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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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五之一)
一 颱風過境的夜晚,街頭風雨潑灑,樹枝滿地。燈光忽明忽暗,讓人撲朔迷離。晁仁剛練罷功,睜開眼,看壁上座鐘已深夜三時一刻。他記起七樓的那個在林森北路酒廊做事的粟小姐,這個時間將要返家。他可以關上柵門,安然入睡了。 晁仁患胃下垂多年,服葯無效。去年,隔壁龍騰大廈管理員老沈,勸他練習內功,採取坐、臥、站立的姿勢,運用鬆、靜、守、息的方法,鍛練精神、氣血、臟腑。練了將近半年,晁仁自覺有了效果。飯量漸大,腹部也不鼓脹了。 一陣嘎吱吱的高跟鞋聲,隨風吹來誘人的芳香,晁仁抬頭一看,一對青年男女鑽進電梯,電梯上面的燈號停在7字上。 晁仁起身關柵門。上鎖。返回櫃檯。他燃上一枝香菸,凄迷地想:「七樓的鄰戶又倒楣了,粟小姐帶回了牛郎,搞得鬼哭神嚎,呼天搶地,一定又要鬧翻天!」熄滅檯燈,晁仁轉身步入那間僅半坪大的臥房。脫衣上床,剎那間昏然入夢…… 窗外風雨怒吼,海岸波濤翻捲長堤。晁仁裹緊了剛發的灰色軍毯,心裡暗自琢磨:人說臺灣氣候四季如春,南部平均氣溫二十四點六度,整天出操渾身是汗,但是一場風雨卻變得成了暮秋氣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當年,晁仁從廣州黃埔港上船前,看見不少同志賣掉秋冬夾克外套,甚至棉被。他聽人說:臺灣是熱帶島嶼,天氣炎熱,島上的人不懂寒冷二字,不能生育的女人移居臺灣島,也會生出活潑可愛的嬰孩。晁仁那年二十一歲,中尉政治幹事,他對這奇異的氣候變化感到驚愕,等到次日清晨風雨稍歇,他騎車趕往恆春氣象站去詢問天氣狀況。 原來颱風是發生在熱帶海洋上強烈的氣旋性渦旋。中國南海北部、臺灣海峽、臺灣島以及東部沿海、東海西部和黃海皆為颱風通過的高頻區。氣象站主任從歷史記錄證實:中國大陸以華南沿海受颱風襲擊頻率最高,佔全年總數百分之六十點四,登陸的頻率高達百分之五十八點一,次為華東沿海,約百分之三十七點五,登陸颱風主要在五至十二月,而以七至九月最多,約佔全年總數百分之七十六點四,是颱風侵襲中國大陸高頻季節。 由於臺灣位置適在颱風過境處,因此每年皆受到房倒屋坍、作物損害的悲劇,但颱風帶來充沛雨水,也對農田灌溉有益。 電話鈴聲響了。晁仁應聲而起。趿拉著拖鞋,打開房門,拿起櫃檯上的電話。 「對不起,先生。我是七樓的哈森陶。隔壁有女人哭叫聲,我想一定有殺人犯……」電話傳來一串英語,聽起來就是剛搬來不久的那個矮胖的菲律賓工人。 「不要緊,別害怕。」晁仁像哄小孩似的,用英語回答對方。 「但是,如果發生殺人事件,怎麼辦呢。」哈森陶認真地問。 「不會的。放心。」晁仁哈哈大笑:「我想隔壁那個女人叫春。」 「什麼?」對方茫然不解。 晁仁不知如何解釋這個詞彙。他支吾著說:「颱風過去,天也快亮了。再見。」他急忙掛斷了話機。心中石頭落了地。 晁仁的英語程度不錯。有一年,他報名參加美軍心戰班考試錄取。最後陸軍總部政治部主任召見,不及格。這件事給他的打擊很大。因為當時他的考績甲等,三十出頭任上尉連政治指導員,也是軍中培植幹部的對象。誰料到晁仁正整裝待發,卻被意外淘汰下來。 一位身材中等皮膚黝黑的將軍,肩綴兩顆金星,端坐在沙發椅上,桌面上擺著錄取留美政工人員名冊資料。 「你叫什麼?」將軍眼睛瞅望壁鐘。 「報告主任,我叫晁仁!」他恭敬地說。 「什麼超人?你這個名字怎麼能做政工人員?」將軍扳著臉孔說:「你懂不懂什麼叫超人?這是德國唯心主義者尼采的用語。他認為近代西方社會趨向毀滅的邊緣,只有救世主超人出現以後,社會才不致滅亡。超人跟凡人的區別,就跟凡人跟猿猴的區別一樣。我問你,你有權利奴役群眾麼?你憑什麼做苦兵之苦、樂兵之樂的軍中指導員?啊?」 將軍不耐煩地站立起來。 「報告主任,我的晁仁,跟超人兩個字不一樣。」他輕聲解釋。 將軍坐下,瞅了一眼名冊,冷笑地說:「你們晁家不是有個佔領梁山水泊為盜賊的晁蓋麼?」 「報告主任,晁蓋是水滸傳上的人物,歷史上並無此人。但是西漢政論家晁錯,南宋藏書家晁公武,北宋文學家晁補之,卻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晁仁斬釘截鐵地說。 將軍伸出右手掌,捂住冷峻的臉腮,閉目養神。這是煩惱的表示。他站起來,把桌上的卷宗閤上,一揮手,轉身走進了休息室。 晁仁回到營部,靜候出國通知,直到他被撤職離營,也沒離開過這個蕃薯形狀的臺灣島。他感到納悶,為何通過各項考試,皆順利及格,最後高級首長召見,卻淘汰了。這到底是什麼原因?直到現在他當了鴻泰大廈管理員,思及此事,仍舊茫然不曉。 窗外風雨越吹越大。東方破曉,街頭傳出汽車喇叭聲。晁仁估計老任不能來接班了,他索性替老任上班,因為利瑪颱風目前正沿著花蓮沿岸緩慢向北挪動,看起來晁仁也難以搭車返回中和了。 年輕時期,晁仁最喜歡颱風天。窗外風雨潑灑,營房內散發著汗汁的酸臭氣味。一百多個光頭小青年,瞪圓了驚奇的黑眼珠,凝聽晁指導員講政治課。晁仁肚子裡的學問,是一間超級市場,吃的穿的喝的玩的,乳罩保險套指甲刀合成糊,啥東西都有。晁仁在二十世紀反共復國年代裡,即使有諸葛亮的本事,他也難以在陸軍出頭,因為他是行伍出身。晁仁唯一的軍事學歷是淡水政工人員訓練班第九期,學習時間三個月。領到的一張巴掌大的證書,印有「參謀總長周至柔」、「總政治部主任蔣經國」。那年颱風營區淹大水,他的這張寶貝證書濕透,他賭氣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晁仁關懷戰士,他給戰士上課,恨不得把他滿腹經綸,毫無保留教給他們。晁仁每月領的薪餉,除了吸菸以外,其他都買成書刊、副食品捐給戰士。不過,每當年終業務檢查,晁仁成績並不甚理想,甚至長官批評他「不合群,一意孤行,妄想建立獨立王國」。 那時,晁仁對於軍政幹部的不平等關係,非常反對。譬如副連長和指導員都是上尉,按職務而言,指導員比副連長高,但是連長外出,副連長統帥一切,甚至指導員還得向副連長報告工作動向。這是難以解釋的矛盾與不合理制度。晁仁曾在會議中提出質問,主席哼哈了事,聞者捂嘴偷笑。有人暗自批評晁仁:「這個二愣子怎麼能幹政工呢?」 二 晁仁留美慘受挫折,悶悶不樂。不久,他以連指導員調至陸軍炮兵學校任政治教官。別人認為這是倒楣的事,晁仁卻引為幸運的事。因為他可以教學相長,增加進修學習的機會。他見別的教官混水摸魚,不求上進。下班回家家捧著一摞武俠小說閱讀,或是打麻將消磨時間。晁仁卻躲在圖書館抄寫資料,研究專題,作為講授補充教材。他年逾三十,從未和異性交往,所以一直住在軍官宿舍。 一九六二年十月下旬,正值十月慶典的歡樂季節,報紙刊登了中印邊界「麥克馬洪線」爆發了激烈的戰爭。原來不久以前,印度軍隊悍然向邊界東段防線以北推進,開槍打死打傷中國邊防人員。引起北京的強烈不滿。十月初,印度發動十個旅以上的兵力,發動了閃雷不及掩耳的武裝進犯。於是,共軍邊防部隊展開自衛反擊,從十月二十日起,開始進行激烈的戰鬥。 每天,報紙上刊登中印邊界激戰的新聞。 每次晁仁上課,他總以飽滿激動的心情,講述這場保衛領土、反抗侵略的戰爭。「麥克馬洪線」是一九一四年三月二十四日簽訂的。它是英國政府代表亨利‧麥克馬洪會同西藏地方的代表,瞞著中國政府在印度首府德里以秘密換文的方式製造的。所謂「麥克馬洪線」,西起不丹邊境,朝東延伸至中印邊境地區,把原屬於中國西藏的九萬平方公里土地,劃歸英屬印度。換言之,這是一條非法的無效的邊界線,英國既不敢公布有關的秘密文件,也不敢改變地面上關於此段邊界歷來的畫法。歷來中國政府從未批准或承認該線,而且曾向英國政府抗議多次,對方始終充耳不聞,置之不理。 那天上午,晁仁像中了彩券似的走進教室,笑嘻嘻地打開當日報紙,向學員宣布中印邊境作戰情況。他說:「從上月二十號開始作戰,到十一月二十一號為止,一個月的戰鬥,共軍奪回了印度軍隊侵略據點,追擊他們返回傳統習慣線附近,擊斃擊傷俘虜印度侵略軍,共有八千七百多人!」 晁仁的話剛講完,全場學員報以熱烈的掌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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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蒼茫語彙的獨白
夢的旁邊有一灘童年 清楚的浮凸戲玩和生命軌跡 因為年幼。所以不懂行進中的人間 七歲渴望。只有成長和禁忌的偷窺 美麗夜晚。美麗記憶都在逃亡 許多的砲聲直擊收縮在胸膛附近 子彈落點座標成為考試的測驗題 那時候。醒來的夢都是破碎 撫摸害怕的自己。肩靠肩。躲在沒有距離的防空洞 黑暗裡的孤獨高度。星星和測量學知道 就像門前那棵木麻黃的卷宗面積 我們翻開葉片充做炊煙裡的柴火 並且點亮了一盞母親枯瘦的臉龐 並且挖到了一口深淵的烽火嘆息 家鄉應該是沒有戰爭的。因為侵略者喜歡死亡 宿命的。島伸展背脊的痛有一則暗啞悲動湍流 像銳利的鷹啄出我們集團的傷 留給我們身後的採集。縫補。憤怒和遺憾 晨曦已在前方。邁步的子民悄悄出發 血的論述。風的感覺。以及沉靜聲音 我們相信哲學家進行中的「實踐的幸福」 除此。我們還有什麼? 就如守護每個沉默村落前線的風獅爺 張大嘴怒吼。對準風沙。對準日夜邪惡 為我們看見更遠的世界 如此我們堅定行旅一趟戰鬥的人生 以火的焠鍊移動明天。擎起花崗岩般的雙肩 在俯瞰寄居蟹式的爬行找到獨自步調 去撞擊另一個求生的疆域。出走 用淚水敲響自己。用流浪負載愛與故鄉行徑的收藏 陪您到老。除了時光。還有一座記憶的鄉愁 還有穿梭神秘潛流深處的墳丘 那些停泊在我身上血液的人都歇息了 親愛的土地。親愛的人的承諾 這般交付給我一雙翅膀沉重 島嶼情節莫測。沸騰與無言 每次回家都是錘打的雪崩 人間。還不夠靠近。多事春秋 彷彿是晨曦與黃昏間的升騰 流動身體。修改後的人生。草圖依然筆觸零亂 在每次埋設的探索。方向像杯影年輪 陌生吟詠。熟悉巷弄叫不出熟悉的乳名 而燕尾雷鳴依然以深藍眼眸指引。開啟 一則消息。端詳荒蕪密築鬱蔭的紅磚庭院 字詞縫隙回音。我擦身而過抿出巨大疼痛 於是我開始用眺望療傷。入境 循著厝邊山海搜索。我貼近季節扉頁 每篇開墾斑斕的浮水印。一種彼此的思念 傾聽綻放的母語對話: 這是2000年閱讀一齣料羅灣暗喻裡的白色劇場 這是2001年沉香漫遊的珠山紅門大宅 這是2003年拾回荒廢的一頁碉堡符碼現址 這是2005年途經東北角瓊麻與蒺藜共舞的夜晚 這是2006年喉管溢滿一壺溫熱好聽的鄉音 於是我把心悄悄的擦拭。和落日一起回家 回家。重新複習一條潛意識的秘密甬道 於是在小徑途中找到童小足履 於是在牆垣斑痕碰見歷史唇舌 於是在四季島上發現有情緒的日夜交替 於是在浪海岸邊聽到奢華盛宴的音律 於是這裡如同霍姆茲所說的「伸展至新思想的心靈絕不會再回歸其原先的視界」 於是這裡將會是享受獨特生命形式道場 啊。整座島就是一個渴望的國 穿越時間一塊塊完整的風景。典故。陳設。一束的行吟 在喋喋不休的世紀。描繪一座經典的海拔。小小的島 我試想踽踽獨步守候。愛和邊陲的藏躲 並且安心養育腳底沾滿磨損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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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蘭教授專欄「愛」的力量
很多父母都認為給孩子吃、給孩子穿、給他零用錢花就是盡了父母的責任,比較少去顧及孩子心中的感受。加上中國人比較含蓄,感情深藏不外露,所以很多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感受不到父母對他的愛與關心。當被問及「父母關心你嗎?」很多孩子回答的是「他們只關心我的考試分數」,講這句話時,個性比較強的孩子滿臉是倔強,個性弱的孩子就泫然欲泣了。我們常忽略「愛」的力量、忽略「家」對孩子的重要性。 很早以前,還在美國教書時,看了一部司琴高娃的片子,講抗戰時在東北長白山中打游擊的一個傷兵,掉了部隊,家鄉對他的呼喚使他逃過日本人的追捕,千山萬水吃盡苦頭,一步一步只為了回家。那時因為自己也是離鄉背井的遊子。雖然已在異鄉成家立業了,但是心理上還不能把美國當家,所以很能感同身受,與劇中人起共鳴,覺得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家是不計一切辛苦,一要回去的地方。人必須經過大風大浪,閱歷多了,才會看破紅塵,才能接受「埋骨何需桑梓地,人間到處有青山」的無奈。 父母替孩子經營一個家,讓他平安長大,午夜夢迴時,給他一個地方可去,實在是非常重要的。我二十二歲離家,如今也四十個年頭了,如果我夢到回家,那絕對是我小時候住的日本式房子,在我心目中,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 至於父母對孩子的愛,或是說,孩子所感受到父母對他的愛,更是支撐他度過生命難關的力量。今年去美國開神經學會時,一位演講者敞開了她的心扉,講她今天能成名的原因。原來她小時候長的醜,又排行老四,沒有人注意她,功課雖然也努力唸,但不出色,她總是很抑鬱,不知自己為什麼要活著。她屢次想去討好母親,但是每次都弄巧成拙,馬屁拍到馬腿上,更使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她小時候身體不好,常生病(現在我們知道心情不好會壓抑免疫系統),有一天因病請假在家,突然發現窗外的玉蘭花開了,她知道母親喜歡香花,於是便爬到三樓的陽台欄杆上去採玉蘭花,想不到手伸太長、重心不穩,從三樓,頭朝下,跌了下去,腦震盪昏迷不醒。她一直聽到耳朵旁邊有人叫她,決定醒來看一下是誰這麼煩,眼睛睜開時,才發現原來是她母親,因為醫生交代說不能讓她睡著,她的母親便在床邊叫了三天三夜她的名字。她說那一剎那,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過去的想法是錯的,她的身體就像湧出一股活泉似的,想要趕快好起來享受母親的愛。從那以後,她讀書像開了竅一樣,功課突飛猛進,過去的陰霾一掃而空,愛使她的生命有了目標,一路唸上來最後成為教授。我聽了好驚訝,我不知道心中覺得有人愛竟有這麼大的力量。 很巧的是,在回程的飛機上看了一本書「時光機器」,也是講一個貧民窟的黑人孩子怎麼變成美國極少數的黑人物理學家。原來他十歲時,才三十六歲的父親因心臟病過世。他父親那時正要自己獨立出來開電器修理行,父親描述了一個非常美好的遠景,要讓他以後繼承他的衣缽。父親的驟然消失,使孩子茫然不知生命要幹什麼,恨不能替父親去死。他自暴自棄逃學了三年,有一天看到一部時光機器的科幻電影,他就想製造一個時光機器回到未來,去警告他父親:某年某月某日,你會死於心臟病,現在趕快照顧你的身體。這個回到未來找他父親的強烈意願使他重新拾起課本,開始去讀別人認為黑人沒有辦法讀的物理學。他節省午餐費去買愛因斯坦的書來啃,沒有錢唸大學,他先去當兵,利用退伍軍人就學法案免費進入大學唸物理,最後終於當上了物理學教授,如願研究時光機器,成為這方面的專家。他母親八十二歲生日時,他回到家鄉去看她,跟她道歉說,他還沒有做出時光機器,還不能回去找他爸爸。他母親說,「不必了,我已在你身上看到你爸爸了」。在求學就業這一路上,因為他是黑人,吃盡了苦頭,但是他皮夾中那張父親牽著他的手在公園的相片支持他咬牙往前走,他對父親的愛實現了一般黑人所不敢做的夢。 這兩個故事都讓我們看到「家」和「父母的愛」是孩子面對人生風浪最大的支持力。做父母的為什麼不敢讓孩子感受到我們對他的愛呢?對很多人來說,把愛掛在嘴邊很不習慣,但是可以在行動中讓孩子感受到。今天,就對你孩子笑一笑,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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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顏色
(純淨的白) 這個假日,艾亭再度回到育幼院來。她努力地在心中搜尋那個即使在陽光下仍然被親人遺忘的影子。 記得某個溫暖的早上,女孩曾怯怯地問過她: 「艾姐姐,你能告訴我白色是什麼嗎?」 她摟著女孩厚厚壯壯的肩膀,甩甩披肩的長髮想了很久才說: 「嗯………你覺得「水」給你是什麼感覺呢?」 胖女孩翻起那雙原本就向外凸起的白眼,輕輕轉著圓臉,混濁的眼珠也跟著轉阿轉的,有些歪斜的嘴唇微微張著,想說什麼,又停頓著。 「水………就是………打在手上、臉上、身上都會不見的感覺呀………可是那又是什麼顏色呢?」胖女孩仰起那張天生就失去美麗連陽光都看不見的大眼睛直視著前方。在她的心中沒有埋怨,只有許多「好奇」陪她在充滿詩歌的育幼院成長。「那麼你喜歡水嗎?」 「喜歡阿,我喜歡夏天冰冰涼涼的水,也喜歡冬天暖呼呼的熱水。」女孩笑得很開心。艾亭習慣性地跟著她笑,而且要笑出聲音女孩才能曉得身旁的姐姐聽懂她在說什麼。 「白色就像水的溫柔,也像那天我們包水餃桿出來的麵皮那麼滑溜。」 「可是麵皮又是什麼顏色?」 「麵皮阿………很好吃的顏色阿,你見過什麼顏色嗎?」 「………沒有………我的眼前永遠是黑漆漆的一大片………像現在有太陽時,黑色中會出現一丁點的透明………說不清楚是什麼色調。」 「哦?那就對了,你只要在那一丁點的透明裡,隨意加上你愛的顏色,那就是你心中的想看的顏色了!」 「真的嗎?那麼………白色應該像我身上的顏色,呵呵呵………」 「咦?為什麼?」艾亭皺了皺眉兒問。 「阿就………隔壁班的男生都說我長的白白嫩嫩的很漂亮………嘻!」胖女孩羞澀地低下臉兒傻傻的笑。 隔壁班是五個嚴重視障的孩子,可是只要他們仔細盯著東西瞧,仍然可以看得見一點模糊的世界。那些孩子年齡不一,有不到十歲的小女生,也有十三、四歲正值發育期的男孩。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塞住艾亭的胸口,她曾聽社長說過這兒有的男生會趁著上洗手間時偷襲女孩子的身體。艾亭輕輕拍著胖女孩的手臂,鄭重地說: 「小芬,你聽好喔,你絕對不能讓男生亂碰你的身體,懂嗎?你已經是個小小姐,明年暑假就要升國中了,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不受騷擾,好嗎?」 「嗯?什麼騷擾?隔壁班的阿強說我很漂亮………這個寒假他要陪我留在學校過年。」胖女孩快速地眨著稀薄的眼簾,望向她永遠看不見的藍色天空發問。艾亭知道少女的情懷已經偷偷播種在女孩的心田上,她只能深深吸口氣,讓自己的語氣放慢且肯定的叮嚀她: 「因為你還沒真正長大,你還要上國中、高中………學會一計之長,才能養活自己,才能交男朋友,做個最美麗的新娘嫁給真心愛你的人………你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想著、想著,艾亭停下腳步,望向刺眼的陽光,思緒跳躍似地回到月霞的遭遇………。 (炙熱的紅) 月霞抱著公文一路分送到教務處總會來找艾亭聊天,她把那一頭及腰烏溜溜的長髮綁成瓊瑤連續劇裡的女孩那般,讓兩條辮子在胸前蕩呀蕩地。艾亭曾要她把髮形變個樣兒有精神,她總是說:「This is my style !」。這天她又神秘兮兮的說:「耶!你最近還好吧?有聽到什麼閒言閒語嗎?」艾亭有些奇怪為什麼她會這麼問,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答道: 「很好啊!什麼事?」 「農學院裡大家都在傳說,康仔酸溜溜地說你與社長走得很近!」。 艾亭無所謂地微笑回答她: 「是喔!就算有,也不關他的事,你緊張什麼?」 「你的意思是『有』囉?」月霞像尋到寶藏那樣,圈了個圓嘟嘟的嘴問。 「沒有,聽他們亂講!」艾亭送她一個衛生眼。 「其實社長對你蠻認真的,你真的不動心?」 「我把他當哥哥,我知道他陪我走出失戀的痛苦,但是我不想再增加他的煩惱。」 「為什麼?」 「因為他與康仔太熟,我不想讓別人誤會是他奪走我的。」艾亭是真的這樣考慮過。 「只因為如此,你忍心讓社長難過?」 「不至於罷?他該瞭解有些人只適合當朋友,何況他這麼了解我。」 「那可難說得咧!」看起來她比艾亭還不捨社長難過。 她們「仁愛社」的社長是個既瀟灑、能力又強的財經系風雲人物。艾亭知道學長的心意,可就是無法把他放在受過傷的心裡,也許是情傷還沒痊癒吧! 她故意轉移話題問月霞: 「你呢?你跟你的小情人最近如何?」。 月霞搖頭嘆氣道:「我們是沒希望的!他太小了!」 「會嗎?才小你三歲而已!」 「你不知道我家可是鎮上的望族,老爹只有我這個獨生女,怎經得起別人說閒話?」 「耶!小丈夫才更疼老婆呀!」 「你有辦法,幫我擺平我爹去!」 「去就去!星期天下午我去你家看看老爹怎麼說!」「厚!你說真的喔?」月霞一手抱公文,一手拉自己的長辮子,顯得有些緊張。艾亭更故意逗她:「那當然!怕啦?」「來就來,WHO 怕WHO ?」聽她這麼認真,艾亭反倒有些為難。 星期日中午從育幼院輔導回來,兩個女孩果真直接回月霞家「玩」。老爹與她媽媽一看到艾亭,顯得特別高興,她媽媽直說: 「亭亭啊!吃飽沒?我幫你們下碗麵!」 「伯母!謝謝您,我們在外面吃過水餃了!」艾亭忙不迭的婉謝她。 「亭亭喔!好久沒來玩了,忙嗎?」老爹也睜開半瞇著睡的雙眼問。 「老爹您好!我不忙,只是懶散啦!」 「不忙就常來玩呀,我們田裡的「番麥」快收成了,帶一些回去給家裡吃!」 「謝謝老爹!我媽一定很高興有不用花錢的「番麥」加菜!那………老爹,收成時一定缺人手,我讓同學們一起來幫忙,像阿呆、胖哥、陳董………還有守至!」 「免啦,我有請工人來採收,你們這些讀書囝仔無辦法啦!」 老爹坐在他的「太師椅」又閉上雙眼,喃喃的對著艾亭說: 「亭亭,你的用心我知道,但是月霞是我和你伯母年紀一大把才有的獨生女兒,她交的男朋友我當然要精挑細選才行。那個「守至」長得是端端正正,但是他家兄弟姐妹多,又在澎湖,那麼遠;況且比月霞還小,月霞若嫁他,不只要侍奉公婆還要款待一大家人,你說我們怎麼捨得月霞嫁他?」艾亭被老爹說得一愣一愣的直點頭,忘了自己是來當「說客」的。 月霞急得推她、再猛瞪著她瞧,她才如夢清醒地清清喉嚨,安慰老爹: 「咳………老爹,其實守至是我們這群小毛頭裡最懂禮數的,年輕人交交朋友很正常,您先不用擔心那麼多!」 「你以為我真的是個老冬烘?」 「沒、沒,老爹是見多識廣的學者呢!」哎!「說客」真的不好當呢。 「那天月霞帶守至上樓,我也沒說她什麼……我是不忍心我們家女兒難過!」月霞忍不住出聲為自己辯護:「我們只是上去聽音樂、聊天,啥事也沒做!」。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艾亭只好賠著笑臉打圓場:「對啊!老爹,我今天也是來聽月霞新買的CD,超好聽的!但是太貴,我買不起。」 「我是不懂什麼CD啦,你若喜歡,老爹叫月霞買一張送你!」 「不用了,謝謝老爹!我也很少待在家裡,我媽常說我像一匹野馬呢!」 「哪像?你又乖又漂亮,可惜我沒兒子,要不,一定叫他娶你!」 艾亭被老爹將這一軍,可真傻住了! 月霞倒是笑得蠻爽的說: 「是喔!阿爹最喜歡艾亭了,只可惜我少個哥哥!」。這回換艾亭瞪她!伯母這才開口幫滿臉通紅的艾亭解圍: 「老頭!你在瞎說什麼呀!別把亭亭嚇得不敢再來我們家玩了!」。 兩個女孩嘻嘻鬧鬧地跑上月霞房裡,輕柔的音樂緩緩唱少女的夢與愛………。 月霞幫她倒了杯水,自己懶懶的躺在床上把玩辮子。艾亭不禁笑她: 「哦!原來你的長辮子是用來安慰相思的喔,難怪你不肯剪短它!」 月霞沒反駁,只幽幽地說: 「是~ ~,他就是喜歡我的辮子,那天他也在這床上,他說一定要給我幸福!」 「你們………?」 「沒啦!只算是………互慰吧。」她說得陶醉,艾亭卻聽傻了。沒想到讀中文系的月霞,這麼前衛。 月霞繼續說:「我想,我結婚時一定會把長髮剪短!」 「為什麼?」 「因為新郎肯定不是他!」她抱起粉紅色的枕頭哀哀哭將起來。 艾亭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好朋友,只能呆坐在她的書桌旁聽著另一首超美的歌聲流洩在房中每個角落。 她小心地問月霞:「那你現在怎麼辦?」。 月霞止住眼淚執拗的說:「結婚前,我的男友永遠是他!」 「這樣好嗎?」 「愛過總比沒愛過好,有夢最美,不是嗎?」 「但是這樣對你以後的伴侶不公平!」 「愛情沒什麼公不公平的,或許「他」心中也有另一段情,現在我只知道守至不能沒我,我也想好好享受自己的愛情!」 艾亭無言以對,月霞一直是半個「古代人」,她們能成好朋友,大慨就是對彼此的寬容與疼惜。 畢業後不久,艾亭收到月霞的喜帖,裡面有她與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的小結婚照。她真的把長髮燙短了,照片後寫著:「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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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樓詩抄清明雜感
<其一>記憶中的清明 記憶中的清明, 是一首輕快的短歌。 阿爸用鋤頭肩著祭品, 飛快的腳步在前, 幾個小蘿蔔頭, 除了大哥揹個老舊的水壺, 其他皆赤手空拳, 死命的緊追其後, 一路的飛奔--掃墓去。 到了祖先的墳頭, 那是我們熟悉的黑土頂。 阿爸說: 「田尾這堆長草的土丘裏 有你們的阿祖睡在裏頭。」 阿祖是誰? 我們可都不認識。 阿爸焚香跪拜掛墓紙燒紙錢, 再跪拜, 表情肅穆。 我們也依樣的行禮磕頭。 此時── 霧季的四月, 眼前一片朦朧, 微熱的日頭曬著臉頰, 身上跟著冒出汗珠, 找個樹蔭歇會吧! 爸自顧自的點著「新樂園」, 目光也隨著那縷縷的輕煙 飄向遠方……… 我們稚嫩的童心 卻只顧著 鬥弄土洞裏的牛屎龜, 採集荊棘中的甜果子, 在田裡奔跑追逐拔麥梗做吹笛, 要不就攀上樹梢去吆喝納涼搖盪……… . 記憶中的清明, 是一首輕快的短歌。 <其二>清明祭父 清明 有著如鯁在喉的滋味 阿母備妥祭品 大哥訂出掃墓時間 四弟開車兄弟三人前往 早上8時不到 金城公墓卻早已湧進人潮 隱約的啜泣聲 使人斷腸 來到阿爸的墓前 端詳著墓碑上的遺照 往事 就像倒帶的黑白影片 一幕幕 歷歷現前 阿爸 您一生的寫照 就如同您常掛在嘴邊的 跌入孩兒坑 先是肉商後改雞販 旋又賣豆腐再轉小菜攤 古人說 窮則變變則通 在您 這都無用 做哪樣衰哪樣 面對著那食指浩繁的摧逼 您有過驚慌 有過恐懼 更經常的動怒 只是您依舊還能緊咬牙根 死命的在「窮則變」的漩渦裏 載浮載沉 不幸的是 努力並沒有給您對等的酬勞 倒是幾個受您拉拔的孩子 默默地學了您的本事 在那可能失學的年代 咬緊牙根 讀了那麼一點書 也才能夠在往後的歲月裏 謀個春風化雨的工作 然而 當一切已柳暗花明 正要給您安享天年的時候 您竟悄悄的走了 那一年 我為此搥胸 問蒼天無語 今日 阿母特地為您準備了貢糖 也泡了一壺嶢陽水仙 老人茶配貢糖 是您生前的最愛 現在 就讓您的孩子 各執清香三炷 在這烏雲遮日的清明時節 給您上香 給您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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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慈母去世已滿十二年了,今年正好需要撿骨移靈,依照民俗習慣,土葬超過十年以上,必須撿骨,將骨骸移到祖先合塚的墓內。 憶起先慈在生的點滴,不禁淚流滿面!有一年,那是她九十高齡的時候,我特地回宜蘭接她到台中來住,那時我的新房子也佈置妥善,老人家曾經表示要親自來台中看看。 老人家會暈車,特別選擇火車去接她來台中,我陪她到台北車站時,她坐車子太久了,有意下來走一走。她的腳力不好,走得很慢,我一路小心翼翼地扶持她!慢慢我發現她有些累了,腳酸了,頻頻休息,我就用身體背起她來,緩緩走在街上,那是一段短短的距離,走進了另一個車站。 當我背著母親的時候,體重只有三十四公斤的母親,一下子令我心酸起來!老人家是從小就那麼纖弱的女性,既使吃得再好也胖不起來!我一邊背著老人家走路,一邊暗自哭泣著,老人家知道我有些怪異,就頻頻問我怎麼啦?我不敢說出心中感受,深怕傷了老人家的心,直說沒有什麼! 老人家住了一陣子之後,我又細心護送她回到宜蘭老家,可是沒有多久就聽到老人家的腳趾出現了問題。起先我以為那是小疔瘡,到西醫房買的藥膏,塗擦都無效,最後我們兄弟決定,到醫院去做檢查,醫生說要住進醫院了!我去醫院照顧許多次,總覺得怪怪的,最後醫生判定慈母的腳是烏腳病,必須割斷腳拇趾!我們兄弟實在不忍心,慈母年紀如此大而截趾,於是我們兄弟商量,分頭去找烏腳病的中藥方,終於在中部找到了治療烏腳病的中藥方了!慈母出院後,立刻改用中藥來治療烏腳病,才慢慢治好老人家的病!慈母的腳拇趾才免於截趾! 遺憾的是老人腳趾痊癒了之後,卻又發現她的肺部有問題,從此她又住進醫院了,我常去醫院照顧,可惜此刻的老人家,體力大不如從前,九十二歲那年,她身體產生併發症,醫藥罔效,與世長辭! 夢中我常常夢見慈母,老人家這一走,非常令子女心痛不捨啊!至今雖然十幾年了,她的遺容,經常在我的腦海中浮現,久久不能揮去啊!每次憶及老人家在生的種種點滴,心中就會一陣心酸,淚流滿面,期盼她在天能安祥平靜! 母親的心腸非常慈愛善良,母親在生時候的某一年,那時我們都很小,正在唸小學的我弟弟,經常跟隔壁鄰居小孩打架,那時弟弟才國小四年級,正是叛逆的年齡,很多事情惹母親生氣!母親時常苦言相勸,可是弟弟的牛脾氣一直沒有改善!心腸慈善的母親,遇到這種不 乖的小孩,總是一再地勸告,一再地寬恕,從不打我們!我弟弟經常惹事生非,母親的情緒也一再地忍耐起來,她總是以苦勸來代替體罰,可是從不服輸又倔強的弟弟,那身上的好強一直都不投降,使母親非常苦惱! 有一天,母親把我們三兄弟叫進房間裡,她把弟弟拉到眼前,不斷地加以教訓,「不能跟人家打架!」母親說著說著,一陣傷感湧上心頭,她聲淚俱下地說著,母親的淚水使我們兄弟都錯愕了!不知如何去安慰傷心的母親,我和哥看到感傷的母親,母子連心,深感子女不孝的自責,無言地走到母親的身旁,拉著母親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只覺得自己很愧疚,終於我們忍不住地母女相擁而泣,大大放聲哭了出來!弟弟看到我們的感傷,深受感動,從此再也不敢跟人家打架了! 二十年代的台灣社會,鄉下都是務農,當時醫學落伍,沒有節育觀念,我家的孩子共有三男七女,僅僅依靠家中一甲農地的生產來維持生活,光是吃穿都成問題!母親的身體又不怎麼好,在生活的沉重壓力下,我家的女孩都以「送給人家」的方式解決啦!在當時貧苦生活環境下,很多人都採用這種童媳的方法來減輕生活擔子! 據母親說,她嫁給我父親的時候,我家有二十多個人,每天光是吃飯就要同時開兩桌,那是兄弟沒有分家的大家庭!家境貧苦,吃的很不好,菜園種什麼菜,就天天吃這些菜了!男人天天忙於耕田種地,女人天天忙於燒柴煮飯!還好,當時農藥還沒有出現使用,居家附近河流還有很多的魚蝦,偶而我們可以從河流中捕到一些魚蝦來當食物,否則日子真是不知怎樣過啊! 有一年,一群佔領台灣的日本兵,到我家來翻箱倒櫃!日軍說他們接獲檢舉,說我姑丈有走私,把東西藏放在我家,我母親勇敢對日軍說:「你們可以搜查,我家絕對沒有走私物品!」我母親堅定而勇敢地對付蠻橫可怕的日軍,完全把她的生命置之度外,足見母親的勇敢,令人感動!當時我們小孩,看到日軍身上配著亮金金的武士刀,全身都會發抖,臉色都會青白,一句話也敢說不出來啊!而慈母為了家庭,甘冒生命危險,對日軍竟如此勇敢! 日軍一陣全家抄搜之後,什麼東西也沒有找到,這證明我家的清白!可是這陣瘋狂式的翻箱倒櫃,把家中皮箱桌椅都弄壞了,損失相當慘重!日據時代,我們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己耕田自己也沒有飯吃,所耕作的稻穀收成,八成要繳交給日本政府!百姓天天處在被壓榨的生活中,毫無自由!我父母就是長期過著這種被壓榨煎熬生活的人! 當時最讓我母親傷心的是,我大哥被騙去日本當童工:我大哥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當時一位日籍的老師,交代大哥班上的學生說:「明天每一位同學要帶家長的印章來學校!」單純的學生不知道其中有詐,就帶印章給老師了!事隔三天後,大哥去學校上課,就被偷偷載去日本去當童工啦!母親得知這消息後,哭了三天,夜夜無法成眠! 當時日軍正在打仗,要糧食也要士兵,幾乎青壯年人都被征調一空,只剩老幼在家耕田度日啦!家家生活都很貧苦!自從大哥被徵調去日本當製造武器工廠的工人後,母親天天祈神拜佛,保佑大哥能平安回家!母親思念兒子的慈苦,夜夜難眠,消瘦了很多!生活中天天口唸著大哥的名字,每次拜拜都不忘跪地求神,早日一家團圓! 光復後的某一天,在日本當警察的堂叔, 發現大哥也在日本流浪當工人,就利用警察的方便,設法帶大哥回台灣!大哥回家的那天,我全家人喜極而泣,哭擁在一起,一家人總算團圓了!這是戰爭帶給我家人最大的震撼,而這段母子離散時間裡,母親的悲慟憔悴更是難以形容!日軍撤退台灣之後,百姓就沒有被壓榨了,日子就一天天地好過了! 母親生前的照片,我一直留在身邊,每次看到她那瘦弱的身體,時常憶起她那往昔的點滴!她很堅強勇敢,也很慈祥心軟,她把慈愛心血都灑在子女的身上,只盼望我們能有出息的一天,可惜我們年幼無知,一直無法領會這份濃濃的母愛!這份超越她生命的母愛!我淚水涔涔追憶著母親,心中有太多的感傷啊!願在天之靈的慈母能安息! 一天的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站在門外叫著我的名字,當我把夢中的大門打開時,我突然醒來了!我發現我的枕旁有一堆的淚水!天人永隔的這幾年,我一直無法在夢中見到母親,不知在天靈的母親是否安然?作夢後的第三天,我到佛堂幫母親去作超度法會,我很擔心母親遇到什麼困難! 在生的時候,她那麼辛苦撫育著,我們這群無知的子女,在那一種艱困貧苦環境中,有生活的壓力,也有教育的困難,不聽話的我們,總是無法瞭解母親的苦心,一再地叛逆!忍受千辛萬苦從不訴苦的母親,總是把痛苦和淚水一起吞下肚子裡,不願將痛苦說給別人知道,默默地自己去承受一切悲苦!只知頑皮的我們,又有誰能真正體會慈母的這一片苦心呢?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撫育著眾多的兒女,其身心之煎熬,心血之付出,可以想像啊!望子成龍的一片慈母心,可以付出超越生命的一切,忍飢耐苦,只求兒女有成就有出息!這是親情的偉大犧牲!慈母有多麼令人感動的豆腐心腸啊! 母親!你在那兒?也許我找不到你,可是你可以來我夢中,託夢我所能做的事情,讓我來替你老人家做一些事吧!在生時你那麼的辛苦,為了生活,為了兒女的成長,為了糾正我們的無知,你受盡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身為兒子也不知如何來報答你的大恩!盼望你在天之靈,需要一些什麼?讓兒子知道,有機會再侍候你老人家!使你的生活更欣喜更圓滿,這是兒子唯一的心願! 子欲養而親不在!你在生時處在異族的統治下,過著貧瘠的生活,妳忍著!為了教育我們,你一再地勸戒著!無知的我們,讓你生氣流淚,妳受夠啦!等到我們長大想服侍你的時候,妳卻病在床上!你依然念念不忘我們兄弟的事!你慈愛的心,我們心領感恩,再感恩!可是我們卻看著你老人家的病痛,心中雖然百般不忍不捨,卻束手無策!多不孝順啊!我們有千萬的自責!很深的後悔! 十多年過去了,每次我舉香祭拜祖先的時候,你老人家的慈顏就會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那麼明顯清晰!親情難割捨啊!母愛綿延無窮啊!這是人性最自然的本性流露!人性永不泯滅的親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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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
老人用混濁的雙眼望著我,不經意的揚起睫毛,四目交接,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我,只覺得被那打量的視線瞧得很不舒服,於是我面無表情的望著老人,很久,我們都沒抽離視線,然後,他放棄繼續凝視我,於是我掉回頭。但是,他又再一次繞到我面前打量我,這次老人的眼神裡帶點詢問的意味,混濁的眼珠和微微挑起的眉讓我開始不耐煩,再次四目相接,我多了一點怒意,於是他轉身逃走了。等的人終於來了,我訴說這件事的同時也了解到,呀!原來我被估價了! ※ ※ ※ 男孩一直微笑著看我,我被看得口乾舌燥。 「你在看什麼?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啊!」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 「不行看你嗎?很漂亮哇!」 男人,是為了做愛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的生物唷!耳邊開始縈繞這句話,男孩的笑臉瞬間變得很虛偽。糟糕,好想把他踹下床。我一邊皺眉忍受著男孩把一隻手繞到我身後,單手解開我內衣的釦子,釦子一鬆,我立刻感到無助,什麼都好,來讓我抓著。 「抱我。」我舔舔乾燥的嘴唇。 「你真奇怪。」男孩掛著虛偽的笑,抱緊躺在床上的我。啊!我真喜歡男人的重量和溫度。 我用力地抱緊上身赤裸的男孩,儘可能的用柔軟的身體貼近他。 在我身上的他動了動,我鬆開了手,是呀!要開始了,我感覺胸口一緊,身體裡的力氣正快速的消失,恐懼和不安全感從腰部開始擴散。男孩開始拉扯我的腰帶,此刻的他看起來有點灰頭土臉,我站起了身,他怨怪的看了我一眼,慢慢拉下我的牛仔褲。 好冷,我縮了一下,他察覺了,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我閉上眼睛,感覺他抬起我的腿。 我的心很冷,男孩沒察覺,我不知所措,只好用力將指甲插進他的背裡,隨著一次次的撞擊,我感覺自己越縮越小,越縮越小。 ※ ※ ※ 男孩翻身下床,拿著皮夾,抽了三張鈔票給我,我接過,呆住了。 「以後就會習慣了。」男孩坐上床邊,抱著我的頭,溫柔的吻著我的頭髮。 我流下眼淚,心很痛很痛,感覺自己,已經被我殺死了。 「下次也請多多指教唷。」在男孩看不見的地方,我快速擦掉眼淚,用開朗的聲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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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邊境德天遊
有人說資料上寫二百零七台階,都上了第五層了,當然是再努力往上爬,好棒!上了第九層,遠眺邕江如帶遶南寧市郊而過,穿越狀如波濤青翠林海,可惜遠望市區高樓卻在茫茫霧氣中,只能在隱約中眺望林立的高樓大廈,居高臨下,美景盡覽無遺,但再美也得下樓,不然整團就等我一個。 還好返回停車處,大家還在湖邊的涼亭休息餵魚,其實公園附近還有不少景,但大家都不太想動了,只好坐車到大門口拍照,因剛才到觀音禪寺是走另一側門路,回程特地到大門口,大門蓋得很有民族風味,三個樓形有點侗族鼓樓和風雨橋的結合,很壯觀很氣派,大門裡頭有很多景觀設計的花園如銅鼓、壯錦廣場等,可是我們要去用晚餐搭飛機,只能在大門口拍照留念,最後一個景點,大家再來個大合照。 因時間關係如回市區用晚餐怕趕飛機來不及,所以小甘把晚餐改到機場附近酒店用餐,而往機場的路不是高速公路,是以前往機場的舊路,經過良風江森林公園,用餐地方可看出是以前來往機場的遊覽車或旅人必經之地,有很多酒店、餐館、商店,可是已經是傍晚晚餐時刻,卻不見來往人潮,因為來往機場的車輛大都走高速公路出入快速便捷,一時風駛一時船,沒有人潮就沒有商機。 廣西七天就這麼快過去了,小甘仍不忘向大家致謝,以緣、原、圓、源四個同音緣向我們說再見,有「緣」來聚會,七天中有不周之處或得罪大家請「原」諒,祝大家旅途「圓」滿平安,家家財「源」滾滾,有機會再來廣西南寧玩,年輕的女孩很用心,雖然在通靈大峽谷有點小插曲,但也無損她的服務。 本來以為這一路都很順利,許先生還開玩笑說當領隊很輕鬆,卻讓阿洲不能掉以輕心,要進關入候機室,歐陽老師的機票名字弄錯,「垵」字中國大陸沒有,只好改以英文,我們都很耽心,因為登機時刻一分一秒的逼近,我們先進候機室,好在小甘和阿洲趕忙找票務人員,總算來得及搭機,平安來到廈門,又來個莫名無厘頭的事。 下了機都晚上十一點多了,夜深人靜,好在下榻翔鷺大酒店就在機場附近,以為一到酒店就可以舒服地睡個覺,天啊!那個糊塗蟲出了個大烏龍,把房間拿錯給別的團不打緊,還把我們這團訂的房退掉,太離譜了吧,阿洲三更半夜打電話給當地旅行社負責人,搞呀搞的還在找房間,我真想躺在大廳的大沙發睡覺了,每個人都累得坐在沙發不想動,總算有房間了,只是大家都分散到不同樓層。 本想有房間睡就好,卻是讓人覺得很舒適的房間,和瓊芳樂得說晚點起床,好好地睡一覺,做個美夢,晚安!美麗的德天瀑布夢裡相見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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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文樂現不罰不相知
這是一個溫馨的小故事: 很久以前,某高中學校,有位年輕帥氣的國文男老師,很受班上女學生們的崇拜,但是男老師教學嚴謹,對學生一視同仁,從不厚此薄彼。 一次上課時,班上一名平時作文成績頗為出色的女生的作文,被這位老師在全班宣讀,但是這次不是因為文筆太好,而是文章嚴重的走題,非但如此,這位女同學還在文中對本次作文題目提出強烈的質疑,當時年輕氣盛的男老師很不滿意,在宣讀完女同學的作文後,極為不客氣的批評了她。沒想到,那位女同學很不能接受老師的批評,老師剛把作文交回她的手中,就被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當場把作文撕個粉碎,老師沒見過如此潑辣的學生,當然更加惱火,命她放學後到操場跑十圈,以示懲戒。放學後,女學生被罰在操場跑步時,男老師到操場監督,女學生倔強的不發一語,只是咬緊牙關一圈一圈的跑。明明已經跑夠十圈了,老師幾次叫她停下來,她充耳未聞,依然顧我的沉默著奔跑,直到體力透支,昏倒在地上…… 後來,老師為自己的態度向女學生道歉,承認他在班上當眾批評她用詞過火,而女學生也因身體虛弱住院時,老師誠心誠意的熱心照顧,而消除了對老師的敵意;幾年後,女學生學業有成,也回到那所高中任教,與相戀多年的老師結束愛情長跑,成為夫妻。 很榮幸的,故事中的男老師和女學生,曾是我的老師,他們當年的「師生戀」事件曾轟動學校和整個家族,使他們承受了多方面的壓力。但是兩位老師當初因體罰而緣起的愛情故事,在我們這些學生的心目中,則最為津津樂道。兩位老師如今都已退休,住家就在那所高中附近,每個晨昏,在那個曾是「體罰聖地」的操場,他們總會迎著晨曦或夕陽,牽手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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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與貓
晚上,一陣沒來由的雨更加深了些許的愁意,平靜的心湖如同被人丟了塊石子,盪起了陣陣漣漪。也許分開我們的,就是這場雨。斗大的雨滴傾落,如同串串自你眼中滑落的淚水,泛著悽楚、哀怨的淚光。 第一次遇著你是在學校的後山裡,梅雨時節的天空飄著陣陣的細雨。幼小的我撐著傘,頑皮的遊戲在泥濘中,或許一切的緣分要從這裡開始。和我一樣,你也是個小孩子,應該說,純淨的心靈有著相同的頻率,循著你的聲音,我在一棵桑椹樹下發現了你。 你看到有陌生人走進,有一絲害怕卻又不肯退讓,看著你坐立不安的樣子,但你終究沒有逃走。在你接納我跟你的距離,對你來說,或許這是一個很大的內心交戰;也或許,這是我們成為朋友的開始。 你的頭好小,就像我的手掌心,我輕輕的拍著你的小腦袋,你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好像有一點迷惑,又好像是在享受。 「你媽媽呢?」你的眼神頓時變得很迷茫、很無助,不知道是跟父母走散了,還是被狠心的拋棄了。天氣不很冷,但你卻瑟縮的躲在我的臂彎裡,嬌小的身軀不時的微微顫抖──你在害怕,害怕沒有人會要你。頓時我決定,不管有多大的困難,我都要把你帶回家去。 雨沒有一刻停過,我輕輕的抱起你,將你舒適的安頓在我的懷中。剛開始你會掙扎,漸漸的,你終於熟悉了我的溫度。也或許你必須學著適應,畢竟未來還有一段艱辛的路要走。 抱著你回家,我的眼神和你一樣,有著相同的企盼,難過的是,我們到底是個孩子,無法自主。我無法照顧你,更無法留下你。 天色已經暗了,灰濛濛的天空仍舊飄著雨。帶了一件舊外套以及一些食物,只能暫時的把你安頓在倉庫裡。儘管我要上學,卻也從沒忘記過你。每天早上我總是為你留了半瓶的牛奶。 這就是我們的秘密!我偷偷的養著你,就這樣過了幾個禮拜。一日,家人發現了你,把你從倉庫狠心的揪了出來。你像是無辜受罰的孩子,只能哀怨無助的輕輕啜泣。 「貓會引發你的氣喘病的!」語重心長的勸告卻抵擋不住我的苦苦哀求,你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沒關係,這也不是你願意的!快進去吧!」我拍拍你的頭,安慰著泫然欲泣的你。看你!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你走進倉庫,頭還不時的往回望,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神情,像極了要出嫁的小新娘。 也許、也許,這是我們的緣分,注定在這裡畫上沒有結尾的句點。 不知何時,你將門輕輕的掩上了,獨自一個悄悄的離去,我記得這晚的天空仍然飄著絲絲細雨。 我從未想過要拋棄你,你可知我找不到你是多麼的心急?我知道,你是不想要害到我的,只是你的不告離去,無疑地,已經將我狠狠地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