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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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風﹐我在琴島
故事中的那座島 阿嬤 口中心心念念的曾經 那一天 我也觸手可及 踏上琴島的那一刻 茲-電流接通 真實的模樣 直接映入眼簾 空氣 透露相同的組合 卻有一股國外的氛圍 耳中 聽到相同的語言 卻有一種熟悉卻陌生感 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古色古香的餅 異國風情的建築 夾雜傳統與現代 融合東方與西方 衝突卻又自然 島上有一股文創的風 流竄著 直擊你的腦與心 玩樂變得不是重點 卻給你 反思 而 浯島 應該要吹甚麼風 但 跟隨不是我們的路 因為 副作用是我們的鏡子 而 芸芸眾生能看出端倪嗎 屬於我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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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開機後,電腦螢幕閃著不勻稱亮光,約五秒鐘,亮光消失,跳出一些沒有規律的阿拉伯數字,如螢幕保護程式跑動的模樣在螢幕快速閃過,正當我抓起靜默於一旁的滑鼠想終結畫面時,螢幕出現一個如拳頭大的阿拉伯數字「6」,如果以Microsoft Word軟體的文字級數來標記,應該有300級那麼大;這種亂象對一位資深的軟體設計工程師而言,的確少見。 然而,這種不知所措的茫然很快就消失,盯著螢幕上不斷轉換位置與變換顏色的阿拉伯數字「6」,剛喝進嘴裡的那口溫燙的茶差一點噴出來。螢幕上出現的畫面,是我前幾天覺得手有點癢時,針對最近三天指數、成交量、外資買賣超前三十檔,外資、投信、自營商進出金額進行統計,隨手塗寫的簡短股票走勢預測程式。而斗大的「6」隱含著甚麼意義? 進入遊戲軟體公司負責《大歷史》系列軟體程式設計後,經常為了一個點子的搜索或一個畫面的突破而生活在日夜顛倒的煎熬中,心中的苦只有鍵盤知道,只有那台被操得有點喘的電腦知道。至於相識了三年的美美是否需要知道,我已不在乎。尤其是把辛苦賺來的人生第一桶金投入股票市場,賠了七成才認賠出清,我決定編寫一套可以準確預測股票次日走勢的軟體,希望能把輸去的錢贏回來,甚至靠這套軟體鑽進一大把鈔票。 當務之急,是如何解讀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6」。的確有點苦惱。 是買進股票代號6開頭,還是尾數是6的股票?或在股市成交金額低於六百億時選擇股票放空。輸入一些數字,試著研判可能的因素後,感覺問題越來越棘手,對資深軟體設計工程師而言,這種狀況十分少見。 經過一連串測試與驗證後,我決定挑幾選股票代號開頭與尾數是6的股票進行最後的一搏,尤其是股票代號中有最多六的為優先。當天股市收盤後,我把前幾天借來的七十萬與存摺上僅剩的三十萬,透過盤後交易的方式,押注於幾檔股票時,思緒有點亂。 美美是否需要知道我的押注,我開始有點在乎,因為我在乎她同意借我的七十萬,萬一輸了,拿什麼賠?於是,我們在咖啡店裡聊了起來,她對「6」有獨特看法,獲悉我把錢全部投入股市,激動地數落我,我一句也聽不進去,我始終相信根據許多科學數據寫成的程式。可是,當她站起身子離去前,說出的那句話時,我傻眼了。 歐債風暴越演越烈,日韓股市跌,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麼大的「6」字,就是告訴你─股票要大跌啦,你還做多?你用閩南話唸唸看,6是甚麼意思,大大的6又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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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
大姐緩緩將信封打開,取出藏在裡面的兩封信。白色的信紙,在光線照射下,明顯印出一行一行墨黑色的文字。將對摺的信打開,大姐看了所有人一眼,接著屏氣緩緩唸出爺爺的話。 「可愛的小七鶴:」 很抱歉,爺爺再也沒辦法說故事給你們聽了。如果可以,爺爺很希望最後一個故事跟平常一樣,你們邊問著問題邊聽爺爺說故事。可惜,爺爺這次只能講故事,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了。 大姐讀信的聲音突然停止,試著停止臉頰上的淚痕持續蔓延,其他人也早已泣不成聲。而我,依然沒有顯露任何的情緒,僅是靜靜的聽著。 大姐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唸: 「今天要跟你們說『李光前 將軍』的故事。」 在民國38年的時候,金門正發生著可怕的戰爭,對外人看來,是一場戰爭,可是,就我們金門人來說,我們只是在捍衛家園。 戰爭在最危急的時候,李光前將軍奉命到我們金門協助抗敵。當時李光前將軍抵達我們金門的時間,是在凌晨兩點的時候,他只有稍微休息一下,就帶著軍隊往戰爭的最前線前進。 當他到達最前線時,原本,是在後方作戰指揮。可是,他卻一個人勇往直前,只差一步就到了子彈飛來飛去的地方了。那時,有一名新兵在他旁邊,李光前對他下令:「射擊!」卻始終沒有回應,將軍轉頭看一下,那名新兵趴在地上發抖,動也不敢動。 阿狗,你一定想問為什麼不敢動對不對?」 大姐停下讀信的動作,看著阿狗。可是,阿狗早已哭到沒有在聽故事,直到臭頭拍了阿狗的頭說:「爺爺在跟你說話,你不會回唷!?」 阿狗聽到這句話,開心的問:「爺爺回來了嗎?我要找爺爺。」 臭頭又打了阿狗一次:「是爺爺的信裡提到你想問問題啦!」 「問問題?什麼問題?」阿狗掛著鼻涕問。 「大姐,不用管他,繼續讀爺爺的信。」臭頭說。 大姐點點頭後繼續唸 「阿狗,因為,戰爭是非常可怕,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死掉。所以,那個新兵嚇到不敢動,也是正常的。這樣知道了嗎?」 聽著爺爺在信中,依舊用著平常說故事的方式對著我們說,內心的那份不知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大姐看著一直難過流淚的阿狗後,又繼續唸。 「後來,有另一位軍人看到,敵人慢慢的靠近李光前將軍,於是,開槍將敵人射擊。李光前將軍回頭看看那名軍人,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於是,拿起新兵手上的槍,大聲喊:「前進!前進!」 所有的軍人,就像被李光前將軍激勵,全部的人都跟著李光前將軍前進,殺到敵人軍營的中心前面。只可惜,前進到這裡,李光前將軍不幸被敵人用機關槍掃射,中彈而亡。而這段時間,李光前將軍才剛到金門一天。 老三,以後你要當將軍,可要像李光前將軍一樣,保護人民,直至最後一刻。」 大姐掛著哭紅的雙眼,停下咬文的嘴,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三哥早已哭到口水都不受控制,依舊勉力大喊:「爺爺!我知道,我一定會的。」 聽到三哥的回應,大姐再次屏氣讀著接下來的內容。 「可是,說也奇怪…」 「爺爺,哪裡奇怪啊!」我說。 大姐傻愣的看著我。二哥、三哥、阿狗、臭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接著阿狗對我說:「你是有病唷!爺爺又不在,你問誰啊!?」 當二哥也準備開口時,大姐帶著驚嚇的口吻說:「你們都別罵阿銘了,他是對的。」 「他是對啊?爺爺又不在這邊。」三哥說。 大姐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指著信的內容說:「爺爺上面寫,我好想聽到你們問我『哪裡奇怪』…」 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二哥先打破了沉默問:「你怎麼知道爺爺要我們問?」 「爺爺說故事時,有問題都是直接問,不是嗎?」 二哥聽了我的回答,又回到了沉默。此時,小妹拉拉大姐的衣角說:「大姐,後面的故事是什麼?還有,為什麼妳和哥哥們都哭得這麼傷心?」 大姐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痕,擠出笑容對小妹說:「沒有啦!我們只是太想爺爺了。」 「想爺爺?爺爺不是去找奶奶嗎?過一段時間就回來啦!大姐和哥哥們就不要哭了。你們看,爺爺還留下故事給我們聽耶!大姐,你趕快說完啊!?」 大姐看著小妹,摸摸她的額頭笑著說:「大姐現在就繼續唸,你乖乖坐好,好不好?」 小妹開心的點頭,轉身回到剛剛她坐的位置坐好。 大姐看了我一眼,但…我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靜靜的,靜靜的。 「奇怪的是,當戰爭結束之後,村裡,半夜總是會聽到許多的腳步聲,還有一些口令,就像是,有一隻完整的部隊在整隊。當時的村長,覺得這現象非常的奇怪,於是,請了道士前來,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結果,詢問之後,才知道那些聲音,是來自李光前將軍和他的軍隊。原來,李光前將軍,不僅在生前在保護著人民,就連離開這個世界了,依舊在保護我們金門居民,實在是非常的偉大。 爺爺的小七鶴,經過李光前將軍的故事,你們應該都了解,在李將軍生前最重要的是保護人民,因此,在離開這世界後仍舊持續保護著我們。爺爺也是如此,對爺爺來說,你們是爺爺最重要的,雖然,無法陪你們到最後。但是,爺爺會一直在你們的身邊陪伴,直到你們長大,看著你們走出每個人自己的故事。所以,爺爺一直都在,不要難過,好嗎?你們的笑臉,是爺爺最喜歡的,要記得,要常常笑給爺爺看唷。 「小七鶴的爺爺」 大姐讀完最後一個字後,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與二哥他們一同沉浸在眼淚的世界,也顧不著身旁一直問著:「故事說完了嗎?說完了嗎?」的小妹。 爺爺的信讀完後,我靜止在原地,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兩分鐘後,用手緩緩的將自己的身體撐起,站立。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投射在我的身上。 慢慢的邁出步伐,往我的房間前進。後方,傳來大姐他們呼喊我名字的聲音,但是,對於行進間的步伐,完全沒有造成任何停頓。隨後,呼喊的名字,混入了交雜的腳步聲尾隨在後。 走進房內,慢條斯里的拿出墨汁、毛筆和一張美術課的圖畫紙。他們在門口看著我所有的動作,充滿了許多的疑問,卻沒有人踏進我的房間一步。 坐上椅子,擺好畫紙,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儘管,只有學過幾次。拿起毛筆的那一刻,一陣回憶撞擊心牆:「爺爺,我第一次寫毛筆,是爺爺教的。」 這回憶太強烈,完整動盪了心緒,不過,告訴自己,一定要把字寫完才行。沾了沾墨汁,準備劃下第一筆,卻停留在半空。 手,不斷的顫抖,或該說,整個人都在發抖。此時,想起爺爺說的:「寫毛筆,心要穩,氣要沉。千萬不能急。」 當時,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現在,更是不懂。好痛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好好的跟爺爺學好毛筆,導致現在,連寫句話都無法做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告訴自己:「不管怎樣,一定要寫好。」 畫下第一筆,和爺爺相處的回憶不停徘徊,一筆一畫間,所有過去的畫面,在腦中一一浮現,就像爺爺的笑臉、表情,甚至,就像是在跟我說話。爺爺對我們小七鶴的疼愛,尤其對我,更可說是溺愛,而今,卻只能這樣感受他? 在我專注的書寫時,感覺到大姐慢慢靠近,最後,用左手搭上我的右肩,本來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我寫的字後,而變成強忍住因哭泣而發出的聲響。 完成最後一字,所有的精力如同耗竭,右手癱軟垂放,原本,緊握的毛筆也鬆脫掉落。毛筆著地的第一聲響同時,壓抑許久的情緒發出初啼。 轉過身抱著大姐哭喊著:「大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爺爺就這樣丟下我們?我不要啦!我…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爺爺是跟平常一樣去醫院而已,等等就會回來了。可是…可是…可是…他真的不會回來了。爺爺…」 大姐靜靜掉著眼淚抱著我,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靜靜的…靜靜… 響徹雲霄的啼鳴,不是生死別離的悲傷,而是,生與死各自的遺憾。或許,是人生中最糟的,卻也是無法避免的經歷。 「爺爺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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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番之人妻故事】無言的結局
小時候常聽母親在聊談起周邊親戚朋友的故事時,總會聽到「落番、落番」這個字眼。 小小年紀的我搞不清楚所謂的「落番」是啥東東?後來才漸漸知曉「落番」就是親人到外地去工作後久而久之就在異鄉定居,有的久久才返鄉一次,有的是一去就不回了……。 可我心中仍然疑惑著,為什麼他們不在自己的家鄉工作,非得離鄉背井拋下親人大老遠的跑去外地謀生? 長大後,我才漸漸明確的瞭解了「落番」是什麼?知道了落番當時的時代背景。再而,從母親口中也間接聽聞了一些落番的故事,我的心開始沉重而心痛了起來。 話說重頭,母親說她因兒時不好養育,外婆聽聞長輩說應該多一個娘來疼她才比較「好腰乞(閩南語)」,所以就在娘家遠親中幫她找了個「乾娘」。 母親多了個娘後,果然順利平安的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乾娘自己有五個女兒,母親年紀最輕,因此在乾娘家中被稱呼「六妹」。外婆和乾娘的感情親如姐妹,母親自然和乾娘也時相往來,始終保有著良好的關係。甚而做到是乾娘家的祖先忌日,她這「乾女兒」也必定拿「菜碗、金紙」去祭拜。所以,孩童時的我就有機會三不五時跟著母親去「乾阿嬤」家玩。 這時,我自然也一一認識了乾阿嬤出嫁的女兒。我通通叫著阿姨,但始終沒叫到「姨丈」這個詞。 及長,母親才告訴我,姨丈們都是落番客。 母親說,落番客有數種情況。一是,年少時就跟隨親戚長輩去落番,適婚年齡時回家鄉娶妻後再返回異鄉;二是,先在家鄉成親了後再去落番;三是,結婚後帶著妻子一起去落番;四是,在異地工作已穩定,再返鄉接父母和妻小一起前往同享全家福;五是,時日一久,拋妻棄子在他鄉另結新歡再組家庭,不回來了;六是,在他鄉工作不如意,窮困潦倒,有的就返回家鄉來謀生,有的時運不濟者就埋骨異鄉。 母親說,當時大部份落番客的婚姻,最最重要的「功能性」是娶某來家裡「照顧父母」,至於「傳宗接代」,那反而是其次的事。蓋因家鄉父母有媳婦照顧,他們「無後顧之憂」後才能安心的在異地打拚,也才有能力每月寄生活費來供養父母妻兒。 但是,因著彼時交通的不便,因著空間的遙遠差距,隨著時光的流轉,人會變,情會淡。落番客的婚姻,幸福美滿者有之,但普遍居多的是「結成連理」只是個空殼子罷了。 母親說,大姨就是嫁給落番客(當年一批批去外地打拼討生活的金門人總稱),姨丈婚後去落番時,是有拚月寄生活費來,但是,人,就沒再回家鄉過。大姨唯一的女兒,出生後至今,從來都未識「父顏」呢。 二姨一樣嫁給落番客,育有一女。其間夫婿有再回金探望妻女過,因此才懷了二女兒,但他回工作地後,一樣像斷了線的風箏,就沒再出現過。 三姨還是嫁給落番客,但無生育。夫君也是一去無蹤。後來是夫家的親戚過繼個孩子陪伴著她過日子。 乾阿嬤很傷心,自責著她連續毀了三個女兒的終身幸福,讓三個女兒一輩子都守著活寡,守著家門去盼望一個無法實現的夢,在漫長的生活中無奈的過日子。 乾阿嬤心痛萬分,在悲憤之下不再相信家鄉人,說:寧可讓女兒「嫁兵(阿兵哥)」,也不要再嫁給「金門人」。於是,她將第四、第五個女兒嫁給當時駐紮金門的高階外省軍官,讓兩位阿姨都過著與夫君長相廝守、夫唱婦隨的幸福美滿日子。 乾阿嬤的「領悟」雖然晚了些,但終究換來了最後兩個女兒一生的幸福。 聽了母親的娓娓敘述後,此時已身為「賢妻良母」的我不禁為著三位阿姨的境況,內心感到一陣陣悲愴。 懷想著當年金門女性的命運,在當時的「落番潮」裡,做了多麼大多麼大的「犧牲」啊。而在彼時封閉而傳統的「父權社會」裡,女性的地位是卑微的,女人是菜耔命,撒在那裡就在那裡。又得嚴謹地遵循著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古有名訓。在那個艱難困苦的時代裡,昔日女性的一生,其本身完全是沒「自主權」的。憑藉著媒妁之言及父母首肯,一個簡單的婚禮,換來幾天的溫存時光後,良人遠走他鄉。女人白天得肩負著侍奉公婆的重責大任,而無止盡的、沒有歸期的漫漫長夜裡,女人面對著一屋的孤寂,心情該如何調適自處? 我的三個阿姨在無夫婿的陪伴下都耗盡了青春(唯一的心靈慰藉與陪伴都寄託在女兒身上),一直到年老做佛去才結束這「落番客的人妻悲歌」。 落番,該說是一個時代的悲劇?還是一個時代的轉機? 落番,以悲劇來說,它讓上一代母子骨肉分離;讓中生代夫妻情淡而斷;讓下一代子女未識父顏。落番,以時代的轉機來說,它讓困守在這貧瘠小島上謀生不易的青壯人口有一個活路的機會。而在金門的「落番潮」這個時代裡,藏有多少落番客的人妻悲情故事?多少個婦女們都承受著這種煎熬的「無言的結局」。 落番,也許,悲劇與轉機兩者之間都相互並存吧! 而我,該慶幸的是外婆當時並沒把母親許配給落番客。我才能聽聞母親周遭這許多的故事,有了豐富的題材可寫。 最後,也得感謝父親,整整陪伴了母親走過一甲子的時光,雖然經濟上並非富有,但精神上一直是富足豐盈的,讓母親的人生故事有了圓滿幸福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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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斜陽
寂寞須要在水中沉甸 與深深底層相濡 以沫,吐出揭開心事的泡泡 等候未歸的名字拋在雲層 細細端詳風起塵揚 逐步催促一枚落日在眼中沉落消失 關於影像被鎖進一則故事裡 再翻閱也打不開落雁羽翼 那抹無心畫下一撇痕跡 只是短暫停留歇行 如雲的流走順著投影穿過湖面 進入遙遠征途 而暗行在盼望門外 來來往往穿梭行板的歌者 是一隻隻眼明手快的鷗鳥 帶來啄食的語言 帶去空行的夢想 點點晃動的船隻一抹將逝的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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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
象徵中年級結束的暑假,這句話,是學期結束前,老師對全班同學說的。中年級結束?不懂這意涵是什麼,僅僅知道,快樂的假期正在等著我。 人生中的第一個意識到是「結束」的事情,是在暑假進行一週時。 這幾天,家裡出現了好多大人,很多只有過年過節才會看見的親戚,也都在這段時間聚集。 大姐說:「這是為了送爺爺一程,希望他一路好走。」 說這句話時,大姐依舊掩不住眼眶上的淚,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 這幾天,我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靜靜跟著大人們的指示,又跪又拜,其中的涵意是什麼?我不知道,也覺得儀式一點意義都沒有。只知道,爺爺不在了。 坐在平常玩耍的空地上,想弄清楚胸口又脹又悶的感覺,卻始終找不到答案。這感覺好不舒服,很不喜歡,很想要把這種感覺丟掉。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大姐,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大姐走到我身旁,彎下腰,準備席地而坐。 「我是沒什麼事情,不過,是你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大姐說。 「我?我哪有什麼事情?沒事啊!」 「是嗎?可是,從爺爺的事情發生後,你意外的冷靜,讓大姐有點擔心。」 視線,從未停留在大姐的臉上,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不想看著大姐。感覺,只要看著大姐,就會被她完全的看穿。 「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就是爺爺走了,我還能做什麼?」 「這就是我擔心的原因,從小到大,爺爺最疼的就是你,現在,爺爺走了,你卻沒有預料中的難過、傷心,而是冷靜的面對這件事情。」 「我有難過,也很傷心。可是,爺爺走了,我難過,爺爺就會回來嗎?我傷心,爺爺就會再起來跟我們說故事嗎?都不會,所以,我不如遵守爺爺說的『男兒有淚不輕彈。』」 大姐突然把我抱到懷裡,用著奇怪的語氣跟我說話。說傷心,也不像。說難過,也不像。但是,有很濃很濃的悲傷,和強忍淚水的音調。 「阿銘,大姐都懂,大姐都懂。其實,你比任何人都要難過。你乖,有什麼事情別悶在心裡,盡量跟大姐說,知道嗎?」 大姐的話,讓內心那份不知名的情緒,再次被震盪。儘管如此,仍舊無法解釋那份感覺。 「大姐,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很難過,可是,卻哭不出來,是不是我不夠愛爺爺?」 大姐起身看著我說:「傻孩子,所有人都知道你跟爺爺感情最好了,怎麼可能不愛爺爺呢?」 「那為什麼你們都哭的這麼傷心,就連臭頭和阿狗都哭的好傷心,只有我…」我的頭,隨著一字一句而逐漸越壓越低。 大姐再次將我抱入懷中說:「每一個人表現悲傷的方式不同,大姐相信,你只是沒有察覺自己的難過而已。」 我抬起頭,看著大姐說:「我聽不懂,大姐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姐微微笑說:「沒關係,現在你年紀還小,以後慢慢就會懂得。」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卻也只能點頭表示知道。 大姐撐起身子說:「走吧!去找臭頭跟阿狗。」 抬頭看著已起身的大姐說:「找臭頭跟阿狗?為什麼?」 「媽媽要我找他們兩個來家裡,我也不清楚什麼事情,先去找他們吧!」 帶著滿滿的疑惑站起身,牽著大姐的手往臭頭和阿狗家方向前進。 大姐跟阿狗和臭頭的爸媽說明來意後,便將他們兩個一同帶往回我家的路。 「阿銘,為什麼突然要去你家啊?!」阿狗問。 「對啊!有什麼事情嗎?」臭頭接著說。 「我也不知道,是大姐說我媽叫你們一起來的,你們自己問她。」 阿狗拉拉大姐的衣服說:「大姐,為什麼要去妳家阿!?」 大姐回頭微笑的對阿狗說:「我媽媽說要請你們兩個吃晚餐啊!」 聽到吃晚餐,阿狗開心的跳起來說:「吃晚餐耶!太好了,最喜歡吃阿姨煮的菜了。」 大姐笑一笑說:「我媽聽到一定會很開心的。那我們就快走吧!不然,天就要黑了。」 阿狗和臭頭笑著點頭後,腳步也跟著加快,像是迫不及待般。 到家後,就看到媽媽忙進忙出的端著飯菜,看到我們走進,便開口說:「快快快,先去坐好,最後一盤菜端過來就可以吃飯了。」 聽到媽媽的話,我們開心的跑到飯桌坐好,等著媽媽端上最後一道菜,準備開始今天的晚餐。 一道聲音尾隨著最後一道菜上桌,揭開了晚餐的序幕。 「好了!好了!可以吃飯了。」 今天晚餐的感覺,有點奇怪。雖然,一如往常的,媽媽手沒有停止過將菜、肉夾到我們的碗中,卻總有一種不尋常的感覺,是…媽媽的笑容嗎? 晚餐過後,媽媽和大姐收拾著碗盤,爸爸則是坐在椅子上看報紙,我們幾個小孩在一旁爭著遙控器。 在一番你爭我奪的膠著戰中,突然,大姐的手出現在我們之間,拿走遙控器並將電視關掉。此情景讓六個孩子都來不及反應,只淡淡的發出「啊…」的聲音。 將遙控器擺好的大姐,拿出一封白色的信封給我們看,信封些微的顫抖,讓寫在上頭的文字似乎有了生命,奔進內心最深處。 「小七…小七…」還念低年級的小妹,試著想念出上頭的字。 「小七鶴。」臭頭盯著信封唸出。 這三個字,僵硬了我的身體,更或者說,僵硬了我的世界。會這麼稱呼我們的,就只有… 「這是爺爺寫給我們的信,當初爺爺交代媽媽,一定要他離開家裡一週,才能交給我。並且,由我來唸給你們聽,這也是為什麼要叫臭頭和阿狗來的原因。」說這段話時,不知為何,總覺得大姐的神情好悲傷。 原本喧鬧的客廳,少了吵鬧的聲音,爸爸也不知道何時離開客廳了,媽媽從晚餐後就不見她走進客廳。週遭,變的好安靜,像是揭曉成績單,整顆心吊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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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關於妳
拉開時光抽屜 妳靦的笑逆流而上 伸展為記憶的延長線,或者 蛻變成難以咀嚼的詩句 多年前未燃盡的夢,已經出走 昔日的誓言,如木魚聲在耳畔覆誦 海風帶走一整片乾涸的青春 喟嘆在喉間奔騰 洶湧 窗前的陽光,退了又漲的潮汐 我願意浪費整個夏季的蟬聲想妳 關於妳的一切,逐漸在心裡收斂 蜷曲成一枚芬芳馥郁的句點 關上時光抽屜 一朵烏雲悄悄住進妳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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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個美麗的影子﹐包括一個你
「在一年裡,我多少次望見你孤單的背影」默默的,我佇立於天橋,想著那不久前的故事。記憶中的你畫面依然清晰,分班前照片裡的微笑是你最後的身影,那麼真實的感覺、刻骨銘心的回憶,眼淚如雨般的下,卻也喚不回遠走的你,你給了我第一次真正失去的心痛,你有沒有捨不得過?我相信你有…我相信…。 打開回憶的扉頁,記憶中的你總是安安靜靜,沒有組別的我,到最後總剩下我們一組,行動不方便的你,卻總和我對不起,我還是覺得沒關係,雖然老師給我們的任務總是簡單,不過對你來說很吃力,我可以不厭其煩的幫你撿球,在失敗中的努力,我給你的鼓勵,我們也找出最容易的解決方法,一樣可以做到最好;因為你不常說話,所以我常常找問題問你,事實上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在命運的交織下,有緣你的又和我同班了,可我卻遲遲望不見你的身影,當我得知無情的病魔,把你從大家身旁帶走,大家都很難過,剎那間不知道什麼抽走了我所有思緒,空白了,直到淚水佔據了視線,始終不敢在課堂掉淚,恍神了一節課,我告訴了你的朋友,他是男生卻掉下了淚,我也哽咽了,再次模糊了視線。 上學期的期末,你說了「再見」,可是你卻再也回不來,你一定有努力吧!你一定捨不得大家和最愛你的爸爸媽媽吧!你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我相信你盡力了,我們來不及送到的祝福,很遺憾!大家最後想伴你一程的卡片,也遺落於學校手中,說什麼也交不出去了,然而有一剎那彷彿看見從前那個熟悉的你,曾經你的努力,我感動了,曾經你的腳步,也有我們大家的相互扶持和等待;得知朋友生病的消息,而等待奇績的降臨,又悲傷落空的感受,我已不知用什麼來形容,你朋友說得對:「你是好人吶,那為何老天還要帶走你?」我已無語問蒼天,你遠去了,留下的是密密細雨般的惆悵,還有大家那濃濃的思念,你一定不希望我們難過吧,但真的很捨不得這麼一位努力的朋友,我從你身上學會的事,很多…。 望著星空,我徹夜輾轉難眠,幾乎潰堤的淚水,我寫下一字一句的詩篇,9月10日天使離開了我們,不曉得我需要多少時間才可以釋懷,即使有天,釋懷了,淡淡的疤痕還在,你是我心底最深的遺憾,懷念你還在的感覺和溫暖的笑意,還有許多人忘不了你…。英文老師說:「你還在我們身邊」,歷史老師說:「空蕩蕩的座位使她想起了你」…聽見你的名字一次,我總是默默的告訴你,有多少人在想你,眨了眨雙眼,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我相信你有聽見,卡片送不到,那大家在之後放走的33個氣球,每顆氣球上的話,你看見了沒有?那是我們最後的方法了,最後一次的道別。 我還有好多話想說,不過我託著蒼穹,讓你知道不管日夜,希望你聽的見大家的問候,管他何時何地…。走過你空蕩蕩的位置,上方盤旋著冷冷的氣息,但心中為你殘存的餘溫,像撫過歷史歲月的痕跡,縱然它已泛黃,仍是古老的神話,翻騰不息;一片葉子掉落後,它會回歸到它該去的地方…。 34個美麗的影子,包括一個你,在我們心中的那個位置,永遠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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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的是---
電視金鐘獎剛剛落幕,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原本呼聲高的又跌落馬,原來沒準備得獎感言的,卻要上台領獎,顯得驚喜慌張,最落落大方的是敗北了,仍然祝福得獎者。如果把這種演藝當事業而非玩票的,未來都還有希望,只是比賽就有成敗,評審的觀點未必和觀眾的口味一致,所以對被支持者的落榜,感嘆之餘也只有釋懷。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經歷許多比賽,有者獎狀貼滿整個牆壁,或是獎座塞滿櫥櫃,有人家徒四壁,拿不出什麼獎狀與人炫耀;也有人獎狀一堆,卻不輕易示人。 某回到大舅家,眾人正以牆上的匾額和獎狀為題,發出讚歎聲,大舅突然打開抽屜,說:「你們大家看這裡,沒掛出來的還很多!」他又感慨地說:「你們知道否,這些是要在社會上和人家交際應酬才有的!」我們這些晚輩頻頻點頭應是。 我家的獎狀向來不多,所以偶爾有一張就當成寶一般,小學時念到畢業終於得到一張議長獎,國中時參加百米徑賽,初賽就被刷下來。國三時參加英語演講比賽,還記得題目是「The fox and the grape」(狐狸和葡萄),是伊索寓言當中提到酸葡萄的故事,輪到我時,只有兩腳發抖,根本就像在背誦課文一樣,成績自然慘不忍睹。 到了高二時,機會又來了,同樣是英語演講比賽,題目是「What is happiness?」(快樂是什麼),自己要寫演講稿,演練兩個星期,一點也不快樂,上場前一日抽到第二號,偏偏第一號棄權,我只有硬著頭皮上台,勉強順利說完,眼見後來者一個比一個好,最後一位演講者得到第一名,眾人心服口服。 參加比賽的經驗雖然酸澀,如今想來卻是甜美無比,就是一種經驗的累積,後來參加某報社徵文,得到高中組佳作,漸漸對自己有信心,也開始投稿,一篇三千字的「憶爺爺」投到明道文藝月刊社,當時主編是苦苓老師,修改成一千五百字刊出,真令我欣喜若狂。 上大學後參加一些文學獎都失利,但是細水長流,文章常見報刊,很感謝當時中華日報副刊主編蔡文甫先生的鼓勵,常常刊載我那些成長中的作品。大學畢業後返鄉服務任教國中,就毛遂自薦擔當校刊主編,又參加豐原區國語文競賽得了第一,參加全縣得到第二名,當時年輕氣盛,文思如泉湧,比賽時五張稿紙一定寫到最後一行收尾。 實習一年之後,到金門當兵,當年苦悶的軍旅生涯也擋不了一顆活躍的創作之心,感恩當年的編輯顏恩威先生,一直鼓勵與刊用文章,日子有文藝創作寄託,更加充實飽滿。 退伍後參加過中央日報母親節徵文得到佳作,九二一地震後一年描述地震的「疼惜石岡」獲得台中市大墩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前幾年參加一次金門文學獎,「烈嶼思想起」得到佳作獎,而後匯整七、八萬字的散文集「金門思想起」通過台中市文化局徵書,出版作品集。 這些過程中值得一書的是,某年楊牧老師在聯合報徵文,主題是「暴風雨」迴想,不分名次錄取十位,沒有獎金和稿費,獎品是一冊他翻譯而且親筆簽名的莎士比亞劇本「暴風雨」,我有幸在那十名之內,寫的是「風雨田園交響曲」,描述老家田地被颱風流失又重建的過程與辛酸,應該是題材取勝吧!其他入選者寫了愛情、親情、都市等等,我的鄉村經驗是入選者的唯一。 當我收到獎品時,翻開書頁,是楊牧老師的簽名,那種喜悅比拿到獎金還雀躍,與家人及朋友分享這份快樂真是美妙。 現在,一支文筆漸漸鈍了,這種較老派的文藝筆法已經無法在文學獎當中脫穎而出,想及那些刊載過、得過獎或出版過的篇章,自己曾經是多麼苦悶,也曾有好一陣子偏頭痛而停筆,再怎麼光榮也成雲煙,把有沒有得獎看淡了,處之泰然,享受的是那些過程的成長,還有對於個人成長階段提攜與肯定的師長及名家,致上深深的謝意。下回得獎的是你,誠摯的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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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鱟土 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
民宿的中庭壁上掛了一隻鱟,孤伶伶的只剩那一片褐灰的大殼,貼緊著壁,若沾黏得緊的蜥蜴,似怕又再被丟擲拋棄,兩只眼睛僥倖還在,很幸運的,目光穿透過去,就正對著祠堂大門,再拉遠一個景深,是菩薩端坐斂眉慈顏含笑的神容,有點保佑的KUSO,如若一齣荒謬劇上演。 雖然,那隻鱟沒了軀體,早八百年就不見了,肯定牠恐連靈魂也早早夭逃了,就一個,單單,薄卻硬的殼體,彷彿紀念品一般,追悼逝去的一切,時光是一種憑弔,自然風土也算,當然的,曾經存在過的牠,更是。 說是紀念品,我就訕訕然起來,耳紅臉燥的,很是難為情。只是想問鱟殼打哪裡來,卻曝了光,洩出自己的無知和狂大。鱟,我知道的,古寧頭那端還有一塊專屬牠的保護區,算是國寶級的保育類動物,也曾以牠寫過一篇結構鋪排不算好的小說,象徵愛情的。那部以金門為主題的〈夏天協奏曲〉也是用鱟,暗喻了三份愛情--喪妻的、遺夫的,以及消失青春生命的,而我怎麼看,都只有一種感覺--堅貞不渝的,再怎麼樣的「消失不見」,金門就跟鱟一樣,傻得只有癡情的守候和等待。 我說牠是紀念品,感覺是珍貴且重要的,卻溜了口說錯了牠的名字。 發音錯了,把牠唸成「黌」,字長得很像,而鱟的形象其實是很容易辨識。 民宿的黃媽媽人很寬厚,宅地像極了這島的純樸與仁慈,只晃亮睜大兩顆黑眼珠,也不直言我唸錯了,婉婉轉轉先說--以前在我們水頭鱟很多,這魚肉少風味也欠佳,但現在都不見了……。 然後,就趁著夜色兩度小心的試圖介紹牠真正的念法及發音。 「喔--這裡,水頭以前也有 ……?我沒聽過,不知道……。」 「我們唸 ……。」月色清明,柔柔的以暈黃的微笑撒落下來,黃媽媽唇抿了抿後,還是揚一片小帆唇出航。 「現在……還可以買得到 嗎……?」我指的是鱟殼。 她搖了搖頭。「沒有了,不行呢,這些都是以前留下來的。」她恬美的目光接觸了我的表情,眼尾游出幾條小紋魚來安慰我的失望。可是還是很謹慎且堅持的,很想告訴我她從小就那樣稱呼牠─我們唸 ……。 我一直沒察覺自己的謬誤,就像鱟,牠消失了以後,我離開了島以後,才驚覺--錯了。 愛情不是紀念品,鱟,當然也是。 就好像這島,跟鱟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存在,而不能被忽略且忽視,甚至是被誤認。 雖然鱟一直是堅貞不渝的守著,不管是伴侶或島。 牠,不該被錯認。 在金門陶瓷館,嘴角揚得高高的,很是興奮,我的心坎是跳了起來,悸悸動動的。 但很熱情的櫃臺服務小姐,也沒辦法,就是兩手一攤,肩膀抖了一抖,無可奈何的,說了聲--很抱歉,那你就再看看……看看其他的,好了。 彈得很高的喜悅,害我跟撐竿跳的選手沒兩樣,好不容易一撐穩往上一托,人騰空飛起,是過了竿高,偏偏落下來時,一個不小心,腳踝或衣角鉤住了竿,一起跌落。我的驚喜如此暴跌,無可奈何的,心情從雲端落入凡塵。 我的目光偏就不肯離去。 好一座純樸引人的茶杯,瓷土的顏色,紅紅淡淡的,再揉合一點黃,怎麼看就怎麼喜歡,木訥誠懇的風獅爺造型,兩顆眼珠大得天真,咧出一張可愛的大嘴,立著,是那種島上常見的模樣。杯高十幾公分,杯蓋就是牠的臉,不打開杯蓋還不知它是那樣實用的設計,而且價錢紮實,平民風得很,一個不到兩百塊。 我就是想要牠,說不出的極狂戀,直想買牠十來個的,回去當伴手禮以及自用。擺在桌前,肯定會留收每個前來訪客讚彈的羨慕--那些眼神以及話語。 但美麗的服務小姐,卻只留下美麗的微笑,送給我一個很哀愁的抱歉手勢。 就連我端在手上愛不釋手的那只,也不肯割愛,她只割愛抱赧的微笑和不停示意的搖手。 「這個不賣……?」我硬是想拗和耍賴,就差沒演起表演課,人躺在地上如老萊子般呼天搶地說我不管,扮個要糖吃的小孩來。 她極耐心的安撫我,說--就只剩這一個,要當樣本用的。 我本以為大夥都有眼無珠,就算有,也沒撐得如風獅爺的眼睛那麼大,話一出口,又發現自己錯了。 「銷路……賣得不好嗎?要不然--怎麼不做了?」 很想跳出來,雙手前舉,交叉成一個「╳」型,我從她含蓄文文的輕描淡寫一笑中,繃出了這一幅搞笑的動作畫面。我看得出她蠢蠢欲動的--彎下腰,人一個不見了,活生生的消失在我眼前。 然後,再現身時,手中多了同一只幾近模樣造型雷同的風獅爺茶杯。 「慘得很……。」這次,她說話的幽怨不是傳給我,而是贈送給自己。「訂單一直來,賣得很火,出乎意外的好,上一批訂單,喏--就這一個,要兩百個的,都還沒給……。」 為什麼? 想不懂,殺頭的生意有人做,怎麼會眼睜睜的把送上門的錢,推喔拒喔擋喔,就只曉得送出門?這事怪得很,不合邏輯,也叫人想不通。 話拉到一半,聊到正懸疑處,大門開了,跑進來一位對面陶瓷廠工作的人員,穿著制服,手拎一只酒瓶,也是帶了點愁容的。 「這個……怎麼樣?」他以哀求的口吻取代了眼神,眼巴巴的望著她,就等她正眸一笑,只要一個嫣然,不勞大動作的傾國傾城般的回眸。 第一次看見她肅容,皺起眉,嚴肅得很,把那只酒瓶細細端詳,彷如品味一幅國畫或鑑賞一盤美味。 不幸的,她還是搖頭,這一搖,我開始同情起方才闖進來的工作人員,他跟我一樣失落,我們忽然深交起來,不必說話不必對視,就同時成了難兄難弟的天涯淪落人,心坎一塊手拉著手跌落地獄深淵去。 他問她,為什麼?如失望的小孩,拿了張98分的考卷回家,原本還有點欣喜,碰見了這宛如「虎媽」的她,全沒商量的份,她就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很卑微的--不成,我只收一百分的。 「不成哪--這色還調得不好,沒有那種感覺,你再試看看,看看怎麼調才自然一點……。」 陶瓷廠正趕著一批紀念酒的瓶子,她送走了他,鼓勵他再做一次後,方才回頭也回眸看著這一幕插曲,等著她答案的我。 但我終究只等到她這回眸的一笑,其他的,還是免談。 她說那一批接下來的風獅爺茶杯訂單還沒出,往後的,陸陸續續絡繹不絕趕在路上的,不管量大或小,嚇得一筆也不敢接。 「你看到的,大家忙得焦頭爛額人仰馬翻的,拚命的趕紀念酒的瓶子……。」 她真的是有苦說不出,就這樣得罪四方八垓雪片狀滾來的訂單。 唉,人就那麼多,廠就那麼大,而量也就只能那樣出,該說是驕傲呢還是遺憾,我一時傻眼,找不出詞來。 還是不放棄,我可是不屈不撓得很,尤其是在這戰區,說什麼總也得擺出個革命軍人姿態來。 「那……那一個……。」我指著那個還沒成交的那一批。 不成--不成--。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都快晃成一個平角,180度了。 「這個更不行……。」她自顧自憐,有如攬了把鏡在面前。「本來想幫它上釉的,心想模樣更好,但這釉一上,看起來卻走了味,所以還在傷腦筋,不知怎麼解決才好?」 我還是想要,98分的東西,在我眼中算是好極了,沒差啊,我自動、主動的偷偷的幫它添加了分,啊--算它120分好了,可以了吧,及格了吧。 只是她潔癖得很,說什麼也不肯,自奉到極嚴酷的地步。 「不成哪--不及格的成品,一個也不能流出--。」 好一個金門陶瓷廠出品,一出品就是嚴選,就是品質保證。 我只能撿了些筷托,紅魚模樣的,聊勝於無的走出。 在金門,想挑個伴手禮,其實說來種類也算是多的--貢糖、高粱酒、牛肉乾、麵線、菜刀、一口杯,甚至是風獅爺的吊飾,真的很多,不能說少。 只是我的心還是貪,眼還是挑,總想找一些不一樣。如果我是二度前來金門,甚或常常旅遊金門的,總不能每次就那幾樣,而那幾樣別人一看,就會如影印機一般拷貝這樣的,跟電影的結尾愛打上的那幾個大字一樣:如有雷同,定在金門購買。 對於初次前來旅遊的人,那些伴手禮是眼花撩亂得多,正如同觀賞的景點,是新的、是讚彈的。如果想說服旅人只要一個長假就前來金門,除了旅人真的很醉心這島的景美浪平及慢活的節奏,這島除了新鮮感,還必須有一些推陳出新的號召,如花蛤季,才能拉得動一些平日習慣五彩繽紛的人。 我注意的,不僅在活動的創辦,或者新景點的開發,我喜歡的是--跟人與眾不同的金門,不是像連鎖商店那般的,口味相同。 在台灣,除了都市和鄉村以百貨公司來分野,以人口密集度來區別,說實在的,很少有殊異處,就是溫泉泡湯,就是賞花,就是煙火活動,就是老街小吃,從南到北一樣的搞法,使人眼睛重複到疲憊,沒了新鮮。 但金門不同,還有很多宛如處女一般,能讓人一再重遊的故事,只是開發的角度或觀點,也許大家所見不同,雖然人人都是英雄。 至少在伴手禮這一塊,我是期望能有些新奇的。 風獅爺的名號打得十分響亮,這是金門獨有的,那小金門呢?它的風雞是應該也站上去,讓人多認識不同的金門。 風獅爺的伴手禮,似乎只有吊飾,再來比較常見的,就是象棋一般大小造型的,很出奇,也十分可愛,只是下不了手,價錢有點貴,只能自己收藏,阮囊羞澀的我們是無法贈人的。 所以,我才會情有獨鍾那尊風獅爺造型的茶杯,是很適合我這平民的收入。但陶瓷廠趕著金門高粱的產品,無暇他顧,十分的可惜。要賣一瓶金門高粱,想喝的人舉世皆有,每個地方都買得到。想喝酒的人,他不必到金門旅遊,只賺一瓶酒錢,雖然快速但少了週邊效益。如果限量也限地,那樣的風獅爺茶杯只能在金門買得到,旅人只好前來,除了茶杯的微薄利潤外,我看到了共享的租車業、民宿、餐館、導覽業的附加價值。 現正推的,想打響名號的花蛤季,以及想使金門成為四季旅遊而以下雪為號召的金門冬季賞鳥活動--鸕鶿,很遺憾的,我似乎沒有見過牠們的紀念品。 那就以吊飾來開始吧。 當然的,吊飾或是手機的皮膜市場競爭得厲害,收益不是很好,銷路也不一定佳,以在商言商的角度來看,這種想法有點浪漫,投資者似乎也要些風花雪月的情懷,恐怕一般的商家等不及它回收的慢慢長路。 那就由政府先來,當敲門磚,也由它來拋磚引玉,面對眾人長遠的的未來利益,這一點投資是值得考慮的。 如果只是吊飾,那太小道,也不出奇。 我對金門最在意兩種獨特的產物--風獅爺和鱟。風獅爺已名氣響亮,但鱟卻有點落後。在金門的旅遊,我租了機車,安全帽戴著四處閒逛,我一直有所遺憾。 為什麼安全帽的樣式都一樣? 當然,它有它的規格和標準,在地的金門恐無法自我生產。但,加一點不同吧--最近幾年在台灣在年輕族群興起的搞怪風,也能移植到這島來--可不可能以風獅爺的造型或鱟的形象來設計金門特屬的安全帽,搞一點文創,或是就在原來規格的帽上,來增添來變化。 只有在金門才能看得見這款的安全帽,也把它變成商品,成了新的伴手禮,這樣天方夜譚的奇想,我是很渴望看見的。 對於金門,站立的是風獅爺,而游在水中的是鱟。 風天鱟土,這是我一個諧音聯想,來自於皇天后土。對於鱟,連我都唸錯了,牠是新鮮的,可以力推一下。 不久以前,我在一則新聞中意外的瞥見,台灣有家很特殊的麵店,它的特殊不在麵,而在老闆炒麵的道具,使得好奇心很重的台灣人紛紛趕往一窺,這一窺,當然就得坐下來嚐一嚐,所以他的麵店人潮如海湧,一波波地湧至。 老闆引之為傲的,是他手上的鏟,我一看,兩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他拿的是金門的鱟殼。他說,用了幾十年,很好用,只可惜一直都找不到這種了。 我當然不是要金門賣鱟殼,以牠來當伴手禮,那也不可行。 在金城的一家小餐館,我也見過一個鱟殼掛在壁上,好孤單好可惜。光留人憑弔欣賞,不如以牠為號召,當然金門的美食多,我只是想多一個賣點,如果能那樣,更有故事在旅金以後向人述說。 金門菜刀很久了,聽說材料的砲彈也快沒了。如果能推出一種新產品,以鱟為造型的鏟,材質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鱟,但那是金門獨有的,那是賣點。 商家做不來,無法投資,那就政府先來吧。 畢竟風獅爺和鱟都是那樣堅貞的守候金門,這麼多年了,一直不渝。 它們是金門的風天鱟土,最佳的代言人。 那麼就這樣,請它們站上舞台,搖身一化,就化身成為金門最好最棒的伴手禮吧--我是這樣期許,在不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