長沙有名的「世界之窗」，是影視攝基地也是文化旅遊景點，但不是我們要參觀的地方。         進入市中心，也是午餐時刻，來到一家還真不錯的湘菜館，大家合併一大桌用餐，菜色真不錯，所以隔天中餐都在同一家，而晚餐「火宮殿」餐館有人定喜宴，沒空位，而臨時換了一家，晚餐來了盤長沙臭豆腐，味道沒台灣改良的臭豆腐好吃，這是我的感覺，而小林說「火宮殿」的臭豆腐比較有名。       中餐過後，就到有名的嶽麓書院參觀，這千年學府與嵩陽書院、應天府書院、白鹿洞書院，是宋代有名的四大書院，而嶽麓書院是至今仍是存在的書院，因為它是湖南大學的一部份，所以，在書院外就有見著莘莘學子在此穿著學士服，與家人、同學拍照留影。       書院大門外貌很古樸，兩旁有「惟楚有材」「於斯為盛」的對聯，進入二門閭上有橫匾「名山壇席」 ，兩旁對聯「納之大麓」「藏之名山」，越走進裡頭，越覺堂奧之深，才發現書院占地不小，怪不得曾有學生千人在此聽朱熹講學，來往的觀光客還真如過江之鯽，卻干擾不到湖南大學的學生，在樹下、亭裡都有學生聚精會神的看著書，完全無視周遭來往旅客，求學之道無它，只求放心而已矣，這專注的求學精神，想必也是當年留下的讀書遺風。       當年張栻主持書院，聘請朱熹講學的大堂兩旁牆壁，留著朱熹親筆書寫的四個大字「忠」「孝」「廉」「節」，很多遊客都搶著在旁留影，海大爺是蔡家子孫，看大家那樣爭著忙著搶拍，請大家別爭先恐後，拍不到，可以到瓊林蔡氏家廟拍照留影，因為蔡氏家廟那四個大字就是從這兒拓印過去，金門瓊林讀書之風可真其來有自，怪不得科甲聯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