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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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進藍色漩渦──暈船初體驗
最喜歡什麼顏色呢?會毫不猶豫回答blue。為什麼海水看起來總是藍色的呢?其實來自於諾貝爾獎得主拉曼爵士的發現,海水對不同波長的太陽光,有不同的散射和吸收能力。波長長的紅光,最容易被海水吸收,波長短的藍光則一下子就被海水散射,這就是海水看起來總是藍色的原因。 人生首次郵輪旅遊,航程第五天從長崎的佐世保回航台灣,清晨就被彷彿地震般搖晃的感覺吵醒。醒來後和友人一起到船艙陽台觀浪,第一次如此靠近如此這般洶湧的風浪。我彷彿被星巴克的Logo-希臘神話賽蓮Siren-迷人的女海妖所魅惑,目不轉睛緊盯著海浪端詳。初次與日本浮世繪畫家葛氏北齋的木刻版畫《神奈川沖浪裏》相見亦是如此,畫面中捲起的滔天巨浪,彷彿要將富士山吞噬,即開始對其魂牽夢縈;他也是首位將所謂的普魯士藍顏料應用在浮世繪風景畫上的畫師喔!每每去金門,必定會去海邊觀潮聽浪,今年春節無意間騎車到尚義海堤,眺望著混濁的海浪來來回回衝擊拍打著海岸,不知為何竟也踟躕久久不忍離去。 當天清晨和友人要去吃早餐,太早抵達因此轉到大廳,興奮地隔著玻璃近拍千層浪;到餐廳侍者領我們船尾的靠窗位置。待餐點送達後,發覺情況不妙,於是反噬的作用產生了,胃部開始昇騰、翻攪呼之欲出。肚子竟有蝴蝶飛舞翻攪,暈眩感之外食慾不振,勉強還是吃了一點點東西,首次在此次旅程盤中有剩下的食物,真是罪過!食不下嚥外,暈得無法忍受,飯後徑自在床上躺下休息。 接近午餐時間友人前來關心,並要我服用暈船藥,吃後不久竟然一陣噁心,直衝洗手間,逕自將早餐還給這艘船了,真是抱歉啊!整理一番後,來到餐廳,大排長龍,服務人員表示無法直接進入找人,還好身旁也是排隊的人員說可以和他們10位一起進去。避免浪費午餐簡單點了兩道菜,服用暈船藥後,緩緩睡去。傍晚醒來後身體逐漸恢復正常,晚餐後甚至還去見識了熱情又有趣的「白色之夜」。 最後一天清晨四點左右即起床毫無睡意,因為前一天下午已經睡夠了。眾人皆睡我獨醒,在郵輪的6樓豪華大廳,遇見來自印度早起工作已經繞過大半世界的服務人員,彼此分享暈船經驗。人真的不能鐵齒,第一天與友人閒談間我聲稱從不會暈車、暈機。只有學生時代去澎湖搭船快樂公主號因為遇到颱風,風浪較大有些暈的感覺,其他都不曾如此,絲毫無法體會暈的感覺。如今竟然應驗啦! 將近5點,服務人員陸續出來工作,聽他說看得見的或隱身於幕後的工作人員超過一千五百人。談到暈船,服務人員說這是「normal」的狀態,還有遇過更惡劣的天候。後來,他趁著空檔又走過來,我則趁機詢問他每日工作時間,他說超過十小時,有各式各樣不同的工作。一般人是為了錢工作,他則十分「enjoy」其工作。他說有兩個弟弟在家鄉照顧父母,他很愛他的母親,享受工作和環遊世界的樂趣。他解釋郵輪有歐洲主管、印度、印尼、菲律賓等國的服務人員。我說有些聽口音來自中國,好像沒什麼台灣人;他則說台灣人大約有50人左右,散佈在各部門。 曾在長榮海事博物館看過一段話:「水的清澈,不是因為不含雜質,而是在於能夠沉澱。心的通透,不是因為沒有雜念,而是在於心行處滅。如果你見過大海,就不會在意池塘裡的是非……」度過一星期沒有網路的生活,只把手機當相機使用記錄諸多美好片刻,絲毫不曾感到焦慮。郵輪之旅很適合攜家帶眷,因為相當禮遇不便的銀髮族及孩童。 聽著郵輪大廳令人放鬆且悠揚的爵士音樂,雖有些許不捨,終究要回歸現實生活。很棒的旅程,歷經了各式天候,經歷過春夏秋冬和晴陰雨風,但這就是人生,不是嗎?人生第一次暈船的經驗,竟成了這趟旅程回憶的第一個閃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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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腳催落去--與「神」同行
聽聞白沙屯媽祖徒步進香,遠在建廟之前即已開始,迄今已有近200年歷史。 周邊越來越多朋友,從沒聽過白沙屯媽祖,進而在新聞及社群媒體上,瞧見白沙屯媽祖乘駕粉紅超跑前往北港朝天宮繞境進香的萬人空巷歡聲雷動,沿途鑼鼓喧天、鞭炮聲不絕於耳,沿路畫面令人驚讚萬分。 首次何其有幸躬逢其盛,在團長皓哥的帶領下,與志同道合的勇腳好友們,徒步遙遠的行程。身邊走著的,全是各地聚集的陌生人,但走著聚著,彼此加油打氣,累了一起休息、傷了一起分享著藥膏貼布,團員康哥也因天候酷熱難消導致熱中暑,憑藉強大毅力仍徒步邁進達成。 來到進香的旅程裡,各自的年齡層及生活背景不同,今日有緣至此相聚,好像又可以找到一些彼此的共通點,使你我不再陌生;跨出同溫層而有這些對話,慢慢地熱絡認識,變成一家人,每一位都是橘色大軍、都是媽祖婆的子弟兵。 當下還有一個深刻體悟,大家不約而同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匯集的熱情是很有魅力的,讓人會願意一直往前、一起去完成。所有的人都在為這件事全心全意的奉獻,不管是食物飲料、行李香客車、收取垃圾等,都是完全正向的龐大力量,再累再苦都會被那個力量所包圍。這就是追隨媽祖進香要教會我的第一件事,「不用想太多,只要堅持下去,走就對了。」 從白沙屯出發到彰化後,進香人潮的距離就逐漸拉開,一來是鑾轎真的宛如部隊的急行軍似的,行走很快。但粉紅超跑前後頭始終都還有虔誠跟隨香燈腳們,繞境人群蔓延數十公里。二來西濱公路那段的爬坡,讓不少人下高架橋後開始休息喘氣。行走累了,在騎樓邊隨地而坐;睏了,找個角落席地而睡;餓了,一路上有什麼吃食就吃、有店家就花錢買,隨緣自在、不挑剔,這是媽祖給眾生的磨練。 晚上的盥洗也很簡單,入住香客大樓會有沐浴間,還有一種很酷的沐浴車,用一台卡車載著三間像流動廁所的淋浴間,很多人在排隊使用,媽祖走到哪,香燈腳就可以洗到哪,下回可以體驗一下。 作家王爾德說:「教育是很崇高的事,但是請記住,許多值得學習的東西是學校裡沒有教的。」繞境途中也發現孩子學會感恩,感謝發食物的人、開香客車的司機叔叔、醫療團隊志工、當地提供方便的民家、路上清掃資源回收的人、抬轎班及指揮交通的警察等,因為有各方人員的支持合作,方能成就一個進香繞境盛會的圓滿順利。 當選擇跟著媽祖婆踏上徒步進香的路途,就不是來當舒適自在的王子公主,而是想要透過身體力行的苦行,一步一腳印的虔誠祈禱或還願,感念媽祖的善心仁德,堅守初心,祈禱媽祖的庇佑,那是一種內心發願。 白沙屯媽祖徒步進香,需要信仰、傻勁、堅持,更需要勇氣、熱情與虔誠。在路途中經歷的不只是徒步進香,更是一趟藉由白沙屯媽祖和山邊媽祖百年進香路帶給眾人的磨練與體悟。一路上無數顆溫暖的心、一步一腳印向前的步伐,隨著媽祖鑾轎前的鑼聲,越來越靠近。 出發,憑藉衝勁;走完全程,仰賴信仰與意志力,還有眾人的鼓勵。直到今年,我徹底淪陷愛上徒步進香的一切事物,走著每一步路都很想哭很感動,已經分不清臉上是汗水還是淚水,大夥相約明年再次追隨媽祖勇腳催落去-與「神」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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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的美盞
舉頭望月,去年的中秋月有二十一世紀百年唯一的土星合月,在明月旁閃亮的土星令人驚豔。天上的星月太陽,讓地球上的人類特別安心,總覺得那是天長地久,《詩經.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故宮博物院曾經在《天保九如》特展中提到:「天保運用九個『如』字,串連起山川日月、松柏岡陵等等象徵天地靈佑、德壽綿長的意象,表達真摯的祝福。」對百年壽命的人類而言,如山川天地般長壽是最大的祝福。 人需要依靠,誰能給你依靠,誰能保障平靜的幸福,那人就能獲得最大的祝福。百姓給領導者豐衣足食,最多的享受,也給了最沉重的責任,希望能給予天下黎民生活的保障。福利和義務是相對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飲宴是歡樂時光,領導者請屬下用餐是充滿政治意味的,有宣示權力,也有慰勞臣下的辛苦。當然,祝福是必要的,身為領導者,面對祝福要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多麼沉重的託付啊!歷代的君王們君臨天下,為天下百姓日夜勤政不負所托有之,沉迷於權力深淵荒廢朝政亦有之。流芳千古已遠,被人民唾棄者已逝,何來天長地久?何來日久天長? 許多人看透了生死,忘卻了名利,在生活中活得自在逍遙。有些人看不透生死,執著於名利,孜孜矻矻辛苦一生也無悔。只要知道自己所求為何,知道自己所作為何,當下清楚明白也是可以的。然而還有一種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情冷暖,卻也生活在自在中,真是令人欽羨不已。實則天地間人人有自己的生命軌跡,走過路過,不管風不畏雨,還是生命一遭。 平安的生活著,對於自己的角色充分理解,努力的做好自己該盡的義務。如果你是一艘船的船長,就完成航海的使命;如果你是一家飛機的機長,就航向旅客託付的機場安然降落;如果你是公車司機,那就掌握好方向盤,看清楚馬路號誌,轉彎處小心謹慎;如果你是腳踏車騎士,那就好好注意前後交通讓自己平安到家。當別人為你喝采,為你歌唱,為你祝福得當下,感恩如此美好時刻,飲下祝福的美盞,告訴自己幸福的來由沒那麼輕巧,切勿歡喜過頭。 你在峰頂還是在登山口?你在港口還是大海中?你是託付者還是受託者?今日過後你還呼吸否?身外的錦衣玉食,身外的名望利祿,那是過往雲煙,且記那些人間的福祿是千萬黎民的生命湯藥,能受者得有能受者的天命,忖度著自己是否承受得起。如今,我理解天下沒有一件事是理所當然,走過千山萬水,跨過種種生命磨難,讓我們學著與身邊的人一起,領導也罷,追隨也罷,努力為自己為他人承擔,才不負天賜的美食佳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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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但卻也讓她想到,三日請囝婿時,她就是吃了不少漚味的蒜仔炒肉和豬腳湯而拉肚子。甚至一天拉了好幾次,光是擦屁股就擦得肛門疼痛無比,有一天竟然還拉在褲子裡,真是「見笑代啊!」幸好大箍呆把它拿到井邊清洗,要不,她聞到那股臭屎味就想吐。雖然是自己的糞便,但因為吃的是漚味的豬肉,所以拉出來的糞便特別臭。她不得不佩服大箍呆,竟敢把她沾滿著臭屎的褲子拿去清洗,可見這個夭壽死囡仔還是聽話的,實在不該開口就夭壽死囡仔,畢竟他是自己的親骨肉,如果真的夭壽,她這輩子就沒有倚靠了。 儘管秀香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然則與她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小時候又看她不順眼,除了用藤條鞭打她,又用手擰她,身上一道道淤青的疤痕,久久才散去。她苦毒新婦仔的惡名,全村子的人沒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讓她嫁了一個有錢人,但她當年苦毒她的情景,或許還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靈裡,永遠抹不去。將來會不會孝順她還是未知數,所以她不敢寄予厚望。 唯一期望的是大箍呆趕緊娶妻,好為這個人丁單薄的家庭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尤其他勤於農耕,又沒有不良嗜好,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青年人,每年種植的五穀雜糧,除了自家食用,還有剩餘,飼養的家畜家禽,也會帶給這個家庭一筆可觀的收入,可說是一個衣食無虞的小康之家。(一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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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瞬,金門依舊:廈門青年的兩岸記憶與再訪之路
2015年,青春的起點,金門的初見。 2015年的春天,在我就讀研究生時。那時,憑著一股熱血與好奇,我發起了一場三天兩夜的「金門探訪計畫」,邀請幾位廈門當地的大學生一同前往金門,用雙腳、雙眼、還有滿腔熱情,去認識這座對他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島。 對我而言,金門可以說是兩岸之間的一座橋梁,是記憶深處熟悉的名字。而對那群第一次踏上小三通船班的廈門學生來說,金門卻是一個從海對岸隱約可見卻從未踏足的「近鄉卻陌生之地」。 我們在翟山坑道聽炮火餘音,在慈湖邊看白鷺飛舞,在模範街上拍下青春的剪影,也在沙美老街的紅磚牆前,笑著吃一碗透心涼的綠豆蒜。那三天兩夜,我們用腳步丈量金門,也在彼此的對話中,看見了兩岸青年之間跨越歷史的理解與親近。 我記得當年有位廈大的學生在登上太武山時感嘆:「金門這麼近,看得到廈門,卻又像是另一個世界。」這句話讓我久久難忘。的確,金門的寧靜與純樸,與廈門的繁華熱鬧形成強烈對比,但正是這種對照,讓我們更深刻地體會到海峽的兩岸,不只是地理上的兩端,更是時間與記憶交織的舞台。 2025年,時光回旋,回到初見之地。 十年過去了。2025年五一長假,自從去年「福建居民赴金門自由行」政策重啟後,那群當年的廈門學生們,如今已為人父母,事業有成。令人感動的是,當他們決定再次踏上金門,不再是學生身份,而是家庭旅行者。而我,再次重新翻閱起十年前「金門探訪計畫」的旅行計畫時也是百感交集,原來一晃眼又是個十年。 從廈門五通碼頭出發,小三通依舊風平浪靜,船上沒有昔日的歡呼聲,多了孩子的笑聲與長輩低語的溫暖。老朋友們帶著家人,重新登陸這座熟悉卻又陌生的小島,回到十年前青春啟程的地方。 當他們再度走上金城老街,那些曾經一起合影的紅磚老屋依然矗立,彷彿在靜靜等待這群老友的歸來。那年一起吃的牛肉乾店還在,阿婆的笑容沒有改變,只是在大伙的臉上,多了些歲月的痕跡。彼此牽著孩子的手,再次走進翟山坑道,這次不再只是好奇的年輕人,而是正在向下一代講述歷史的父母。 當年最愛的沙灘,依舊靜謐。我們坐在黃金沙上,看孩子們奔跑,海風撫過髮梢,思緒隨著海浪倒退回那些年。在太武山的石階上再度登頂,彼此對望,笑說:「十年前我們是旅伴,今天是人生同路人。」 金門和廈門,不止旅行,更是情感的連結。 金門,不再只是一次旅遊的目的地,它已經成為大家彼此記憶與情感的寄託。它見證了我們從青春懵懂到步入中年,見證了兩岸之間的那份溫情與理解,像潮水般循環往復,從未斷絕。 對我而言,這段旅程不只是見證,更是一種確認。十年前,我作為台灣青年走進廈門認識了這群好友,帶著廈門在地大學生認識金門;十年後,他們帶著家人、孩子,在我舊地重遊的安排下,再度走進這段歷史與文化交會的島嶼。我們彼此的身份變了,角色換了,但那份對於金門的喜愛與對兩岸和平相處的嚮往,卻愈發堅定。也想告訴他們,和平來之不易,兩岸之間的距離,可以靠理解與交流逐漸縮短。 金門還在,我們還在。 十年前,我們說:「金門這麼近,卻又好遠。」十年後,我們終於體會到,距離並非由海決定,而是由心來丈量。 金門還是那麼靜謐,金城老街依然熱鬧,烈嶼的風輕輕吹過,我們一行人站在海岸邊,回望對岸的廈門。廈門依舊高樓林立,城市燈火璀璨,而金門依舊保留著它的節奏與溫度。 這趟旅程不是結束,而是循環。孩子們記住了這片土地,長輩們感受到這份文化連結,而我們,作為兩岸青年共同成長的一代,也將這段經歷化為一份信念:兩岸之間,可以更近;理解之中,可以更多。 再見金門,不是告別,是傳承。 金門如詩,廈門如畫,海峽如夢。這段跨越十年的金門之旅,不只串連了時間與空間,更連結了記憶、家庭與情感。我深知,這片土地所承載的不只是景色,更是兩岸人民之間那份難以割捨的深情。 願這條小三通航線不再只是一段交通路徑,而是一座心橋;願更多人,像我們一樣,走進金門,也走進彼此的生活與心靈。因為,只要心還連著,兩岸就不會遠,金門就永遠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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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荷塘
梅雨來得急躁 淋濕青澀的臉龐和髮梢 青春不必急著跳腳 情竇像池塘的蓮 探出汙泥 慢慢婀娜薰風的線條 綻開粉嫩嬌羞的面容 每一朵都有凝眸的愛慕 蜻蜓逡巡情愛的園地 青蛙聒噪每一次的邂逅 千里荷香和著迢遞蟬鳴 傳遞這一季浪漫的喜訊 聞之,以眼、以鼻、以耳…… 所有感官悸動著 月光已按捺不住情愛的騷動 初夏的荷塘 邂逅儷影雙雙 依偎的我們用無聲的承諾 讓生命的彼端 彩繪一道絢爛的彩虹 註:第一場梅雨鋒面報到。嘩啦嘩啦的雨聲,伴隨屋外淅瀝淅瀝的車駛聲。獨坐斗室,用心感受,期待初夏的熱鬧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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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虎嬸仔不屑地說:「恁兩個夭壽死囡仔,一個搬黑面,一個妝白面,毋通以為我毋知影。較早我若咧拍汝,伊就趕緊來共汝圍矣,無通予我拍汝,莫怪恁兩個大漢尻川會擲相倚。這陣汝這個夭壽死囡仔,攏嘛佇替伊講話。飼飼恁兩個夭壽死囡仔無路用啦,實在咧加了我的五穀矣!」 西安眼見丈母娘不高興,趕緊替她夾了一碗米粉說:「阿娘,汝毋通氣啦,我添米粉予汝食,腹肚才袂枵。俗語話講,囝婿是半囝,我一定會有孝汝,汝毋免煩惱啦。」 聽到西安如此說,虎嬸仔一時心花怒放,笑著說:「我知影囝婿就是無仝款,當初秀香嫁予汝是著矣。汝毋爾一表人材,閣知影通有孝序大人,這種囝婿無塊揣啦!」 大箍呆打趣著說:「俗語話講『丈姆看囝婿,愈看愈意愛』,秀香,汝看,阿娘歡喜甲喙笑目笑,可見伊對西安這個囝婿有諾滿意。」 虎嬸仔瞪了他一眼說:「汝這個夭壽死囡仔大箍呆,汝是無講話較慘死是毋?汝若無講話,無人會共汝當作啞口。緊食啦!」 秀香、西安和大箍呆三人相視笑笑,不敢再說話,深恐說錯話讓虎嬸仔不高興,讓十二日請囝婿這頓飯吃的不歡而散。但三人似乎很有默契,把米粉和蒜苗吃光光,留下那些「奧芳奧芳」的豬肉沒人吃。虎嬸仔或許已發現到這些豬肉散發出一股腐壞的奧味,而且比三日請囝婿時更嚴重。既然他們不吃就算了,剩餘的她再慢慢吃,總有一天會把它吃完。(一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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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中壢
近年來逐漸演繹為都市化城市的中壢,不久前,陳舊的火車站已拆除,新的火車站如火如荼建構中,在往返的人車喧嘩聲中,城市的願景逐漸明朗化,問起它的身世,知道的人似乎不多。 三百年前,由於台灣各地土地均未普遍開發,荊棘叢生之地甚多,中壢也因為如此,一度成為平埔山胞的蕃社。當時的中壢是一片未開拓的蠻荒,只有泰雅族及少數的凱達格蘭平埔族居住。 清朝末年,前來墾荒的民眾將這一帶村莊統稱為澗仔壢庄。所謂澗仔壢是因為村內有老街溪、新街溪縱貫形成兩大澗谷,所以稱之為「壢」;後來又因為此地位於昔日北部兩大都市-竹塹(新竹)和淡水(原指新莊,後指臺北)的中途,為來往行旅休息的地點,所以,取其中改稱為中壢。 台灣以前為原住民分布區,地名皆從「土著」之音,中壢也不例外。中壢古稱澗仔壢,尖仔寮為客語,意為「溪流造成之坑谷」,為南北交通中途要站,早年的中壢為青山番(泰雅族)盤據之地,後來,清廷為了拓荒與墾植,聯絡南崁社平埔族將青山番驅逐,至於當時是如何驅逐,由於年代久遠,又無確實資料可查,知道的人稀少。 走過中壢的繁華,穿梭於中平路故事館,我們可以從今日的舊社、芝芭里、三民里,發現平埔族村落的遺址。早年的原住民,稱中壢為「芝芭里」。芝芭里在洽溪之南,是桃園境內自古以來唯一從未改變之地名,昔日為平埔族之聚落。中壢開發甚早,清朝中葉,當時的中壢與楊梅普遍為青山番所盤據,南北交通要道,取道長崗嶺外,經芝芭里至南崁,所以,至今境內仍留下「大路下」地名,以及當年大道所經處下方。三民里為昔日的三塊厝,東臨舊社,早年平埔族強勢時,從大陸移民來台墾荒的居民不敢靠近,只有三戶客家籍人士在此搭建屋社居住,當地人稱之為三座屋。 地形上屬於平緩的臺地的中壢,原名澗仔壢,清乾隆五十年間,滿清政府在淡水、新竹兩地設縣,澗仔壢由於界屬二縣中心,因而得名,沿用至今。中壢沒有高山,也沒有大河,距離海也有一段距離。三百多年前,這裏還只是一片未開拓的蠻荒,一大片茂密的草地,河邊才有小樹林,適宜農作物的生長,也適宜當地居民的狩獵。 當時的中壢,由於雜草叢生,凡是在草地上行走,必須以口哨或以其他方式發出聲音來傳達自己的位置,否則,很容易在草從中迷失方式,或彼此失去聯落。當時的中壢台地,有蒼翠的山林、殷紅的土壤、水藍色的池沼,景色宜人,為青山番盤據之地,清廷為了拓荒與墾植,聯絡南崁社平埔族將青山番驅逐。當時的泰雅族人頑強抵抗,毫不屈服,由於清廷軍隊武器的精良,加上平埔族對泰雅族群生活習性的了解,而使得整個驅逐行動展開後沒多久,泰雅族人就相繼棄甲,由中壢台地沿著大漢溪,往大溪與復興鄉一代遷徙。 緩步走進台一一二號道路與桃四十五號道路,走過今日的舊社、芝芭里、三民里,雖然仍可看見雜亂的叢林和稻田,但是,四處鋼筋水泥建築林立,只能從斑剝的地名中,回憶昔日的景象,平埔族村落的遺址也已經無法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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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這一趟旅程
今年清明節,老家的祠堂裡,看似無什麼異樣,供桌上依舊擺滿著鮮花素果、梵音繞樑、香煙裊裊,但仔細一瞧,在今年春祀之前,家族新建的小祠裡,又增添了幾位先人的靈位,令人感到不勝唏噓。這代表著:「歲月不繞人,長江前浪推後浪,祂們功德圓滿,被接引西方極樂世界,按理說應當要祝福,但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感受到人生無常,便又潸然淚下。」 依稀記得幾年前,因進香團的成員盛情要邀約加上村子裡樂齡老人會會長李阿婆的熱情慫恿之下,阿嬤就再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就勉強答應了參加了她生平唯一一次的進香團之旅。 出發前的那幾天,李阿婆在村子裡,高興的得意忘形,笑到呲牙咧嘴,露出滿口的金牙,平常人都希望給人留下明眸皓齒,文質彬彬的形象,唯獨她,不知為什麼?就是會給人有種獐頭鼠目、囂張炫富的感覺。所以阿嬤遇見她,便會低調的迴避她,內心對她的言行舉止,十分的厭惡。 但不知從何時起?阿嬤居然改變了態度,對李阿婆所有的要求都百依百順的,令家族裡的人,感到十分的詭異,大家都在猜想:「莫非阿嬤內心裡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而被李阿婆得知後,才會對阿嬤予取予求?」由於村子裡的人,謠言四起,並且傳得沸沸揚揚的,我只好厚著臉皮,當面去質問阿嬤,而阿嬤總是敷衍的回答說:「……做晚輩的人,不懂長輩的事,不要隨便亂猜測或是聽信村民之間的謠言……嘸聽到沒?」便不高興的用力甩開了房門,躲進了臥室裡,老半天不出來。 阿嬤出生於書香門第的家族,受過中式教育,平常總愛身穿旗袍,一生都住在老家的古宅院裡,她一直過著相夫教子,並保有「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的傳統觀念,她在村子裡一直都秉持著「勤儉持家,敬老慈穉。」還被縣長在母親節時,頒發「懿行懿德」德行楷模獎的匾額,這對咱們家族來說,可以說是無限的光榮。而村子裡的村民,大家都稱讚阿嬤是一位賢良淑德,令人敬佩的老婦人。 然而李阿婆自幼便出生於鴻商富賈之家,平常除了喜受穿金戴銀,就連假牙也是鑲金鍍銀的,她常常穿著委託裡時尚的洋服,婆家住在她陪嫁的洋樓裡,裡面的裝潢宛若貝闕珠宮,她的娘家在地方上,可以說是富甲一方的知名財主。而李阿婆從小就受西式教育,家族中的長輩們普遍篤信基督教,她出生於都市,但卻不知為何下嫁到咱們這個傳統的偏鄉裡來?據說是因為她少女時,情竇初開,而未婚懷孕,又不知懷上了誰家的孩子?所以她的父親,不得已只好託媒人,把她加碼「賠」嫁到咱們這個村子的李家,這樣就可以掩人是非,也替她找到了歸宿,順便替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找個父親。所以村民對她自由開放的觀念感到十分的不能苟同,總覺得她的生活除了非常奢侈浮華之外,又不遵循常倫婦道,見到她的村民,沒有人不睨視著她。 事實上,是村民之間,都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加上民風保守,才會對她有些誤解吧?有時候,她除了性情開放活潑之外,又有點古道熱腸。 阿嬤是個傳統觀念很濃厚的老村婦,怎麼會和李阿婆合得來的呢?因為村子裡,也只有李阿婆接受過西式教育,她的英文能力,宛如老外,而阿嬤又不識洋文,所以阿嬤只好勉強的來央求李阿婆帶她去郵局,替她寫些國外的收件人姓名與地址,每逢年節時,便寄些伴手禮,送給她住在國外的娘家大姊。而大姨婆自年輕時便移民美國,後來一直過著獨居老人的生活,她每每收到伴手禮時,便會打電話到李阿婆家去感謝李阿婆的協助和阿嬤贈送的禮物。 今年大姨婆說她較晚才回覆收到的禮物,是因為她檢查出罹患婦癌晚期,一直進進出出在醫院裡治療中,所以過年時,便沒有來得及答謝李阿婆和打電話給阿嬤拜年。大姨婆她一直很想念阿嬤,她說將來過世後,希望能落葉歸根,但卻又不想麻煩到阿嬤,所以心裡十分的矛盾。 阿嬤聽到這個消息後,感到十分的憂心,當下便淚流滿面,阿嬤和李阿婆商量後,要李阿婆保守這個秘密,阿嬤便又和李阿婆去了銀行匯兌了美金寄給大姨婆,這些錢,都是阿嬤這些年來,平日收到家族子孫給的孝親費,她平常捨不得花用,便把它存在銀行,成為她的私房錢,她不想讓家族裡的人說閒話,說她是「婆家賊」,父母都過世了這麼多年,還要將婆家子孫給的孝親費,省下來,去買伴手禮和兌換成美金,寄往國外給她的大姊醫病。 這些年來,李阿婆一直替阿嬤守住著這個秘密,所以就贏得了阿嬤對她的信任,阿嬤為了回報李阿婆的人情,也就爽快的答應了和她一起參加了進香團的活動,順便去幫大姨婆祈福。 直到今年阿嬤去世之後,家族的人在整理阿嬤的遺物時,才嚇然發現,一個舊餅乾盒子內,存放著許多國外的匯款收據單和幾張阿嬤與李阿婆還有大姨婆的合照,原來阿嬤還瞞著大家和李阿婆到國外去探訪過病危的大姨婆,並且還和李阿婆約好了,三個人一起回國買生前契約,將來她們不想麻煩任何人來祭祀,她們三個人決定花葬於村子外的墓園裡。而自從李阿婆嫁入婆家之後,她因不想惹怒婆家,為信仰而離婚,讓娘家父母操心,所以她只好入境隨俗,便隨從夫家改信了宗教,不再堅持一定要信奉基督教。也因如此,她不想讓娘家人和婆家人,為了她過逝後,在宗教儀式上起衝突,所以她願意和阿嬤還有大姨婆,一起花葬於同一個墓園。 原來阿嬤在過世之前已經找好了「歸宿」和同行的「閨蜜」?所以家族中的族長,便遵循著她們三個人的遺願,舉辦了同葬一個墓園的追思會。但是為了緬懷她們,家族中的族人們,便將她們的靈位,另尋風水寶地,新建立一座小祠,並命名為:「海口三仔嬤祠堂」以紀念她們義結金蘭的姊妹情深。在她們這趟人生旅程之中,生前能夠互相扶持,往生後又能相伴長眠,想必一定沒有遺憾了吧?所以,做晚輩的,只有放下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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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拾趣】金門全覽藍眼淚3日遊記
暮色低垂時,我站在大膽島的碉堡上,看著最後一班渡輪劃破海面,將島嶼的輪廓揉進暮靄。這座與廈門僅4400公尺相望的戰地秘境,此刻只剩下浪濤拍打岩壁的迴響,和遠方貨輪的零星燈火。 藍色星河的召喚 成功海灘的夜潮帶著神祕的節奏。當嚮導阿志關掉手電筒,第一點藍光便從浪尖迸發,像是海底的星星浮上水面。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整片海域突然活了起來,浪花拍岸的瞬間,濺起的不是白色泡沫,而是流動的藍色火焰。「這是大海的螢火蟲。」阿志抓起一把濕沙任其從指縫滑落,沙粒在空中劃出藍色弧線,「牠們叫夜光蟲,被浪打痛了才會發光。」 我學著當地人往海面扔石頭,落水處頓時漾開藍色光暈,彷彿喚醒了沉睡的星河。這奇幻的藍眼淚,原來是海洋的疼痛與浪漫並存的詩篇。 花崗岩裡的歲月 獅山砲陣地的花崗岩坑道還留著當年的標語。導覽員老陳曾是這裡的砲兵,他撫摸著牆上「同島一命」的刻痕說:「我們當年數饅頭,現在數觀光客。」坑道盡頭,一門八吋榴砲靜靜指向廈門,砲管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像是未乾的淚水。 轉進水頭聚落,閩南式建築與洋樓在夕照中煥發金光。得月樓的槍眼仍警惕地張望著,樓下卻已飄起咖啡香。老闆娘說這裡的拿鐵要加高粱,「戰地特調,保證提神又暖心。」 潮間帶的魔幻時刻 建功嶼的摩西分海奇景每日上演。我們跟著退潮走向海中央的鄭成功石像,礁石間突然竄出數百隻招潮蟹,揮舞著螯足在灘塗上作畫。導遊小雯指著石像底座:「看!當年阿兵哥偷偷刻的棋盤還在。」 南石滬公園的喊泉旁,一群孩子正比誰能喚起更高的水柱。聲浪驚動了岸邊的白鷺,牠們振翅飛向莒光樓,那融合傳統與現代的建築在暮色中宛如一盞明燈,樓頂望遠鏡裡,廈門的霓虹與金門的星火正在海峽中線溫柔對望。 後浦的夜語 夜遊後浦小鎮時,總兵署前的榕樹下傳來南管樂聲。彈唱的老人說這是「陳三五娘」的片段,明朝時從泉州飄洋過海而來。巷口的蚵嗲攤飄來香氣,老闆堅持用古法豬油酥炸,「這樣才能炸出戰地時期的味道。」 回程飛機上,我翻看相機裡的藍眼淚照片,那奇幻的藍光已褪成數位影像。但我知道,有些光芒不需要留存,就像大膽島碉堡牆上那行「毋忘在莒」,或是夜光蟲用生命點亮的剎那燦爛--它們存在的意義,本就不在於被記住,而在於曾經照亮過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