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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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母親的故鄉
或許我已經回家 或許故鄉月色還是溼溼的 或許紛紛擾擾的昨天還睡著 而我急促腳步已擊中痛的潮聲 而料羅彎腫脹的身世起伏動盪 而本麻黃驚醒的日月正靠近生滅 當還來不及探候夢裡藏躲記憶 十二月冷的晨曦就闖入結凍晚景 關於母親生前大片沉默遺言 以及那些朝南不安的燕尾張大口的呵欠 都一一流淌在高粱滿腹醺醉的騷動 循著昏黃炊煙墜入鄉愁圖騰 這多年風塵失足的牽腸漂泊出口 村野和荒田和庭院種植的日影穿織 老了門檻有誰會應聲浪子的回頭 千萬隻鞋在覆雪焦黑背影上妝 等皺皺笑顏從凝固的鬱霜醒來 等瘦瘦風雨家書吹灰裸露了乳名 終究看到舔舐傷口深處跋涉 緊握擦痕叮嚀 聽落髮四面八方路過春秋 找家 找那年紅燈粼亮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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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暑氣
話說中國人是最愛進補的民族,冬天熱補、夏天涼補,氣虛也補、體弱更是要補,可以說無一不補、無時不補,以往,吃顆雞蛋就是補了。現在,不僅是身體要補,腦袋瓜更是非補不可。說到補腦良藥,分為下列幾種:像數學、英文就是屬於常備良藥型的,就像老人家說的「固根本」,非服不可;若是想要容光煥發、氣質出眾,那就服用才藝型良藥,音樂類補氣質、舞蹈類補肢體,若是天性好動需要鎮定心神,服用美術類效果良好。大補小補,沒補效果,也補心安。 到了暑假,更是進入進補旺季,大家卯起來補,正音班、寫作班、鋼琴班、吉他班、舞蹈班、律動班、美語班、英數理先修班、總複習班、升學班、加強班:::,琳瑯滿目,要補什麼有什麼,還可以套餐搭配、減價優惠,保證從頭到腳,該補的都漏不掉。 只是吃過補品的人都知道,也不是每樣補品都一體適用,效果總是因人而異。有時候,一補見效;有時候,一補就掛掉。因為學生的體質也分好幾種:有吸收良好型,補什麼,就會什麼;也有上吐下洩型的,不補則已,一補撒錢又傷身;更有看遍大小醫生型的,輾轉各大補習班,換過各式各樣補習內容的,當然,最慘的就是無藥可救型的,不過幸好,這樣子的孩子並不多。 照這樣說,不就補也不是,不補也不是了嗎?補了怕揠苗助長,不補又怕跟不上別人,孩子會輸在起跑點上,天下難為父母心,不想現在苦了孩子,又擔心自己的心頭肉貪玩而誤了未來。補與不補之間,不僅孩子掙扎,父母更是捶心肝,畢竟,對孩子而言,有得玩,誰還要上課?對父母而言,孩子懂事,誰還要操煩?只是,懂不懂事、想不想玩,有時候反而不是最絕對的,補風興盛,實則與社會競爭成正比。 在以往,長輩常笑說,你們要用功,因為一個看板砸下來,會砸到一堆大學生,那一年,大學的錄取率是百分之十三;現在換我們苦口婆心對晚輩說,你們要用功,因為一個看板砸下來,會砸到一堆碩士,其中還會有幾個是喝過洋墨水的,今年,大學的錄取率是百分之八十六。台灣的成長漸趨緩慢,過多的學生畢業後要進入瀕臨飽和的就業市場,搶破頭競爭以前不需競爭還不一定有人要做的工作,不努力就很容易變成前浪,死在沙灘上。 其實,我是贊成小補有益身心健康的,因為現在的孩子比起以往,雖較有想法與主見,然而也較為被動、消極,耐挫性更是明顯降低,太習慣金門安逸緩慢的生活脈動,完全忽略了在海峽兩岸,大家拚了命的為前途打算,有的孩子甚至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對未來是圓是扁,毫不關切,這樣的狀況令人十分擔憂。家長盲目的送補習班,送了是不是就可以了卻一番心事,從此一路光明? 不過,過與不及,都是一種病,也都沒有藥可以根治。中國人的中庸之道真的是值得倡行。雖然補是時之所趨,然則身為父母,最重要的不是卯起來賺錢,卯起來送孩子到補習班,最重要的是了解孩子的興趣,協助孩子規劃未來,在學科補藥外,選擇一兩種孩子有興趣的才藝補藥,也就夠了。不要拚命塞,弄到最後,什麼都學不好。 朋友陪孩子到台灣找爺爺奶奶過暑假,趁機就會帶著中班的孩子到各大才藝班報名,說是大好暑假絕不可輕言浪費,更何況,讓孩子提前感受一下競爭的氣氛,有助於以後學習動機的增進,所以能補什麼就補什麼。剛要上國三的小兒子則是早就提前就掛進了總複習班,每一天與國、英、數、自然、社會為伍。剛開始孩子笑嘻嘻的上課,後來遇到鋼琴課就拉肚子,碰到寫作課就頭痛,每天她都要對自己的小兒子費盡唇舌加上威脅利誘才讓寶貝乖乖的「進補」,一個暑假都在上演「補暑氣」,弄到最後花了大錢卻沒有效果,唯一讓她堪稱欣慰的是大兒子果然見識到台灣孩子無與倫比的競爭力,回來後一改學習態度,自動自發,主動上補習班、積極學習,總算不辜負自己一個暑假的處心積慮。 你也正在和孩子共演「補暑氣」的劇碼?學習除了要有環境,其實良好的規劃就是對症下藥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按時服用就行了。叫孩子吃藥,不是下道命令然後把藥送到他口裡就算了事了,他不甘不願的吞了,再偷偷吐掉豈不是白搭?雖然要花點心思,不過,讓孩子了解為什麼要「進補」,孩子抗拒感降低,願意補,自然就見效,總比一股腦往他嘴裡塞要來的好吧!否則每到孩子「進補」時就又煩又氣,到時候要進補的恐怕就變成自己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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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我的「二黃」同學
民國六十八年之夏我和黃克全、黃昭能等同學從輔大畢業返鄉,當時雖已不復年少輕狂,但腦海中仍編織著無數綺夢,可是現實生活猶如太武山的巨石,幾乎把我們壓得喘不過氣來。原因是大夥都是農家子弟,且都是家中長子,背負父母含辛茹苦培育之恩。 因此,我們不敢再有築夢之心,面對現實是唯一的選擇,但等了幾個月,沒有任何就業的機會,心頭蒙著無奈和淒涼的感慨,幸好,二黃常遠從島的東北隅──西園與後水頭來到東沙寒舍歡聚,聊以溶化漫長而苦澀情愫,若非如此,真不知何以為日! 在故鄉我和克全兄雖然是高中同學,但是在印象中好像很少講話,大學雖是輔大中文系的同班同學。起初也沒有甚麼話說,有一年我們同租一屋,彼此才有了進一步的溝通與認識。而我與昭能兄則是到大學以後才認識的,他唸歷史系,我們同是來自浯島,也同是在烽火中煙燻過的戰地兒郎,生活背景相同,唸的科系也相似,相聚在一起扯起來海闊天空地比較有話說,久而久之,彼此間頗有一種莫逆的感覺。我們同是農家子,只是家父所耕的田有三分之二是佃租的,二黃知我家境遠不如他們,因為在大學期間,我是在風雨天挑過磚,在溽暑日送過瓦斯,在工廠當過捆工釘過紙箱,也在公家機構當過工讀生而後完成學業的。所以二位好友時相來訪,一則因為是膩在一起有得聊,再則應是彼此共吐心聲!更重要的是他們早有想助我一臂之力的盤算,不然怎麼會在他倆的相伴之下,讓我一路走來格外的感到無比的溫馨與順暢。 九月初學校已經開學了,我們三人踅蕩在珠浦城北的小街上,無意間看到矮牆上貼著一則店屋出租的紅色小字條,忘了是誰開的口說:「我們來合夥作小生意吧!別讓人看著咱們竟日閒著,讀了一二十年的書也確真是百無一用為書生。」「作生意?沒本錢,無經驗,憑甚麼?」我腦海中閃過這般的念頭。然而在七嘴八舌的籌計之下也就定了,原本說好是合夥的,後來竟是他倆在幫我開。想著體弱的父親一輩子守著幾畝租佃來的田,為了一家人,幾乎快要累得油盡燈枯了,而母親,還有年邁的老祖母與就學中的弟妹,都是我身為長子的深情之所寄啊!沒事作,我能就此耗著嗎?咬碎牙根,我也只有作為一個過河的卒子了。巧的是城北的中興路上有一家鴻友書店要讓渡給人,算計了一下讓渡金約要三十萬元左右,剛出社會為初生之犢的我,那管天高地厚,反正當時我也吃了秤錘鐵了心。儘管堂兄一再的分析其利害與反對,堂三叔當面聲明他有錢要借給別人結婚,但不可能借給我作生意開書店,父母也憂心的說:「我們家真的連三千塊錢的積蓄也沒有,如何籌得三十萬塊錢呢?」在萬分無奈的情勢下,所有能告貸的親友都問遍了,姐夫是個謹慎守成的人,他反對我作沒把握的冒險,舅舅最憐惜我了,但也只能提供我一張農會證,當時的一張農會證可以向農會的信用部貸款五萬元。 在萬念俱灰的當兒,克全的爸伸出了援手,他幾乎把身邊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有昭能兄的家裡也湊了一些,克全的爸還請了沙美街上一位殷實可靠的商人張詩竹嗇先生來為我義務指導。在資金有了眉目之後,二位黃兄自是天天來幫我張羅開店的事宜,這時我到克全家也走得勤,有一天克全的媽把我喚到廳堂的一邊,她悄悄地問我說:「錢有夠用嗎?我郵局裡還存有一點私房錢,不夠用的時候一定愛講,簸昺(起始)作生意難免有欠缺,汝甭倘客氣喔。」頓時一股暖暖的清泉直貫我的眼眶,直覺鼻樑一陣溫溫而舒爽的酸感,我啞然地望著一張人世間最慈祥最美麗的臉孔,心底裡暗自地喊著:「媽!媽!媽妳對我真好。」這一句到如今仍未叫出口的媽在見面的時候我只有代之以一聲聲的:「姆阿:::,姆阿:::。」地叫著。 店開了,克全的爸時常來店裡關切東關切西的,有一天碰到我姐夫,姐夫請克全的爸到一旁鄭重地告訴他說:「感謝您借這麼多錢給他作生意,但是我這作姐夫的可沒擔保錢能還得了你們的喔!這一點我可要先聲明清楚的啊!」克全的爸斬釘截鐵地說:「建成他是克全的同學,克全是我的兒子,我兒子說的話我不用打折扣的,我借給建成的錢沒有半個字寫在紙上的,你可以放心了吧!」自後克全一家人都搬到了台灣去謀發展,昭能兄也到台灣考上了調查局往公務上去謀生路了,只有克全一本他對文藝的執著而名著於海峽兩岸的文壇,直到與他伉儷情深的嫂夫人與手足情厚的胞弟克福兄(前金門地政所黃課長)相繼往生後,便就此封筆一心向佛了。我也因緣際會的在教育界裡翻滾了二十餘年的時光,歲月荏苒,一段心底事僅在金門寫作協會力邀克全兄返鄉敘說文藝創作歷程時,披露一二以誌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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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打到失焦的砲戰——追懷「八二三砲戰」四十五週年
自從對岸動用廈門,大小嶝、蓮河、圍頭等地三百四十門各型火砲於四十七年向金門發動瘋狂的「八二三」砲戰之後,半個月來,金門的住民每天僅全神貫注在砲彈的「出口聲」,作為判定這群打來的無情砲彈的遠近方位,是否對自身有無立即的傷害,至於一天到底打了多少發,因為太過密集而顯得不重要,只要出口與落地中間有三、五秒鐘「咻咻」的飛行時間,就是安全了,根據經驗,這群砲的彈著點大約在三百公尺以外,要在漫天砲火下保生命,雖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但鄉親們在生死關頭上領悟力與判斷力卻本能地增強,根據國防部發佈的統計數,到十月六日止,總共對金門打了四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三發,每平方公里落彈近三千發,每位鄉親更有九次的中彈機率,相傳金門是東南沿海四島中的「貴島」,也是「佛地」,雖沒有「百靈」可以護衛,可是卻真能從「九死一生」的危險裡得到保命求生,可不只是「福大命大」而已,最大的關鍵是鄉親們都能勇敢地坦然面對,砲彈無情、無眼,只要一點碎片,就夠受的了,群砲呼嘯迎面而來,那種凶殘、震撼、殺傷、破壞、血腥、恐怖的景象,絕非時空變換後的後進們可以想像的。 砲戰之初,金門有如孤島,在海空封鎖中,船團強行搶灘,搶灘不成,近海接駁,小艇、水上戰車、漁船,從料羅灣到「大樓東」,整個南海岸都是運補灘頭,砲越打,船越來,讓你打不勝打,新頭、湖前、尚義、昔果山、后湖、歐厝,臨時碼頭快速建立,對岸的砲,已經不知打那裡才好,從有目標打到沒有目標,十幾公里長的海岸都是該打的目標,再多的砲彈,在目標分散的情況下,不但打不到目標,反而讓自己成了白耗彈藥的「凱子」了,陸上如此,空中也一樣,我們的運輸機一臨空就追著打,白天來你打,我晚上來,晚上來你打,我空投你打,我降落你也打,你繼續打,我繼續來,白天、晚上,讓你打不勝打,我空投了就走,降落了,下人與上機同時進行,等你打過來,我已經飛走了,最後,還是白耗砲彈的「凱子」一個,像玩迷藏,像抓泥蚯,一場開始有模有樣,轟轟烈烈,不可一世的世紀大砲戰,竟然打成「小丑型」、「跳躍式」的模樣,中共當局真是嘔到「吐血」,從「登陸金門,迫在眉睫」的囂張氣焰,到「鎖不住金門」、「封不死金門」、「打不垮金門」、「壓不了金門」的內外交相指責質疑,不但把金門打向世界,而且連續上了「頭版頭條」,成為世界媒體的焦點,全是始料未及,還真情何以堪,於是在十月六日宣佈「停火一週」好讓金門的軍民同胞休息一下,接著又再停火兩週。最後「單打雙停」二十年! 「阿彌陀佛」!金門正撐得辛苦的時刻,「敵人」竟讓我們有喘息的機會。「火」是停了,金門台澎卻全面動起來,巨砲彈藥、鋼筋水泥、糧秣油品、醫療器材,加速運補,防禦工事日夜趕建,通訊線路檢修更新,戰鬥武器保養維護,感謝對岸給我們整補再戰的珍貴時機,否則恐將出現不堪設想的局面。 砲戰開始後的一個半月,是金門存亡的關鍵,在「滅共保鄉」同仇敵愾的激盪下,軍民關係出現出奇的密切,軍人對百姓格外友善,百姓對軍人也敬重有加,戰前的暴力事件、軍民糾紛,芥蒂全消,一心一意投入戰鬥,構築工事用的麻袋正由民間發動全面捐獻,二週內就達到了四萬多條;敬軍勞軍全面展開,在救國團、軍友社、黨部、婦女會、農會的全力配合下,能歌善舞的金門男女青年江漱清、黃永標、李世琅、黃國泰、陳海關、劉翠嬌、陳秀寶、翁珠衣、洪牡丹、許伶俐、蔡麗碧、翟美玉、陳無非、許雨農、許羨昭,加上許紅毛、許明源、蔡振益、蔡良善、蔡廷銓等人帶領的「太武」「瓊光」輕音樂隊,分組巡迴碉堡陣地,向奮力還擊的將士們表達崇敬的心聲。 九月七日在運補最艱困的時候,美軍宣佈派軍艦參加護航,軍民士氣大振,筆者以亢奮的心情與好友到後湖海邊想一瞻美艦的雄姿,想不到料羅灣只有我們海軍的船艦在砲火中冒險運補,美艦竟然遠在三海里之外的水平線下,仰天一嘆,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堅實的保證。 後方同胞對前線的支援給我們無上的鼓舞,而時任國防會議副秘書長的蔣經國先生,三度親冒砲火銜命轉達層峰指示,慰問軍民同胞,才令人由衷地感念。九月十五日凌晨由馬公乘軍艦,抵料羅灣已漫天砲火,改乘小艇由溪邊上岸,在柯遠芬將軍陪同下馬不停蹄走遍全島,下午三時在金城莒光路慰問父老,四時在基督教堂隔壁召開安全會報,五時卅分巡視時在北門洪家大宅毗鄰的縣黨部與救國團,筆者當時在場,倍感親切。十月二十二日經國先生砲戰後第三次訪金,上午十時由柯遠芬將軍陪同,主持黨部救國團的工作會報,開始不久,一群砲落在附近,聲音震耳,研判不出百公尺,柯書記長兼支隊長及黨部主委謝廷森一再催請始移入防空洞繼續進行,經國先生自始神情自若,參加會報者除黨部同仁外,救國團有第一組組長劉樹海上校、第三組組長高經武、視導郭堯齡、幹事粘振友、李萍及筆者。 四十五年是歷史一霎間,人生一大段,撫昔追懷,深感鄉親英勇沉著比美將士,足為思齊的典範,我們永遠感念,永遠欽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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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時的其他戰鬥任務
依民防總隊部統計,自四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起至四十八年四月三十日止,總計動員岸勤工作人員共七三五Ο人日,擔任碼頭軍裝卸駁運人任務。 八二三砲戰由於民防隊配合國軍作戰,才贏得八二三最後的勝利,八二三的勝利才使得台澎地區利用這幾十年來的安定,促進了它的經濟繁榮、社會的民主自由,台澎地區的這些成果與八二三砲戰的勝利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就這一角度來說,金門民防隊的犧牲奉獻就值得記上一大筆。 十八、戰時的其他戰鬥任務 砲戰期間,金門的民防隊除了輪流到碼頭搶運物資外,也隨時待命撿拾包裹,符文敏先生回憶說:「當時軍方為突破中共的封鎖,除了從海上運補外,也加強空投任務,空投的地點主要在昔果山教練場和東西村舊機場。當時部隊是為了保持戰力,百姓能做的就交由百姓來負責。飛機空投之後,附近待命的民防隊必須迅速的完成撿拾工作,然後交由部隊處理。當時軍令是不能違抗的,所以雖然在敵人的砲火下,民防隊也只有硬著頭皮去完成。」 邱仕財先生回憶說:「民國四十六年我調小金門后頭村,四十七年剛好遇到八二三砲戰,中共以砲火封鎖金門,砲火非常猛烈,連續砲轟了四十四天沒有停歇,企圖阻絕金門民生物質的補給,當時台灣對金門的運補船,由美軍第七艦隊護送至海峽中線,運補艦駛到外海,再從運補艦放下水陸兩用戰車,車上載運民生物資搶灘;或征用漁船,運抵料羅碼頭。那時民防隊的任務很重,每一民防中隊輪流負責灘頭搶運工作。那時對小金門強力運補,主要的運補方式是用飛機來空投,每遇飛機在天際出現,中共火砲立即射擊,直待飛機消失才停歇。小金門的民防隊則需在砲火下撿拾空投包裹,戰時民防隊執行任務和部隊是一樣的,不能推拖延誤,否則軍法審判。」 砲戰期間,除了已經出任務的民防隊外,其餘的民防隊也必須隨時待命,黃平生先生回憶說:「(砲戰)不久,民防隊開始集合了,集合的哨聲此起彼落,副村長的吆暍聲響徹雲霄,我們在祠堂前分區隊集合。那時民防隊已經有槍了,不過當時的槍枝很少,一個村莊大約只有二十多把,一般是發給較為年輕的隊員,例如我就發了一把。民防隊集合完畢了,然後開始分派任務,有的分派站衛兵,有的分派巡邏,有的分派挖壕溝、挖土洞,未分派到任務者則集中待命。」「副村長對挖壕溝、挖土洞的要求非常嚴格,一定要挖深三公尺以上,足以承受砲擊的震動,才算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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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文藝營記實
第一次報名參加全國巡迴文藝營,心中之興奮不言可喻,我還集合了家中喜好文藝的晚輩一同前往,我是散文組,另有小說、詩、戲劇、電影組,除共同部分外,我僅記錄屬於我的散文組A班的精彩片段。今年配合桃園文藝季,全國巡迴文藝營由聯合文學在銘傳大學舉辦,共吸引了四百五十位左右的文藝愛好人士共襄盛舉,我們四人大概是離島金門的代表吧!坐飛機、坐計程車、坐火車、坐接駁車才到報到地點│體育館。八月七日早上先量體溫、報到、將行李放至宿舍,稍作休息,九點四十分抵達各自的教室進行編組,只見輔導員滔滔不絕的說了些規定、注意事項後,班導師出現,她是廖玉蕙老師,算代課老師,但代全職,因原導師蔡詩萍臨時有事,換她代打,她是強棒無庸置疑,但臨場換將就是缺憾。另一個不足之處是我們並沒有善用這段時間讓學員間好好認識,以致到離營後我仍不知道我們班到底有多少人(還有就是師資事先保密,所以我仍存有一絲希望可以在教室中看到吳鈞堯,可惜希望落空。)上午十一點在體育館地下二樓開訓,除了滿滿的學員及各班導師外,就是各級官員了,文建會某處長期望大家工作有品質,生活有品味,著重修為、品質及閱讀習慣的培養;桃園縣文化局長談到文學的進步就是國家的進步,地方政府雖然能力有限,但支持無限;銘傳大學校長期許大家以發揚文學為己任,向老師學習文藝造詣,散播文學種子,等待開花、結果;而聯合文學張發行人形容這次研習營有明星化師資,開放、開朗、自由、活潑的氣氛,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等,而全場學員四百五十二人中,下自十二歲,上至七十四歲,包含各行各業,可見文學路上並不孤單。 下午第一節為導師廖玉蕙的課,A、B班合上,主題是「收與放│散文創作中情感的掌握與拿捏」,首先談及小說、散文、詩的分界不清,但最好的散文應該要有詩的光澤、有小說的結構,散文作家就好像在翻肚臍眼給人家看,除非長得與眾不同,除非翻的姿勢特別,否則哪來的吸引力?散文題材大部分是自己的感受、個人思想,散文要能引起共鳴、豐富人生、境界提升(打開一扇窗),余光中寫「我的四個假想敵」多有創意!散文可以是止傷療痛的過程,可以是情意的開發,有的時候只是選擇角度的不同│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有人說「散文之道無他,簡單而已!」這樣一來恐怕就陷入文學發展的困境了,所以要多聽、多方涉獵,在情感未沉澱是沒法有好作品的,老師穿插生活化的笑語,讓人回味無窮。第二節任課老師王浩威,主題是「心理學與散文寫作」,內容較嚴謹,因此氣氛也較沉重些,透過個案生命、處境提供寫作題材的思考方向,寫作經驗通常要從自己開始,可是「自己」的故事用完了時怎麼辦?一個作品可以看出作者的性格,某個程度上可以拿來做診斷,人永遠沒辦法寫出全部的「真」,通常也只是選擇性的不說謊,但是想像是無罪的,而與心理學相關的寫作是「真人不露相」的。接下來是「習作」時間,無奈大部分的學員都怕「當場寫」,所以變成交換意見,而大部分是聽班導說,有人如此稱她│對荒謬微笑,看來她的敏感方向與眾不同,要捨才會有得,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隨時學習是大家努力的方向,藝術、文學是混合的東西,「蒼蠅之微、宇宙之大」都可以入文的。 第二天早上是廖鴻基老師的「海洋文學」,他三十歲前都在向語言、文字挑戰,有教授形容他是「講海洋,眼神一亮,話就多了。」他覺得陸地生活讓他僵硬、有挫折感,而寧可做個「討海人」,租船在七星潭、海中繞,關掉引擎,寫筆記,親嘗被海豚包圍的滋味,世間有幾人有這種幸運見到有個寬廣的舞台,四、五千個演員為一個人做表演,面對大鯨魚時會高興的顫抖,不停的打電話把這難得的好心情與朋友分享,連朋友都煩了之後開始用寫的。他只要有一本筆記、一枝筆,就不會無聊,領域的跨越,可以自己去創造。人生像海面有高有低,要浮在水面上,不要沉沒谷底,人類的任何藝術成就都比不上海洋的繽紛多彩,有人說他是魚夫作家、海洋寫作、自然寫作、鯨豚寫作、海洋文學,也許是讚美,可同時也是限制,有個老船長說他「海看那麼多,還學不會海的寬闊。」大部分的我們何嘗不是學不會。有人說「人類對於海洋的了解,遠不如對太空的了解。」海洋不可以預約,但可以預期,他的小孩說得好:「我爸爸的辦公室在太平洋」。我們對鯨、豚、鯊魚等表達善意,就可以縮短彼此的距離,跟野生動物接觸,伸手是一種侵犯的行為。海洋深邃、豐美,值得一探究竟。接下來是桃園縣長朱立倫的專題演講「找出讀書的時間」,一位年輕有為的政治人物果然吸引眾人的目光,他以棒球賽為例談時間的可貴,常常勝負決定在投手、打擊手做決策的那零點一秒;時間的價值掌握在自己手裡,當你會分配時間就不會忙碌,我第一次聽到此一名詞「吞世代」,原來它是形容八十年代的人們,用「吞」的那怎麼消化啊?在美國某地一件因先生是「文盲」而訴請離婚案轟動一時,而現代也出現了「新文盲」│看不懂現代的文章、不懂媒體提供的新聞、搞不清楚表格及數據的含意。所謂的「知識經濟」重點在如何從知識創造、產生價值,「所有的知識四年之內會變成常識」,多可怕啊!我們要從忙碌的生活裡找出一點時間來讀書,不要當新文盲,人生本身的價值是自己能不能成為社會的資產?而非負債,寫作是件快樂的事,很多想法是靠文字的美來表達,而自己則是「有舞台的時候趕快努力,沒舞台的時候也別爭」。 下午第一節由王壽來老師主講「散文欣賞我見」,看得出來他的認真,因為只有他有準備講義,而講義百分之八十是自己一字一字打進去的,真是個負責的學者。他說很多人之所以覺得自己沒有創意,那是因為訓練不夠的緣故,而他也帶領我們欣賞他所精選的好作品中的部分內容,他在國外服公職三十多年,還對中國文學愛不釋手,真值得我們效法。接著我們集體會合在體育館地下二樓,這次學員的動作可真快,也許是特別來賓的光芒凡人無法擋吧!那是時下青年學子的最愛│畫家「幾米」,另外一個是名導演,一開始,主持人稍作介紹後,他們二人分站二旁,進行一場導演與作者的對話,而集眾人目光的幾米一番長談,敘述自己一路走來的創作歷程,看得出他的羞澀,也感受得到他的真誠,尤其一九九五年他生了一場重病之後,對人生有了另一層看法。我們看他的畫冊「地下鐵」,我們看舞台劇「地下鐵」的排練,那是一段音樂旅程,好像從陽光普照的這頭走進地下鐵,出來時變成大雨滂沱的世界,那種遠離城市會帶來距離感、節奏感,果真是個性情中人啊!尤其每講到激動處幾乎落淚,頗為感性的一個人。好像學員們都在等那一刻,等親手拿著幾米的書找他簽名、合照,所以時間一到,兩頭明顯的不同,看得出幾米受歡迎的程度,雖然其他作家也都有讀者找他們簽名,一方面滿足作家的虛榮心,一方面滿足讀者的渴望,而這次真的大排長龍。晚上七點播放「魯賓遜漂流記」,林正盛導演的片子,有點沉悶、有點無奈,那是中年男子的心聲,那更是有別於原著的創作。 第三天,第一節課來了一個極有活力的老師│劉克襄,主題為「自然寫作」,自然寫作最早像巫婆和巫師(原始本能反應),常常有人寫什麼,什麼就被保留下來,紅樹林就是個例子,生態環境運作是一種細膩、複雜操作的東西,而人無法遁逃於天地之間,自然寫作者常擁有豐富的資料,只是不知道如何消化。只有台灣有賞鳥、賞蝶、賞鯨人的存在,中國大陸只有研究員,所以以自然為題材,用科學語言來寫作就是自然寫作,自一九八○年代始已持續二十多年了。下課時留連在書展會場,想著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再不行動恐怕就沒機會買書了,於是拿了二本早就挑好了的書,一本吳鳴的「浮生逆旅」,吸引我的原因之一是其中一篇「金門記事」,另一本是王禎和的最後一部小說│兩地相思,第三本純屬意外,書展現場出現「蔡詩萍老師等一下會來到現場,請學員們把握機會,他的書有:::。」我心想,三天都沒找任何老師簽名,現在原導師出現是機緣,於是找了一本「不夜城市手記」,然後找他簽名時聊了一下話,我跟他說明我原是他那一班的學生,他問了些話後說等會兒會到教室跟同學致意,滿多才多藝的一個人。第二節談「散文的專制」,由「女」老師張惠菁主講,這是我們班唯一的另一個女老師,既年輕又多才,年紀輕輕已幫楊牧作傳。因時間的關係,每個人都會面臨共同的困境│生、老、病、死,所以要學著理解別人文章的感情,同時學著自己面臨問題時如何解決,生活和作品的關係好比生活壓在作品的力量,如果能夠打開閱讀的視野,就能「貼」近生活,散文可以是自己與世界的關係,也可以是自己和自己的關係,而作者的氣質會影響他如何看世界,每個作者有自己的「收納櫃」,有些記得,有些遺忘,到了某個時間點又會記得,不同的作者會碰到不同的困難。感覺和文字之間的對應關係未必一定密合,換一個眼睛看世界,不要等待世界的「大改變」,它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一句話形容得好:「人生的好玩就在不會被寫成定本的書」。 下午第一節課是藍博洲老師的「散文的輕騎兵」│散文之一的報導文學,大陸稱為「報告文學」,是一種新興文類,重點在直接取材現實生活,具有典型意義的真人真事,經過適當的意思加工(根據事實的前提),迅速即時的表現出來,它是用文學的手段直接報導現實生活的一種文體,它是「用腳走出來的」(到現場),它須收集資料再做採訪,要對背景先有所了解,有準備才能追問,它絕不是一次性的消費(採訪)。第二節談「六○年代以降的女性散文」,由陳芳明老師主講,他對六○年代以前的男作家侃侃而談,而要舉女性作家卻是屈指可數,男作家的作品大多是懷鄉、反共,屬時間的流動,而六○年代以後的女作家則大半屬空間盛大、家庭、物價、處理情緒、感情等;男作家偏重大格局,太大反而空洞,女作家以小博大,而這正是文學寄託的所在,「八年抗戰」一定是男性散文,「浮世繪」屬女性散文。現代主義因為語言貧乏,以前寫不出真實的自己,而開始改革語言,余光中說:「今天的天空非常『希臘』」、「我要把中國的文字拉長、壓扁。」六○年代張曉楓開始拆解文字,一個夢、一個想像都可以成為散文,她投入了個人的經驗,因為想像是無辜的、無罪的。張讓、簡媜、張愛玲:::,八○年代女性作家大量崛起,文學是不受國界、時間影響的,就像影響法國美術史的有荷蘭的梵古、西班牙的畢卡索一樣;九○年代生態作家、旅行作家興起。台灣文學不容低估,所以對女性想法要改變,閱讀也要改變,尤其現在還有「網路文學」,所以「只要想像沒有死,文學就永遠存在」。 三天兩夜的文藝研習營在頒獎聲、鼓掌聲、笑聲中結束,上台的大半是青少年朋友,正是「文藝青年」吧!沒有虛度,充實的感受洋溢著,也許背上的背包背著的已不僅僅是來時的行李,更多的是那無法衡量的精神行囊,全國巡迴文藝營二十年了,我首度參加,有些遲,但畢竟已付諸行動,我這顆種子有沒有開花結果的一天未可知,但做了就不會後悔!告別銘傳大學、揮別桃園火車站,我們帶著疲憊卻飽滿的心朝來時的路走去,回各自的崗位上繼續走在文學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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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掀起男人女人的戰爭
家裡成員就老公和兩個兒子,我是唯一的女生,因此我可以說是住在「男生宿舍」裡的「弱勢團體」。 說我是「弱勢」竟是為「馬桶」這檔子事! 記得大兒子二歲時我訓練他小便,那時還沒買小馬桶,大人的大馬桶又太高,一時就近拿了紙杯權充「便池」,我學著以前看過大姐為孩子把尿的樣子蹲著吹口哨,不知是哨音吹得噓!噓!漏風又無力,兒子聽不下去,還是兒子存心考驗我耐力,他不尿就是不尿,偏就在我決定放棄時,他噴出小水柱澆了我一手一臉,自那時之後,我家就進入了「馬桶戰國時代」。 老公自告奮勇說要負責教兒子小便:「男人的姿勢要男人來教才正確」他豪氣干雲的說。 買了小馬桶,父子倆三不五時就「相招去放尿」,「一人一桶」父子倆快意無限,很快地兒子就學會自己小便了。但問題來了,老公不在家時,兒子要尿尿也會「招」我一起去,當他發現我和他的姿勢不一樣時,便吵著我也得跟他一樣用站的才行,這:::。而且我又發現老公根本沒有教好他,他老是不瞄準所以「水花亂濺」,洗廁所很煩ㄋㄟ! 戰爭開始!為了洗廁所問題,我和老公、兒子討論多次;總是他們父子勝出,等到小兒子也加入時,我的「苦日子」才真的來了。小兒子除了尿布時期,幾乎一開始就站在小板凳上跟著他爸比和哥哥上大馬桶尿尿;家裡最驚悚的畫面就是:三個大、小男人門也不關地便一起圍在馬桶前自詡為「超級無敵三槍神射手」:「準備攻擊──發射!」一聲令下「萬箭齊發」,接著是他們很有「男子氣慨、快意豪邁」的笑聲;當然馬桶四周「落雨成災」就不干他們的事了。 「拜託你們『瞄準』一點好不好?而且上廁所前要先順手把馬桶座墊掀起來,每次都害人家坐下去一屁股溼答答又臭摸摸,你們都沒為女性的立場設想」我向老公提出抗議。 「為什麼不是妳上完廁所順手把馬桶座墊掀起來?如果妳順手掀起來就不會有這個問題,是妳沒顧及男性的角度」向來好說話的老公這回竟例外的表現出「強硬」的態度。 嘿!原來男人和女人最初的戰爭是為該由誰「掀起」而產生的。 他說得振振有辭似乎有理,但我的重點不只是該由誰掀起才合理,而是這三個靠我「款待」的男人是不是尊重我?是不是顧及我的感受?我要的只是一種被尊重的「奇檬子」罷了!但是我們家的大、小男人可不理會這事兒,因為他們不用洗廁所;而我每洗一次廁所就「抓狂」一次,但老公就會說問題是我在「事前」放下,「事後」又沒掀起,而不是他們「事前」沒掀起,導致「事後」產生的問題;問題又回到原點! 「你若能以身作則把兒子教好,將來他出門在外也才能學會尊重女性呀!」我曉以大義地說。 「再不,以後廁所都由你們來洗好了」我使出撒手 了。 「喂!妳公報私仇喔!」老公緊張了!但仍和兒子「劣行不改」。延宕甚久的問題,終於在我自椅子上摔下來之後有了「轉機」───。 那日為了自衣櫃頂上拿一床床罩下來更換,站在高腳椅上一沒踩穩竟摔個四腳朝天,手臂嚴重拉傷無法舉起,連梳頭、作飯、寫稿都沒法作了。家裡這三個大、小男人平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忽然得「自力救濟」,自是叫苦連天。我呢?「因禍得福」過了好些天「頤指氣使」的女王般日子,我承認我的「囂張」行徑是「挾怨」而為,存心藉機「治治」這三個男人。 「喂!兒子!尿尿要尿準一點不要亂噴啦!你知不知道爸爸洗廁所很辛苦ㄋㄟ!」我躺在沙發上翹腳看書,聽到老公在廁所裡教訓兒子。我知道我勝利了。 姐姐妹妹們!妳們家的馬桶座由誰掀起?噢!我看還是別問,免得「掀起」你們家的戰爭,你們家的男人會批我唯恐天下不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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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統仔山頂的無頭鬼
時值農曆七月,「老大公」及眾好兄弟,開心放一個月長假,返回陽間接受供養招待之際,不禁令我想起民國四十幾年,座落於浦山的長福里與金沙橋交界的山丘上,有一突起石壘小山丘,村人均稱之為「統仔山」,當年國軍在山凹間,構築一處碉堡,並編配一班清一色的外省兵駐守,據說某日湖南籍的班兵甲,因抗命罪,遭山東籍的班長,命令四名班兵,將班兵甲壓制地上,山東籍的班長,隨手掄起一把構工用的圓鍬,在碉堡洞口,便砍下班兵甲的頭顱,由於當年戒嚴軍管,施行單行法,觸犯所謂敵前抗命罪,唯有處死一途,概因班兵甲冤死,或心有不甘欲思報仇,據傳該名劊子手班長,過不久竟在碉堡內,毫無原由的舉槍自殺,而參與行刑的班兵,不是身染重病,就是得了失心瘋,該處碉堡概因流年不利,不久便被軍方撤守,任由荒蕪長草。 話說無頭鬼的由來,應是班兵甲冤死,怨氣重,有冤無處伸張,變成無主孤魂,又乏人超渡,無法輪迴轉世,故魂魄便不由自主,在其熟悉的「統仔山」四處飄泊遊蕩,增添一條戒嚴軍管底下的枉死冤魂。而時局不好,軍方無端造的孽,鄉人百姓便要無辜的替其承擔驚悚不安的後果。 記得當年環島北路,雖已闢建完成,惟仍屬泥土路面,坎坷難走,所以鄉人日常行走的路徑,便選擇較為便捷的「統仔山」山路,當年鄉人營生不易,臨海村落,便靠採蚵捕魚謀取三頓,俗稱「海墘腳」子民,而無海可靠的村落,當時尚不時興種植高粱,故泰半種植四季時節的各種蔬菜,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便是鄉人當年的生活寫照,日常收穫的不論魚、蚵、菜蔬等成果,要變現賺錢,便祇有往離村落最近的沙美市集送,所依靠的交通工具,便是扁擔、籮筐,外加一付孔武有力的雙腿。 前幾年電視劇上演一部挑伕,描寫清末民初,先民為生活的艱辛拚搏,孰不知時至民國四、五十年代的家鄉金門,鄉親們的辛勞,絕對不遑多讓,且每家每戶,皆出了好幾名出色的「挑伕」哩。再談「統仔山」的無頭鬼,自從軍方碉堡廢棄後,統仔山四處,便瀰漫一股驚悚,靈異的無頭鬼現身之說。 有一年清明節前後,鎮日春雨綿綿,大約清晨三點多,鄉人「豬哥成仔」,挑一擔菜花,欲往沙美市集趕早市,途經「統仔山」碉堡,概因尿急放下擔子,往碉堡的草欉走去,正欲小解,不經意抬頭看到一名身著破舊軍裝,頸部以上無頭顱的怪胎,左手提著一顆眼睛睜得大大的頭顱,站立在廢棄的碉堡洞口,一動也不動,嚇得「豬哥成仔」,來不及尿還沒尿完,拔腿挑起菜擔,也顧不得菜還沒有賣,急忙調頭往回家的路狂奔,一到家門口,整個人臉色鐵青,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聽說事後足足臥病一星期,有三個月不敢獨自赴沙美市集賣菜。 而「豬哥成仔」撞鬼事件,隨即傳遍鄉里,然鄉人為顧三頓生計,又不能因為驚怕,而讓家裡「吊鼎」斷炊,故祗好硬著頭皮,與「統仔山」無頭鬼,展開一場驚悚,比膽量的人鬼大作戰。 又有一日「芋圓嫂」,挑二桶海蚵欲往沙美市集賣,由於婦女普遍膽小,「統仔山」無頭鬼事件,鬧得繪聲繪影,故「芋圓嫂」,祗好邀隔壁賣菜的「風龜忠仔」,結伴壯膽,行經「統仔山」地界,約清晨三點半,依然月光皎潔斜掛天空,星斗昏暗稀疏,突然間從「統仔山」碉堡內,傳來一長串低吟,恐怖的聲音,依稀可辨重覆嚷著:媽呀!我的頭!媽呀!我的頭!當場除了「芋圓嫂」聽到,緊張在後的「風龜忠仔」,亦聽得真確,二人亦真有默契,同時摒除呼吸,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火速三步作二步行,趕往沙美市集狂奔而去,結果僅虛驚一場,平安落幕。 說到驚鬼仍尋常鄉人的普遍現象,然其中亦有異數,並非該名當事人鐵齒,而是他的身份有別,鄉人「憨豬進仔」,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宮廟王爺的「乩身」,據說有識陰界「歹物」的本領,某日清晨近三點,「憨豬進仔」,藝高膽大,獨自一人挑白菜赴市集,途經「統仔山」碉堡,遇到無頭鬼現身嚇人,當場「憨豬進仔」,非但不怕,且放下擔子,破口對著無頭鬼開罵,並恐嚇鬼魂,若膽敢一再惹事嚇人,將用銅針、黑狗血來制煞收服。 可能雙方語言溝通不良,據說無頭鬼被訓斥一頓,眼見嚇人步數無法得逞,最後才悻然無趣的消失於暗夜中,然無頭鬼並未因此而消失,仍然三不五時,在鄉人口中時有所聞,直到民國五十幾年,手推車取代扁擔後,鄉人交通路徑改走環島北路,「統仔山」的山路乏人走動,無頭鬼嚇人傳說,才逐漸被鄉人淡忘,放眼科學昌明的今天,看倌若問我「統仔山」到底有無「無頭鬼」,我的答案是天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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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當天的搶運任務由副村長帶隊,他站在沙包的最高處,觀看中共火砲的何時出口,並利吹哨聲來警示民防隊員採取避難的動作,每當中共的火砲一射擊,副村長的哨音馬上響起,民防隊員馬上找掩蔽物藏身,有的伏在沙包下,有的跳入沙坑中。記得那次許明鴻(現任金門林務所所長)的老爸,他剛剛扛起一包煤炭,就聽到哨聲響起,接著砲彈跟著落地,他趕緊甩掉煤炭跳入海中,幸好沒有被擊中。事後我還取笑他說:『這次你沒有被砲彈打死,卻差一點被海水溺死,那可真的不值得啊!』但是那時真的是沒辦法,在砲火空隙中求生,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還好那時的海水還不是很冷,否則都有被凍死的可能。」 「我們從早上八點開始,在砲火下斷斷續續搬運,澎湖漁船(木船)主要裝載大米和煤炭,每船大約只要搬運半個鐘頭。那時的作法是,運補船一到,人員馬上一湧而上搶運,搶運完後,運補船立即出港,搶運人員則集合在碉堡和沙包堆下休息,等候另一運補船進港,週而復始,直待當天所有運補船卸貨完畢,才得收工。」 「在確定沒有其他的運補船,軍車才來載運我們回家,那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但軍車行經東、西村的舊機場,好像是被共軍發現,火砲就追著軍車打,軍車趕緊停車,民防隊員全數下車尋找掩蔽物,有的伏在沙坑,有的躲到水溝,有的藏到車底,一路走走停停,到八、九點鐘才到達金武台營區(太武山下,中蘭附近),那個部隊煮了一鍋稀飯,還搬出餅干讓我們充饑,飽餐一頓之後,軍車又載我們回到瓊林(村公所),然後我們才步行回到后沙村。」 「當我們走到村口時,看到全村的老小都在村口等候,他們看到大家都平安歸來,每一個人都面露欣喜,內心如釋重負,有的喜極而泣;這與出勤時,每位隊員的家人都愁眉苦臉,有的相擁而泣,場面感傷的情景成為強烈的對比。因為在前一日榜林中隊才被打死三位,每一位隊員的家人都心生恐懼,有錢的人家早就雇人替代了,當時一天的代價是一兩金子;我們這些沒錢的人沒有錢雇人,當然只有自己出勤了。還好這次任務沒有人受傷,我們很慶幸能夠平安完成這次任務。」 許明鴻回憶父親參加搶灘時的心情:「砲戰期間,金門的民防隊都要輪流到碼頭搶運物資,我父親自然也不能例外,據家父轉述,那天他們正卸貨時就遇到砲擊,他趕緊跳到海中。事後,其他隊員對他說:『你跳到海裡,砲彈如果也落到海裡,照樣會死傷呀!』家父回答:『碼頭上什麼掩蔽也沒有,不跳到海裡,還能躲到那裡呢?』老實說,家父能平安回來,真是天大的幸運。記得那次家父出勤後,全家人的心情一直都忐忑不安,祖母更是不停的拜拜,唸誦『阿彌陀佛』,祈求神明保佑父親平安,一直等到家父平安歸來,才放鬆心情,喜極而泣。」 前縣長陳水在回憶:「在我印象中記憶較為深刻的是八二三砲戰時。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共發動八二三砲戰,砲擊的落彈就如下雨一般,而且不間斷持續了四十四天,企圖封鎖圍困金門。在這次戰役,政府為了突破中共封鎖策略,以登陸艇和漁船加強對金門運補,金門的民防隊被編配到碼頭搶運物資。」「那時我已經十二歲,對民防組織有了粗略的了解,有很多民防隊員在那次戰役死亡,有很人因為執行搶運任務而受傷,甚至犧牲了寶貴的生命。我父親和幾個哥哥也都被編入民防隊,當命令一來,我們一家人都哭成一團,因為這一出門,能不能回來,誰也不敢預測,一顆砲彈或是一塊小小的彈片都可能結束他們的生命,所以那時的情景至今仍印象深刻。我父兄參加碼頭運補的感傷情景,其實發生在金門的每一個家庭,那時全金門的村莊輪流到碼頭搶運,只要命令一到,這個航次輪到的村莊,必須派出民防隊三十人、五十人或一百人,就按名冊依序勾選,那時沒有不去的理由,民防隊視同軍人,不去會被軍法審判的,那就是戒嚴時期軍事管制的情景。這是人生中非常殘酷的事實,不幸的卻讓我們金門地區的百姓扮演這樣的角色,這種苦絕非台灣地區沒有經歷過戰爭的百姓所能體會和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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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滋味
我是一個職業婦女,下班時間總是我最期待的片刻,因為,回到家時總是可以吃到一頓香噴噴可口的晚餐(因我有位好婆婆),還有二個小寶貝等著向他們的大美女媽媽報告今天的所作所為。 每次,一下班騎車回到家,尚未進門,二個小寶貝就會聽到機車聲知道我回來了,而衝出門外來迎接我,讓我好生感動,尤其是阿弟總會不時就摟著我說:「媽媽,我好愛你!」聽到如此貼心的告白,一天的疲憊就可不掃而光。雖然,二個小寶貝都非常的黏媽媽,有時也讓大美女媽媽很生氣,但看到二個健康又活潑的小可愛,講著他們自己心裡的感受,陳述著童言童語的思考邏輯與想法時,簡直是讓大美女媽媽是好氣又好笑,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了,頓時就會將那擾人的思緒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吃飯完畢,全家會一起去散步或是騎腳踏車,老大曾跟我說:「媽媽,我好喜歡我們全家的親子時間」。因為他認為這段時間是親子時間,在這個時段每個人都很輕鬆,無所不談,整個氣氛很和諧與溫馨。散步回來,吃個水果,善後工作當然是大美女媽媽負責了,雖然一邊整理這樣累人的家務,但我整個心裡頭卻是暖和和的,因感受到一家人在一起的甜蜜感覺,對凡事都很容易知足的我而言,我想,這就是幸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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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夫子難為乎
好熱的七月天,在七月這個適逢學子「大烤」的季節,夫子們可就「清爽」涼涼兩個月,三伏的大熱天,隨心所欲,羨煞人也!但奇也怪哉!今年有關教育的事,也似乎特別多。 盯著電視機,一再播放著「女老師跪求教育部救救我,我真的好想退休」,感慨特別多,難道當老師的人,也是幹一行怨一行的嗎?在職怨職的嗎?想當年的師範體系,無不是精英學子報考,要不也是代課多年,累積經驗再修教育學分補實缺,在當年師範教育體制內,都受相當嚴謹的教育課程,尤其是生活道德教育,當師範生可能是公費的關係,每天早上跟阿兵哥沒兩樣,早上六點起床,到操場報到,唱「反共救國團團歌」提振精神,再來女生跑操場兩圈,男生三圈,回寢室整理內務、打掃環境,廁所一樣照得打掃乾淨,大伙兒任勞任怨,晚上晚自習還得晚點名,唱「偉大的領袖」後,才回寢室睡大頭覺,當然啦年少氣盛,免不了有爭執抱怨,但每月的動員月會,有讓你發洩提出諍言,那種教育在十七、八歲少年心中,烙印著「良師興國」的使命,我不敢保證大家都是家長心目中的「良匠」,但都是一步一腳印做著教師應做的例行性工作,而這些人在工作上磨了三十年的青春之後,想退個休,很多人都無法「榮退」,都拿著身心病殘退了下來,真是悲哉! 再看著又是拖著一卡皮箱,全省走透透為求一名正式教師的職務的準老師,當著流浪教師,上千人擠十來個缺,為什麼會搞成如此難以收拾的怪現象,只要想修教育學分,人人都有希望當教師,卻是人人沒把握,有人要退退不了,有人要進卻進不來,真是怪哉,緊接著又是大學高學費,又是教改批判,整個教育議題全浮上來,但是該解決該負責的人是誰?看來我們的官員打高爾夫、踢足球是一級棒,而那些失手的壞球誰來檢? 曾在報上看過一則報導,日本的小學教師在日本所有教育機構中,包括幼教、中小學、大學及其他教育團體,小學教師的平均壽命是最短的,為什麼?壓力最大,工作量最多,家長的干預最多,因為教改的關係,老師跟家長的接觸多,家長的干預同樣也增加,如果是善意的溝通,也是增進親師情誼,對學生也是正面學習,更能給予教師了解學生的問題,但很多的事情,往往學生的一面之詞,造成不必要的摩擦誤會,上網批判,更可怕是黑函滿天飛、對簿公堂,有時想來有這麼嚴重嗎?因為有很多事,其實是孩子們爭吵的小事,偏偏有的家長看不開,非理到清楚,判到公正,但是孩子們早就沒事一起玩樂去,最後倒楣的人是誰?就是老師了,千錯萬錯,老師沒善盡教師職責。其實每一種工作本就有甘有苦,看自己的工作態度與處理方式,最主要當老師一定要有高度的工作熱忱,還要肩負高道德的標準,其實我常想老師不是「至聖」,老師也是個平常人。 我真是幸運的人,一想終於可以週休七日,不必再叮著學生坐好站好注意聽講、檢查作業批改作業,一串串做不完的例行工作,就像快樂學習教改連線和基層教師協會演出「超級變變變─老師的一天」,行動劇裡凸顯老師身兼警察(導護)、保母、清潔領班、政令宣導員、收銀員等多重角色和負擔,我整個人就輕鬆得心涼脾肚開,心花朵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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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作醮酬神見聞錄
大概是多重原因吧!從小到大總是對「作醮」之類的事「保持距離」,好似那一直是村中男丁在做的事,這回一方面是放暑假,另一方面則是近來對鄉土關懷之情越深,再加上媽那句隨口而出的話:「要不要去廟裡看一看?」我竟自動的走向「昭應廟」。不知村中怎麼決定要作醮的,不過好似廟裡供奉的諸多王爺、神明中某位的主意,於是乎村中、廟裡會來個二天的「大事」,印象中常是配合某神明的生日而舉辦。 那天,因古寧頭舅媽病逝,媽前去悼念有接近喪宅,回家後即使已過香(壇香),仍不敢走近廟,所以派我提著飯菜到廟前「拜旗下」,當然村中只要有事一定會透過擴音器一再提醒大家,所以趕在人多之前我趕緊前去,跟著嬸嬸們做一樣的動作,大夥兒的飯菜圍繞著直立的旗子,那旗是神明們巡視村中時壯丁們高舉的吧!我跟著在火爐中點香插在祭品中,然後焚燒紙錢,因為人多,得讓出位置給別人,於是匆匆又提著飯菜離開。第二天,好像才是重頭戲,一大早鼓聲不斷,那節奏直讓人覺得廟裡確實熱鬧可期,直到下午,又開始廣播了:大家開始「拜榜下」,我好奇的問媽「什麼是榜下」?媽說那是一大張紅紙,上面寫的是每一家每一戶的人口數及人名,果不其然,我前往觀看時,確實全村人口皆在其中,也許是祈求眾神明能全部照顧到吧!我站在一旁,看各家各戶來來去去,聽他們向神明們的「請求」,出奇的看到有位離廟較遠的人用做工用的「推車」推著飯菜前來,而一旁有人的相機也不約而同的瞄準她,真是神奇啊!而遠方有人在抱怨人手太少,因為還未到下班時間,事實上,他們已經是不分老少,全部動員了,有人抬轎,有人拿旗,準備隨著出巡的神明巡迴全村。然後我們把大門打開,門前擺放圍著布「兜」的桌子,上面放紅圓(閩南語)、香爐之類的物品,而重點在地上擺的東西我好像第一次見到,一桶水、一捆草,我好奇的問媽放那些東西的緣故,媽給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回答:「因為我們拜的神明裡有些是帶兵打仗的,那些馬要吃草、要喝水啊!」我一想,沒錯,廟裡有拜「關公」,確實是過五關斬六將的神將。 隨著越來越多的女生離開廟,我只好回到家中幫忙,沒幫上什麼忙,因為需要幫的是在廟中,而那仍是男生的「工作」,待神明的「動鼓」動了許久,終於「出巡」,我站在門口迎接,可是當「那股力量」(稱乩童吧!我想)接近我時,我竟有些忐忑不安,直到看到一位站在大門前(打著赤腳,當然全部都打著赤腳,嘴巴咬著一支東西,身穿一件紅肚兜),點點頭說「嗯!」「嗯嗯!」,不知怎麼的,我這時才比較安心,也許是感到神明的庇佑了吧!當然更該感動的是看到所有男丁的動員,他們可真的是盡全力在做這件「大事」上呢!晚上,有所謂的「過布橋」,好像還是男生去的,當喊到某生肖時,屬某生肖的男丁就快速跨過香爐,大概也藉此保平安吧!再晚一點有「迎斗燈」,這名詞我比較常聽到,可還是不解其意,打聽之後,大概是隨著鼓聲走向抽中「斗燈」的人家,那人家得自備篩斗、綠豆、筊鏈尺‧‧‧,以及一個罐子點燈直到天明,有趣的是這戶人家將會有喜氣降臨,那就是會生男孩,男丁增添家裡的興旺。 今年,意外的多了解了一點地方習俗,從簡訊中知道十二年一次「海醮」的部分資料,知道那是數十年前因太多海難喪失生命的亡靈,透過神明指示要十二年舉行一次「超渡」儀式,藉此祈福,同時會燒三十六艘紙船,代表對岸的三十六省,可見場面是多麼盛大而有意義,這也是后湖許家的大事。能同時對於保鄉佑民的廟中事又走近了一步,真好!其實心中很想盡一分村人的責任,而不僅僅是做「觀眾」,置身事中才更有參與感,而且一直覺得男女、女男不是漸漸走向平權嗎?難道「男主外、女主內」無法在每一件事上破除嗎?有待努力,如果可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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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戰前二三事
四十七年的七月,海峽兩岸軍事對峙越繃越緊,七月三十一日蘇共頭子赫魯雪夫到北平與中共頭子毛澤東會談遠東情勢並在八月三日發表「聯合公報「之後,中共窺伺台澎金馬之心已昭然若揭,但前後方的青年仍然無視於對岸的軍事威脅,按照既定的計劃,展開戰鬥訓練活動,二百二十名後方大專與社會青年,於八月二日搭乘海軍專艦抵達金門參加為期兩週的「金門戰鬥營」活動;四十七名金門青年則前往台灣參加駕訓隊、水上活動隊、戰鬥文藝營等多采多姿、嚮往已久的暑期活動;三十五名金門中學的青年學子在訓導主任劉先疇老師的帶領下開往台灣作為期半個月的農村服務與勞軍活動;上百名在台灣就讀大專院校的金門子弟則返金與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朝氣蓬勃、活力充沛的青年朋友敞開心胸,神采昂揚地投入熱烈的暑期活動的浪潮中,欣然接受時代的試煉與陶鑄。 戰備的加強與風雨欲來的情勢並沒有因青年朋友的熱情豪氣而稍微鬆懈,對岸的軍事行動越來越積極而頻繁,八月六日,國防部宣佈進入緊急戰備狀態,三軍進入戰鬥位置,金馬全面宵禁及徹底執行夜間燈火管制,民防隊的擔架隊、運輸隊、救護隊全員隨時接受軍勤任務,戰鬥前的備戰部署已悄然完成,隨時迎接戰鬥的來臨。 興高采烈、情緒高昂的金門戰鬥營同學們,連日來頂著炎熱火熾的陽光,展開緊張刺激、動感十足、緊湊熱烈的訓練活動。開訓典禮由司令官兼營主任胡璉主持授槍儀式,學員軍服、綁腿、S腰帶、水壺、鋼盔,全副戎裝,精神抖擻,氣宇軒昂,人人成了英氣煥發的阿兵哥與阿兵姊,胡上將以一貫溫文儒雅的語調,勉勵學員們要利用這難得的機會「認識國軍、認識敵人、認識金門」,把「生活不怕苦、工作不怕難、戰鬥不怕死」的金門精神,帶回後方、帶回學校、帶回家庭,做同學的標竿,做社會的典範,做父母的好子弟,致詞簡明有力,同學們得到鼓舞,也發出共鳴。 營副主任柯遠芬中將雖忙於戰備,但仍然親自主持營本部工作會報,督導訓練課目的實施,第一週,依進度是「金門戰史」、戰車演練、戰場心理測驗、「賈村」攻防演練、心戰喊話、實彈射擊、戰地訪問等項目,第二週的重點是兩棲部隊海上操舟、救生、襲敵、雙舟垂直轉彎、水中爆破、蛙人操、夜間緊急集合、防護射擊、行軍、防護演練,壓軸的是太武山公祭、登山、「毋忘在莒」勒石前勝利歡呼,發表告全國青年書、海印古剎祈福等精采活動。可是,隨著海峽密佈的戰雲與軍事當局進入緊急狀態的宣佈,為了維護這群國家未來菁英的安全與減輕軍事防衛任務的負擔,胡司令官接奉層峰的指示,在最短時間內,以最安全的方式,將金門戰鬥營的同學撤回台灣,胡司令官當然照辦。經過緊急會商,連同返金渡假省親的旅台大專同學,也一併提前返校,否則戰事一旦發生,後果必不堪設想,八月六日,當同學參加「賈村」戰鬥的精彩演練回到金門中學的營區後,在寢室的黑板上(當年以教室作為寢室,蓆地而睡,帳帳相連,聲息相通,汗臭塞倉冥,蔚為奇觀)出現「七日提前上太武山,晚間舉行惜別晚會,八日返台」的告示,大家一陣錯愕,經過營本部的說明,才知道戰事隨時會發生,為大家的安全起見,遵照統帥部指令,在八日專艦返台,比原先預定的日程提早一週,當時筆者在救國團服務不到一年,得此訊息也同感驚訝,因職務僅是助理秘書,不敢多問。倉促間,惜別晚會以金防部的康樂隊擔任主要演出,同學們也提供歌唱與樂器演奏,兩個小時的節目沒有喜悅也沒有歡樂,只有滿場的沉重與濃濃的惜別情緒,八日上船之際,同學們與隊職官相擁哭成一團,大家乘興而來,卻不能盡興以歸,實在是不情、不願、不依、不捨,卻留下永恆的回憶,為砲戰的前夕添畫筆。 為通知就讀大專院校的金門子弟緊急返校,縣政府與救國團聯手全面進行,當時通訊電路不普遍,為了使每一位同學都得到通知,各村里的村長、指導員、幹事、村丁與救國團的團員們,藉地理的優勢與村民聲息相通,「人栽厝識」,真的做到了一個一個的親自告知,絲毫不漏,儘管假期還早,親情未盡,大家還是非常配合地與戰鬥營的同學同艦過渡,金門菁英得以保護,不得不感謝胡司令官的刻意成全。 活躍在台灣各地的農村服務隊金門中學的同學們,從北投的軍營,宜蘭、花蓮、台東的軍營與農村,他們的歌舞節目表達了金門學子的純真熱誠與熱血沸騰的同胞愛與愛國心,他們忘了疲憊,忘了辛勞,一場一場地演出、一地一地的移轉,暫時沒有戰爭的罣礙,卻忽然由救國團傳達提前結束活動,立刻北上候命,事態緊迫,隊員中,顏華威、張碧淑、倪雪飛、林桂卿等,連夜收拾行囊隨隊出發,到台北,國防部已安排在八月十八日搭夜航飛機返回金門,雖有不圓滿的缺憾,可是平安才是大家的企盼。 八月二十日先總統 蔣公由經國先生隨侍乘軍艦於清晨蒞臨金門巡視,並赴小金門召集營長以上幹部訓話,下午返回大金門巡視馬山與獅山砲陣地後,晚間搭機返台。 八月二十二日,參加暑期活動的趙水生、林福來等人搭乘「台生輪」由基隆返抵金門,筆者著軍裝、戴鋼盔、佩上尉軍階到料羅碼頭迎接,並一一護送回家。 八月二十三日參加暑期活動的許乃珍校長、許水澤老師、楊忠敬老師、莊熊水同學、金沙鎮公所洪淼祥總幹事與薛碧月、許羨昭等人,搭船返金,才過漁翁島金門砲戰已爆發,他們一行人奉命在澎湖靠岸,並由救國團安排暫住澎湖水產學校,由於戰況激烈,全島都是對岸襲擊的目標,他們一直困守至十月二十六日中共宣佈「單打雙停」後才解困返金。一個多月來,他們在客鄉異地過著無奈又無聊的日子,在返鄉無期中,每天大家兩眼相對,「白目天師」地捱著不知明天是何日的慘淡歲月,幾次在電影院受人作弄,銀幕上映出「金門速回」字幕,待回到宿舍卻是一場空。由於歷史的糾結,讓戰爭殘害到無辜又不幸的人。莊熊水回到金門,才發現金門中學的同學們已經在政府的安排下疏遷到台灣,他立即原船到台灣,找到易希鎬校長之後,帶領一群初中的學弟們分發到花蓮中學就讀,進入人生的另一嶄新歷程。 八月二十三日傍晚,中共自恃以最大優勢,在兩個小時中,瘋狂對金門發射四萬發砲彈,密集的程度幾乎涵蓋大小金門與大二膽等離島,開啟了長達二十年幾乎沒有停過的兩岸砲戰,近乎神話,更近乎笑話,一場不以擊潰敵人為目的的戰爭,不知史家將如何書寫這荒謬的過程,而金門的住民卻成為砲彈凌虐的對象,金門鄉親的無辜與無奈,何其不幸,竟然在二十三與二十四日的兩天中,承受七萬六千餘發砲彈的摧殘,每二平方公尺,落彈一發,而二十年來,每平方公尺卻被打了二千六百九十二次,金門的鄉親與金門子弟永不低頭,永不退縮,也永不認輸,真是堅韌、堅強又堅定。在砲火中成長的鄉親們,該接受世人的致敬與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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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當我們奮力卸運時,突然來了一群的砲彈,我看彈落點可能就在附近,趕緊躲到小艇船頭放下沙灘的甲板下,其中有一顆砲彈剛好落在船邊爆炸,我們第三分隊(運輸分隊)全部中彈受傷,我被彈片擊中直接命中三、四處,立即倒地不起,傷處主要在頭、背部、頸部,全身疼痛不己,並且血流不止,後來竟暈死過去,最後被送到五三醫院,經過情形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在醫院的初步診治下,我恢復了意識,但五三醫院的設備不足,醫院決定將我後送台灣進一步治療。幾天後,院方決定利用水陸戰車送上登陸艇,但不知何故,中途又折返,我再次被送回五三醫院,又過了好幾天,最後才搭乘軍機到台灣醫治。」 砲戰前期,灘頭搶運頗有傷亡,上級於是下令每戶繳交五個麻袋,用以裝填細沙做成沙包,構築沙包溝。但當時敵人砲火猛烈,林福來女士回憶說:「那天剛好漁船來了,說我們可以分批回去,問我們哪十個人願意先回去,我立刻舉手。這批先回去的十人,男生占九人,女生只有我一人。我們是晚上登船,大概清晨五點鐘的時候,抵達金門的料羅港口,他(船主)就跟我們說:『我們這艘船不靠岸,因為靠近碼頭危險。』他要放竹排讓我們划著過去。我們說『好啊!』這句話才講完,但聞『碰!』一聲;原來那個時候是退潮,我們這艘船未減速,船底碰觸到沙灘因而發出的謦響。就在此時中共的砲彈就像雨一樣,『轟隆!』『轟隆!』『轟隆!』的打個不停。我們只好跳水逃生,幸好船主身材高大,拉我一把,否則我就被海水淹死了。到了淺灘,我就開始用力跑,剛跑到沙灘,一顆砲彈就落在附近爆開,一聲巨響把我嚇昏了過去,待我甦醒時,我已在防空洞裡了。醒過來發現全身都是濕的,船主說:『我去幫你拿皮箱,你把衣服換一換,不然你這樣(會生病)。』我說:『好啊!可是你這樣出去會不會危險呀?』他說:『沒關係,砲火稍微有點停。』結果他出去一會兒,就把我的皮箱拿上來,說:『還好你的皮箱還在,沒有被水沖走!』我說:『怎麼了?』他說:『船被打成兩半了!』原來漁船被火砲擊中分成兩半,還好當時剛好是退潮,上面那截(船)被水沖走了,下面這截還在。後來砲火稍歇,隊部就用軍車把我們送走,臨上車之前又遇到一陣砲擊,砲彈落地『乒乒!乓乓!』的聲響,我們立即躲到卡車下面。到了金城,我在金城大姐家住下來,沒敢再回小金門。當時晚上,隔天白天都一直在打砲,不停地打,像下雨一樣。一個星期後,宣布停火,砲擊停下來了,我公公和婆婆決定要遷台(灣),他們來接我,我們就一起遷台了。」 砲戰期間曾參與搶運的隊員,許明良回憶當日的情形說:「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共發動砲擊,砲火非常猛烈,連續進行了四十多天,企圖利用砲火封鎖金門,幸好政府在事前已經有所準備,百姓很快的躲到防空洞,並沒有受到很大的傷亡。不過政府為突破中共的封鎖,利用軍艦及漁船加強對金門運補,這時候的民防隊則負起灘頭搶運軍需物質的任務,那時候利用輪流的方式,每一個中隊輪流一天,由上級排定輪班航次日期。那時本村依年齡分配任務,年紀稍大的留守本村外,二十至四十歲的民防隊員全部出勤。」 「那一天,我們八點鐘在村公所集合,由軍車運送到了料羅碼頭。我搭乘第一部車,到達碼頭時,首先映入眼簾的一座牆壁全是彈洞的碉堡;等到第二車到,中共的火砲跟著就來了,砲彈『咻!咻!』的聲響,撼動每一位隊員的內心。當時搶運是民防隊先到達碼頭,運補船再進港,物質搶運完畢,運補船馬上開走。中共的砲火主要是打船,其次才打人,那時政府除了軍艦以外,也征用澎湖的漁船,但運補船進港,大陸南太武山的觀測所馬上可以看到,所以運補船一到,中共的火砲跟著就到。政府為了減少運補船被擊中的機率,必須是搬完一船,才換另一船進港,所以灘頭搶運的民防隊只有從早上駐守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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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天女散花
每當聽到現在的動感音樂,還有流行的舞蹈,就忍不住讓我沉醉在往日快樂的情懷裡,那些和同學一起跳「天女散花」舞蹈的日子。 記得五○年代的金門,流行黃梅調的電影,尤其是那一部林黛小姐演的「江山美人」,到現在在「KTV」唱歌仍有不少人會點唱「戲鳳」,曲中大牛的逗趣常是電視綜藝節目的戲碼,可是給我回憶最多的是另一首「天女散花」,我記得小學時好像是班級的舞蹈競賽,我們班選了這個古典的舞曲,同學美人(現改了個更美的名字美齡)姐姐都是舞蹈高手,我們一群年輕的女孩,便相約到她家去學跳舞,為的是班際舞蹈比賽可以拿獎,我們在她家(金城東門)的古厝院子裡,讓她的金喜姐姐和美麗姐姐一起指導,兩位姐姐身段好,手腕輕柔,而且很有耐性,她們都會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示範,還要我們把感情帶入舞曲,臉上要有豐富的表情,要明白歌詞的含意,才能舞出動人的姿影,就是那種顧盼生姿,眉宇彷彿也能在音樂中說話一般的靈活,那時,常常練累了就在古厝裡休息,清風徐來,心也跟著輕鬆起來,美人家的院子種滿了花草,花香就在風中流動,精神很快又恢復;金喜姐姐對我們這些小妹妹用心很多,古典的舞曲那些長長的水袖,都要真功夫,柳腰要如楊柳般的搖曳生姿;我們就在姐姐們的細心調教下,再穿上那些漂亮的古裝衣裳,舞出來的「天女散花」還頗有些韻味,而我們雖然常覺練舞過程有些辛苦,可是每當音樂一響,大家彷彿像仙女一般,舞在人間仙境,快樂得不得了,越跳越開心!我那時唸的是金城國小(現在的中正國小),導師是薛德清,我們班同學和導師的感情很好,所以即使出了社會,也常常遇有聚會就找導師一起參加。 忘了後來有沒有拿到名次,只記得在我們小學的畢業典禮上,我們再跳了一次,得到觀眾最熱烈的掌聲,而「天女散花」之所以讓我難忘,主要是因為後來上了國中,好像也有班際舞蹈比賽,而我們這一群同伴都一起進了城中,於是「天女散花」就再度上演囉!我記得那時候是蔡新國老師帶著我們練習,大家都練得很認真,而我有一次因為母親怕我荒廢學業,阻擋了我的練習,所以後來有沒有去表演,我都忘記了,但是那些一起練舞的日子,卻是滿含甜蜜的滋味。 後來結婚有了孩子,我還常常唱著「天女散花」的歌詞給孩子聽,要不抱著孩子就在娘家的古厝院子舞了起來,那種沉醉的感覺又回來,自己好像是「江山美人」戲裡的仙女,在天庭賞花吟曲一般!那些喜歡聽黃梅調的日子,是這樣伴著我們一起成長! 「天女散花」好像有一個是主角,旁邊有六個仙女陪著一起跳,每個人手持一個裝滿鮮花的花籃,開頭第一句的歌詞是「鮮花開放滿:::天::庭:::」,是黃梅調的曲子,有些音是拉長著,讓人覺得有繞樑三日的餘音,而那些穿著薄而輕的舞鞋,走出細碎的蓮花步,加上長袖長裙的飛舞,我們雖是青春少女,卻是已有婀娜多姿的嬌美儀態,能夠把天女的神韻表達幾分,頗覺欣喜!如今三十多寒暑過去了,回味起來才發現我們那個年代就知道,除了課業,活動也很重要,而且重視鄉土文化的傳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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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護送忠魂的無名英雄
日前和幾位老朋友到太武山海印寺進香,路過太武山公墓時,我們順道進入忠烈祠,向為國捐軀的英勇烈士們致敬,當時同伴老友林克崢先生,當場紅了雙眼,他說一則為這些烈士們,當年犧牲的淒慘狀況而難過,再則是為了另一群在砲火下埋葬這些忠魂的戰場伙伴們感到悲哀,如今他們大多凋零老去了,所剩的也寥寥可數,雖然只是一群民防隊員,但所擔負的任務,誰敢說會比正規軍隊少!所處的危險和軍隊會有所不同嗎?想起來心裡無限的感傷。 林先生當時是民防隊金城大隊北門中隊第一分隊分隊長,他所帶領的是一支北門中隊精英,個個身強體壯,平時公差、勤務、出操、打靶也都是箇中好手,吃自己、穿自己、替國家做事,人人都毫無怨言,有時稍有不順上級意思者,還要受軍法來恐嚇,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已經過了四十五個年頭了,如今有誰能記得這群不被承認的戰場老兵呢?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廿三日下午,當砲聲響起時,同時中隊部也主動敲起了緊急集合鐘,這些人有的在山上種田,有的在郊外做工,不分那個行業,大家主動放下手上的工作,拿起那枝七九步槍,趕到中隊部集合,指導員馬上分配任務,個個就戰鬥位置,誰能說這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中華民國軍隊呢? 是晚砲聲不曾停過,隊員有的放哨,有的巡邏,有的救火,有的搶救傷患,大家整晚都不曾闔上雙眼,凌晨二點多,上級來了緊急命令,命第一分隊緊急集合待命,過了一會兒,來了三部中型吉普車,第一班由班長王英本先生帶領上了第一部車,直開到太武山防衛司令部的水上餐廳旁才停車,領隊的軍官,命令隊員快速下車,進入旁邊的碉堡待命,那時天色漸露白光,眼前曾風光一時的水上餐廳,已變成了一片廢墟,據說在那裡犧牲了三位副司令官,沿途所見無不令人毛骨悚然,過了一會又來了三部中型吉普禮車將停放在坑道裡的三具棺木抬上禮車後,十位隊員分座在棺木兩旁,車行到三谿橋附近的汽車掩體內停下,人員在路溝裡就地臥倒,隨之的是飛機降落聲和砲彈爆炸聲,所交織成的一首戰場交響曲。一番狂雨的摧殘後,砲聲漸漸稀少了,人員又上了車,直接開進機場,停在飛機旁,隊員們快速將三具棺木抬上飛機停放妥當,然後全部上了其中一部車開到太武山公墓和第三班隊員會合,開挖墓穴,第二班由班長石江堂先生率領到五三醫院(尚義醫院),將死亡的官兵遺體,裝進忠魂袋送到太武山公墓,交給第一班和第三班隊員埋葬。 在砲火下工作的滋味,可用驚心動魄,和酸甜苦辣來形容,當砲彈打來時,只好將墓穴當做避難所來使用,砲彈打別個地方時,我們就得拚命趕工,肚子餓了沒東西吃,只好派個人到附近甘藷園裡找些地瓜來充飢,口渴了到旁邊溪流找些泉水來喝,當汗流浹背時,就跳到溪水裡沖個涼快,我們真是一群「天公仔子」,不解到底是境王上帝公保佑,還是這些烈士們的神靈幫忙,一天下來雖然匪砲三不五時的打來,但是三十幾位隊員們都還毫髮無傷又平安的死裡逃生。太陽下山後,隊員個個筋疲力盡,但是那位軍官還不肯送大夥回中隊部,分隊長在那種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提出交涉,最後總算見著了營務組組長,當組長了解隊員們的請求後,便說:隊員出任務一梯次是一星期,你們就在公墓旁找個掩體紮營,至於三餐就請你們中隊部派人送來,最後還加上一句「這是作戰;是命令」。了解任務後也只好認命,分隊長回到太武山公墓時,其他的隊員則都先行由公路兩旁路溝跑步回中隊部了,指導員看到了隊員跑步回來而不見分隊長,問明狀況後即大發雷霆,怒斥「你們好大膽,戰場上沒有命令就自己撤退是要槍斃的,你們還不快跑回去」,還好這時那位軍官和分隊長趕了回來,並告知;他已經向上級請示過了,你們今天都立了大功,所交負的任務也都圓滿完成,今晚先休息一晚,明晨再派車來接你們,這下大家才鬆一口氣,也才放下免被槍斃命運的恐懼心情。 筆者有幸,民國五十三年接任該分隊長職務,每當出操或演習,大夥兒集合在一起時,老隊員們都會講述當年出任務時的種種事蹟,茲值八二三砲戰四十五週年紀念日,僅以此獻給當年出生入死的無名英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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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浯島牧馬雄風
民國四十八年,先總統 蔣公蒞金巡視,指示成立牧馬場,負責改良舊有矮小的馬種,發揚開浯恩主陳淵的牧馬雄風。第二年七月隨即成立金門牧馬場,引進外國大型種馬及種植優良牧草,在此一政策指示下,民國五十七年曾經培養出一匹鬃毛光亮,體型魁梧,胸寬體長的駿馬名叫「金來」。牠行走時後蹄超過前蹄,奔跑時馬蹄輕快,如凌風飛馳,一點五公尺以上的獸欄,輕輕一躍而過,落地輕盈,姿態優美,是牧馬場設立以來所培育出最好的馬匹,據當年后里馬場馬政專家的鑑定:在后里馬場飼養的三百五十匹馬中,找不出一匹如「金來」般的好馬。這匹馬後來被送往台灣,計畫參加當年在加拿大蒙特婁舉行的奧運馬術競賽,可惜好馬通常都是桀傲難馴,由於「金來」無人能駕馭,被當成劣馬轉賣他處,終於死於異鄉。 ◆不絕如縷的牧馬傳統 金門牧馬場直到民國七十四年九月,與農試所的畜產課合併,成立了金門畜產試驗所。但地區百姓仍慣稱為牧馬場。現有馬匹十餘匹,圈養在柵欄內,欄內糞泥滿地,寸草不生;欄外則芳草鮮美,綠野千里。馬兒就這樣與草原分隔,惆悵地走入歷史。傳統雖然式微但幸未中斷,根據縣內的耆老口述,約在民國五十年左右,金門縣運動會經常有跑馬比賽,早期的賽馬場地已知者有以下幾處:第一處為大甲場,原址相當於現在的自來水場、議會、警察局這一帶。而最為人熟知者是金門高中運動場,原址在民權路上,金門高中彩繪圍牆內。第三處為金沙浦邊,鶯山廟前沙灘。從後浦通往沙美這條筆直的馬路,也是早期著名的賽馬路線。當年參賽者只在馬背上墊了一塊毯子或麻布袋,以跑直線或繞圓為主。第一個口令:預備,第二個口令:翻身上馬,第三個號令一響,參賽者用兩隻光腳丫子往馬肚一夾,馬兒便奮力向前衝!這種比賽方式,雖有些粗俗,但生命力十足,正所謂「俗擱有力」。因為規則簡單,不需複雜昂貴的裝備,不講求特定的馬術動作,非常平民化,這也是先民皆是騎馬高手的重要原因。 金門現有養馬人家約有十餘戶,連同畜試所馬匹約五十匹左右,養馬目的皆屬個人休閒活動。私人馬場有四座,其中有會員參與者,全島目前為止,僅有位於庵前的豐蓮山休閒馬場,共有八匹馬供會員騎乘。每到傍晚五點左右,許多喜愛騎馬的會員皆來此享受騎乘的樂趣。附近另有一座亞昌杉馬場,由三位熱愛馬術的年輕朋友組成;下埔下馬場,環境優美,是騎者與馬兒夢寐以求的天堂。 從參與騎馬活動的成員來看:兒童比率遠多過成人,換言之,騎馬與很多技藝一樣,年齡越小,學得越快,越早學習,越能體會箇中樂趣。很特別的是女性遠多於男性,並且藝高人膽大,勇於嘗試,對騎馬活動的興趣遠大於男性。根據觀察與訪問所得,騎馬活動之所以吸引人有以下幾個因素: 地區缺乏刺激而又有挑戰性的動態休閒,騎馬正好彌補此一缺失;自古以來馬也是人類忠實的朋友之一,聰明又有靈性的動物,一般人對馬有強烈的好奇、興趣與喜愛,而小孩幾乎都不怕馬。騎馬時,來自各方羨慕與崇拜的眼光,愈發使騎士感覺既威風又神氣,人愈多愈願意表現;而人馬之間的協調,帶來的韻律與奔放的美感,常會給騎士莫大的滿足與成就感,騎馬徜徉在草原上,使人心胸自然開闊。許多人對馬又喜歡又害怕,一但克服了害怕的心理,就會喜愛這項活動,並產生不服輸的心理,別人會,我當然也會,是對自我的期許和挑戰。 馬場往往也是良好的社交場合,來馬場休閒的會員常都是全家出動,因此在這裡可認識許多新朋友,成為大人交際,小孩玩耍的場合。 騎馬是非常好的休閒活動,但在上馬之前必須先對馬有基本的認識,譬如絕對不要站在馬屁股後面,免得牠看你不順眼,踢你一腳;初次騎馬一定要有馬場工作人員或熟悉馬性的人協助,以免發生危險。多接觸、多吸收相關知識,或請教專業的教練指導,才能充分享受騎乘的樂趣。 關於金門馬我曾鬧過一個笑話:今年四月份參與古寧頭的石蚵文化節,我們設計了鴛鴦馬做為開幕式:需要一位當地的村民牽馬進場,首先徵求村長的意願,他一口拒絕,並推薦另一位早年養過鴛鴦馬村民,公所的一位民意代表看了我的開場設計後,哈哈大笑,並斷定絕對沒有人願意牽馬,因為金門有句罵人的話:牽馬去見王爺,叫誰牽馬就是叫誰去死的意思。果然村長傳來消息,沒人願意牽馬,因此到了活動當天,只好由馬場主人親自出馬。 在料羅灣長泳活動的第一天黃昏,馬術籌備會的朋友們舉行一場傳統趣味性的飆馬競賽,成人組與少年組,這項比賽規則為光腳丫、無鞍具,徒手翻身上馬,輸贏不是重點,主要目的在重現金門傳統的賽馬風貌,因此光腳丫、著紅短褲的參賽者,聽到起跑號令時,人人策馬奮力向前衝,短短來回兩百公尺,選手跑得意氣風發,圍觀群眾也很興奮,這可是自民國五十六年第三屆縣運後的第一遭,賽馬在金門已中斷了三十六年。縣長在馬術總教頭李新德爺爺的協助下,騎上了馬場一匹最激動敏感的快馬「中秋」,在沙灘奔馳,我請縣長小心,他則回了我一個眼神:你太小看我了!可不是嗎?他的祖先可是馬上英豪呀!貴賓許信良先生也騎著「小黑」在海灘來回漫步,這種體驗想必令他難以忘懷。以金門的傳統騎馬方式,加上地區自然與文化資源,若能善加規劃,金門必能發展成愛馬者的天堂。 ◆騎馬夢幻曲 馬路!馬路!原來路是為馬兒而設的,只是時移世轉,馬兒走在現在的大馬路上,與車爭道,真是險象環生,一匹年幼的小迷你馬,趁主人不注意跑出馬場過馬路時,被車子撞斷了一條腿;馬兒前往海邊洗澡,與眾多車輛同行,常會驚慌失措,躊躇不前,多虧駕駛人耐心禮讓,但也為駕駛人帶來不少困擾,因此為馬兒規劃一個專用的馬路,提供騎乘的安全和樂趣,這將是金門恢復與重視傳統文化重要的象徵之一。期待不久的將來,地區能有騎馬專用道路,充滿金門風味的馬車在綠色隧道中穿梭,悠哉遊哉的帶領遊客,在傳統聚落或古蹟中尋幽訪勝。因此地區傳統牧馬產業嘗試定位如下: 目標一:騎馬休閒 許多來馬場參觀的遊客或採訪的記者,都對馬場內的身手矯健的大小騎士讚不絕口,直誇本地人好幸福,有如此好的騎馬環境,尤其對無鞍具的騎乘方式,感到特別新鮮有趣。由於馬場並沒有正式對外營業,故許多遊客都是由於好奇、無意中發現馬場的存在。日前有兩位自助旅行的年輕朋友來到馬場,我們招待她們騎馬、餵食,看剛出生的小馬,和鼓著大肚子準備生產的母羊;第二天清晨,帶她們到田浦海邊大花崗岩上吃早餐,到溪邊游泳玩水,她們樂得直呼下回還要再來,告訴馬主人,下回住民宿,請馬主人一早帶她們到馬場,黃昏時再把她們接回民宿即可,她們認為這種定點式的旅遊,才是紓解壓力最好的休閒。 當前金門地區最具歷史意義的養馬機構就是畜產試驗所,其前身是民國四十九年,奉 蔣公指示成立的金門牧馬場。該所現有十餘匹馬,和相關的設備,豐富的資源,閒置不用,十分可惜;地區專門提供青少年休閒娛樂活動的組織,首推救國團的青年活動中心,若能結合彼此的資源和功能,開設騎馬夏令營,延請馬術教練開班授課,將可提供地區民眾與海外人士,極富吸引力和挑戰性的休閒活動;其次最近騎馬休閒的風氣,在有心人士的推廣下,已愈來愈蓬勃,騎馬人口日益增加,相對於現有的馬匹與場地設備,已經無法應付遊客的需求。如何規劃合適的馬場,並突破目前法令限制,引進所需馬匹,這是地區發展馬術休閒急需解決的課題。 目標二:馬術運動 馬術運動在西元1912年,就已成為奧運正式比賽項目之一,金門有優越的條件,值得大力推廣,尤其金門遍地都可放牧,若能鼓勵各村莊成立馬場,甚至恢復以往傳統,家家戶戶畜養馬匹,使全民都成為騎馬好手;各級學校成立騎馬社,使騎馬成為學校運動的項目之一,培養正式的馬術競賽選手,在島內規劃幾座標準的馬場,將來可舉辦村落與村落之間的騎馬比賽活動,甚至兩岸三地觀摩邀請賽等,使騎馬運動能普及全金門,進而結合地區豐富的文化資源,吸引世界各地喜愛騎馬的人士,來此地參加國際馬術大賽以及度假休閒。 目標三:馬術治療 騎馬可以訓練人體平衡感,韻律感及柔軟度,自然消耗人體熱量,達到保健強身的功效,騎馬一分鐘,相當於按摩一萬次,長期處於工作壓力,以致筋骨痠痛及罹患脊椎炎患者,更可以藉由騎馬改善骨刺、僵直性脊椎炎等症狀。非營利組織,中華民國傷健策騎協會,自香港引進了馬術治療課程,協助腦性麻痺、小兒麻痺、自閉症、過動兒、弱智、脊柱裂等患者,學習馬術作復健。在英國、德國、香港、日本、美國、新加坡、以色列等國家地區,都有成熟先進的馬術治療組織。地區馬場經營,若能與當地醫療資源結合,發展馬術治療,必能形成地區別具一格醫療特色。 根據天下雜誌八月份報導,全國廿五縣市競爭力評比專題中指出,地方競爭力崛起,金門的優勢在於高品質的居住空間與教育環境,經濟發展與工作機會則是人民心中的最痛。其實金門現有的四大所皆是金門的產業,尤以牧馬產業為最,把古老的傳統產業轉型成既文化又經濟的創意產業,不也是我們的機會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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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砲火下的灘頭搶運任務
其中金寧大隊榜林中隊在九月二十七日負責灘頭搶運工作,即造成三死數傷,當時擔任村長的許加壯回憶說:「那時我擔任榜林村村長,又兼任民隊中隊的中隊長,農曆八月十五日,也就是中秋節當天,本(榜林)中隊接到到料羅灣碼頭搶運物資的命令,我原本要率隊前往,但副村長江導認為應該由他領隊,我們二人相持不下,最後還勞駕鄉公所一位長官來調解,他說:『副村長的作戰經驗比較多,應該讓他帶隊。』集合點名之後,榜林村六、七十位隊員便由江導副村長領隊,由軍車接送駛往碼頭,那時砲火猛烈,但隊員最基本的防護鋼盔也沒有。」 「送走搶運隊伍之後,我就一直在村公所等候消息,隔了好一陣子,突然接到村丁回報說:『我們榜林的民防隊被砲彈擊中,整個海灘煙霧瀰漫:::』那時隊員家屬守候在家裡,原本就心急如焚,一聞知有消息,紛紛趕到村公所來打探家人的消息,有人問:『有誰被打死?』村丁回說:『圓仔!』 那時村中有二位綽號『圓仔』,一位姓許,一位姓王,許姓隊員的母親一聞被打死的是『圓仔』,遂放聲大哭,我趕緊安慰他說 :『還不知是那位「圓仔」?你先不要著急,有可能不是你家的「圓仔」。』過不久,確定被砲彈擊中的是王姓『圓仔』,全名是王天生。王天生被打中腹部,肚破腸流,運回時還沒有氣絕,但當時沒有醫學常識,沒有緊急處置,結果枉送一條人命。」 「同時被運回來的還有呂主權、呂主賜兩兄弟的屍體,據轉述在灘頭執行搶運時,敵砲非常猛烈,弟弟先中彈,受傷哀嚎,哥哥見狀趕緊搶救,當時落彈如雨下,一發接著一發,非常密集,而且彈片四射,哥哥也遭砲彈擊中,當場死亡,二兄弟先後在海灘上陣亡。受傷者有楊忠砲、許加勇:::等六人之多。呂家同時失去二子,家中遂陷於愁雲慘霧中。」 「農曆八月十五日那天,就我們中國人的習俗來說,這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但我們整個榜林村卻籠罩在悲憤的氣氛之中。鄉長聞訊趕來,立刻下令將傷者送耍頭(尚義)『五三醫院』救治,但中共火砲仍持續在砲擊中,我這時候我除了自責,也覺得要負起責任,遂自告奮勇親自押車前往醫院,那時中共砲火非常猛烈,砲彈都在空中爆開,爆開時只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響,然後看見空中一團一團的火球,而且感覺砲火似乎是追著軍車打,我那時坐在前座,只拚命的催促駕駛加速往前急駛。」 又據參與這次任務,並且因公受傷的許加勇先生回憶說:「我一生中永不能忘懷的是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那次戰役,中共以火砲封鎖金門,政府利用艦艇及徵調的漁船加強運補,在猛烈的戰火下,強行搶灘,金門民防隊則以中隊為單位,輪流到灘頭搶運物資。農曆八月十五那天,我一大早就接到通知,要求早上八點在村公所集合,當時榜林中隊包括東洲、昔果山、后垵等自然村的民防隊,隊員總數約七、八十名,副村長江導在逐一點名後,即用軍車載到料羅碼頭。」 「那天早上,中共並沒發砲,我們提前到達料羅待命,休息一陣子後,即提前用中餐。不過我們至始未看到國軍的登陸艇,據說是停泊離岸一、二千公尺的外海;到了下午一、二點,海軍的小艇開始才進港,不過我們才剛看到小艇,中共的火砲已經開始砲擊了,小艇在戰火中奮勇前進,艦艇才靠岸,港區碼頭早已陷入猛烈的砲火之中了。」 「艦艇一靠岸,民防隊員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卸貨,好讓艦艇儘速離港,因為艦艇停靠碼頭的時間愈久,風險相對的提高;而且船隻停泊不動的,中彈的機率愈高。所以上級要我們動作要更為迅速,民防隊在軍令之下,誰也不敢待慢,敵人的砲火再猛烈,也只有硬著頭皮加速搶運。中共的從下午一、二點打到下午六、七點,搬完的船隻離港,另外一艘滿載貨物的小艇又立即進港卸貨,也有記下總共卸了幾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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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浯島牧馬雄風
七月十七日下午,我們依約前往馬場,與戶外生活雜誌攝影記者王小姐會合,七匹馬加上大人小孩十來個,浩浩蕩蕩前往莒光湖畔大草原拍照,王小姐慧眼,老早選好林務所維護得優雅整潔的草原,以莒光樓為背景,拍攝孩子們在青青草原上策馬奔馳的英姿。從他們矯健的身手,自信爽朗的笑靨中,金門發展為騎馬天堂絕非夢想。 ◆金門古代牧馬史 許多初次到馬場騎馬的人,上馬時忐忑不安,猶豫害怕;如果他是金門人,我便告訴他:你的祖先是馬上英豪,你當然也是天生好手。的確,熟悉金門歷史的朋友都知道,公元八百零三年,唐德宗貞元十九年,閩觀察史柳冕,向德宗皇帝上奏設置萬安監,總理馬匹畜養事宜,並於泉州開闢五處馬場,金門為其中之一。以陳淵為牧馬監,開啟了金門淵遠流長的養馬產業。為什麼選擇在金門設置牧馬場呢?根據新加坡金門會館五十八號會訊內記載「唐貞觀之治,長安城為全世界經濟與貿易中心,全世界各地區商人都前來中國,做生意與採購知名的絲綢。唐朝政府須在三條「絲綢之路」派出重兵,沿途設立城堡以保護商旅安全。由於地區分布廣闊,路途遙遠,士兵必須騎馬前往,對馬匹需求因而增加,所以唐德宗皇帝才下旨命令陳淵,率十二姓到金門設立馬場,養育良駒。」 當年牧馬遺址至今猶存:太武山之陽,迤邐十數里的空曠區為牧馬場地:這一地區的南方,為五土阜環成狀如蓮花瓣的豐蓮山。陳淵與部將住在豐蓮山之腹即今之庵前;在北方(即早年所稱之青山坪,現為中山林)和土阜形狀的雙乳山,搭建草棚做為馬匹棲息處所;西南則為珠江上游之洗馬溪,俗稱后垵溪:溪南為駟湖(今泗湖與后湖之間),做為清洗馬匹之用;在東邊菽山,今之昔果山,種植豆黍牧草,做為養馬飼料的場地。讓我們復原古代牧馬景觀,遙想當年,萬馬奔馳、徜徉在遼闊的草原大地;群馬在洗馬溪中飲水嬉游,優美壯闊的景觀,思之真令人無限神往。因其功在金門,現今各村落皆有奉祀陳淵的廟宇│孚濟廟,根據縣志統計,最盛時多達十三座。遺憾的是老一輩的已逐漸淡出這段歷史,新生的一代似乎並不知道金門有這段光輝美麗的傳統。 歷任縣長在每年的三月,皆率同各級主管到位於庵前的三級古蹟-牧馬侯祠-上香祭拜,建議縣長來年公祭時,率領官員騎馬前往,以不負牧馬侯遺風,甚至形成牧馬侯祭祀文化活動。 ◆金門近代牧馬史 講到騎馬,幾乎每個人都瞪大眼睛,以不可置信的口氣反問:金門有馬嗎?去年一月,舉家遷回先生睽違廿八年的故鄉,青草遍地的原野上,常見黃牛與山羊、野鳥漫步其間,總覺得若能有馬兒馳騁奔騰其中,風景豈不更美?七月的某一天,在通往吳厝的路上,看到有牧馬侯祠的指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意外的發現一座私人經營的休閒馬場。馬主人蹲在屋頂上敲敲打打,笑咪咪的回答我這個不速之客的疑問,親切隨和的表示歡迎來騎馬,就這樣重續廿五年前騎馬因緣,每天黃昏,全家都到馬場騎馬,並且呼朋引伴,向四方親友宣傳金門可以騎馬。最新奇有趣的是,金門騎馬方式上承古風,一如戰國時期趙武靈王仿胡服騎射,不用馬鞍和馬鐙,騎的是裸馬,此即地區百姓所謂的空心馬,頂多在馬背上加塊毯子罷了。現在地區五十歲上下的居民,可別小看人家,想當年他們可都是騎馬高手呢!有一次我們一人一騎,行經北堤路,一位滿頭華髮的老先生,盯著我們看,我微笑的向他打招呼,隨口一句:來騎馬呀!他立刻不客氣的回了一句:下來呀!讀了金門歷史後,我才知道我是在關公面前舞大刀,這些年長的居民,全都是深藏不露的馬上英豪。 唐宋之時的馬島,馬匹千百成群,民國五十年時還有九百餘匹,目前卻只剩下五十匹左右,馬兒何處去了?經由耆老訪談和資料的研讀得知,金門百姓沿襲著千年以來的傳統,每戶人家至少都養了一兩匹的騾和馬,做為耕種拉車和交通工具。馬的等級類似汽車,騾則類似機車。這些騾馬與居民關係密切,感情深厚,可說是地區居民家庭的一分子。但近代兩件歷史事件重挫了金門的養馬事業: 首先在對日抗戰期間,金門同遭日寇蹂躪,經常強徵人丁騾馬,為其無償服勞役,一九四五年端午節前夕,日軍因太平洋戰爭失利,駐金日軍被盟軍封鎖,走投無路,乃強徵金門鄉親五百名馬伕和五百匹騾馬,於六月卅日,趁黑夜載運錙重啟程,以帆船渡海至海澄後,越過南太武山,協助日軍轉往潮汕方向逃亡。被擄去的人伕騾馬,沿途因酷暑難熬、腹飢不支、或不耐翻山越嶺體力不繼而死;加上沿途日軍打家劫舍遭致民怨,使民伕遭居民打死;在盤陀嶺上,遭美國軍機轟炸,馬伕與騾馬死傷無數。(金門戰地史蹟/黃振良)經過這次打擊,金門養馬人家大減。在縣立體育廣前有一石雕「日軍強徵馬伕紀念碑」,古寧頭溼地中心前有「馬伕淚碑」,紀念了此一歷史悲劇。 其次是民國卅八年大陸淪陷,國軍退守至金門,幾場慘烈的戰爭相繼在金門上演,根據董群廉的戰地金門史話追述:古寧頭大戰前夕,為了防範中共攻打金門,開始收集建築材料,由於政府財政困窘,無力支援各項建材,國軍只好就地取材,強拆民房民、門板,以構築防禦工事碉堡,並集合了附近村落五、六十匹飼養騾馬的人家,組成騾馬隊,從早到晚馱運門板、石塊、圓木,戰爭發生時,這些騾馬隊還冒著生命的危險,穿梭在槍林彈雨中馱運彈藥。(92/07/17金門日報/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董群廉)面對軍方的要求,老百姓沒有拒絕的權利,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誰還願意養騾馬自找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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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血濃於水
兩岸分離了五十餘年,不論我們的政治立場是統、是獨,現在的海峽兩岸有兩個分治的政府卻是個事實,兩岸各個時期的領導人,誰都想在兩岸的交流上有「利我性」的突破,以期名垂青史;五十餘年後,在台灣民間強大的商貿需求下,兩岸的領導者,終於談成了以「兩門對開,兩馬先行」的模式試辦「小三通」,我個人非常感佩當初金門縣政府戮力為民的傻勁,因為就當時的感覺,似乎是是中央政府迫於民意壓力,不得不做的三通「假戲」,只沒想我們的金門縣政府卻一頭熱的「真做」,但倒底是「百川匯流,勢不可擋」,在前陳縣長完成了歷史上的破冰之旅後,小三通慢慢的升溫,漸漸的熱絡了,雖然中間的接觸不免有些扭扭捏捏、嗑嗑撞撞,但就我們這些經常往返兩岸的「台幹(或因自稱『金』幹)」而言,可說是感恩載德,無以為表!從當初的港澳中轉,到今日金廈直航,不但費用從萬把元,節餘到千把塊,路程上更從十二個鐘頭以上,縮減到現在的一個鐘頭,如此大德,怎不令人感涕,尤其若又似吾人具有「金門人的優勢」,那才真是真箇::「賺到了」! 隨著小三通的熱絡,藉著金廈這條航道去探索心目中的神秘中國、記憶裏祖國大陸的台商或金門鄉親已不在少數,隨著日趨熱絡的兩岸往返,兩岸人民的生活習性、工作態度、思維模式等也慢慢地讓彼此熟悉;然而,在探索彼此或適應對方為生活或工作伙伴的同時,其實有著更深層的文化融合問題,正考驗著被隔阻了五十餘載的兩岸同胞們! 兩岸本屬同文同種自不待言,然而,因為政治體制的互異及時空的間離,屬於新一代中國人奮鬥的天地,將無可避免的是無疆界的國際化社會,我們年輕的新世代們,將更無法明顯的去感受那段曾經「國共對立,硝煙烽火」的日子,在台商的西進浪潮裏,我們已經漸漸的無法判斷「根留台灣」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真正涵義了;其實台商的西進,說白了,就是利益上的「逐水草而居」,因為台灣的經濟、生活環境,基本上已無法滿足傳統產業,甚或高科技業者成長的及生存的需求,在現實的條件影響了他們生存及發展的時候,他們勢必需要遷徙到另一個水草及資源更為豐沛的地方;在誘人的招商條件、廉價的製造成本及與國際化接軌的機會::等誘因的趨使下,彼岸的大陸當然是台商們第一順位的選擇;「以經濟影響,圍攻政治干預」,當然是大陸當局所謂的「統戰」伎倆之一,但在我們的同胞們,義無反顧大玩境外投資,規避政府干預的同時,上位者是否也應想想,什麼是台灣(當然包括金馬澎)的競爭力?什麼又是台灣可長可久的依仗?什麼又是我們在談判桌上最有利的籌碼? 商貿往來的熱絡,意謂著人潮與錢潮流動的熱度,縱使目前只是我方單向的在貢獻祖國經濟繁榮!再來呢?其實不管部份政客們怎麼說,兩岸歷史上的牽扯,及未來可見的互動影響,是一個無由逃避的問題,不管我們承不承認現在中國的政治實體,到底它在過去、現在,甚或未來,都將會直接牽動著兩岸人民的末稍神經,猶若火灼指梢般的直接而深刻! 舉個例來說吧!金門人的閩南語口音絕不似台灣任何一地區的「台」語音調,這想是無人可否認的吧!但巧的是,金門的閩南口音卻與廈門市同安區的語音極其相似,以我個人親身的體會,就是我在同安以不到四分之一的價格,買了另一「呆」胞重金消費的同款禮品,只因為我和店主是「自己人」,不賴吧! 有趣的是,在同安一樣有個叫「陽翟」的地名,詳問下,一樣是陳姓的族群聚落,甚至宗族裏也有與金門「陽宅」一樣「延」、「篤」之類的輩份排序,問起老一輩當地人的看法,他們會很輕鬆的告訴你:「阿刀商一個祖公,這嘜那嗲熱烈,擱耶寄錢參噎拜!」後來我才知道不只如此,金門夏興的陳姓,也和同安的島美、曾厝、西柯等地的陳姓族人一樣,緣於同一個陳氏分支,甚至他們還曾集資幫忙建設位於金門夏興的陳氏宗祠! 血濃於水,正真實的存在於兩岸人民的生活裏,炯異於政客們嘶聲吶喊的口號!其實政治上的是是非非,本就跟我們小老百姓沒有多大的關係,因為誰又知道,今日政治語彙上的苦苦堅持,他日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呢?就好像我們小時候為文必言:「打倒萬惡共匪,解救大陸苦難同胞!」誰又想得道,五十年後締造「世界經濟成長率奇蹟國家」的人,就是那群萬惡的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