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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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一盤菜———敬贈老農夫與老農婦
桌上一盤菜 經過風經過雨經過太陽經過霜 賣菜老婦臉上的皺紋是生命走過的積累 守候一街叫賣聲 (來,買菜,青江菜一把十五元) 菜園子老農腳跟的裂紋是風吹霜降的痕跡 每一擔澆灌都是汗水的流淌 咀嚼著菜也咀嚼著風雨更咀嚼著艱辛 (老人家,你們可曾聽過三井宴 料理或兩萬元一席的帝王蟹) 一盤菜記事: 幼時過年前夕,燈下常見父母以利剪剪除腳跟結繭龜裂之厚皮,彼時所見僅覺肉痛,今日思之但覺心痛,感念之餘,因寫此詩。 兩個小女童 ——工地一瞥 秋日早晨的天空瀰漫淒清 妳們倆繞著一輛廢棄的機動三輪車扮家家 寶特瓶利樂包免洗碗裝著沙裝著水裝著青草 樓上敲擊版模的爸媽時時自樓頂探頭 (要小心啊!不要爬上爬下) 除了關心,更多無奈 中午,四個人兩個便當 午後,地上兩片厚紙板兩件外套便是妳們午休的床 不知妳們來自蘭嶼或台東或屏東或高雄或南投 (孩子,夢中可曾見到誠品的童書玩具或Sogo的名牌童裝) 兩個小女孩記事: 某日返家,經工地見詩中情景,兩個女童約四、五歲,望之令人心酸。台灣六年來,貪腐橫行,經濟衰疲,是非混淆,人心荒蕪,國已不國,諸般朝代末景象,孰令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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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夫君,難道你不知南京只有『亡氣』,沒有『王氣』嗎?建都南京的朝代命運都很坎坷,非亂即弱,是衰亡的餘緒,可見南京不是一個好地方。」福爾摩莎說:「你還忘了西帝打東帝,打得血流滿地的事嗎?」 介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福爾摩莎在胡扯甚麼?就問:「甚麼西帝打東帝,恕我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這個事情這麼大條,你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請妳明說,吾愛。」 「洪秀全以西帝二子之名,一路從廣西金田村北上,用血肉之軀建立太平天國,定都南京,後來演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鬥爭,諸王自相殘殺,血流天京,用鮮血把自己淹死。你知道南京冤魂有多少,陰氣有多重?」福爾摩莎用手輕掠髮梢,端視介翁:「這是一個鬼哭神號的地方,你怎麼對它還情有獨鍾的呢?你一步錯,步步錯。」 「為何又說西帝打東帝呢?」 「西帝是耶帝,東帝是玉帝,洪秀全打著西帝的名號,一路過關斬將,他要是不定都南京,一路揮軍北上,真會把東帝打倒,可惜他有點沐猴而冠,因此取敗。」福爾摩莎侃侃而談。 「異哉此說!我心愛的南京,真的這麼淒慘、不堪嗎?」介翁想要相信,又有一點不信,心想:「我魂夢中的南京,我仍然與你有難分難捨的遺命。」因此,他在金門太武山的大石頭上,刻下了四個字:「毋忘在莒」。 介翁跟福爾摩莎情愛日濃,他答應她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他說到做到,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食言而肥。所以他漸漸不說反攻大陸,他把過去的家業難捨能捨,都讓給人家了,他不計毀譽,忘記了過去的榮光與不凡,身與心,魂與靈,跟鄭成功合而為一了。 鄭成功在反清復明的大業中,無可如何之際,誤打誤撞取得了台灣,這是他曠世的功業,張學良讚譽有加: 「孽子孤臣一仔儒, 填膺大義抗強胡; 豐功豈在尊明朔, 確保台灣入版圖。」 介翁也是無意中收復台灣,辛辛苦苦打了八年的仗,這不是為福爾摩莎而戰,是為中國生死存亡而戰,終賴皇天不棄,眾志成城,力殲頑敵,光復了台灣。對於台灣入版圖,鄭成功光耀於前,蔣介石光耀於後,可以等量而齊觀了,兩世一身的愛戀,情深比酒濃,都為了福爾摩莎的愛,可說驚天地而泣鬼神了。載之金石,播之聲絲,誰曰不宜? (註七):根據陳潔如的說法,原載於<海內外讀者精華>一九九五年。 第三十章 只因玉帝天命催, 四百年來一輪迴; 是非成敗何足數? 莫使台灣歷劫灰。 這是介翁的遺愛。他要大去的前夕,還深愛著福爾摩莎,寫下這首「絕命詩」,希望後人能跟他一樣愛福爾摩莎,不要使她再遭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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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我遵守林校長節約的原則,力勸他們堅守勤儉建家信條,不必去凱悅飯店打腫臉、充胖子,其實「三軍俱樂部」或「國軍英雄館」場地大、衛生好,比大酒店經濟實惠。林莉最聽她父親的話,最後決定下來,婚期定為元宵節。 那天,台北日暖風和,賀客盈門。證婚人是總醫院院長、男方介紹人秦鵬、女方介紹人洪嬿,林添樑和我分任男女雙方主婚人。于豐、林莉兩人態度從容,面帶微笑,彷彿預先排練過一樣。 他們婚前已在近郊新店買了一棟花園平房,佔地三十坪,兩人開車上班,卻不寂寞。莎幗不太喜歡那棟房子,靠近山坡,而且有了小孩上學也不方便。我提醒她:「少表示自己的意見,時代不同了,莊主任!」 秦鵬悄悄告訴我:老九團的第二代,沒有搞文藝的,這是一件好事。上個世紀,在血腥的國共鬥爭的年代,許多詩人、作家、藝術家冤錯假案而死。這是永遠抹不掉的悲劇。現在,搞文藝的遇上了民主自由的環境,但是文藝商品化大潮,讓真偽不清,是非不明,搞文藝的如果沒有商業頭腦,只有兩條路走──封筆、改行。近年來台灣詩人、作家,兩成患有憂鬱症。秦鵬是醫生,他作過調查研究,絕不是空話。 我和秦鵬徹夜談起杜誠的撞牆自殺,到底為了什麼?我思前想後,茫然不解。這也是我的《海燕》遲滯拖延不執筆寫作的原因。 秦鵬向我分析,杜誠在南京已秘密參加中共地下黨。他混進老九團,原想策動軍隊起義立功,作出貢獻;但是他在白犬列島聽了海峽對岸的廣播,知道潘漢年、揚帆的反革命冤案,他的心整個地破碎了!他失望、絕望、懊悔,最後走上自殺的道路。他激動地說:「國民黨根本不瞭解知識份子的熱情啊!他們怎麼知道杜誠為何自殺?若是能悟出其中原因,國民黨不會被人家趕到台灣了!」 照你這樣說,國共兩黨都做了不少錯事、蠢事、笨事? Sure! 誰稍微正派一些? 半斤八兩。留給歷史去評說吧。人證物證擺在那裡,大家是賴不掉的!比較起來,共產黨手段高明一些。 秦鵬和杜誠生前情同手足,任何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他。杜誠漏夜趕到包圍圈搶救我,他原打算把我揹到解放軍佔領區,因為天黑飄雪,視線不清,怕引起共方的疑慮與誤會,最後才將我揹回穆家村。 若是杜誠留在大陸,可能作了省委書記。 也許勞改自殺,連骨灰盒也沒有。今天是大喜事,別扯這些閒話了。老于,你趕快回去動筆吧。 在飛往花蓮的航途中,我倚窗冥想杜潞堅持採用「海燕圖書館」名稱,是正確的、理性的且具有現實意義;杜誠,那位浪漫主義的理想家,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文藝青年,已經死了,木瓜溪水般地一去不復返了,在上個世紀的海峽兩岸,像杜誠這樣的悲劇人物何止千萬! 海燕是台灣最常見到的美麗海鳥,腕短,通常五枚,全身呈五角星形;四腕、六腕、八腕的在花蓮海濱也常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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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漳州
這次會去漳州全屬偶然,那是因為敏達兄今年5月底被邀在泉州市閩台緣博物館,參加一個叫做「閩台著名畫家書畫展」,認識了已故書畫大師沈耀初的公子秋農先生。秋農先生是漳州詔安人,現任詔安縣「沈耀初美術館」會長,在漳州的美術界頗為活躍。本月16日,漳州市要舉辦一個名為「漳州市首屆美術書法大賽暨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的大型美術活動,秋農先生來電邀請敏達共襄盛舉,敏達希望能有畫友結伴成行,我就這樣也跟著帶了兩張全開的水墨:「古崗小景」和「刺桐古樹」,與美珍隨同敏達夫婦跨海西行走進漳州。 拜訪漳州畫院 15日上午抵達漳州賓館1號樓時已接近中午,辦理報到後不久,一位臉上留有美髯鬚,身著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時髦中年男子過來招呼,一番寒暄後才知原來是漳州畫院主席沈惠文先生。他熱情的招呼我們一行人去畫院參觀,說是待會有記者要來專訪,心想出來的目的,無非就是要增廣見聞,交流學習。何況自己對「畫院」所知有限,趁這一個難得的機會親自去體會一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畫院就位在賓館對面泰然大廈的三樓,我們只要走出賓館,穿過寬闊的勝利路就到達了。進入室內,我的兩隻眼睛便被懸掛在四周牆上和擺放在地上的大尺碼書畫作品深深的吸引住,那一時之間的印象,只能用「龍飛鳳舞,淋漓暢快」來形容了。待稍定神,仔細品賞,原來所有室內的書畫精品,全都屬於沈主席個人的創作。畫是大寫意的花鳥,用筆粗獷,線條沉著,酣暢活潑的水墨趣味,著重畫面的意境經營,給人亂中有序,切切實實的挑動了我的視覺神經。書法更是精采絕倫,除了幾張娟秀工整的小楷之外,放眼所見全是「大氣磅礡,神采飄揚」的瀟灑力作,我曾也看過一些大陸中青輩的書法佳作,飄逸瀟灑的可謂不少,但總有那麼一點「放逸過度」的感覺,沈主席的放逸筆調何其多,但因為有過往深厚的碑刻焠練,那些虛實互襯,似有若無的筆致,如今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傾囊而出,一種不其然的律動節奏蘊藏其間,讓人得到視覺上至高的音樂享用。 之後大夥就座喫茶,彼此互贈書畫冊留念,我和敏達各獲贈一本沈主席「今日美術館流行書風提名書家精選集——沈惠文專集」,翻閱之後,才確切的知道在當今的大陸書壇,沈主席那飄逸沉著的書風確是一種流行,一種領導,更是一種新風格的標誌,而他得過的獎項,舉辦過的展覽不計其數,在大陸中青輩的書家算是相當頭角崢嶸的。這一番審視,幾度低迴,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誠懇的向他表示敬意:「您的字有一種強烈的『高古之氣』,在飄逸痛快的書寫背後傳承著新古典主義的美感,而又不失自我性格的呈現,此種耐人尋味的書風真不是三兩日的功夫。」在場的夥伴莫不贊同我的看法,也一致的認為今日的這一個聚會,實在是給了自己一個再好不過的切磋時機了。 前年我在廈門的第四屆全國正書大展,比較完整的看到大陸目前流行的書法風貌。今日我在漳州畫院,又見識到了,也理解到形成這種書風背後的相關條件。此中「以最大的心力入碑帖,再以最堅韌的意志跳脫出來」,便成為奉行不渝的不二法門,沈主席高古大氣的字正是以這樣的主軸,千錘百鍊後的心血結晶。我想在我們這邊,書法除了做為修身養性的日課休閒之外,實在也可以在平日的臨池當中,將「氣勢」加進去,同時也把「堅持」擺進來。也許5年、也許10年,說不定會因這種求新求變的期待而產生令人「耳目一新」的書體呢? 漳州首屆美術大展 參與畫展是我這次去漳州的主要目的,到達之後才知道畫展的全銜是「漳州市首屆美術書法大賽暨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看到這樣的主題,大概不難想像它的陣仗了。 16日上午8時半,新建的長途客運汽車站前的廣場,早已被各級領導、貴賓和當地的市民、學生擠得水洩不通。我們一抵達,便有身著紅色旗袍的漂亮姑娘上前別上胸花,並要我們以海外貴賓的身分站在前頭。此時現場萬頭鑽動,絕大部分是來自各地的藝術人士,都趁這相見的難得機會交換名片、互贈畫冊,先來個初步認識,留下印象,說不定哪天還可以再續前緣,做進一步的合作呢? 熱鬧吵雜之間,耳際忽然聽見廣播器傳來畫展開幕的聲響,現場頓然鴉雀無聲。相關的領導講話之後,大會特地將「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挑選海峽兩岸九位書畫家,同時依序每人書寫一個約1公尺見方的大字,沃源、敏達和我皆榮幸入列,沃源分配的字是「岸」,敏達則是「畫」,我的是「品」。當穿旗袍的姑娘雙手以45度的方式,捧著那早以框裱好的方正宣紙,此時海峽兩岸的書寫者,便各就各位,拿起斗大的毛筆,在司儀一聲令下,幾乎是同一個時間,每個人都毫不猶疑的將蘸滿墨液的大筆,往潔白的紙面上「振筆直書」,大約半分鐘的光景,這個書寫活動就大功告成。姑娘們高高的舉起手上的大字,青一色的行草體勢,反映出書家的偏好,也讓這一沒經事先彩排演練的「共同創作」達到某種程度的和諧。事後,前漳州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唐友平先生,興高采烈的告訴我:「金門的書法家能在這裡,以良好的書法水平和他人同台切磋觀摩,讓人與有榮焉。」 因為是首次美術大展,主事者用比較大的格局來承辦。來自全漳州一市二區八縣老、中、青、少的美術書法愛好者和專家學者,以及台灣書畫藝術家的參與,本次參展作者共有1311人,作品有1663幅,規模之大實屬罕見。我只記得開幕那天,整個客運站的三、四樓掛著滿滿的作品,擠著滿滿的人群,從他們歡喜愉快的眼神,可以看出大都是抱著好奇新鮮的心情來參加這樣的活動。 從整個展覽,讓人清楚的看出漳州市美術的一個大體水平,良莠不齊的現象自是難免,但在漳州市參加全國比賽入選的書法展區,對那變化巧妙,形貌互異的各家書體,只能用「佩服」二字來形容了。一些專業的水墨畫家,不論山水或花鳥,都擅長以渲染的方式表達心中臆氣,尤其在寫意花鳥上有著濃濃的金石趣味,令人激賞。漳州市轄區的八個縣也都有自己的專屬展區,不只讓人見識到各縣的水平,也看出彼此之間美術風格的差異性,例如山區和海邊的縣在題材的選擇上就有很大的不同。由台灣中華藝術協會提供的200件畫作,多少也能呈現出現今台灣的水墨風尚,一種師承制的偏好,強調筆墨章法的傳統畫風。來自金門有敏達的5件和我的2件水墨,帶著濃厚的金門風情和生活記實,這樣的面貌和大陸台灣都不一樣,難怪廈門鄉親畫家鄭瑞勇先生看過我們的畫之後要說:「你們就這樣去畫,走自己的路才有意思。」在展場內,不其然的碰到近10張金門鄉親的書畫作品,仔細一看原來是贈送東山縣畫家謝學文鴻文藝術館的書畫珍藏,這驚鴻一瞥,叫人倍覺親切。 11時有一個筆墨揮毫的活動,沈惠文主席又再到處找我們幾個金門友人,非得畫幾筆或寫個字才肯罷休。這份盛情實在不好推卻,只好再次班門弄斧,寫幾個字共襄盛舉吧!我斗筆在握,在全開的宣紙上寫下「寄情漳州」,敏達則寫了「鄉情」二字,這樣的內容多少已反映出我們那幾天的心情了。 沈耀初美術館 我們一行人是在5月17日上午8點半由自漳州賓館出發,接近11時才抵達目的地。下車後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物赫然出現眼前,這是由兩岸名建築師葉榮嘉和楊英風聯合設計,佔地面積2800平方公尺,建築面積則有1800平方公尺,是一座具有民族風格和現代特色相結合的園林式建築。進入園內果然鳥語花香,寧靜優雅,猛一抬頭「沈耀初美術館」幾個大字蒼勁有力,原來是出自上海美術家協會主席沈柔堅的手筆。進到館內一尊用白色大理石刻成的大師半身雕像,栩栩如生,那和藹溫煦的眼神,注視著你也同時歡迎你的光臨,這景致讓人感到親切,便不由得圍著這尊像,拍了一些照片留念。 究竟沈耀初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這裡容我簡略陳述。他在1907出生於福建省詔安縣士渡村,詔安在明清兩代即有書畫之鄉的美譽,沈大師從髫齡入學便親近書畫,自此終生不渝。 1948年受朋友之邀,由廈門東渡台灣,後因戰事牽連,不得返鄉。旅台的42年之中,大師秉性高潔,不逐名利,索居獨處,精研書畫。在藝術上特別鍾情徐青藤、八大山人、吳昌碩和齊白石等異代知己,然不落其窠臼。他以大寫意的手法,題材取自生活周遭,舉凡家禽、鳥獸、蟲魚、蔬果、花木等,無一不可入畫,經常藉物詠懷,意在「畫」外。1974年獲台灣畫學會最高榮譽——金爵獎,1983年台灣評選10大美術家,大師與張大千並列入選,1989年被英國劍橋大學編入世界名人錄。美術成就如此崇高,所以今日在他家鄉這座美術館的建立,就顯得特別意味深遠。 120件大師生前的作品,分別懸掛在樓內的展廳。大寫意的水墨,在畫面上所呈現的經常是簡單幾個筆調便能成圖成畫,大師一生在繪畫的成就與不凡,就在這爐火純青的草草數筆,但那可是一輩子的嘔心瀝血啊!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傑作吸引住了,無不靜默專注的欣賞稱讚著:有人愛他畫面的空靈,有人佩服那簡略中的豐富,有人會心於他畫中喻意的深遠,有人鍾情於那鐵畫銀鉤般的筆墨,力透紙背的金石趣味………。激起旁人共鳴沉醉的原因很多,但源於大師那甘於平淡的人品道德才是這一切的核心所在,所謂畫品如人品真是一點不錯的,大師從畫面上所流露出來的正也是他高尚人格的具體展現。在這裡我們不只欣賞到20世紀中國水墨畫的精萃,也看到作為一位了不起畫家的風骨與堅持。 事後在美術館右側的「岫廬」小憩時,我向大師的公子秋農先生說:「令尊很了不起,您能恪遵父命,也是令人感佩的,以私人的力量,要維持一個美術館的運作與開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事實上它自1991年開館,15年來凡是到詔安視察的領導或旅遊的貴賓,只要對書畫稍有喜好,必然要特地登門造訪的,它無疑已成為詔安的一個文化地標,這樣的一個印記,正可與明清時代詔安昌盛的書畫風氣牢固的銜接起來。有形的外來參觀人潮固然可喜,但無形的對當地青年學子的啟迪引導和潛移默化,當更屬可貴吧!我們無法估計究竟會有多少當地的學子,會因進入這座美術館,因親近過大師的畫作體認他的精神思想,而生起「高山仰止」的信念,並進而能在來日的藝壇大放異彩?但無論如何,種子已經播下去了,往後的發芽、茁壯、繁茂只是遲早的事。 回到金門後,不只一回的找出沈耀初的相關資料仔細拜讀,也迫不及待的拿出明末書家的行草,跟著那龍蛇飛舞的體勢舞動我手中的筆,這是接受刺激後的必然反應。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擷取他人之長以補自己所短,正是出去走走看看的最大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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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小語〉「封筆三年」偶感
再美妙再動聽的音樂都有「休止符」,那麼喜歡搖筆桿爬格子的人,突然停下來不寫了,這叫做「封筆」,有人「封筆」一二十年後,重拾舊筆,重新出發,居然能夠在「金門文壇」大放「文藝異彩」,紅到發紫的程度,真是可喜可賀! 寫作是我這一生暗自摸索,樂此不疲最大的奢好之一,「封筆」到底是為那樁,是不是厭倦筆墨生涯了呢?肯定地說絕對不是;政治人物,一旦從「政治舞台」退下來,都以「沉澱」、「思考」來應對大家;這三年來,我從「浯副」退到一旁,每天專心去拜讀「浯副」所刊出的文章,可說是高水準的好作品一篇接一篇地出籠,我更佩服有些人,一個小小的題材,居然就能寫出長篇大論,我除了自愧不如人,又有什麼話可說的呢? 早期的「正副」,現在的「浯副」,我都把它視為是寫作歷程中的好母親,沒有這位慈母,沒有這塊寶貴的園地,縱然能寫出再好的文章,這與英雄無用武之地又有何不同;我經過這三年來的「沉澱」,重新出發,投入「筆的戰場」,我不敢有太多的奢求,我要比早期更狂熱,更用心地來寫有情有義、有血有淚的好文章,來報答金門所有的長官、朋友、同事,以及親愛的讀者諸君們的督促與厚愛,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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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小迷糊
話說我的小龍女,自從她這學期讀了小一,我心驚肉跳的日子遂也拉開了序幕。 一開學,小龍女的狀況就日愈精采,不到一個星期的光景,某天,她帶回聯絡簿的同時,也順便高高興興的帶回了一個「驚喜」送給我:『媽媽,今天我的老師叫我「小迷糊」耶!』看她那開心的勁頭,一點兒不輸電視上抱得金馬獎的影后,她難道以為「小迷糊」和「小可愛」是近意詞麼?我花了十秒鐘傻眼完,問她:『老師為什麼叫妳「小迷糊」?』她大小姐竟然朝我甜甜一笑:『我也不知道耶!』 當然,我剩下的除了繼續傻眼,沒別的。 每天小龍女回家,我都會問:今天有家課嗎?你猜她怎麼回答我?她可以很神奇的馬上化身一隻鸚鵡,一字不差的學著我的話:『今天有家課嗎?』 於是,沒多久,我除了傻眼之外,又習慣自己多了個新表情:翻白眼。當然我知道,就算我把自己的瞇瞇眼使勁翻成了雙眼皮,也不能改變女兒的迷糊。就算我每天耳提面命,要她放學時一定要確定已把所有東西都收進書包,才可以回家,而她每次都答應的好好的:『我知道了。』但是,如果那天的家課超過一樣,她依然是永遠不記得第二樣家課在哪裡。上星期老師才發給她一本生活課本,哪知她沒帶回家就弄不見了,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替她急得有如火燒眉毛,她的小臉上,卻永遠掛著無憂無慮的笑,並且是那種甜到我發不起火來的燦爛笑容,唉!有女如斯,無奈如斯。 忘東忘西是小龍女的家常便飯,而上課恍神更是她的獨門特技。一天早上,我去學校給她送忘在家裡的便當盒(說實在的,我真不敢常常往學校跑,有這款脫線的女兒,害我每次面對老師都很尷尬),老師正在上課,我不敢打擾,遠遠站在露台外面,我小心的往教室裡看去——歐買尬!(Oh, my God!) 我果然看到一幅奇景:別的小朋友都目光一致的看向前方,顯然是在認真聆聽老師的講述,我們家的小龍女,卻兩眼看向別處,靜靜的沉思著(姑且給她美其名曰為「沉思」吧,其實她就是在發呆!)。她充耳不聞老師講課的聲音,很專注的盯著某個地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那樣看了很久,直到下課的鐘聲響起………。 『她都是這樣哪,她倒是不會吵到別人,只是她很喜歡發呆,不知她在想什麼………』當明惠老師跟我談起女兒,我再次尷尬萬分的只剩連連點頭的份兒。 『那她最近的功課有進步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問老師,因為女兒不久前,曾創下隨堂聽寫拼音考50分「佳績」的紀錄。 『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她不是笨啦,只是她太會恍神。』老師一語道破天機。 其實,我很清楚,女兒真的不笨,女兒的鋼琴老師就說過,小龍女比同時學琴的小朋友學得快,有那麼點兒天份。像是之前,小龍女又想學芭蕾舞,我就規定她,一定要考兩次100分我才會給她再去學跳舞,誰知沒出一個月,她竟很神奇的連續兩次都考100分,明惠老師很高興她的進步,我當然也開心的不得了,想起之前跟女兒的約定,趕緊給她去舞蹈教室報名,發現以前的舞衣舞鞋都小得不能穿,又趕緊給她買了美美的全新芭蕾舞「裝備」。 小龍女的功課是不用太擔心了,但是她的迷糊本性還是令我很傷腦筋,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叫她別再那麼迷糊,也許,女兒的心還停留在幼稚園階段吧,說不定哪天,女兒就神奇的一下子進入狀況了,無奈之際,我偶爾會鴕鳥的這麼想一下。 我曾故做認真的問陳先生:『當初我懷小龍女的時候,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陳先生也故做憂心忡忡的回答:『maybe!但是也說不定根本就是當初在醫院抱錯了小孩………』。 然後,心知肚明的兩人相視大笑,雖然有時看她那迷迷糊糊的樣子也是件蠻有趣的事,卻總是希望她能快點成熟一些,一來,對老師有個交代,二來,我跟陳先生也不用再每天為她緊張兮兮,三來,………好處之多,不勝枚舉………。 親愛的小龍女,不,親愛的小迷糊,真的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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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後痛楚較輕,惟腿部麻木而已。彼又馬馬虎虎,不知彼是否真有把握,顧既信之,當亦只有聽其診治再說矣。 余以憂慮病象不知如何,兩日來竟不能寫作。(一九四三年六月十八日) 晨檢毅兒流火,膝部仍未退紅。復?祝醫診視,云仍須針砭,余殊覺懷疑。彼本日一次針砭即愈,乃昨有再次之砭,又云即此可愈。而今日又云須第三次砭,使余對彼之信心全失。 三日以來,雖略有好象,但有無危險,仍難說也。 毅兒不思進食,祝醫為之開一藥方。彼云將往八大家治病,乃托其便代購藥。毅兒之病,彼歸後再診。 以鴨蛋滷繼續敷治腿部。 余心略定,乃奮力將《關於「牛印」》一文寫完,凡得五千言。 飯後與仲惠先生商毅兒病狀,當決定延西醫打針。 當打電話到三區,托葛德賢同志往墩?陳醫士,請其明晨來此一行,兼可接洽希原生產事。(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九日) 祝醫晨來為毅兒診治,囑再按昨單配藥食之,然後再進行消腫。 二時,西醫陳自鮑墩來,請其診視毅兒,謂「流」已止,打一針即可。藥缺乏,仍用鴨滷敷,服中藥可無礙。乃取自滬攜來之Prontosil solvb 5cc交陳醫打靜脈針。據云日藥現亦有一樣可用,名「銀愛賚克勞益多」,盒六針,偽幣一二○元,新浦可購得。謹先誌之,以備萬一。 晚飯後,祝醫再來看毅兒病,已無問題,危險期過矣。(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日) 從著名作家阿英的《敵後日記》可以證實,在戰禍頻仍,缺醫少藥的苦難歲月,黎民百姓過著何等悲慘的生活!過去,我總以為自己的不幸命運,但是比起錢毅,我是幸運的。這是國共內戰造成的災難吧! 阿英《敵後日記》下冊,節錄了一則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三日膠東《大眾報》的新聞,錄之於後: 〈華中電〉鹽阜日報社特派記者錢毅同志,日前在淮安南郊石塘區採訪時,被蔣軍俘虜,蔣軍迫其「自新」,錢毅同志厲聲回答:「你們沒有資格和我談話!」次日即在石塘鎮外,從容就義。錢毅同志年二十三歲,中共正式黨員,為名文學家阿英長子。一九四一年冬,全家來蘇北解放區,從事農村文化戲劇工作。中共淮安縣委,決定以錢毅同志殉國「淮安蘆受鄉」,改名「錢毅鄉」,以資永久紀念。 在長達數十年國共鬥爭歷史中,像錢毅這樣質樸純潔的小青年,死於刀槍血泊中,實在不勝枚舉。客觀地說,咱們的鬥爭策略過份保守,既然俘虜了錢毅,何必又讓人家「自新」?他怎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何不先將他帶回部隊,讓他輕鬆自然,然後再依照其志願,安排工作,或釋放返回解放區。 在戰火紛飛的徐蚌會戰中,我親眼看到成千上萬的國軍弟兄,揣著路條、解放證,哼著荒腔走板的歌曲,走在寒風料峭的北方大野上。 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的人民真喜歡…… 中國人有四億五千萬,是永遠殺不盡的。 十八 聖誕節前夕,秦鵬從旺島打來電話報佳音,他已榮升金門軍醫院院長,于豐、林莉服務成績優良,調進台北三軍總醫院。他倆以後返鄉探親,易如反掌,倆人年底結婚,可能改在台北凱悅飯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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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不回去就不回去,只要我們真心相愛,有甚麼不可以?管它別人怎麼說去?」介翁看來下了決心,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嘴角卻掩不住現出一抹苦笑,透露些許無奈。 福爾摩莎眼尖,捕捉到他內心的秘密,質問道:「你笑甚麼?為什麼一想到南京你就笑?」福爾摩莎隨即坐在他的大腿上,在他身上磨蹭,雙手環抱他的頸項,主動的親吻了他一下,讓他老懷大樂。她問說:「你愛不愛我?你說。別再騙我了,你的笑容已經告訴了我。」 「傻瓜!我怎麼不愛妳呢!到今天這個樣子妳還懷疑,福爾摩莎,妳沒有看到我粉身碎骨的愛嗎?我親愛的福爾摩莎,請妳開開眼,不要誤會我。別人可以不了解,妳怎麼可以不了解呢!」 「夫君啊!你的苦澀讓我感到刻骨的辛酸啊!你犧牲太大,我承擔不起你的愛。」福爾摩莎從來沒有這樣自責過,她強忍著哀痛,柔媚的說:「不然你就回去,我不會怪你,算你不曾許諾,也算我沒有等你好了。」 介翁把身子坐直,輕輕撫弄福爾摩莎的臉蛋,用手巾幫她拭淚,安慰她說:「我不願再聽到妳說這種話,如果妳懷疑我的愛,我只有去跳太平洋,結束我們永生的愛戀。」 「你別生氣嘛!」福爾摩莎撒嬌的說:「我不過試試你的心,我怕你難過嘛!你不悔,我也就不悔,你知道嗎?我的愛。」她輕掠了一下秀髮,繼續說:「我只是聽你說南京,我就會受驚。」 「受精?妳懷孕了?」 福爾摩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掉出來了:「你是不是想兒子想瘋了,想再生一個嗎?我說的是受到驚嚇,你想到那兒去了?」 介翁也笑了,笑得很開懷,他好久沒這樣笑過了。「假如再生一個也沒有甚麼不好。」他心裡這樣想著。然而,他得了花柳病(註七),老早已經不育了,天命的輪迴,連疾病都跟隨。 「你以後不要跟我提南京,我不想聽,也不愛聽,你難道認為我不好嗎?你如果再提南京,」她故意拉高嗓門:「那個妖精,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到時候不要怪我把你掃地出門,讓你回南京好了。」 「小親親,別生氣,我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 「怎麼隨便說說,言為心聲也,你心裡不想,怎麼會說出來。」 「好!好!我的小親親,算我怕你好了,我向妳求饒,請妳高抬貴手,不要將我掃地出門。」說罷,介翁詭譎一笑,然後問道:「妳不喜歡南京也就罷了,為何說南京是妖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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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一九四八年 ‧旅居砂勞越黃文鎮返金接母親張魚及四弟黃文遠到南洋,母親不願離開金門。時值國民黨抽壯丁,族人黃信江、黃祖澤、黃應吉、西吳吳文陣(黃文鎮之表兄弟)、東珩王建章(母親英坑人)等人隨之到砂勞越謀生。 一九四九年 ‧國共內戰後,旅外英坑族人無法直接由廈門回到金門,僑匯、通信間接由香港轉來。 ‧頂書房私塾停止上課,在此之前的老師,根據口述,已知的有以下數位: .族人十四世黃禮烈(1840~1898),字守觀,皇清例贈國學生,棄舉從商,如其孫黃太平出外未詳,侄孫黃信尚旅居星洲。 .小浦頭黃泮水(1845~1886),諱良三,字丹杉,號秋卿,同治已己科入泮(1869),名一鶚,後裔旅居星洲。 .族人十五世黃瑞靄(1847~1919),後裔在南洋。 .東珩陳豐年,陳伯清秀才之孫,抗日時旅居馬來西亞,再由其弟陳延察代理。 .族人十七世黃淑杏、黃淑碧,黃信堅之女兒,教中文及日文。其後黃淑杏隨夫瓊林人蔡維和,居砂勞越。 .蓮河李氏,在抗戰結束後,任教約一年,住黃智爺故居。 .英坑黃泰局(1919~),屬汶水房,曾在頂書房讀書;在頂書房停止上課後,轉東蕭私塾教書,八二三炮戰後旅居台灣永和。私塾的老師,棄舉從商,或其子女到外謀生等等,培養子弟有世界觀,在清末民初已蔚為風氣。 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七年 ‧黃信買被抽調當民伕,築馬路、做碼頭等兵工事有半年之久,其中有些役工係族人出資,請黃信買頂替;有次需要再抽調,黃信買擔心田園荒廢,以兩頭牛換兩星期役工。 ‧黃祖繩分配修馬路役事,由於被誣告怠工,在冬天種麥時間,被關三天。 一九五八年 ‧八二三炮戰爆發,金門各村莊都必須抽丁前往料羅灣,搶灘搬運軍需物資,族人黃信湖、黃文遠、黃祖繩、黃祖楷、黃祖熙、黃武勤、及汶水支派黃乾德等七人,被分派輪番搬運麵粉糧食等,九月二十六日,因大陸砲擊中沉重的沙包袋,壓到黃文遠,幸虧黃祖繩及時搬開,僥倖逃過一劫。次日中秋節輪到榜林村民防隊搬運,呂主權、呂主賜、王天生三名村民不幸被炮擊罹難。 一九六五年 ‧黃慶昌來台北開會,侄子黃文遠前往台北廣州街與伯父會面,伯父關切文遠的生活,請他到馬來西亞的公司工作,但文遠認為警察是人民的保母,盡心盡力的做,也可以對鄉里有貢獻,故婉拒了伯父的好意。三十餘年警察生涯,二○○三年從金門縣警察局秘書職位退休。 一九七二年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福建會館主席迄今。 ‧黃文遠千里迢迢南洋探親行,到新加坡拜會伯父黃慶昌,並轉至砂勞越尋找久未謀面的大哥黃文鎮、及未曾見面的二哥黃文郎。期間並與砂勞越英坑家族相聚。 ‧正值單打雙不打的戰爭年代,黃文遠在小金門擔任巡官,十一月十五日當天晚間,對岸砲火濫射,一位杜女士右腿折斷,黃文遠將其送醫並輸血搶救,次年當選第十六屆金門縣的好人好事代表。 一九七八年 ‧黃慶昌(1890~1978)病逝於古晉。砂勞越的事業與聯昌銀行由三子黃佛德(1930~2005)接管;而新加坡的股權與大華銀行則由黃祖耀繼承。 ‧黃佛德獲授勳拿督阿瑪榮銜,在此之前獨斥鉅資興建古晉中華第一中學和第三中學禮堂,建竣后皆以先父母之名命名,現古晉中華第一中學校長為烈嶼西方籍葉宗元鄉賢。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金門會館主席迄今。 一九八七年 ‧黃武仁高票當選中華民國立法委員,任兩屆計六年;之前曾任金沙國中校長、金城國中校長、金門高中校長、中國國民黨金門縣黨部主任委員等。 一九九○年 ‧黃祖耀在新加坡金門會館推動編輯極其艱鉅的《亞洲金門同鄉會錄》。 一九九五年 ‧金門日報九月二十三日,鄉訊版主編楊樹清報導:清朝雍正黃仁長,自英坑遷澎湖漁翁島小池角,歷二百七十年傳九世。在二○○五年在澎湖舉辦之『金門‧澎湖族譜聯展』中,由小池角黃氏宗親轉交一本族譜,內容亦書寫源頭來自英坑。在二○○五年《續修澎湖縣志.人民志》九十頁亦有清朝雍正黃仁長,來自福建泉州同安金門英坑鄉。 ‧約在一百伍拾餘年前,英坑先民攜帶神主牌到台北汐止落籍,現居瑞芳四角亭,族裔黃坤犀宗親返回英坑尋根兩次,已請宗親抄錄祖先相關資料以便入譜。 一九九八年 ‧頂書房整修完工後,英坑鄉親及族人每週日早上六點定時早餐聚會聯誼、講古等等。頂書房現又稱燕山堂。 二○○四年 ‧清明節時日,族人倡議編修族譜,在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黃奕展理事長帶領會員協助下,抄錄神主牌祖先資料、古文書等編輯族譜稿,並請海內外提供家族資料。 二○○五年 ‧旅砂勞越黃永綿孫黃武民(1950~),返回金門參加‘世界金門日’,並回英坑祭祖,祖居之〈武義遺風〉仍在,有意重修先人故居,不料祖傳老房竟成為國有財產。 ‧砂勞越金門會館十五週年慶,黃文遠以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顧問身分組團二十五名前往祝賀,其中英坑人十二名,與砂勞越英坑族人相聚,可謂百年英坑人大團圓。 ‧族人黃文遠、黃祖繩、黃祖熊、黃武仁及族譜編輯人蕭永奇、吳秀嬌伉儷十月五日到新加坡大華銀行拜會黃祖耀總裁,贈《金門英坑黃氏族譜稿》,並邀請黃祖耀總裁返金門英坑祭祖探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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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迎新生外二章
阿娘又懷孕了,全家巴望著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至少要比我們這群姐妹多帶點「東西」來出世,因阿娘已連續生了七個女孩,好聽的說是七仙女,不客氣的說是賠錢貨。因此,阿娘這次懷孕的壓力可想而知,阿娘走遍金門各個大小廟宇,向註生娘娘禱告:希望能為李家傳後。鄰居大嘴伯常裂著嘴說:「阿華嬸你哪麼多女兒,恐怕要多買些鹽巴醃製起來,要不,那麼多女兒要嫁到幾時?」阿娘心裡難過,也只能笑笑,阿爸卻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七個女兒個個是掌上明珠,人前人後誇耀著,七個女兒也爭氣,完全不輸大嘴伯家的四壯丁,農忙時大姐和二姐推著手推車,車上載著我們姐妹一起到田裡,一人分一塊田,無論是播種或收成,總能在三、四個晚上完成,若是平常農暇則由六姐和我負責牽牛吃草,三姊和四姐挑水澆菜,大姊在家煮飯,二姐洗衣,以分擔阿爸和阿娘的工作。 每天清晨四點鐘,阿爸和阿娘就得準備炸油條的工作,一根油條才賣一塊錢,錢賺的少不說,很辛苦也很損健康。但為了我們七姐妹及阿娘肚子裡那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娃ㄦ,阿爸從未喊累,也不曾埋怨,總是歡喜的做著事,活像一尊笑臉菩薩。 日子平靜的過著,阿娘的肚子越來越大,算算日子,那肚子裡的小嬰兒該是時候出來跟大家打招呼了吧!那日中午,日頭很大,阿娘炸完油條還斯條慢理煮了鍋鹹稀飯,吃了一碗,說道:「招弟,去叫九嬸婆來給阿娘接生,我躺在床上等哦」,一會兒九嬸婆來了,而且歪頭嬸、大胖伯母、小胖伯母、三嬸婆、紅豆嬸………也來了,算算二十人不只吧,以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大家似乎在搶SNG現場直播報導,唯恐新聞落於人後,倒是阿爸很冷靜的到廚房去燒水,動作不急不徐,還泡茶招呼大家,謝謝各位親朋好友的熱情參與。哇………哇:………生了生了,「九沈婆笑嘻嘻的抱著一個紅通通的小孩出來說:「恭喜ㄡ,有帶LP來ㄋㄟ」,接著又抱進房裡。一會兒房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大概在幫小嬰兒洗澡吧。廳堂裡此起彼落的祝賀聲,看得出來阿爸其實很開心。 接下來一個月裡,不只親戚買來豬肝、豬心、腰只等,左鄰右舍也湊熱鬧地煮了許多補品,像是豬腳、麻油雞等,阿娘總是吃一半,另一半留給我吃,說弟弟是我招來的(因為我叫招弟),我們姐妹超羨慕那位新來報到的弟弟,大夥都疼他,連最不重男輕女的阿爸,似乎也開始偏心了。 命名 熱鬧完一個月後,家裡作息及飲食恢復,接者的重要工作是命名,好不容易招來的弟弟,命名也是格外受到重視的,哪像我們七仙女的名子由來那麼「青菜」,大姐叫可喜,因為阿爸和阿娘剛結婚就有喜了,故名「可喜」,二姐一出生便是個美人胚子,名「嫦娥」,三姊出生時因連中三元,父母難免失望,擱了一陣子都沒有取名,待阿娘又懷孕時,因為愛吃仙草,就順道為三姐取名「愛玉」,誰知老四一出生,又是個不帶把的,這下湊足了四千金,阿娘難掩失望,為四姐取名「滿妹」,暗示女兒已足,希望老天給個男兒,五姐出生後,阿娘表達了求子的願望更是明顯,取名「來弟」,六姐及我的名子由來也是為了能有個弟弟,故名「迎弟」、「招弟」。 管它是又土又俗,靈驗最重要,在千呼萬喚、祖宗保佑下,終於招了個弟弟,我這個姐姐的名字自然「功不可沒」,從此,家裡的雞腿都由我吃(俗話說招小妹吃雞屎,招小弟吃雞腿)。 現在重點是,弟弟該叫什麼,那時村裡受高等教育的人少,取名不外就那幾招,男的叫光宗、叫耀祖、叫天佑,女的叫淑女、美女、賢淑、賢德的,阿爸非高級知識份子,只想取個好寫、好說又有意義的名子,在推敲半天後決議,取名為「來樂」,希望這個孩子來出世後,能為家庭帶來快樂,自己也一生快樂,想不到弟弟全名念為李來樂(譯音為你來了),倒也有趣又生動,咱家真是盼他許久,他才終於來了,這個名子此後真的為他帶來許多樂事,也影響他凡事不計較,樂觀開朗的人生觀。 死別 由於長期的勞碌、省吃又儉用,阿爸的身體終於出了狀況,癌細胞的蠶食鯨吞使得阿輝伯整個人瘦到只剩一副骨頭支撐著,一層薄薄的外皮、空洞的雙眼、稀疏的黃髮、乾扁的臉頰,活像美術館裡展覽的木乃伊,終於那年盛夏,在一陣蟬鳴中,阿爸寂靜的離開了。除了傷心欲絕的我們隨侍在側,已出嫁的大姐、二姐也趕回來了,來捻香的親戚朋友,想起這位大好人無不感概悲傷,埋怨上天沒有疼好人,留下那唯一傳承的幼兒,叫阿華嬸如何是好。此時此刻阿華嬸似乎不想面對任何往後的問題,只是一股腦兒的乾哭、哀號,淚已流乾,兩眼腫的比鴨蛋還大。 記憶中,阿娘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做事斯調慢理,脾氣從未發過一回,口德更是好,從不道人長短,挑人是非,也不在人前發表意見,他總是淡淡的、溫柔的笑著,這樣一個一生以夫為天的傳統婦女,叫她如何挑起一個家。 在親戚朋友的幫忙下,阿爸的後事算是辦完了,阿娘在每日以淚洗面的日子中過了三個月,在秋風吹起的那個傍晚,她忽然醒了,看見疏於照顧的弟弟,臉上掛著兩把黃鼻涕,瑟縮的蹲在牆角,一身污垢。想起這些日子只顧著對亡夫的思念,卻忘了可憐的來樂,那是阿爸臨終前最最不能放心的憾事,阿娘終於擔下重擔,成為堅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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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亂世荒唐
1. 太多的人扯開嗓門做 後現代發聲練習 模擬飛行機的高度玩跳針遊戲 「幾乖幾乖幾乖」 當蜂鳴器遮蓋眾人耳語 瞎子卻假裝世界和平 2. 當眾人忘記拉上保險,上帝 戴起死神面具,嘻嘻 貼近地表間隙 (小丑馬戲不須事前練習) 3. 有太多的人叉起鼻孔表演催吐 我們不得不張開耳朵嚎啕大哭 模仿下毒,咬進嘴裡 (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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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二十九章 介翁心情好的時候,就會跟她說:「小親親,我帶妳回南京。妳不必害怕,也不需擔憂,我還是一樣的愛妳。」 「南京有甚麼好呢?為何鄭成功要帶我回南京,他也要帶我回南京。」福爾摩莎心中馬上有疑問。現在她寵專夜夜,不要說男人不可靠,即使可靠她也不願為自己增加麻煩,就問:「南京有多好?比我漂亮嗎?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想回南京。」 「我的小親親,妳有所不知,南京漂亮得很,它是晚明的國都,有紫金山的雄傑,雨花台的柔美,有才子佳人組成六朝煙雨的夢幻。」介翁想到定鼎南京,完成了前世鄭成功與今生孫總理的遺願,不禁有些得意,喜形於色。福爾摩莎側耳傾聽,對他的話表示理解與重視,他一看她的可愛模樣,就會摸摸她的臉頰,輕撫著她的秀髮,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一親她。她會撒嬌的說:「你好壞喔!」然後把頭別過去,故意不理他。 「小親親,妳生氣了。」 「對!我生氣,非常生氣,」她把嘴巴嘟得好高:「我再也不理你了。」然後玩弄她的衣襟。 「別生氣!別生氣!我們相愛不容易,我對妳死心踏地。」 「才不呢?你對我總是嫌棄,天天嚷著要回去,」福爾摩莎故作生氣:「你總是沒辦法把她忘記。」 「妳吃醋了?」 「才怪。你說要帶我回去,我心裡不依呢!」她問說:「你還要回去嗎?」她故作撒嬌,噘起嘴,把兩個膀子左右的擺動,裝出很生氣的樣子,然後黏著他的身子,不停的問:「你說!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