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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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糰攤的VIP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升格為這家飯糰攤的VIP。 這飯糰攤就位於上班途中,一個不大不小的攤車,迄今已將近十年。每天清晨身材微胖的中年婦人,步履蹣跚地推著這攤車,從距離約兩百多公尺遠的路口,緩緩推到定點販售。 婦人賣的是傳統口味的鹹飯糰,糯米飯加上油條、菜晡、酸菜、滷蛋和肉鬆,五種配料恰到好處地與糯米飯融為一體,有一種渾然天成、爽口不油膩的好滋味,讓我心滿意足,好整以暇地面對一整天的挑戰。 這傳統的好滋味,加上她親切的態度,讓我不知不覺地成為飯糰攤的常客,一週五個上班日,至少要來報到三天或四天。偶爾遇到身上只有大鈔沒有零錢的時候,她大方地讓我賒帳,改天再還。 有幾次,飯糰缺了某項配料,我也欣然接受,笑著對她說:「沒關係,早一點賣完,妳才能回家休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多送了一杯豆漿作為補償。 只要遇到她不忙的時候,或者我沒有趕著上班的時候,總會停下倉促的腳步,和她簡單聊幾句話,關心她的生意、家人和健康,也和她分享女兒的成長。 經過這些年,我已從而立之年,步向不惑之年;這條路也因為重劃區的關係,從早期的人車稀少,到現今的車水馬龍;歲月也毫不留情地在飯糰攤老闆娘的頭髮留下痕跡,將黑髮染成了花髮。飯糰也從當年每個十五元,漲價到現今的三十元。 十年的時光,這飯糰攤跟著園區的上班族一起度過金融海嘯的威脅,也陪伴我們熬過無薪假的煎熬。為了因應多元化的需求,提昇小攤車的競爭力,經過掙扎與猶豫後,婦人不再堅持只做單一口味的飯糰,先是增加了蔥蛋飯糰、培根飯糰,後來增加甜飯糰和炒麵,琳瑯滿目且種類繁多。它從昔日的小舖,進階為提供豐富多樣選擇的早餐店。 然而,這些年來我的選擇始終不變,依舊是原味──傳統口味的鹹飯糰。 幾個月前的某天早上,婦人向旁邊幫忙的阿桑特別交代,裝一杯豆漿送我,我驚訝地說:「今天飯糰沒缺料啊!」她笑了笑沒有回答。 從此,我發現自己成為飯糰攤的VIP,只要豆漿還沒有賣完,我就會得到一杯免費的溫豆漿。這溫豆漿喝下肚,既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的心。 既然升格成VIP,必須義無反顧地全力支持它,現在我幾乎每天都光顧這飯糰攤,讓好吃的飯糰提供我一整天的元氣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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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戰壕溝,咱捌種大麥,抑捌種玉米。」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面前山,咱捌種符豆,抑種番仔豆。」 ──「俺娘,妳應該會記得,這坵叫做菜園,園頭有一個古井,泉水誠飽,規年通天毋捌焦過。咱種過白菜頭、紅菜頭、菜球、高麗菜、網甲蔥、山東白、包頭蓮、菜豆、符乳豆、烏鬼仔豆;嘛捌種過刺瓜、苦瓜、金瓜、角瓜佮臭柿仔;擱有芹菜、韭菜、蒜仔佮蔥……。除了咱該己食外,有時妳嘛會提去分厝邊頭尾煮。俺娘,妳會記的袂?」 「戇囝,我頭殼抑擱精神乎乎,你講的這我攏嘛會記得。想著彼陣,共恁兄弟仔放囥園頭,予恁該己佚佗,我佮恁老爸攏著落園去種作。想袂到一晃過三冬,三晃一世人,恁兄弟已經大漢啦,我佇這個世間也無偌久通活啦。今仔日會當佮囝新婦參兩個戇孫仔來咱山行行看看得,毋爾予我心情好,嘛予我想著較早佮恁老爸佇作穡的事志。這陣若是予我目睭閉落去,我毋爾袂怨歎,擱會微微仔笑啦!」烏番嬸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傷。 「俺娘,等有一日阮阿兄佮阿嫂若倒來,咱規家才擱來咱山行行看看得,彼陣妳的心情一定會擱較好。」春桃說。 「對台灣彼家口我已經凊心啦,講傷濟是咧加予我氣身惱命得。春桃仔,別日我若是死去,這個家著看妳啦!但是嘛毋通袂記得,除了咱這爿的祖公祖嬤著顧外,阿生彼爿的祖公祖嬤也著照起工,年節著共拜較鬧熱得,金銀紙著加抾一屑落去燒,按爾才對伊會咧過。」烏番嬸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俺娘,這妳毋免煩惱,我會雙爿顧啦!」春桃安慰她說。 「春桃仔,抑擱有一項事志我袂使無講得,阿生彼爿的田園厝宅,這陣攏咱佇徛、咱佇種作,將來恁赫囝看啥物人去成彼爿,無管是園契抑是厝契,一定著過伊的名。傢伙各人各人好,囝孫自有囝孫福,毋通含含糊糊變成囝孫厄,按爾著無好。」烏番嬸再一次地叮嚀著。 「俺娘,我會記得妳的話,希望我腹肚內這胎原在是一個查甫囡仔。雖然妳這陣提醒我赫爾濟事志,予我感激咧心肝內;毋拄俺娘,我看妳這陣佇講話的心情誠沉重,妳還是毋通想想赫濟,該己著保重啦!」春桃又一次地安慰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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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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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古崗湖的花生
我們並不認識。只在時光的河流中巧遇,只在古崗湖畔短暫交會,而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認得你,但——我們都在,如張愛玲那篇短文〈愛〉的結尾,噢,你也在這裡。 當然,我們沒那麼說,可是時光緩緩的流,流向你眉翼上笑起來深陷的長皺,也流向我的指尖,流在我手上那沈甸甸的一小包,暖暖的,應該是它昨夜走過的溫度和痕跡吧,我猜。 從漢影雲根的勒碑離開,沒上梁山,那裡沒有好漢,僅有一座大紅涼亭冷清晾著,山不高,只有73公尺,所以雲只好高了起來,這邊一朵那邊一朵,爽朗且潔白的懸在湛夏的藍天上,我注意過了,雲沒有根,大的小的細的長的,全部都沒有根,但沒飄移,彷彿釘在那裡,一幅幅畫似。 古崗湖在左,古樓和聚落忽隱忽現,沿著湖畔的樹隙三不五時冒出來打招呼,蠻熱情的,跟金門夏日溫度相仿,一早就很豔烈,也很炙熱,真是好一個高溫瀰漫,一路尾隨跟著我。 你就坐在樹下,背後豎立的藤籬雖蕪蔓卻也長了一道小牆的模樣來,跟樹有默契也合作,拉了一片陰蔭浮影,說是要為辛苦打拚的你擋一擋火毒陽光。但你卻只有微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日光的焦烤曝曬,打起了赤膊,彷彿在說習慣了,你一生都住在金門,古崗湖上頭的陽光也很熟悉你,它為你曬出一身的古銅色,跟細塗的沒兩樣,顏色均勻,古銅亮麗,沒漏掉一絲一寸的。 我們是騎了過去,再踅回的,因你——。 你那時正埋著頭,奮力的甩落身旁那一堆早起收成的花生,一舉一落再一拋一擲,拉著藤根的花生,殼上還沾著土有些濕,彷佛昨夜跟了露珠說過悄悄話,或是才道別的,它們一夜長聊似乎很晚睡,被你那一摔,好夢全拋走了,紮紮實實的醒來,一顆顆落下來,若似落入凡間的精靈,也宛如一把人頭齊落地,七凌八散的,顧不得沒排隊沒規矩,有如各自逃命的垂死落荒掙扎。 我沒問你當年的砲彈是否也是如此,不按牌理四處亂落在這裡,全不顧慮這裡的溫馨與善良。 而花生睡的躺的土地是紅土,一片片在眼前鋪過去,如果時光願意往後退,也許那正是鮮血,而花生是哀嚎的哭聲。 但,今日我們只存微笑相視,忘了不愉快的往事和悲傷——你被我噗噗的引擎聲,拉起頭來,你習慣了日曬,卻還不太適應陌生的來客,我闖進你的視野中,那張有些靦腆的神情,眼尾角甚至害羞起來,怯的下垂了,拉了幾條魚游出來的紋路。也許以前,這十多年來,你也曾遇過像我們這般因好奇而停車在你前方暫借問的過客,也許啦——我猜,但你質樸古拙的本性卻一直學不會流利的應對,舌尖上溜轉的人情世故。就跟古崗湖一樣,純純樸樸的存在,不管以前多麼風華,而如今退成舊金城,時光的河流怎麼走都一樣,一樣老實誠摯。 我只是好奇,真的,就是好奇。 在金門旅行,租了一部摩托車,跑過古寧,騎到雙鯉湖,一路上很少窺見老人,聽說他們全躲在屋內避暑,只有幾位拉了矮凳坐在大樹下納涼招風的,但——只有你,喔,不,你的身旁不遠也坐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婆,那應是你的太太,她跟你一樣,年紀都很大,都有一頭白髮,而臉龐是黝黑的健美,只有你們是在烈日下揮汗工作的老人。你們隔著一小段距離,用來避免捶擊花生時不小心的空中擦撞,而那空間,隔得很剛好,你們一邊工作一邊聊天的話質音量頻道,恰恰好的,可以很清楚很明白的傳到對方的耳中。 她坐的位置有些隱匿,那藤籬下方忽現一個退後,有如桃花源的傳奇似,籬牆到了她那裡不打直不拉挺,彷彿藤蔓全都學會體恤,自愛也自動的凹成一個小洞,讓出一個人身位置來,那不是防空洞,而是僅為她專設的遮日洞。 我本來以為只有你,她一出聲,才愕然發覺,原來——也還有她。 問題其實很簡單,而眼睛早就識破答案,大方橫躺在地上洩底,它們昭然若揭的,一點也不畏生,不怕人家知道它是誰。 方才車行略略急了,才晃一眼便經過你們,只依稀知道你在擲甩收成的作物,卻沒看清究竟是何物。現在一眼全清楚了,明明白白看見了——是花生,金門七月初收成的花生。 貢糖主要材料是花生,站在你身前,我彷彿遇見了它的前世,而在口中品嚐的,應說是它的今生吧。只是,島小耕作面積也不廣大,尚要勻分高粱、蕃薯亮個相,掠一些地給它們長著、站著。而貢糖的日產量多,旅人的需求很殷,伴手禮一抓就是幾箱幾包,這使我一時納悶起來,濃厚的開始懷疑起:口中貢糖並不是金門在地味。 你誠實點頭,靦靦腆腆維持一種含蓄的招供,沒有聲音。 「那我要到哪裡才能買得到金門在地的花生?」我的話才一播出,你仍舊是只有笑,嘴唇方準備掀動,就被攔截了發言權。她搶了過去,聲色宏亮,完全沒有上了年紀的衰弱與傾頹,聲音一點也不服老,又快又急年輕得很。 「你買不到的啦——」 簡單俐落,一句話就打翻也趕走我心中浮生的許多帆船,那在旅途中,一張張揚起的喜悅。 乍以為答案的癥結是它全被收購「貢——貢——貢」貢成了糖,沒有一點一滴流落人間或市場的,不服氣,賭了口氣,只要他們說得出一個商號地名,就算再多偏再多遠的小市集小地方,我也要挑亮燈籠非把它們找出來不可。 「你買不到的啦——」 她還是那一句,很標準的答案,不准置疑。而你,就只是笑,淡淡紋紋的輕抹一笑,不嗔不慍,不著人間一絲煙火。 金門本地土生土長的花生,我,一個旅人和它有緣相逢了,卻無緣一窺它的滋味,為什麼?這又算是哪門子的待客之道?我的疑惑,正好和你恬恬的淡笑相接,火與水的邂逅。 你終於開口了。 「現在市場上還沒有,你當然買不到……。」 你的聲音很成熟,一點也沒有火的急躁,溫溫的,卻不衰老,就跟你恬恬的笑相若,沒有戰地的感覺,就只是看盡千帆皆不是的淡定。 喔——。是這樣,這樣的因素,清清楚楚擺明了我不是本地人,全不熟金門作物的節令時氣,她在一旁竊竊的笑,定在笑說她猜得沒錯,我僅是來去匆匆走馬看花的過客,當然無緣以唇舌和在地花生相逢。 收成的花生,要打落要鍋炒一下,去一些水氣,再來就全推金門的日光來接手,日光認真一點,高溫一點,花生躺在埕上空地,就只消一個禮拜的日光浴,就能香脆上市,在市場的某個角落跟人打交道。 這跟台灣的製程不同,就連花生的模樣也不相若。金門的,小,殼內有白膜,嚼勁夠,且有一股自然天成的日光香味。 但我沒有機會一親芳澤,唉,這是多麼可惜的錯過,一點也不美麗。 你請我嚐嚐方剛離土的花生,雖是生的,仍有些濕的水氣。「嚼嚼看,可以生吃,只是味道差了點,感覺看看跟台灣的有什麼不同?」你沾土的手毫不避諱拈了幾顆,這時親切起來了,輪到你好奇,好奇的想知道——金門跟台灣的花生口味有何不同? 真的——比較紮實,雖小,但花生精悍全沒一些贅肉的鬆垮——跟這島同一個模樣,面積不大,卻銅牆鐵壁的,砲彈再多、敵人再多,也全不畏懼,攻不下來的。 「第幾天?」你跟那些商家一般,問了我,今天是來金門旅遊的第幾天,這一句問話,我很耳熟,在烈嶼湖井頭聽過,在古寧頭的小冰攤也聽過。 「那你明天還在不在——在不在金門?」 你彷彿看出我的失望,微笑的問我這一句,聽不懂——明天還在又怎樣?我慵懶的點頭,散散漫漫的,就算明天在,後天也在,你算過日期的,金門的小花生要在市場上亮相登場,最快的,也要半個月以後,那時我已離開了。 能夠宅購嗎?我想在虛擬的網路上,跟這紮紮實實土生土長的金門花生相逢,但,那只是一個突發異想,量不多,懂門道的,早就在當地上搶購一空,它不勞飄洋過海那麼辛苦,就在金門土生,也在島上土長,然後餵養在地的胃,也算是一種犒賞。 「明天,如果你有空,你能過來,晚上我就幫你炒一些,不過沒市面上的那麼酥脆,但味道還可以,只是有點水氣仍在裡面……。」 你這一說,她急了,聲音從一旁壓了過來。她在為你擔心,她怕你失信,而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我們並不認識,但她不要你失約,她只害怕你最近愈來愈健忘,老是隨口答應一大堆的,然後不小心,就丟三落四,不是故意的,卻全忘了。 「你想不想要?明天早上你過來,我今晚炒一些給你嚐嚐……。」 你全不顧她的提醒,她大剌剌潑了一些冷水,但你的熱情一絲也未減,又問了我一次,這個陌生的過客。 「好——」我點頭,我簡單一個字,然後長音拉了。 她又急又驚,又劈過來一些話。但,此時,已不是她怕你失信,滿身疲憊一回家就忘了,而是我們,我們這兩個初識的陌生人,沒問姓沒說名的,卻彼此立下了一個約定——明天見。 她擔心,我們兩個萍水相逢的有緣人,會有一方失約毀諾的。 「好——明天我來——」 我以這樣的句子跟你告別,不,應該說是再見——準備明天再一次見面的。 我離開時,她的高音在追著我的耳,她不斷的囑咐你——老頭子,你不要忘了。 怎麼會——金門,這小島的人質樸古拙,善良可愛的,怎麼會——失信?倒是我——一個外地來的旅人,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就算失約的是我。 我真的有些擔心,很為我這個不純、世故的人,提心吊膽。 我與你相逢在古崗湖畔,一如永恆的時間。在永恆中,一切的時間,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可以同時並存的,連花生連人情味也都一樣。離開你時,我想起了波赫斯的〈阿列夫〉,我找了抄了仿了一些句子。 然後,驚奇我們還有花生跟古崗湖竟同時存在於空間中一點,既沒有重量,又不是透明。但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也盡量的搜羅——你跟我在那個空間,還有這個時間長河中的回憶。 然後,盡其可能的,也讓它變成永恆——關於你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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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番潮歌
<男歌> 甕城頭 幾枝木棉花 燒落一朵紅艷艷的囍字 伊是來歸的汝 熒熒月娘 映在那張南洋來的紅眠床 阮和汝 雙手牽牢牢 新娘燈 高高懸在 那未可知的運命柱 媒姥祝願 摽梅落地旺夫添丁 阮彷彿看見 寶月庵前 癡純的汝 當青春 走過 灶間和轆轤 安纖機與麥刷 汝 浴蠶的雙手 攏是糠秕的苦香味 沒奈何 日頭炎炎 紅地赤赤 阿爸日衰 囡仔待哺 沉甸甸的僑匯金 熱切切的番邊夢 引阮 滄海粼粼 落番去 霧昏昏的浯嶼海港 汝說 念家當歸 阮說 衣錦還鄉 離去 日夜消磨的阮的心 思念著汝 濃了 淡了 盡了 幽黯黯的咕哩間 鄉心!鄉愁!鄉痛! 已然是雲飄煙散 在風海中許下的承諾 怎成一場遙遠不可想的異夢! 潮聲遠去 落地生根 在麻六甲的灣 <女歌> 亂石轍 幾株相思樹 枝椏一段長悠悠的姻緣 伊是多情的汝 沉沉月娘 照在那片古厝內的昏羅帳 阮和汝 情意纏綿綿 新郎燈 高高掛在 那不可知的命運楹 媒娘祝禱 石榴花開子孫纍纍 阮依稀看到 阡陌田巷 打拚的你 當幸福 行過 農舍和油坊 瘦騾馬與破犁 汝 操勞的雙手 滿是厚繭的惜家情 無奈何 荒地年年 未來茫茫 阿母病苦 小兒嗷嗷 高聳聳的番仔樓 香甜甜的番仔餅 牽汝 心思沉沉 落番去 灰蒼蒼的同安渡頭 阮說 望汝早歸 汝說 落葉歸根 離去 朝暮盼望的阮的髮 等待著汝 黃了 白了 落了 黃澄澄的高粱漠 思汝!念汝!盼汝! 已然是日落暉餘 在海風中逝去的誓言 甘是一場船過水無痕的春夢? 番書空等 歌盡緣散 在鼓浪嶼的岸 注: 1.落番:昔日金門地瘠人貧,居民謀生不易,家中男丁被迫挽著包袱,飄洋過海至南洋群島討生活,靠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再以僑匯方式奉養家鄉親人。 2.咕哩間:金門人至南洋島嶼後,多半從事苦力的工作,咕哩間為其所居住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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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啊,恁毋通袂記得,咱著時時刻刻用一種感恩的心來對待這田園,千千萬萬毋通好好園來予變草埔,若是按爾,毋爾對不起咱的祖公,嘛對不起這塊土地!」 「俺娘,妳講的每一句話,我佮春桃攏會深深囥佇心肝內。咱這陣規家口攏徛佇園岸頂,我相信咱的感受攏仝款。作穡人離袂開田園,咱又擱靠這塊土地佇生存,會使講人佮土地有誠深的親密關係,俺娘,妳講著無?」 「槌哥,想袂到你作這幾年穡,竟然對人佮土地有赫爾深的理解,可見你有用心咧種作,嘛有用心咧體會,愈來愈有作穡人的範勢。祖公留落來的這田園,毋免驚會變草埔啦!」烏番嬸興奮地說。 經過母親如此一說,槌哥已難掩內心的興奮,春桃更是與有榮焉,喜悅的心情洋溢在這個春風輕吹的原野上。為了不讓母親有任何的疑慮,為了達成母親的願望,他重新推來手推車,並囑咐著說: 「春桃妳扶俺娘、阿秀妳牽小弟,予伊兩個來坐車。」槌哥說後,雙手緊握推把,等待老少上車。 於是,全家大小又一次地環繞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槌哥邊推著手推車,邊把田地座落的小地名與種植的作物一一向母親述說,試圖喚起她老人家爾時的記憶和甜蜜的回憶,讓她怡悅的心情達到最高的境界。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刺仔跤,咱捌疊蕃薯,抑捌種塗豆。」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大墓口,咱捌種露穗,抑捌種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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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在后湖遇見的那個女孩
妳把租來的機車停妥,在我的對面,隔一條不寬的馬路。那條馬路一路延伸下去,不會很遠,就是一片細碎白砂的長灘,然後就是海。如果妳不停下來,稍稍再往前騎,瓊麻的後面以及防風林的外面,就是海了,那一大片蔚藍的卻只永襲一件僅是藍的長裙,從天空落下來的地平線起,就只有藍,所有藍的行伍糾集——深藍、湛藍、蔚藍、亮藍、碎藍、淺藍——浸漬布染全一片海的長裙,就只在裙角滾邊鑲白,習慣跟微風跟日光,小小的調皮一下,逐一些白白的小浪,跳一下,跨一下,就翻滾在長灘上。 然後,海睡了,浪也睡了。宛若媽媽的懷抱,那小小細長的海灣,很平靜的躺臥,變成一幅我眼中而妳尚未親賭的——風景。 妳知道嗎?防風林的外面的防風林,就是海。也許妳是知道的,只消眼一瞄耳一聽,這輕輕的一個姿勢小小的動作,妳就能看見海的身體就能聽見海的歌聲。也許妳是知道的,海就在前方,當然的,妳不必知道我這時所想起所吟哦林亨泰的那首〈風景〉的詩。 其實,妳的身後,就是一面海了。我所凝視那不動的好一幅天空的海,就是藍,凝固不動的,好一大面,這是島最美的風景,只有幾片偶而浮動的小浪,白雲是懶惰的浪花,不太愛動的。 那也是一面〈風景〉,眼眸的上方的眼眸以及髮梢,海就在上方。 我在路的對面,正準備離開,而妳方來,把租車停妥。 我們就在藍的視野中,它在前面也在上方甚至四荒八垓焦炙的一路燒烤過來,那是海,七月被烈日煮燙的海——真實的海、不動的海——把我們團團包圍了。 而我們以眼眸對眼眸相視。 我們沒有說話,沒有交談,后湖在這正午的夏日,也熱得沒有出聲。 我們沒有交談。 在翟山坑道,步入一道歷史的清冷,有清涼也有冷靜。外頭就算是七月,日頭就算再猛再辣,也都被拒絕入境,連一絲日光或一點炎熱的護照都不發,一律被擋在坑道外。歷史的河流,如果把時光往後搖,搖到那個戰戰兢兢顫顫驚驚的時間點,砲彈如日光就算再多怨毒、再多火力,也撼不動坑道上方強硬堅固的花崗石,只有隆隆落擊的吼聲,穿不進來,正如日光透不進來。 我們在坑道內,感受一股冷戰走遠的清涼,如日光。坑道內,我們閱讀一片闃黑,只在窄仄的小走道上徘徊,那個冷戰的時間妳沒有經歷過,彷彿一頁暗得瞧不見文字的扉頁,妳深吸一口氣,只感覺清涼。我蜷在那段長長時間的尾巴,拉了一點畏懼驚心,來過這島住過碉堡,我習慣這股濕氣,聽說很多老兵住得太久了,腿跟坑道便同有一個毛病,有了風濕。 妳年輕,感覺坑道是清涼,而我不是,我說那是時間的歷史在空間上的一個具體風濕,以坑道來顯像病灶。時間流過了,空間沒走,妳像實習醫師,觀察每一個曾經大病的大體,而我只是憑弔一個遺跡。 妳快速走了一圈,那馬蹄形的坑道,然後離去。我撫摸坑道內坑坑巴巴一點也不平的坑壁,一寸一地的撫摸,感覺那時挖掘弟兄的心,他們一定很冷靜,沒有多少工具,簡陋的鏟鍬簡單的斧鉞一手手鑿造而出。他們在想什麼?在那時,多麼風聲鶴唳的日子中,也許什麼也不多想,就是冷靜,一鑿一斧彷彿時針跟分針那樣地走,然後就等時間走到退伍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故事皆嘎然而止,就如同這坑道,冷戰一過,也揭去神秘的面紗,然後選擇一些遺忘或諒解,關於在這坑道內的汗水與淚水,以及一些思念和遺落的愛情和年輕。 妳不能體會令我泫淚的冷靜,那一面歷史的酸苦,我在坑道內,跟淪落在外的歷史,如妳,如許多前來朝聖的遊客,是截然不同的。妳們似乎不耐這坑道內寥寥落落的人潮,快步一逛,然後以「冷清」為它寫了註腳。 妳走出坑道外,一時又感受了七月感受了炎熱,躲入福利社內,找來一瓶冷飲,坐在靠窗的小桌前,緩緩啜飲。那是你的清涼和冷靜,桌上有張攤開的地圖,你定在思索下一個旅遊點。 而我步出坑道,隔著窗,眼眸和眼眸與你相視,短暫的交會,我思索的下一個憑弔的遺跡。 我們不同,一老一少,妳前來只為旅遊,而我只為撿回一些快掉落光的記憶。 但我們同時交會在金門這個空間,七月這個時間。 在后湖。 我們終於有了交集點。那不是戰地的某個遺址,我沒有召喚回憶,跟妳一樣,我們一同尋找了金門某個新的〈風景〉。 妳卸下安全帽,沈甸甸的,猶如鋼盔。在帽下還有帽,一大頂圓盤能盡量遮住陽光的花帽,幾乎快蓋去妳一張的小臉。而臉,由帽沿先托出來的,是一副大黑的墨鏡,那眼鏡好心的連眼上的小彎眉也遮了,似乎深知這炙毒的烈光連眉毛也不肯放過,墨鏡架在鼻梁上,著急的拉住口罩,一小片膚光都不外洩,稍一露臉,就逃不過日光的煎熬,不消幾分鐘,膚色就煮成一杯咖啡的顏色,焦焦黑黑的。 你的脖頸,是唯一顯露外出的,一定擦了防曬油,一層不夠再一層,厚厚的,幾處乳白的小點,不好意思洩了機密,脖頸汗流太多,把防曬油如土石流沖刷了一些。是因為這樣,妳把一頭長髮綁成一大串麻花捲似的辮子,斜擱在右肩前。彷彿村婦,你年紀輕輕的,裹成密不通風的肉粽,長袖在外,而袖口處多了一副手套,就是不讓一絲寸膚流落在外,教它受了豔陽的欺凌。 卡其色的長褲,很悠哉的穿法,那是旅遊的標示,所以妳背上有一個小包包,移動的行李,然後一雙布鞋,跟著妳隨時跑跳走動。而妳卻只有一個人旅行,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租一輛機車,在金門的島上自由行。 妳當然無須擔憂安全,就算是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孩,不論是白天甚至是深夜,在這島,妳是安全的,自由行的旅遊,毋須害怕。 但,為什麼只有妳一個人,我好奇,很好奇。 在后湖,我遇見了一個女孩,然後我幻想地,編了一個故事。 我先下去,那一片長長的海灘,日光把那裡割據了,佔地為王。沒有一個人在海灘上,在海灘上恣意的漫步,或者追逐海浪。 這裡,不是墾丁,也不是福隆,沒有人潮,當然也沒有青春的笑顏或是愛情故事的燃燒,但卻有一大片乾淨的細長海灘,沒污染也沒喧囂的,靜靜地躺著,從料羅接過來,然後換手交給它,再來是泗湖,然後是歐厝,一整面料羅灣上很美很美的沙灘,當然也很靜。 這是無人的海灘,嚴格一點,正確的說法是沙灘上沒有人。 沙灘邊,搭了一個舞台,就是一個舞台,木板上擺放了一些樂器,安安靜靜的,乖乖的等落日,落日以後它就要歡唱,幾面垂頭喪氣的旗幟告訴我這個訊息,這是花蛤季,入夜以後有表演,而旗幟應是醒著,偶而幾陣風過來,它會招招手,那不若在睡覺,風來時打呼的模樣不是那般,而我也沒聽見風聲還有它的打呼聲。 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 左手邊搭了幾片帳棚,棚下有人,就坐在椅子上,好像救生員,守護著沙灘,但這時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就懶洋洋坐著。看見我們來了,立身而起,一發覺不會想下海或靠近海灘的,又安心的坐下了。 我沒有過去打招呼,只遠遠的看了他們幾眼,像是用眼睛打卡,跟他們說——你好,我們來了。但,就只是來,沒坐在沙灘上看海,那上頭沒有椰子樹,沒有蔭涼的樹影。 就只是來,看一看后湖,看一看海以及沙灘。 巡邏的警車過來時,也是那樣,就來瞧瞧看看,無人的沙灘,沒什麼事的,警車離開的時候,帳棚下的人連一個起身歡送也沒。 那麼,妳,我所遇見的一個女孩,妳為什麼抓了張地圖,也跟我來到這裡,然後時間空間一起交會了。 女孩,沒選擇出國。妳想要到一個離島,然後消磨她難得的幾天長假,不去澎湖,不選馬祖,而來了金門。妳只想在金門這小島上,沒有以一張護照又過去了廈門,通過金廈水道。 妳沒有搭公車,那是最方便的一種旅遊,有導覽有解說還有冷氣,一天下來就一張票,愛到哪裡就在哪裡下車,而隨時隨地都能上車,就賴那張觀光公車的票,就能舒服的旅遊這島。 但妳選擇租車,自由行。妳為什麼來這戰地的小島?有個曾在這裡服過役的父親,說多了這裡的風情,父親走了,妳來這裡尋找他走過的腳步?交過一個男朋友,他也在這裡當過兵,交往時聽過他說的故事,現在分手了,妳一路尋找回憶。如我曾在這島度過一些日子,我來,是回憶招呼我。 妳,站在對面,把所有遮陽的裝扮卸了,這日子太熱了,妳拿下口罩,遠遠的,我卻很清楚的發現妳嘴角浮起了笑,如揚帆的小船。 妳,轉身過去,微笑的看海。 所以,我所有編出悲劇性的故事全被妳的微笑推翻。跟后湖一樣,一個新的、有未來性的海灘,你覺得它應該是屬於微笑的。 好的。 離開時,我把妳想成是勘查未來的旅人。現在她找到了一片美麗的海灘、蔚藍的海洋,妳寫下了記錄和計畫,下一個男朋友出現時,妳要帶他前來這裡,除了看海還要挖花蛤。 女孩,妳跟我都會再回來這裡的,對不對?只是那時,我們不一定能眼眸對眼眸相遇了。 我跟那個女孩,沒有說話,只有相遇。 也許,在她的部落格、臉書上會這樣寫了——我在后湖遇見一對夫妻,好像也在翟山坑道見過,那男的似乎一臉憂鬱,隔一條路對面凝視著我,看了很久,當我拿下口罩微笑時,他才微笑起來。 是的。我們都看見海,看見細碎的海灘,也看見亮麗的未來,不是嗎?因為我只記得妳在后湖的那個微笑,所以我知道,妳應該也會那樣再回去小島的,不是嗎? 而微笑,正是金門亮麗的未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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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月亮
被你遺棄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對月亮有著莫名的排斥感。 聽來很無聊,可我就不自覺的把失敗的愛情遷怒於月亮。 也不是完全無憑無據。 就從出生說起,我們都是在月亮最圓的那一天來到這世上的,只不過你,整整提早了10年又11個月。 愛戀時,覺得這層關係很美,看著圓圓的月兒很有憧憬。夏夜,我總算準了時間上三樓陽台,迎接從東方林間初升的鵝黃圓月,暖呼呼的,就像你的愛。 那陣子,電視節目經常有人在演唱張信哲的<白月光>,悠悠的旋律,充滿詩意––「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生長。」有個深夜,無法入眠,心血來潮爬上三樓正好遇見一襲白色月光灑在露台上,傳了簡訊給你,可你不解。 你不解的不只是白月光的美,還有我的心。 2012年第23屆金曲獎頒獎典禮,謝金燕以《月彎彎》這張專輯2度拿下最佳台語女歌手獎,在台上,她拋開電音女神的形象,輕輕柔柔地演唱著:「月彎彎,剩我沒紅線通乎牽,月彎彎,剩我一個人在怨嘆,歲月離合都是空,哀怨人生講不完,月彎彎,猶原月彎彎。啊~~~~~」很貼切的歌詞,於她,於我,聽來格外動人心弦。 典禮結束後,她因為感謝詞沒提到父親,於是被冠上「不孝」的罪名。後來被記者問及,她回應:長得正是遺傳到爸爸,但好歌喉是自己後天的努力,壓力讓人成長…… 可不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人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段辛酸史(也許有好幾段),哪個孩子不渴望能在爹疼娘愛的羽翼下茁壯?受傷跌倒時,至少還有一個溫暖的家等著你回去安心療傷。可如果,成功的背後感受不到父親的任何父愛,那為什麼又要硬逼人家公然說謊?為什麼事不關己的他人可以去評論別人孝或不孝? 這些天,農曆月初,月彎彎高掛在夜空,經過時間的洗禮,我不再那麼排斥月亮了。仰頭望明月,不圓滿的月亮帶著淡淡的惆悵……… 月亮何其無辜,好端端的立於穹蒼之中,人世間卻總要把自己的悲歡離合寄情於個人所見到的陰晴圓缺。 月亮又何其有幸,古今中外有多少人為她著迷,為她吟詩作賦,還讓我們的詩仙李白為她水中撈月。 在眾多月亮的歌曲當中,最令我獨鍾的一首是大學時期收錄於蘇慧倫《傻瓜》專輯中的〈黃色月亮〉,後來,伍佰用自己獨特的唱腔重新詮釋了這首創作,很不一樣的風格。但,不管是玉女的輕快還是浪人的搖滾,我都喜歡。 啊~黃色的月亮是我甜蜜的故鄉 啊~黃色的月亮下我沒有什麼事好悲傷 人世間的我們,多愁善感的我們,就讓月亮好好的,輕鬆的,在我們仰首能見的地方相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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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於是,烏番嬸多皺的面龐盈滿著得意的笑靨,既然生來是作穡命,就必須像一個作穡人的樣子,槌哥這個戇囝、春桃這個好媳婦,他們都做到了,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如果死亡能讓她自由選擇的話,她願意在此時閉上雙眼,在無病無痛、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情境下,長眠在這片青蒼翠綠的原野上,倘能如願,那是多麼地愜意啊!只是惟恐天不從人願……。 「俺娘,妳是咧想啥物,看妳想甲戇神戇神?」槌哥走近她身旁,笑著問。 烏番嬸雖然抿著嘴,則難掩內心的喜悅。 「阿爸,俺嬤佇看芋園啦!」阿秀天真地說:「伊咧看你有共芋草摳清氣無?有共芋蟲掠完無?」 「阿秀仔,毋是按爾啦!妳看,俺嬤的目睭金金相,伊是佇看祖公留落來這田園,我有認真佇種作無?園邊有搰力佇掘無?伊是驚我貧憚毋種作,五穀無收成,會予恁枵腹肚啦!」槌哥說。 「俺嬤,」阿秀仔仰起頭,以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烏番嬸,而後問:「敢是按爾?」 「俺嬤這陣拄拄仔咧想:生恁爸這個戇囝,娶恁母這個好新婦,育恁這兩個乖孫;看著恁爸搰力咧種作,看著恁母勤儉咧理家,看著恁沓沓咧大漢,俺嬤這世人敢抑擱有啥物通好怨歎得!」烏番嬸撫撫她的頭,紅著眼眶說。 「俺嬤,妳哪會目箍紅紅?」 「戇孫也,俺嬤傷歡喜啦!」 「俺娘,妳敢有想欲落來芋園內看看得?」槌哥問。 「毋免啦,我想欲一坵一坵來去巡巡看看得。雖然誠久無來山,但是每一坵園攏有較早我佮恁老爸種作行過的跤步;無管是園內的一粒沙、抑是一把塗,攏親像是咱作穡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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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台平台鋼琴
「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這是古人曾經閃過大腦的另類思維,說實在的也不無那麼一點道理,的確,在炎炎夏日裡,有誰不想待在冷氣房裡遨遊網路世界?特別是處於進步神速的網路世界的e世代人類,如今已到了人人擁有桌上型電腦、個人筆電、平板電腦、甚而智慧型手機…的e世代寵兒,更不可一日沒有網路啊!即便是旅遊途中、搭乘捷運…,他們依然是埋首於獨自的網路天地而無暇賞景、瀏覽風光,更甭談讓座予老弱婦孺了…,金門學子們竟能捨棄所愛,參與了一連六天(0813~08、18)的暑期管弦樂夏令營,真為這些學員們的明智抉擇感到無比的驕傲,當然更要向侯宇彪老師所率領的團隊──這一群無怨無悔的老師們獻上十二萬分的謝意及心中由衷的敬佩之意! 八月十八日下午三點假金門縣立社福館舉行「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成果發表會」,一展五天來所學之成果,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兒啊!因為我們從學員們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的未來,也從老師們的認真教學及學員們的努力學習中,不但感受到汗水的芬芳也欣賞到累累果實,難怪侯老師總是特別誇讚、欣賞金門孩子們的純樸善良、認真有加,再說,在「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施比受更有福」的大前提下,亦是醞釀了侯老師年年想來此地犧牲奉獻之最大原因。 回想多年前,孩子們也都參與了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當時在美姿學姐妹妹的宣導下我們還有聲有色的組成了後援會,來協助音樂協會及指導老師們推動此一活動,大家同心協力的樂在其中,也樂在分享,總是在成果發表會劃下完美的ending,也因而在日後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呢。然而在缺乏師資不斷地繼續牽引下,常讓那一股熱情停滯不前,甚或中斷,著實可惜之至!所以讓人更加有感於學習是需要一股不斷牽引的動力,和向上攀升的激勵,千里馬依然需要伯樂的賞識與鼓舞啊! 有了學習成果還需要一個得以展演的舞台空間,讓表演者盡情發揮,當然還得有一群忠實觀眾,因為,熱情的觀眾潛藏著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所以,不容小覷大家的掌聲與鼓勵,瞧!那台上、台下水乳交流般的熱切互動,將是再次奮力向前的動力啊! 此次假金門縣立社福館舉行夏令營音樂會實在是睿智的抉擇,因為社福館不啻是一處優質的演藝場所,它具備了一流的音響空間、與台灣同步的最佳擋音板設備及超舒適的座椅和良好的視野,不論任一角落都有等同的接收效果和視野景觀。再說:她的地理位置適中,距離大金城地區或金湖、金沙、金寧都是同等距離,她正好是不偏不倚的處於本島中心位置,方便四方觀眾闔家前往觀賞,特別是在油價飛漲的今天,絕不獨厚一方,也平衡了東西半島自古以來的不平衡現象。唯獨烈嶼地區,設若配合車船處,安排藝術公車或藝術專船,所有不成問題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若想提昇地區音樂水平、藝術薰陶…,我想這是最迫切、最簡易可行的方法之一,因而,目前就金門地區來說,社福館實在是一處絕佳的展演場所。 再說,社福館尚有莫大的幅員,設若有那麼一天需要擴大設備,她還是有足夠的空間以資因應各方需求,諸如:增建一座展覽館、藝術畫廊,甚或小型音樂廳…,都不成問題,也都是不錯的idea。而且,社福館四周圍整治得美輪美奐,她還得天獨厚的擁有蘭湖一大片湖光夜色,每當夜幕低垂,涼風陣陣送爽,特別是在環湖燈光相互輝映下自成一趣,使得蘭湖更加柔美了,也更加襯托出她的溫柔婉約、嫵媚動人,這柔和的夜景亦正所謂的越夜越美麗啊!試想:在接受藝術薰陶之後,還順道附贈了大自然的柔性洗禮,真真是值回票價啊!不信的話,諸君倒可選個良辰吉時結伴夜遊「蘭湖」,相信一定會有不虛此行之嘆!有幸的話說不定還會瞧見一隻人見人愛、熱情奔放的白色狐狸狗哦!那你可就幸運之至囉! 又根據我的觀察,社福館尚欠缺的就是一台平台鋼琴了,記得2005年06、21金門縣合唱團應邀參與「紀念胡璉將軍百歲冥誕音樂會」表演時,就深感美中不足的少了一台平台鋼琴,去年再度受邀演出依然沒有改善,今年管弦樂夏令營成果發表會黃昱堂的小號獨奏若有了平台鋼琴的伴奏將增色不少,所以仔細想想還真是讓人感到絲絲遺憾呢!真是萬善具備,只欠一台「平台鋼琴」了!因而讓人不得不納悶的是:這麼完美的硬體建築(社福館規劃得十分完善)、極盡理想的音響空間,為何偏偏就是少了一台平台鋼琴呢?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而有「美中不足」之嘆!設若有了C5級數以上的平台鋼琴,必也遠近馳名,吸引國內、外優質(高層次)音樂團隊蒞金演出,讓鄉親們大開眼界,不僅聆賞大師級的演出、享受極致的天籟之音,相對的音樂水平必定隨之提昇,金門之美名將馬上躍居世界舞台並佔有一席之位。再藉著音樂團隊的蒞臨,或舉辦國際性的音樂會、音樂講座…以吸引中、外音樂愛好者共聚一堂,再與戰地風光相結合,誠如翟山坑道音樂會一般,雖然至今已連續辦了好幾年,但她始終吸引著愛樂人潮不斷的蜂擁而至,使得這座令人景仰、贊嘆的神聖之島,瞬間成了「戰地琴人」的美麗天堂,也大大地豐富了金門的觀光資源。 在美名滿天下之後,我們將不必非得等到百年國慶時方有幸得以聆賞國家級的國家交響樂團破天荒的首度蒞金演出,自今而後必定是定期的蒞金巡演,讓鄉親們大飽耳福;所以,就差一台C5級的平台鋼琴就足以解決目前所面臨的瓶頸了。因為這台平台鋼琴對社福館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它不但提高社福館的層級、平衡東西半島多年來的失衡現象、亦提昇了金門在藝術上的發展空間,且還能帶動地區的音樂風氣,進而登上更高峰,放眼世界,實在是具有舉足輕重的關鍵地位啊!相信有為者,一切都不是問題。 除此,我亦深感於目前地區在管樂、弦樂的成長上有著極大的懸殊,那是因為弦樂在學習上有較高的難度所致吧,因為弦樂的學習完全取決於耳朵的聽力辨識上,若沒有精準的耳力在學習上可就難上加難了,所以,您瞧此次夏令營成果發表會的管樂B團,在短短的五天之內就能收到一定的成效。由此觀之,地區若想要擁有管弦樂團就得在弦樂上多下功夫,因為弦樂的學習一定要從小扎根、才足以奠立穩固的根基,且要假以時日,長期培訓,方可練就,短時間內實在無法收立竿見影之神效,為此讓人不得不感嘆弦樂人才培養之不易啊!再說,弦樂在管弦樂團上又占了相當的比重,所以弦樂更得加把勁兒不可,我們才有可能預見管弦樂團美麗的明天,雖然困難重重,但我們怎能就此放棄呢,越是不可能,我們越要盡所能的去彌補缺失、想方設法的去掌握成功的契機啊!這才是了不起的金門精神!所謂:一枝草、一點露,蹺痀(閩南語駝背之意)草、兩點露。這兩點露就得倚賴政府的全心挹注了,因而,我們深切地期盼並寄望政府當局能特別注意到此一區塊,並給予更多的關注,讓弦樂團得以生根、滋長、茁壯。從今而後就讓我們積極的加把勁兒一起努力吧! 再說,一般人不也常說:「輸人不輸陣」,所以我們一定要立起直追、迎頭趕上,此乃造福綿綿不絕的子子孫孫、共創金門不朽的百年大業啊!才不枉我們得天獨厚的擁有了「金雞母」這一大資源。只要我們擁有了管弦樂團,相信金門在各縣市的文化席次上必定是水漲船高,每個人都將豎起大拇指開心的按「讚」呢,且讓世人為之側目、另眼相看!今後我們的「金酒交響樂團」於年年國慶日皆可在文化局演藝廳作盛大的演出,亦可與「長榮交響樂團」締結為姊妹團,同台演出,甚而登上國際舞台…,此刻,我似乎已「觀想」到那幅美麗的遠景了。 回首當年三個蘿蔔頭一起進入管弦樂夏令營,唯獨小女堅持她的喜好選擇了音樂之路,當年的她一想到要上台表演就興奮得不得了,連睡夢中都會笑呢。記得國中時參加城隍爺生日大遊行,由於她個子小,老師就請一位塊頭大的男生背著大鼓,由她負責在後面敲打,這可真是「史無前例」之創舉啊!在樂團中每一個角色都非常重要,特別是大鼓,掌管了節奏,而節奏乃音樂三大要素之一,設若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它可是權充指揮──樂團的靈魂人物,由它來發號施令,所以大鼓的地位更加重要。 又有一回,應該也是成果發表吧!管樂有她(打擊樂部份),弦樂有她(擔任中提琴),管弦樂也有她(擔任中提琴)。彩排時候,輪流彩排,輪流吃便當,我想依照常理推斷她應該會領到兩個便當才是吧!熟料事後問她,才知道她一個便當也沒吃到,因為根本無暇去吃便當啊!而她竟是如此的不以為然,為她的餓肚子讓我十分心疼,而她竟不以為然,為「樂」而廢寢忘食,似乎已達到無我的境界了。 隨著時光飛逝,女兒從認真學習的學員升格為誨人不倦的指導老師,這些年來幾乎都是年年參加此一盛會,不但是興奮的參與,且樂在其中,因而,在她的影響下,只要有她在,必有我們到場觀賞,此乃天下父母心使然,所以,今天也不例外,還多帶了小兒子一同前往欣賞,實在難得!再瞧瞧四周的觀眾,多少家長參與其中,家人同行,來為孩子們加油打氣,甚而祖父、母,外公、外婆都加入了此一欣賞的行列,這些都是最佳、最忠實的聽眾啊!先不論懂不懂音樂,至少先捧個人場啊!再說:只要踏入音樂殿堂就會感染到音樂那股迷人的氛圍啊! 誰說一定要懂得音樂才能進入音樂廳欣賞音樂呢,而且欣賞音樂原本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多少人獨自哼哼唱唱,自娛娛人,不也樂在其中,他們依然樂此不疲呢!何況每個人在面對音樂時往往也會因為教育背景、個人因素、當下心情而產生不同的詮釋、感受與迴響,這些都還是蠻主觀的呀!絕對沒有那麼嚴格的欣賞標準,所以,人人皆可成為最佳的音樂鑑賞者,而不是只有演奏家、學音樂、懂音樂的人才可成為鑑賞者啊!今後,每個人都要勇敢的走進音樂廳,為音樂瘋狂,使之蔚為風氣,讓它成為金門人特有的時尚之一,則金門又多了一個「音樂之島」的美名。 今年是我三度來到巴黎,它實在是一處讓我想「一遊再遊」的人間聖地,而巴黎的盧森堡公園因著季節的更迭而有不同的迷人景緻,所以此處遊客特多,因而在此處舉辦的露天音樂會,別有一番情調與特色。上回來此,正逢工作人員在佈置場地,他們在涼亭內安置平台鋼琴,及燈效之類的佈景措施…,為一場鋼琴獨奏會作準備,這回則是一場進行中的管樂音樂會,新鮮的是它由不同的指揮大師一一輪番上陣指揮,團員們可就要適應各個指揮的特質而有所因應,他們是來自美國的學生管樂團,趁此假期來此做巡迴演出,順道參訪,還真是個不錯的構思。偌大的盧森堡公園聚集眾多遊客,所以演出時自然成了吸睛之焦點,不但吸引遊客駐足聆賞,就連狗狗也安靜的陪伴在主人身邊,聽得如癡如醉,且公園內四處佈滿椅子供人隨意乘坐,且不收費,讓人消磨一個難忘的夏日午後,多好!因而讓我聯想到中山紀念林、莒光樓、海濱公園…都是不錯的展演地點,再說金門地區各個國中都有管樂團,大家相約,以樂會友,不但相互觀摩、切磋琴藝,還能帶給遊客及鄉親們一個另類的音樂饗宴,讓樂聲隨風飄盪在每一個角落,且將滿佈著戰鬥氣息的鋼島渲染上一些柔性的魅彩;或各校的聯課活動時間亦可安排校際交流活動,相互切磋、交換心得,凡此種種必能增進樂團的成長;甚而觀眾不動,演員動,讓音樂深入各個鄉鎮來感動人心、淨化社會風氣。如此一來,不但增加了表演機會,也增進了舞台經驗,相對的琴藝也就與日俱增了。 除了接受邀約演出,我們也可自覓舞台空間,雖然正規的音樂廳有較好的音響空間,然而戶外大規模的大自然空間亦是極佳的演出場所啊!像世界三大男高音多年前在巴黎鐵塔下所舉行的演唱會不也吸引了成千上萬的觀眾到場聆賞,有坐在座位上的、也有鋪塊布坐在草地上欣賞的…,會場再加裝個大大的銀幕電視牆,即便是遠距離也能透過電視牆而有良好的欣賞視野,並不一定要那麼的刻意,也不需要那樣的死板,甚或路過駐足欣賞片刻的也無妨啊!所以,這都是風氣使然啊! 在經歷過為期六天的音樂營之後,其後續的重要學習課題才真正開始呢,大家都知道學習是一種不斷地延伸、擴展,所謂「學貴有恆」,能夠持之以恆的學習才是重要的關鍵所在!因而,得以維持正常性的教學才是重點,設若只仰賴一年一度的音樂營那是絕對不夠的,必也要有一流、正規的師資才是上策,才是可長可久的「百年大業」啊!所幸學成回來的昕曄老師有其乃父永舜大師的風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此次夏令營他竟是一肩扛起了行政工作的龐大業務,面對這逐年成長的300多人的超大音樂營,真是不簡單啊!又永舜大師今年總算榮獲「特殊優良教師」的殊榮,在金門、在音樂的這一塊領域裡,這份遲來的榮耀實在是實至名歸啊!此次暑期管弦樂夏令營他一如往昔、一頭栽入,竟忘了剛手術過後的靜脈曲張需要適足的休養,我想他是:犧牲享受,也享受了犧牲。這份「特殊優良教師」的榮譽勢必又更加重了他已一肩扛起的重責大任,這應是外人所難以得知的心路歷程! 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得以不間斷的歷經了數十載,這都要歸功於歷任音樂協會理事長許銘豐、許能麗、許金象、蔡錦杉、吳啟騰…,以及現任的李錫奎先生,他們不但「蕭規曹隨」的賡續了時代使命,完成階段性的任務,更不斷地拓展了音樂協會的版圖大業,這雙無形的大力推手實在是居功厥偉;還有歷任總幹事江支森、許瑞芬…,及現任的王立梅老師不眠不休的傾全力來策劃、協辦此一活動;尚有默默付出、認真盡職的張序伯教官,數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讓人敬佩!再加上各級學校不遺餘力的大力宣導,鼓勵同學參與;才能使得此一活動做到盡善盡美、完美無瑕。當然還有一群在幕後默默奉獻的志工、義工們,他們大部分來自金門縣合唱團,這群「傻呼呼」的無影手權充了「舞台搬運工」表現得真是可圈可點,不由得讓人要多加讚美一番呢。 如今隨著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的推展、以及學校正規教育的推動下,地區管弦樂人口的確有了實質的成長,今後如何將他們匯集起來成為一道清流,蔚為社會良善風氣,並帶來一股蓬勃的朝氣,繼續為金門地區傳達樂聲於千里之外,相信那已是指日可待、為期不遠的事兒了。當然,也別忘了優質的社福館展演空間還差這麼一台平台鋼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