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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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瓊林的那段日子
民國61年軍校畢業後分發到金門前線服務,還不滿一年,就奉命調任師幹訓班的區隊長,那時候,師部還沒有自己的幹訓班訓練基地,所以,我們是借住在瓊林蔡家的一座祠堂裡,見證了軍民融為一家的革命情誼。 蔡姓,是金門瓊林村的最大姓,雖然還有其他的吳姓、陳姓等家族,但都沒有蔡姓那般興盛。蔡家祠堂在當時規模算是相當大的,祠堂裡供奉著歷代的先人牌位,光是中舉的就數不勝數,我真的未曾仔細的數過,但是每天晨昏早晚點名時都得面對,倒是激勵了我們三位同時擔任區隊長的同學,希望往後也能有所成就。 瓊林村在民國60年代時,其實還相當落後,一條街,從街頭走到街尾,不需要十分鐘,但是為了生活,民眾還是分別的經營了冰果店、彈子房、小吃店、理髮店和民生用品店等。星期假日時,如果時間不長,我們通常都會選擇待在瓊林村內閒逛吃東西,尤其是在夏天的夜晚,我們和班長等幹部,都會趕在宵禁之前,到冰果室吃個銼冰或是水果,那是身在台灣本島服役的同學所無法體會的。 其實那間冰果室,就在幹訓班訓練基地附近,走出大門轉個彎就到了,我還記得,冰果室是由姓蔡的姊妹花經營的,忘記是姐姐還是妹妹了,名叫「阿玲」,人長得相當漂亮,我們會去光顧,大約都是衝著她來,她那時候,年齡和我們差不多,算一算,不管她嫁到哪裡,都應該是60歲以上的阿嬤了,歲月真的不饒人啊! 每天的清晨和黃昏,所有學員都要參與3千公尺的體能訓練,瓊林附近村放眼望去盡是荒野,但是戰備道兩旁的景緻,卻是台灣本島少見的,野外除了野草莓之外,還有在台灣只有高山才見得到的「愛玉」,我們把掉落到地面的熟愛玉拿回去洗,還真的洗出濃濃味道的「愛玉凍」,滋味還真的不同凡響。 儘管那時候,我們和對岸的關係,已不像過去那麼緊張了,但是「砲擊」卻從未停過。每逢「7」,就是對岸火砲射擊瓊林的日子,因此每逢7、17、27號,我們除了加強警戒外,還要躲砲彈,我們學會了聽砲彈的聲音,研判是否要立即躲避,一旦聽見砲擊的聲音越來越近,或是連續的「咻咻咻」聲,那就是應該躲進防空洞的時機了,幹訓班裡就有一處防空洞,每當砲擊的時候,附近的民眾會和我們一起躲進這處防空洞,一直待到砲擊結束,砲擊增進了軍民之間的濃郁感情。 金門是個島嶼,瓊林位於金中地區,距離海岸並不遠,因此也有不少的漁民,假日的時候,我們會向漁民買魚貨,價錢都格外便宜,一大桶的螃蟹才賣30圓,蚵仔更是既大又肥,點一道蚵仔湯,盛湯的碗公就像臉盆那般大,好幾個人吃都吃不完,那是我這輩子吃海產最瘋狂的時候,現在回憶起來,還會不時的流口水。 在瓊林待的時間並不長,不久又因為特殊任務,被派到金門「戰鬥營」去擔任區隊長,之後,一直到部隊移防回台灣,都沒有再回到瓊林去。民國69年部隊再度移防金門時,我已經是幹訓班的隊長,原已為過去在瓊林村所結識的朋友,不可能再記起我了,殊不知,報到不過一星期,瓊林的朋友就來了一大堆,真的讓我感動不已,這份濃濃的友情,我會永遠的記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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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雖然護士小姐一再告訴她說:「這種手術很安全,沒什麼危險,主要是手術後的保養,才是將來骨頭接合後恢復的主要關鍵。」從安慈進入手術房開始,三姆一直都等在手術房門口,甚至在護士小姐進出手術房開關房門時,她都可以看到醫生在進行手術的情形。 好不容易經過兩個多小時,手術終於完成了,當安慈被推出手術房時,三姆心中才好像從肩上御下了一擔擔子一樣,回到病房不久,安慈就清醒過來了。手術後醫生第一次進到病房來時問三姆:「你們金門的鹽工是政府雇用的工人嗎?還是軍隊雇用的?」 「我們金門的司令官就是政府,鹽場的場長也是司令官派的。」三姆反問醫生:「醫生問這個問題是有什麼事嗎?」 「噢沒有,是手術前金門防衛司令部打電話來問我病人的情況。我已經把詳細情形向長官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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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學之路
在這之前,師資培育管道極為封閉,當時景氣大好,許多教師轉行金融業而呈現嚴重缺額,因此,教育部開放有志從事教職的一般大學畢業生修教育學分,是所謂「學士後師資班」,當時還未開放一般大學開設學分班供在學學生修習,因此有教育學分者,為數不多,凡考上學士後師資班,就相當於教職在望。 修習一年教育學分,參加台北縣〈今新北市〉教師甄試,並在位於板橋的台北縣政府大禮堂按名次公開分發,政府逐漸重視特殊教育,需大量特教老師,主持人再三廣播:有意願從事特教的老師,不管名次多少,可以優先到前面勾選學校。我有些心動,但不曾嘗試,終究沒有勇氣。最後選擇鶯歌鎮建國國民小學。 鶯歌一年,初始住在士林爸爸家,天未亮就步行到中山北路搭乘天母開往台北車站的二二○公車,再搭火車到鶯歌,每天披星戴月,週而復始。開學一個多月後的光復節,原本只是回金探視孩子,婆婆嘀咕帶孫子太累,於是將老大帶來台灣,由於事前沒有準備,兩天時間得在鶯歌找房、租房、買家具、找幼稚園,搞得焦頭爛額,孩子初來乍到,旁邊的媽媽也不過數天前才出現,外在環境大轉變,對他更是陌生;最讓人心悸猶存的是,週一大清早外子必須趕赴軍中職場,只能代叫計程車供我母子搭乘。到達鶯歌租屋處,為免影響上班,立即帶孩子到事先找好的幼稚園,他的驚慌失措是可想而知的,即便大人如我,在舉目無親的異地,既要上班,又要一肩挑起帶不足四歲幼兒的重任,同樣惶恐焦慮。唉!那段異鄉安頓適應的日子雖然為期不長,飽受驚嚇的過程卻刻骨銘心! 工作穩定、有固定收入之後,希望自己買房,學校週邊蓋預售屋,偕外子去看,滿意而論及價錢,建商開價四百二十五萬,我堅持四百萬,區區二十五萬已超過當時我們所能負擔的極限。來到鶯歌郵局打公用電話,告訴爸爸預售屋沒買成,他說:「簽個名字很快,長時間繳房貸可不是輕鬆的事!」和爸爸溝通,我總有主見,他的建議未必聽,但有重要的事都會向他稟告,他的話語,讓剛剛買房未成之事釋懷。 鶯歌離桃園很近,假日朋友開車載我們去看預售屋,那裏有載歌載舞的工地秀,熱鬧滾滾,也有售屋小姐正好是金門人,格外親切。沒多久,外子的長官將報上刊載眷村房屋要頂讓的訊息告訴他,由於格局方正、採光極佳,看過屋況,數分鐘內立即決定買下。 房事底定,開始處理調校事宜,台北縣調到桃園縣是為縣外調動,我的積分不高,只有一年年資及因選務工作而記嘉獎等基本分數,我填了住家附近的大成國小、大勇國小、大安國小共三所學校,其中大成國小是大校,缺額多,當我從朋友處知道大成國小已額滿,就不敢抱定如願調校,然而,暑假中我接到總務主任通知調校成功,大勇國小─一所距離即將搬入的新家很近、步行只要十分鐘的學校,這使我不得不相信緣分,尤其在得知往年進這所學校的積分都相當高之後。我認為:不和同事為嘉獎錙銖必較,不為占上風而與人傾軋爭鬥,心安理得盡本分做事,老天自會安排。 大勇國小是一所口碑極好的學校,學區劃分會議上,大勇國小是村、里長爭相劃入的首選,良好的辦學得力於內部氣氛良好,同事之間友善、親切、樂於助人,我的兩個孩子在這裡過著他們美好的童年,老三則在我工作穩定、居住穩定的此一階段來報到,收到前所未有來自同事以金飾、衣物、奶粉表達他們的祝福,滿滿的溫馨充塞心田。學校一有老師考上研究所、或校長、或主任,就請工友炒米粉、煮香菇雞招待全校一百多位教職員工,老師們在此進出的孩子也在招待之列,呈現的是一幅和樂融融的景象!大勇十年,歷任陳兆明校長、林騰鳳校長、黃明清校長、黃種斌校長,老家在金沙鎮西園的鄉彥黃種斌校長,面對全校老師自我介紹第一句話就是:「我是福建省金門縣人……」坐在台下,同為鄉人的我,怎不感動而與有榮焉? 就在黃校長任內,我聽聞金門教師有缺額,打算請調回金,這使得他為難,但終究尊重我的選擇,簽了請調同意書。由於錯過五月份台、金教師對調機會,為達回金任教願望,決定參加金門縣舉辦的教師甄試,這一年,我四十歲,為了應戰,重拾教育專業科目讀本,為準備考試奔赴圖書館,也只好聽任分別就讀國中、國小及學齡前的三個孩子,在家中「自得其樂」,就是一股想要回金的信念,支持我不畏困難、勇敢前行,暑假中為教甄事宜,台金搭機往返五次,奔忙於兩地之間。民國九十年,在金門日報投稿刊載「迢遙故鄉路」,正是我一心一意排除困難、回金任教的心路歷程。 承蒙許及勉校長看重,歡迎我到烈嶼鄉西口國小任教,許校長數年前退休,在祖籍后沙過著早上種菜、下午看書的田園耕讀生活,校長博學多聞,為人謙恭低調,對於教育充滿熱情與想法,在其手下做事,其實一點兒也不輕鬆,但因對學生有實質幫助─不是紙上談兵的書面資料,老師也都盡其所能堅守教育崗位,尤其校長在帶領上從不疾言厲色或嘮叨,而是尊重與授權,緊急時刻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特質,國小─尤其小校─教學評鑑日是每年的盛事,許校長一貫平常心,絕不因在意評鑑結果而焦躁不安,而叮嚀這叮嚀那,而將壓力轉諸老師身上,西口三年,我見識到一位泱泱大度卻虛懷若谷的學者。 考慮孩子將來就讀金門高中的方便性,及大金門生活機能較佳,在金城鳳翔社區購屋,隨即搬到大金門居住,老大從烈中轉學金城國中,老二、老三與我同在西口國小,每天搭公車到水頭、搭船,再從九宮騎摩托車到校,摩托車後座只能載小兒子,讀小六的老二自己騎腳踏車,每天上坡下坡趕赴上學,來回兩趟,從不曾聽他喊累,倒是有一在烈嶼鄉公所上班人員,見一部部摩托車呼嘯而過,唯獨這小男孩使勁賣力的騎,就從大金門運來腳踏車陪他騎,事隔多年,小男孩已長大到像他一樣可以帶給別人溫馨,還真想當面向他致謝呢!金門冬天出奇的冷,騎在摩托車上更是凜冽刺骨,眼睛痛得張不開,但沿途風景秀麗,很想徜徉流連其中,卻得趕赴上班呢! 老二國小畢業到城中就讀,老三為有足夠睡眠,轉學中正國小,每天三個孩子均已回到家,就我還在小金門往大金門途中,我考慮調校,鎮上許多小學離住家都不遠,但最理想的是步行五分鐘的中正國小,校長張峰德先生認為我有能力協助輔導學生語文,歡迎我加入中正大家庭行列,他的知遇熱情相迎,永誌心田!八年時間倏忽即過,張校長調往他校,昔日主任泰半退休,轉眼我也即將跨越可以退休的門檻,開始認真思索退休的嚴肅課題。 以前,一年教過一年,不曾數過自己擁有多少年資,近一、兩年開始注意退休條件〈資格〉,也扳起指頭細數教學年數,我知道大環境轉變,教學路上我已感到疲憊, 遞出退休申請表,張樾校長肯定我的教學品質,極力慰留,一直以來,他是一位聽得進老師聲音的校長 ,他的尊重包容,成全了我的選擇! 能在職場告一段落,圓滿身退,內心充滿無限感恩─感恩上蒼,感恩家人,感恩曾經同行的人與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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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與思索
伊薛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在〈柏林日記(1932-3年冬)〉中寫道,「柏林是一座有兩個中心的城市──群聚的高價旅館、酒吧、電影院、商店環繞著威廉大帝紀念教堂,形成一個閃亮的光核,在城市破落暮光的映照下,好似一顆假鑽;另一是菩提樹下大街所形成,謹慎規畫過,有著自覺的市中心。這裡的風格雄偉、國際化,充滿複製品的再複製,樹立起我們做為首都的尊嚴─有一棟國會大廈、兩座博物館、一間國家銀行、一間大教堂、一間歌劇院、一打領事館、一扇凱旋門;甚麼都沒有遺漏……」(《再見,柏林》,劉霽譯)。伊薛伍德未免過於挑剔,好像甚麼都看不上眼。經過大戰的滄桑,冷嘲熱諷都一點一滴移向同情與思索了。 當我抵達柏林,第一個參觀的地方是威廉大帝紀念教堂。戰後柏林的市民選擇保留殘缺的舊教堂,於是每一塊磚頭都在控訴著戰爭,可是我參觀的那一段日子,舊教堂因日漸殘破而要密封起來加以維修,而內部仍然開放,當中輝煌的壁畫,依舊說著宗教和政治的故事。 新教堂是六十年代建成的現代建築,如果說舊教堂像壞牙齒,新的就像垂直的蜂巢大廈。其實新與舊之間不是很協調,如同路上兩個不相識的人被拼湊在一起拍照。新教堂的內部設計才是重點,藍色的光線從四面八方的染色玻璃而來,打開了一個沉靜和平的空間,也是屬於現代人的信仰空間。一格一格的藍光,組成理性秩序的音符,而音符背後卻有不可言說的神聖意義。 藍色,讓我想到天與海、高貴與神祕、冷與靜。在柏林,我看不到藍天與大海,卻感受到另外的一切。 最後一夜,我在菩提樹下大街漫走,回想起這個偉大的城市,好像有看不完的事物等待耐心的人發現,因為歷史的經驗讓一切變得豐富,而且沉重。在那一天下午,我在殘存的柏林圍牆下看畫,現在成為了東邊畫廊(East Side Gallery)的圍牆,一點多公里,一百零五幅畫作,一直延伸,許多反思,許多祝願,許多希望,我很喜歡其中一幅牆上的一句口號──許多小地方的許多小人物,做許多微小的事,也可以改變世界的面貌。 從前,圍牆阻隔了人們的交往,現在沒有了;互聯網建立龐大的社交網絡,對話方便了,但人與人的交流還是不容易,大家有不同的意識形態、宗教信仰、國族身分、地域概念、階級利益、權力和實力。牆倒下了,但牆時時刻刻在我們的心中升起,又在努力之中逐一艱難地拆除。 最後,我在東站上車,對面就是那一列柏林圍牆,而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啟程前往阿姆斯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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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好不好端在一念間
正當我為幾百萬房貸壓力喘不過氣來,偏偏老二高三了,課業表現又不盡如人意,煩惱著如果大學考得不好該怎麼辦?還有一個老是惹麻煩的小弟,這些事弄得我焦頭爛額,心想人生怎麼這麼苦? 想不到母親的一句話,讓我豁然開朗,有天母親隨口問我回家還要煮飯嗎?我說老公已準備好一些菜,我只要稍微煮一下即可,母親聽完,說我算起來好命,聽到母親這句話,我才回過頭想一想,夫妻都有穩定工作,只要同心協力,負債總有一天歸零,老公也會幫忙做家事和料理晚餐、買菜,這對我們四年級的人來說可真不容易。 至於孩子不喜歡讀書,還有別條路可走,何必把大家都逼入死胡同?小弟呢?也將近五十歲了,他該為自己人生負責,而不是我替他煩惱,想想這個年紀,還能回去享受一下母愛,被母親寵愛著,真是人間最幸福的一件事,算來還真是被媽說對了,這樣一轉念,我竟然成為好命的人。 原來好不好命都在一念之間,想到鄰居靠著自己一雙手扶養孩子長大成人,各自男婚女嫁,女兒女婿都有很好的工作,兒子有專業技能,媳婦安份守己扮演好自己角色,有兩棟房子,自己也有非常好的工作,經濟無憂,該是人生黃金時光,卻時常聽她哀聲嘆氣的,說什麼身體不好,都是命運安排,注定要孤獨,感嘆只看到父母對孩子的付出,沒看過孝順的子孫,久病床前無孝子等等喪氣的話。 聽到這些話實在不知該安慰她什麼,所謂的身體不好,不過是人的某個器官老化了,及一些慢性病,人到了這個年齡,身體難免會有病痛和退化,至於孤獨,是因為怕孫子吵,想休息,才自己住,孩子在她病痛時隨傳隨到,媳婦也會邀她一起住,有煮好吃的也會想到她,以我的標準看來,已經很不錯了,我只能勸她轉念,往好處想,現在年輕人謀生不易,能照顧好自己家庭已經不簡單了,何況他們還有把你放在心上。 其實兒女扶養長了,又不用擔心經濟問題,自由自在,時間都是自己的,凡事你說了算,不會再受到別人的左右,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多美好的歲月!現在可是黃金女郎,不過我雖然這樣勸她,不知道她是否聽得進去?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心不開闊,即使擁有全世界,一樣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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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中午醫生和護士來查病房時,三姆問了醫生詳細的情形,這位醫生很年輕,都一一的回答她,並且告訴三姆:「這位病人的生命力很強韌,這種傷勢還從金門撐到台灣來,傷的部分醫好絕對沒問題,因為他是鹽工,以後能不能繼續做鹽工我就不敢把握了。」 「這就要請你盡量幫忙了,我們金門人生活本來就辛苦,這兩年又遇到砲戰發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請醫生你要盡量幫忙,這是個苦命的孩子,我是他三姆,我很感謝你!」三姆不停的向年輕的醫生鞠躬道謝。 「阿婆您不要客氣,我會盡力的,什麼時候開刀現在還不知道。」 三姆和志民兩人在醫院陪著安慈到下午,臨離開前她一直叮囑安慈:「你千萬要放寬心,住在這裡好好接受醫生的治療,家裡的事弟弟們也不小了,可以為你分擔,三姆禮拜天再來看你。」 三姆臨離開時,看到安慈的眼眶裡又漓著閃閃淚光。 就在禮拜天三姆再來探望時,從護士小姐口中得知醫生安排在五天後為安慈動刀進行腳骨頭的接合手術。「接好以後要上石膏,大約一兩個月以後,到確定骨頭連接部分癒合了,才能拆掉石膏,再進行復健,所以在剛手術過這段時間,因為病人行動不便,要盡量少動到接合的部位,以免造成脫離,那就非常麻煩了。」 「那手術後我就來照顧他。」三姆聽後不假思索的告訴護士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到時候再請小姐教我。」 手術的前一天,三姆要意祥陪他提前來到基隆海軍醫院,把被子和換洗的衣物都帶來了,意祥本來執意要留下來,但淑女不放心女兒一人在家,所以意祥看過安慈之後,當天就回永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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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不知道那是誰家的孩子?」三姆急著問。 「我不清楚,也沒有人告訴我。」安慈接著說:「五三醫院的醫生告訴我說,我左手和左腳的骨頭都斷了,他們沒有辦法,要送我到台灣來,斷掉的腸子已經接好了,醫院只能把這些傷口先縫起來,轉到台灣後再由這邊的醫生作處理。」 「我心肝的安慈啊!你傷得這麼嚴重啊,還好天公祖保庇咱,你父親在天頂有靈聖,不是傷在要害,只是這樣一來,只怕你以後無法繼續在鹽場工作了。唉!都是三姆害了你,如果當初不出主意讓你到鹽場做鹽工,今天就沒有這種事情發生,都是三姆害了你。」 「別這麼說啊三姆,這是我的命,我九歲時祖父過世,我代替父親穿孝服,十一歲父親從南洋回來後也過世,過了三年祖母又去世了,這難道不是我的命嗎?」 「這一陣子你可要受苦了。」三姆這時只好安慰他:「這裡的醫生有沒有告訴你要怎麼辦嗎?」 「他說照了愛克斯光,發現腸子接得不是很好,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至於手和腳,因為裡面有砲彈火藥的毒,要先清洗等傷口復合後,再重新開刀接合,至於什麼時候接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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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學之路
每個人小時候都寫過一篇作文「我的志向」,小時候希望自己將來是一名護士,護士是「白衣天使」的同義詞,照顧病患,多麼聖潔。及長,在學校受業,老師是我們崇拜的對象,接觸的親友也大多在教育界,小小心靈「老師」就是至高無上的代名詞,我立定目標就是當老師了。 在老師有崇高地位的年代,讀古書而有「天、地、君、親、師」思想的爸爸,也極希望最小的女兒能當上老師。國中畢業,他帶我南征北討,希望能考上師專(後改制為師範學院,現改制為教育大學),考試敗北,看到爸爸失望的神情,我安慰他:「普通高中讀三年後,我要考師範大學」,在那大學錄取率十八趴的年代,雖擠上大學窄門,卻未能進入師大就讀,但我想當老師的心志從未改變。 爸爸知道我的心願,建議一個月後報考師大夜間部,我─七月一、二日大學聯考後,就是解脫日─哪裡還願意重拾課本,因此堅決反對,不聽勸的結果,就是後來繞行很多彎路,備極艱辛,有人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長輩的經歷比年輕人豐富,的確有參考之處,虛心受教可能較為順遂,但忠於自我,勇敢做自己,即使要付出代價,終究是自己的選擇,常言道「性格決定命運」,唉!有怎樣的性格就有怎樣的命運。 大學期間,儘管台金交通不方便,每年暑假總愛回到帶給我信心勇氣、身心自在的金門,接觸姊姊、姊夫的教育職場,對這神聖殿堂更是憧憬不已,因為他們而得以結識的學校老師,更是我敬佩及心儀的偶像呢! 曾有機會到姊姊任職的學校上暑期英語輔導課,但因救國團大專暑期工讀業已錄取,為信守承諾,只好割捨最愛的教師夢,到位於羅斯福路的農業局(現改制為農委會,當時局長是邱茂英)報到,一個半月初次體驗台灣公務員的職場樣貌,仍對未能回金當暑期輔導老師感到扼腕不已。 大學畢業,一心一意要回金門當老師,儘管畢業之前,有了工作機會,那是我英語家教學生的媽媽,從事建築業,工地在五股,極力挽留我畢業後在她公司工作,負責工地事宜,大概也兼銷售房子吧?她說會給我很好的待遇,但我興趣缺缺,五股在我心中,是多麼荒郊野外的地方,何況我認定教書是唯一目標,旁人遊說、力勸,絲毫不為所動。 民國七十四年,背起行囊,我要回到魂牽夢繫的家鄉參加教師甄試啦!那是軍管時期,是個講究「關係」的年代,只要軍中長官「關心」一下,比你十八般武藝還管用,上行下效,民間也瀰漫一股「關係風」,宋朝朱熹紫陽過化,原本金門人極為重視氣節,但此其時,金門人為了生存,淪為卑躬屈膝,競相巴結奉承。 我畢業於東吳大學外文系德語組,當時學校就實際就業需要,因英語是主流,無論科系名稱,修習英語學分數,其實都幫學生設想到了!當我捧著畢業證書,進到金門縣政府文教科(現已改為教育局、教育處),承辦人以資格不符,不予報名。我很不服氣,打電報給正在藝工大隊服兵役的直屬學長(當時台金通訊,若要快速,就是拍電報),他特地從軍中請假前往教育部,詢問的結果是「修滿二十個英語相關學分,可參加教師甄試」,信心滿滿,拿著電報,再度步入文教科,卻是「這個學分不算,那個學分不算」,全憑承辦人主觀意識認定,滿腹委屈,走出科室,當場悲從中來,淚灑金門縣政府…… 那真是一頁求職滄桑史,如今早已事過境遷,走過職場,我的退休也有圓滿結局,很少向人述及這段往事,也從不怨嘆任何人,那是時代的悲情,有位置的人決定沒有位置人的「可」與「不可」,全憑一念之間或一己之私,不必有太多理由,也不必有太多依據,如果當時有足夠智慧爬梳認清氛圍,就不會有太多感傷。 可我當時還只是個初出茅廬,剛要踏入社會的新鮮人,我同科系的學姊,她們回到南部家鄉參加甄試,沒有被拒絕,只在於她們有沒有本事考取而已,我熱愛的家鄉,經濟系畢業參加數學科教師甄試所在多有,難道真如他人分析的,我既沒關係,又沒「拜碼頭」嗎? 我雖不了解金門求職生態,但疼愛我、長住金門的二姊懂,她像無頭蒼蠅般,有時也拉著我去找關係,但顯然她的階層太低,關係有限。未能參加國中英語科教師甄試,只好在國小代課,可能「關係」奏效─來自台灣軍方高層,我被通知到中正國小代課,校長是李炷烽先生,年約三十歲,常在朝會時間跟學生講大道理,當時,給我的印象就是「年輕有為」,也因為這一年的共處,爾後校長從政,任何場合看到我,總是對我嘉勉一番。 初為人師,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初次聽到學生伴那童音將「老師」兩字灑落我身上,多麼陶陶然,那是朝思暮想的願望啊!每天傍晚放學,就期待天黑,睡覺,天趕快亮,趕快聽到學生叫我「老師」…… 由於是接續退休男老師的課,除了兩班六年級數學科之外,其餘多為體育課,曾經走過我的老家黃埔國小後調來中正的老師,以愛屋及烏之心,主動將他們的美勞課換我的體育課,課程對調,難免衝堂,他們又再度協調,他們怕的是無教學經驗、個子矮小的我,面對中高年級學生,球場上過度活潑而產生挫折與焦慮,相隔三十年,這些老大哥的「黃埔精神」,常銘我心。 初次任教,且無家累,雖然不是級任導師,利用假日,帶六年級任教班級到小金門遠足,當時船隻甚為簡陋,水頭、九宮碼頭都得走上一段長長的沙灘,涉過木板才能來到船邊。在小金門也真是徒步,到現在,還留有他們純真的照片。有一女生現已是金門高中數學名師,對於我帶他們去小金門一事念念不忘。 代課期間,考上金門日報社記者,當時,正與在台任軍職的外子交往,屢屢告訴他將有台灣行,卻因報社報到日期未定,屢屢食言,不忍出爾反爾帶給人傷害,毅然搭軍艦赴台,航行中暈吐得七葷八素,餘悸猶存的搭船經驗,短期內是不敢踏上歸途了,也試圖力排軍機,但當時規定:搭船來者,得搭船返。受限離島交通,認為比代課教師穩定、也甚為喜愛的記者工作,只好放棄! 大學畢業以來,職場一直都在金門,滯留台灣,我能做什麼呢?那就結婚吧!未婚沒工作給人遊手好閒的感覺,結婚當家庭主婦倒算正職,在沒有工作的日子裡,外子每個月將薪水現金袋交給我,賦居中壢一年,外人看似清閒,內心卻是焦慮,每天柴、米、油、鹽,甚沒成就感,愈沒成就感,就愈懊惱後悔放棄了報社工作,如果大孩子性情不夠開朗,肯定與當時鬱鬱寡歡的胎教有關。 民國七十七年,中壢一棟透天厝才五十萬元,房東擁有數棟房,說可再少兩萬賣給我們,婆婆歡喜得不得了,她說:「在這裡生了男孩,這棟房子好!」我跟良人說,我習慣住台北有人行道,或是心心念念的家鄉金門,才不住這鳥不垃屎的中壢呢!孩子滿月後,毅然搬回金門,外子也請調回金,任職花崗石醫院中校隊長,此時,參加金門縣政府舉辦的代課教師甄試,分派到烈嶼鄉卓環國小,直到七十九年考上師資班才離開。 兩年代課,經歷教學現場,了解教育生態,常常反思自己:真的熱愛這份工作嗎?它與我當初一心一意,一頭栽入的教育夢想是有差距的,尤其每早必須將幼兒送到保母家,分離焦慮的啼哭讓我不捨,我思索我賺錢是用這樣的方式做為代價,是否明智?班上已是中年級,仍有學生大字未識幾個,雖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卻同樣讓我有極大的挫敗與羞愧感。因此,明知有師資班,卻猶疑是否報考,資深主任安慰我:「妳何不換個想法:保母比自己更懂得照顧幼兒!」同仁說:「孔子三千多個學生,成名七十二位,還是有很多差的學生!」為了化解我內心的不安,好同事用心良苦的戲謔之語,未必合理,心意卻令人感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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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著腰帶的山竹
【人們偶爾遇到生活上一些小趣事,不禁可以感受到極其貼心的心意,因而讓人覺得莞爾之餘,更能夠體會蘊藏期間的小哲理。】 國人前往東南亞旅遊的時候,除了品嚐具有當地獨特風味的美食之外,也會嘗試許多熱帶水果而大快朵頤。 「東南亞著名的熱帶水果很多,好比榴槤、紅毛丹、山竹、椰子和蛇皮瓜等,其中榴槤被稱之為『果王』而頗負盛名呢!」記得三十多年前,系上一位馬來西亞僑生在系上刊物的一篇文章便如此表示。 幾年以後上述這些熱帶水果,經由貿易商進口而大量出現在國內市場,因此消費者不用出國或者大費周章,便可以嘗到東南亞新鮮的農特產品了,當然是一件令人覺得極其愉快的享受。 不過也許是消費者的口味和習慣使然,或是市場供需問題以及利潤考量,這些東南亞水果目前只有榴槤比較經常買得到,其餘水果種類在市場上好像很難以普及的樣子,當然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也是很自然的事,畢竟這也是自由市場的趨勢與常態,所以沒有甚麼值得驚訝之處。 然而假如想要品嚐榴槤之外的熱帶水果,其實也是可以如願以償,日前一位朋友就送我們一包【冷凍山竹】的伴手禮,讓家人可以嘗到新鮮而且很好吃的水果。 當我們打開這包經過急速冷凍處理過後的山竹時,發現一個頗為特殊的外觀包裝,那就是每顆山竹都纏著一條綠色膠帶(見下圖‧林清陽提供),以致於看起來就像似綁著腰帶的樣子,和往常在市場水果攤位所看到的山竹不一樣,不禁讓我們覺得真是有趣極了! 由於其外觀如此特殊而逗趣,於是在品嚐冷凍而且新鮮山竹之前,我們便猜想:究竟纏上一條膠帶的用意為何?是不是為了美觀考量?還是特別標誌其出產地區?或只是一種裝飾品而沒有其它意義呢? 當然還沒撕開山竹外觀上的膠帶之前,這些想法都只是個人的揣測罷了,最後還得親自嘗試之後,正確答案才得以揭曉。 原來那是廠商在處理山竹急速冷凍之前,先行將果實從中間切開,然後迅速用膠帶黏貼,讓顧客不必再使用手或其它工具之協助,便可以輕鬆撕掉膠帶而食用。 「這樣貼心而別致的作法,也可以算是一種創新吧!」家人覺得驚奇之餘,更為商人用心的手法感到佩服。 其實對於吃過山竹的朋友而言,最經常食用的方式就是用雙手剝開硬殼,然後才能夠吃得到藏在裡面的果實;可是在剝開水果外殼的過程當中,通常會擠壓到果肉,那麼就會把手弄得髒兮兮。 也許廠商就是看到了這個小缺點之後,便想到先行處理過後再予以急速冷凍包裝出售,讓消費者享受到方便而且很好吃的山竹,他們的腦筋真是動得好快,難怪可以得到大家的喜愛呀! 從這一個生活上的小地方來看,人們可以發現只要多花一點點心思,通常都能夠找到很不錯的點子,藉由這些創新的點子和作法,將商品的附加價值和市場競爭力提升,當然就可以獲得消費者的青睞和比較高的利潤了。 其實除了這麼簡單而貼心的小措施之外,日常生活也有很多可以從中學習的地方,因此人們只要多一點細膩的心思,就能夠從中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如此生活小哲理也著實很有意思呢,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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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人生更美的風景南非與史瓦濟蘭公益旅行
「惜福」、「奉獻」、「學習」是非洲小孩送我的三件禮物,活在文明都市的我們,常忽略另一個缺乏食物、缺乏教育的世界。 還記得從飛機上眺望非洲這塊大地,一片綠油油的,覺得自己好像進入Discovery一般好親近大自然啊!一下飛機那驚訝的情緒全寫在臉上,南非根本跟想像中的不一樣,這裡的科技和環境都非常的先進,但當我們慢慢遠離市區,才了解這個國家貧富差距所帶來的問題和影響。 Keep the dream 196是一個NGO組織,聽了他們的簡報,使我們更了解,我們所需要幫助小朋友的狀況,Tzaneen是我們第一個服務的地點,行前我們準備了豐富的課程,常住們也捐了書桌和椅子給Ntwanano國小的學生,打開貨櫃門,小孩看到滿滿的課桌椅都很開心,紛紛主動前來幫忙,小朋友們也準備了許多精彩的表演來迎接我們,典禮開始,我們就像外星人般,小朋友和家長們都對我們充滿了好奇,摸摸我們的頭髮、模仿我們說話、教我們當地的傳統舞蹈,隨著音樂我們也跟著擺動加入他們的舞群中,一起細細品嘗著南非美麗的文化,接著我們教當地的小孩認識三好,衛教如何正確刷牙、洗手,有著先天對音樂的敏感度,所以我們將音樂融入課程中,使小朋友們可以藉由簡單的旋律,記得我們所教學的內容,看到他們開心愉快的表情,剎那間的感動就像煙火一樣繽紛,最後在校長熱情招待的餐點,結束了這充實的一天。和當地童子軍作交流,雖然他們的資源沒那麼豐富,連集合的地點,也是看哪位人士願意借住家給童子軍們使用,但隊長口哨一吹、手勢一比,所有人立刻排成一個圓形隊伍,那簡單的口號,卻有著非凡的氣勢,我負責幼童軍的部分,過程中一直很錯愕,小朋友沒辦法做出我們要的基本繩結,最後我們選擇將線綁成手圈送給小朋友做為禮物。 體驗不一樣的農曆新年,南華寺過年舉辦了許多活動,我們和當地的青年一起協助場地布置和文化攤位擺攤,在國外看到華人,心裡有種莫名的親切,原來南非這麼多華人,我們也準備了歌舞表演和大家一起分享台灣文化,真是一次很棒的經驗。 馬不停蹄的我們來到史瓦濟蘭,大家都知道史瓦濟蘭是一個愛滋比例很高的國家,壯年人口也隨這愛滋的氾濫越來越少,我們和Gigi一起來到了GI-GI Pleac,他是一間日照托兒所,這裡的小孩年齡平均都4-6歲,因為年紀的關係,我們將課程簡化,以遊戲的方式來教小朋友,小朋友們反應都相當不錯,常住們也捐了油漆和電腦成立電腦學習中心,我們將教室重新粉刷,漆成彩虹般那象徵多元文化的牆面,也許環境不是那麼的好,但小朋友們都很惜福,其實我一直很困惑,我們千里迢迢來到史瓦濟蘭,漆漆油漆,衛教刷牙,感覺好像沒幫到什麼忙,但Gigi說其實我們來到這黑人村就是幫他們最大的忙,也許我們覺得不怎麼樣,但當小朋友看到我們和他們住在一起,吃一樣的東西,他們知道自己和我們是一樣的,他們不再自卑。聽完Gigi說的話眼淚一直流不停,為什麼他們會有這種想法,也體會到教育的重要性! 服務學習;學習服務,一路上我們遇到了很多突發狀況,也面臨差點進不了史瓦濟蘭的問題,憑藉著不放棄的心態,一一克服,星雲大師曾說過:「一件『小小』的善行,給人無量的因緣;一則『小小』的故事,給人無盡的啟示」。微小力量的我們,確實為這些小朋友們帶來些許的改善。回台灣後好多人問我:「做服務什麼都得不到,到底為什麼要做?」我的回答是:真正用心做服務、去付出的人才能體會;『我在每次服務中不斷自我成長。而且看見被服務者的笑容,就是我們最大的原動力!』馬英九總統說:「行善可不高調,揚善不可低調」。很慶幸我這次能參與非洲志工行,不僅結交到一群認真負責的好夥伴,且又讓自己看待國際志工的心境更不一樣,相信每一次的服務都能讓我們看見不一樣的世界、看見不一樣的自己。我想「惜福」、「奉獻」、「學習」這三件非洲小孩送我的禮物,會一直深深印在腦海裡的,這一趟旅程真的獲益良多。 (作者為輔英科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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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季﹐金門悄悄
襯托 喜歡在村前村後隨意地走走。 每有發現,都驚奇不已,不明白這曾經硝煙滿城、炮火連天的戰地,為何今天如此寧靜?不明白既然是農村,為何清潔如洗?更不明白既然是城市,為何纖塵不染?原來妳是城市式的鄉村,難怪不見雞屎牛糞、滿地汙跡;原來妳是鄉村式的城市,難怪沒有一絲噪音,現代的種種污染。 喜歡在幽靜的黎明四處漫步,看村莊剛剛甦醒的動人身影;喜歡在溫馨的夜晚單獨隨意觀看和張望,欣賞燈光的溫馨,驚異於屋前午後都沒有一絲聲響。 喜歡紅磚外的綠葉,院子裏昂首向上問候天空的枝椏,體現完美的襯托和配合,將金門結構成審美的絕唱。 餐屋 在金門,有家名叫「香草庭園」的餐屋。 室外的環境竟是如此優美,一湖的蓮荷緊緊相擁,發出又興奮又難受的呼喊;一團薔薇,開得正盛,爬滿了整整的一牆:室內的佈置竟也那麼藝術,到處都是藝術品,到處是晶瑩的石頭、貝殼;到處是雅致的座椅,舒適的桌子…… 在金門,有家餐屋,坐落在村莊深處,它叫「香草庭園」,淺綠色的命名簡單地寫在牆上,為薔薇樹葉所掩蔽,沒有商業化的招牌,沒有任何夥計,在餐屋進餐需要一周前預定,一周後穿街入巷赴約。 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庭園常在睡夢中;那難忘的美味午餐,常常令我們齒頰留香。 綠化 在美麗的故鄉,常見老厝們披上了一頭綠頭髮。綠得憂鬱,綠得驚人。 在江南水鄉,剛剛被童話般的綠色屋所迷醉,如今在家鄉金門,又一頭投入大地的懷抱,看綠色的歲月如何綠化一棟又一棟老屋,看綠色的巨人如何潛移默化,入侵屋角,令老厝對覆蓋它的綠色士兵感到不勝負荷。 當歷史的風兒輕輕掠過屋角而不發一聲響的時候,當綠色之神伸出一隻魔手慢慢撫摸著每一片屋瓦的時候,我們的紅色屋瓦,早就不勝羞愧,化為綠色的厚被氈;當時間之神靜悄悄地改變世上的所有事物時,我們的不少古厝都抬起頭來,驚訝地望著這一間小屋,居然戴上了一頂那麼美麗堂皇的綠色桂冠。 老厝 紅牆、灰石、彩繪的藍色屋頂,構成了金門古厝的標準模式。在許多雜誌、書籍、光碟上見過,甚至,製造成袖口鈕、領帶夾……多麼典型的色彩。 在金門,在許許多多村莊,都有這樣的民居;一個緊閉的小視窗,引發了我們無窮無盡的猜想和聯想。遙想裏面的屋主,今日是否安在?那飄洋落番的故事,是否也曾經在這一家演出?在炮火連天、瓦飛牆毀的年月裏,屋內的人兒是否無恙?究竟金城鎮古街守店鋪的婆婆,還住在這裏面,抑或老小人去屋空?酒瓶已經裝上了新酒,轉身變成了現代化的民宿? 金門,我們記住並喜歡上了這樣標準模式:紅牆、灰石和彩繪的藍色屋頂。 靜路 午後,我一個人走出民宿,望向靜靜的路面。 陽光如熱熱的水,灑向長長的馬路,從這兒望向遠處,沒有一個人影來去,沒有一張廢紙飛揚,沒有一截煙屍躺臥。靜得駭人。 已經是第九次回鄉,感覺上金門已漸漸被外面世界的喧囂遺忘,正在辦理領取「世外桃源」的證件中;早晨,汽車行駛在林蔭大路上,兩邊密密的樹木無盡地迅速飛逝。我們看到,馬路女天使們扛著掃把,在人們上工的時候,正在慢慢走回家。 那個夏天,偶爾會下一場雨,我看到潮濕的路面,晶瑩光滑可以照出人影,路面,淨潔如洗,沒有一絲汙跡,而世界安靜一如時間凝止。 草坪 也是靜靜的午後,蟬鳴如雷,那個草坪,勾起我兒時的記憶。走過四十幾年的風風雨雨,我牽著她的手,又來到了那綠得流油的草坪。雖然,兒時的草坪不是此時此地,只是永生于記憶王國的深處;雖然在共同走向夕陽的路徑上,遺失、跌落了很多東西,但兒時的她似乎一直在我身邊,從來沒離開過。 那一彎像半弦月的紅木圓圓長椅,彷佛還坐著我和她。我一時看的癡了,哪怕是眼花,那怕我們已經遠離從來沒到過的故鄉,生活在不夜的繁華一都。 那一個靜靜的午後,我將她從民宿喚出來;我抓著相機,在金門美麗的草坪上,一連以自動的方式拍攝了好幾張我倆的相片那時午後的陽光灼人,蟬鳴如雷,明晃晃裏,我看到了七歲時候的她。 小鋪 還是那條老街,小鋪都在營生,一間一間如同放大的火柴盒靜靜相依。 縱然有店員在門口的招徠,也只有親切的微笑,沒有強勢的逼迫;那怕是在無法讓價的尷尬中,也會以閒話家常的方式,把局面化解成滿心的歡喜,手兒很快樂、情願地往錢包裏掏。 還是那條百去不厭的老街和小鋪,一間間地進去,一間間地思考歷史的變遷和更遞,在小鋪是如何地呈現?那三代或四代的衣缽相傳,有著怎樣的動人故事?筆,該從何處寫下第一個字?敲鍵的手,會不會為不堪記憶的辛酸,多次地顫抖停下? 還是那條老街,在歲月的滄桑裏,慢慢蛻變,書寫一頁頁新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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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你傷在那裡啊?看這樣子傷勢很重!」跟淑女一道來的志民從進門以後一直東張西望的,到這時才開口問安慈。 「左手、左腳,還有肚子左邊的腸子都斷了。」安慈很鎮定,若無其事的說。 「我的心肝!這麼嚴重啊!」三姆一直牽著安慈的手。待激動的情緒平復之後,安慈才慢慢的告訴三姆自己受傷的經過情形: 「三姆你記得嗎?鹽場固定在每年端午節前,把儲水池的水放乾,將池子裡生長的魚蝦抓起來,有的分給鹽工,有的賣到市場上作為員工福利,今年當然也是一樣。 「今年從五月初二開始放水,最近幾年看守水閘門的工作一直是我負責的,五月初三那天上午是禮拜天,我看過閘門後在儲水池的周圍繞巡一圈,這時看到一隻大紅蟳,就停下來抓到這隻蟳,在我蹲下來綁住牠的時候,在旁邊的一個小男孩也過來看著我在綁,這時忽然聽到一陣『刷刷刷』的聲音,我心想遭了,大家都知道那是砲彈即將掉在身旁不遠的聲音,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卻已經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被人抬回鹽場辦事處的樹蔭下,過了一會兒,我媽和弟弟們都到了,我心想傷得這麼重,可能是沒希望了,把後事向二弟交代清楚後,就再次暈過去了。待我再醒過來時,我已經被送到五三醫院了。是鹽場叫來了軍用車把我和那個看我綁蟳的孩子送到醫院的,聽醫生第二天告訴我說,那孩子因為命中要害失血過多,第二天就宣告不治送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