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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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襲
把日子綁緊 如身上的S腰帶 腰帶上的孔眼密布 記得要在孔眼裡依次掛上 刺刀水壺手槍及子彈 還要戴好鋼盔及防彈背心 全副武裝領隊先行 卻擔心背後是否有子彈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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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姊姊當保母
拜讀了8/10「揹著弟弟妹妹上學去」的文章後,我也是心有戚戚焉,但我不是那些哥哥姊姊們,我是讓姊姊揹著去上學的妹妹。雖然我的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塊記憶拼圖,但是從小到大,媽媽三不五時的提醒我,長大成人後,要記得姊姊的照顧之恩。 我有六個兄弟姊妹,大姊排行第一,接下來是四個弟弟和妹妹,我和姊姊同生肖,那是差了十二歲的概念,所以媽媽生我和弟弟時,姐姐一肩扛起家務事,料理三餐、幫媽媽坐月子、去河邊挑水澆菜。農忙時節,揹著妹妹去上學是標配,教室後排有一排特別座,有些坐凳子、有些躺在竹籃裡,姊姊說:「帶弟弟妹妹去上學很累,但他們也是可愛的小天使,同學們都會比來比去,哪個寶寶愛笑、愛吃和愛睡。」下課時小娃兒也自由了,開心的和同學們互動。 回到家時,就換哥哥們當臨時保母,但伙房-客家村子的誘惑實在太多了,三不五時鄰居小夥伴邀出去玩,哥哥們常把我和弟弟用長長的背袋綁在桌腳,再輪流回來看狀況,哥哥說:「那時覺得自己很聰明,現在想想真的是年少無知,完全沒有安全概念!」等到晚上媽媽忙完農事回家,發現了真相,免不了又是一陣毒打和鬼哭神號,真的是父母難為,哥哥不好當啊! 感謝當年的哥哥姊姊們,付出了你們的青春歲月,陪伴我們這些弟弟妹妹成長,也謝謝老師們的包容同理,雖然我沒有那些年的照片留存,但光想像那幅畫面,就足以讓我感動再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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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古人一起歌唱吧!
學生總以為,課本都是用來應付考試的。其實,古人的生活策略,可善加應用的甚多。 三國曹操,歡宴諸將時,橫槊賦詩,寫就了〈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短促,如晨起的露珠,太陽一走來,瞬間無影無蹤,能不珍愛當下、舉杯高歌? 美酒當前的李白,就是如此面對自己的形單影隻。 明月當空,豈是獨酌?「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他找來了明月,及一生相隨的影子,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怎是孤單寂寞冷呢? 而面對依偎一生的摯愛離世後的悲痛,莊子蹲在地上敲著瓦盆,唱起了歌來。當他好友惠施責問時,他說出他對生死的看法。他認為,萬物始生至死,如春秋冬夏四時順行一般。所以生命終止,如同「寢於巨室」般回歸自然。悲傷初起,唯有超越了悲傷,方是「通乎命」,真正通徹了悟自然的道理。 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此事自古皆難圓滿,更何況是死生之事。如何正面直視,是此生必學的功課。 且專家們也已證明,唱歌時,大腦會釋放名為「催產素」的荷爾蒙,可喚起好心情,減少焦慮。又因唱歌需用上全身肌肉,是一項全身運動,唱一首歌像跑了一百公尺,對於想減肥卻忙碌的我們來說,不啻是一大福音。 何時不能歌?何處不能唱?在學國語文時,學著古人把唱歌當成百憂解的藥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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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秋月見他仍然站在原地,又高聲地說:「叫你回來你聽到沒有,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 天河看看雙手插腰面無表情的大頭一眼,也看看怒氣沖沖的阿母,的確讓他陷入兩難中。如果不進去掃,大頭勢必不會放過他,倘若不聽阿母的話,想必她也會更生氣。既然阿母敢叫他回來,一定無懼於大頭,他又能奈何呢?因此,他還是選擇回到阿母身邊,因為阿母才是他的靠山。 可是正當他移動腳步準備往後走時,大頭卻高聲地怒斥他說:「趕快進去掃!」 一旁的秋月一聽,豈能容忍兒子被如此的糟蹋,竟高聲地怒指他說:「你大頭是什麼意思,怎麼能這樣欺負人,居然敢強迫我兒子來替這個神經病打掃房間。老實告訴你,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你鴨霸而怕你,偏偏我秋月不吃你這一套!如果你敢再叫我兒子去替羊犅這個瘋子打掃房間,老娘就跟你沒完沒了,不信你試試看!」 大頭冷冷地笑笑,故意反問她說:「請問妳小阿嫂,欠錢要不要還?沒錢還是不是該用勞力來抵債?而且是經過令公子的同意,我並沒有強迫他啊!」 秋月氣急敗壞地說:「欠你多少錢、欠你多少錢,你說啊、你說啊!老娘沒有什麼,就是有錢!不管欠你多少錢,老娘照樣還得起,你再怎樣也不該叫我兒子去打掃瘋子的房間來抵債啊!而且羊犅這個神經病,隨地大小便,整間房子到處都是尿、都是屎。你大頭為什麼不去打掃,偏偏叫我兒子去,讓他身上滿佈臭屎味,甚至昨天還沾滿著大便跑回家,卻不小心撞到我,讓我也成為臭人。你這個死大頭,簡直欺人太甚,將來一定會得到報應,一定會遭受老天爺的懲罰!」 (一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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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海哥
2020年九月,一個八點多的尋常早晨,白亮亮的陽光從窗外映進屋裡,我吃著早餐,一杯咖啡,和一塊簡單的蔥油餅,在台灣的這些日子,早餐常常就這麼習慣的打發著。 電話響了,我接了起來,那頭是海哥小孩熟悉的聲音,仔仔說:爸爸走了,夜裡的事。我怔了怔,有點驚嚇的說著節哀順變的話;回頭看著牆上的日曆,這天是九月十四日,農曆七月二十七。 前兩天還跟海嫂通著電話的,說找個時間過去探望海哥吧。海嫂說目前疫情嚴重,去醫院探病多所限制,而且加護病房探病時間也有限,我說那就過了農曆七月再安排吧,不想就鬼月結束的前幾天,海哥竟然就這麼走了。 海哥是我的小學同學,在那個留級很是稀鬆平常的時日裡,我有幸與長我兩歲的他同班,從小一直到畢業。小學在同一個自然村裡,週圍三村五里的小孩,在適齡的時候都一起上學來了;海哥發育得早,三四年級就一百六七十的身高,加上近百斤的體重,我這瘦小的身板,簡直無可比擬,好在班上人數不多,加上當了幾年的班長,所以我跟每個同學都有很好的互動。 趕上1970年左右的風潮,在一小學一少棒風起雲湧的那個年代,海哥超越一般同學的體能,自然而然的入選了棒球校隊;時常的課餘,我總會坐在運動場旁的草地上,看他投球的樣態,看他打擊的神采,當然校際比賽時,只要得空,我也都樂於去加油觀賞的。 相較於運動,海哥的功課就顯得一般,能及格就是萬福了。尤其數學,每每考完試發了券子,總看他被執教的老師,用屈著的手指頭敲著頭殼,不及格一分一下,如同啄木鳥啄著樹幹,七葷八素的叩叩作響,下課時聽他說:可疼了,末了又笑著說:敲敲,或許能把智慧給敲開吧。 海哥也調皮的,或玩笑或逗弄著班上的女生,因此被老師點名罰站或挨板子,也是常有的事;有次一早上學,老師喊我去辦公室拿藤條,海哥才被喊上台,就狠狠的被抽了幾下,原來前一天放學後,老師正帶著同學,排練畢業典禮上的節目,海哥為首的幾個小男生,躲在教室門外,好奇的從門縫偷看,一不小心,竟把門給撞開了。 上了國中,分班都分散了,雖然同一所學校,各自多了各自的同學朋友,另外功課也重,自然少了互動,偶而在校園裡碰上了,也只是隨意的聊著一些言不及義的話題。 國中畢業我以不錯的成績考上縣立高中,留在家鄉金門,他則早早的到了台灣,往後的一大段時日,真的應了那句『人如風後入江雲』,是山是水,各自天涯,彼此都沒了音訊。 再見到海哥,是士林的同學會上,從1976年到2003年這整整二十七年裡,我們從懵懂青澀的年少,變成髮禿肚肥的油膩中年;同學會上有服志願役的,有當老師的,有開著大型公車的,也有在企業上班服務的,而海哥已是一家小具規模的印刷公司老闆。 跟海哥的住處相距不遠,往後的日子,我不時的會帶上妻子到海哥的家裡走走,妻子娘家在台南,海嫂則是嘉義,近鄉的情誼讓彼此很快的熱絡著,在串門聊天的過程中,我終於知道海哥這二三十年來的經歷。 1976年國中畢業後,他輾轉進了念美工的職校,半工半讀的完成了學業,其後服完兵役,也結了婚,跟早期離鄉背井的我們,並沒有多少區別。 1985年,海哥結了婚。夫妻在現實生活的煎熬下相互扶持,隔年海嫂懷了小孩,期間一直在衛生院產檢的,海哥說:產期到來是一個週日的晚上,海嫂捱著陣痛等著隔日去院裡分娩,待到院所時,護士一邊嘀咕著怎麼這麼晚才來,羊水早就破了,一面緊急的安排接生。 海嫂順利生產了,卻也因為送往生產的時間過於延遲,腦部缺氧的老大吉生也落下了一些智能障礙的後遺症。 一來年輕不懂事,二來也窮,捨不得一般私立院所生產的費用,沒想到卻給小孩留下不可逆的遺憾,我不只一次聽海哥這麼說的,話語中除了一份不捨,更多的是對小孩的愧疚,直到兩年後,活潑健康的老二仔仔出生,才稍稍緩解海哥夫妻那份抱憾的心境。 憑藉著在印刷廠的學習經驗,海哥在1995年自立門戶,湊著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做著印刷業務的生意;海哥個性樂觀海派,生意場裡,人情事故對應自如,而海嫂則在家務之餘,協助著公司的運作,無論帳務,或是接單,生產還是出貨,夫妻倆都親力親為,幾年下來,公司業績一直風生水起,蒸蒸日上。 海哥是B肝的帶原者,2000年左右一次體檢發現的;從早期的治療,到後來的定期回診,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他說:治療的結果相當理想,醫院還把他的診治過程,視為成功範例。 2006年起,我的工作重心移往海外,回台休假時,兩家人也不時的相約見面,我帶上茶葉找他聊天,他帶點水果來家裡坐坐,情感就這麼交流著,說說孩子成長的過程,說吉生念完高中後沒再升學,在一家烘焙坊找了份簡單的工作,說仔仔馬上要參加大學聯考了,兩個小孩都遺傳著海哥,高高壯壯的身材,尤其是老二仔仔,更是幾分帥氣英挺;偶而問起B肝的情況,海哥總是笑著說:好著呢,每次追蹤檢查,情況都良好穩定,我也替他覺得開心。 時序進入2016年,那是我職場退休的第三年了,年後我跟妻子過去跟他拜晚年,他亮著神采的說:仔仔大學畢業幾年了,也跟在身邊學習著各種印刷方面的專業,慢慢接手公司的運作,他打算置辦好仔仔的婚事後,再協助個三兩年,然後退休,回金門陪陪年過八十的母親。 仔仔的婚禮是在台北舉行的,我同妻子到場祝賀,席開四五十桌的場面盡是幸福歡樂,從金門遠道出席的親友也不計其數;席間,海哥一手提酒,一手拿杯的逐桌招呼,直至酩酊。 隔天酒退,他來了電話,先是抱歉的話,說只顧著喝酒,沒能好好招待我們,我笑著說,這樣的場合,喝多了也是應該的。他說是的,只知道弟弟送他回去的,至於怎麼回到家,怎麼上的床,都沒記憶了。 2017年,海哥當上了爺爺,兒媳小惠生了個胖小子,幾天後,我也隨俗的上門慶賀,海哥抱著小孫子開心的逗弄著,要小孫子喊叔公,說謝謝叔公的紅包,而海嫂呢,也是一臉滿足的模樣;臨走前,海哥喊我到屋外走走,抽根煙,他一面吐著煙圈,一面緩緩的說:仔仔總算穩定下來了,後面設法也跟吉生找一門親事,哪怕是外配也好。 我乜斜的看著他,心裡想著:海哥這份為人父母的心意,我能理解的,同時這心意裡,也包含了多少對吉生愧疚的補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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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藝之戰
從小我就對畫畫深感興趣,有幸跟藝術家母親學素描、水彩、書法、國畫,成年後陪伴孩子塗鴉、自行作畫、鑑賞藝術、居家收納、拍照取景等,營造出能安放全家人的舒適空間。孩子們耳濡目染也跟著外婆習畫,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培養出敏銳的觀察力與豐富的創造力,每當我們提筆作畫,時光彷彿停滯,全身心沐浴在幸福的粉紅泡泡中。 五歲時我開始學琴,爾後這架鋼琴意外成為嫁妝,起初孩子們坐我腿上邊聽我彈琴邊跟著搖頭晃腦地哼唱,接著學彈、視譜,表達抑揚頓挫的韻律……一開始練習時母女情緒高張緊繃:急驚風大女兒常「怒砸琴譜、踢琴痛哭」,要人陪又厭惡被糾正,可憐老琴任她折騰胡鬧,陪她練習十幾分鐘,我頓時老了幾十歲;小女兒反倒冷靜自持,選擇閉門造車孤軍奮戰,拒絕任何「指點提攜」,甚至規勸:「人家鋼琴老師都沒生氣了,妳何苦管這麼多?」一句話堵得我啞口無言,只好「充耳不聞」圖個清靜……看她們孤單弱小的身影跟巨大笨重的鋼琴搏鬥,既心疼又好笑--崩潰完今日還有明日呢!習慣後她們漸漸願意主動練琴,閒暇之餘自創旋律邊彈邊唱,姊妹倆甚至主動在學校穿堂放置的鋼琴上大方展現才藝,獲得同儕青睞,增加了心靈的成就感,玩得不亦樂乎,回家後欲罷不能搶著練習--這才幡然領悟:「彈琴其實蠻有趣的嘛!」 學習才藝不總是為了要追求「頂尖卓越」,畢竟以現今強大的AI演算法,不論在文學、音樂、藝術、科學領域,都能部份取代人類,競爭生存權。我們不可能對抗「人造完美」,卻能試著透過廣泛學習、適度練習、鍛鍊心靈韌度,從而觸類旁通、豐富生活經驗,屆時智慧地運用AI,創新出無法被取代的「超能力」,打開一道看得見彩虹的窗,獲取專屬於我們的快樂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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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天河沒有理她,轉身趕緊去洗澡換衣,秋月也氣急敗壞回房梳洗。她始終不明白,兒子怎麼會三番兩次,弄得一身臭屎味回家,到底在外面搞些什麼,她必須問一個清楚。於是她叫來天清,問他說:「你知道不知道你哥哥到底在外面搞些什麼,怎麼弄得全身都是大便?簡直臭死人了!」 當天清把來龍去脈向阿母敘述了一遍後,秋月更是不能接受。堂堂秋月小舖的小開,竟為了欠人一點賭債,被罰去打掃瘋子的房間。大頭這個龜孫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明明知道發瘋的羊犅全身髒兮兮的,又會隨地大小便,整間屋子比狗窩還髒、還臭,怎麼能那麼惡質,把她的兒子叫去打掃他的房間。即使欠他再多的賭債,她也還得起,怎麼能如此凌虐一個年輕人,一旦被村人知道,那還得了,勢必會被恥笑,教她往後怎麼做人,所以她必須找時間,跟大頭理論去!很多人都怕他鴨霸不講理,又有一身好武功,不敢去惹他,但他低估了她,別人不敢,老娘偏偏敢跟他直球對決,誰怕誰! 隔天,天河即將出門時,秋月偷偷跟在他背後,當她來到羊犅住的柴房時,大頭已雙手插腰站在門口,看到天河就怒指他說:「還不快一點,拖拖拉拉要掃到幾時!」 天河不敢怠慢地拿著掃把和畚斗快速地走進去。秋月見到他如此的囂張,竟敢當場怒斥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子,更是火冒三丈。於是她高聲地喊著:「天河,你回來!」 天河停下腳步轉頭一看,竟是他阿母,她怎麼會跟著來呢,讓他感到相當的訝異。(一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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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也樂活
自小就生活在熱鬧的家庭,我與姊姊一直到結婚前都住同房間。我也極依賴家人的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婚前一直都是這麼生活。婚後,掌理一個家,才發現自己只知道生活的部份面向,要學習的東西還真多;也讓我明瞭組成一個家,即便是一個人的家,都需要具備十八般武藝。 只是我的婚姻維持沒幾年就回到原生家庭,多了一個孩子,屋簷底下更喧嘩了。有了父母依靠,我彷彿又回到從前的依賴。待孩子長大離家,我擁有更多空間,住在頂樓加蓋的屋舍裡,我漸漸有獨居的感覺。 家人就住在樓下,這種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類獨居,讓我逐步習慣一個人的日常。我的個性屬於內向文靜,閱讀寫作是我的興趣,慢慢的我感覺一個人的自在與無拘無束有多麼適合我。我自己安排業餘時間想做的事,參加各式課程,沉浸在學習的樂趣中。喜愛悠遊山林間步道,報名社區大學課程,找同好同行。 我有二位不婚的妹妹,平時保有各自的生活,但有任何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互相支援。人生路上無常與明日誰會先到來,沒人能預料。獨居是未來趨勢,及早建立人際網絡,以備將來隨時可以派上用場。懂得善用社會資源,助自己一臂之力,獨居生活會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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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五分鐘
當年耳熟能詳的廣告台詞:「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 我卻在前天,真實體驗到這台詞完整擬人化的呈現在我眼前。 前天到了姐姐家作客,牙牙學語的小姪女走到我跟前,用著剛學的幾個單字正在跟我展示她的玩具,精力充沛的她上竄下蹦的,完全沒有感覺絲毫的疲憊。 跟她玩了幾場體力遊戲,又說了幾個床邊故事,體力實在透支的我,轉頭看向了時鐘,驚覺這才過了五分鐘。 再看看姐姐,此時的她,正癱軟的坐在椅子上,嘴中唸唸有詞的說著:「啊!有你真好,可以幫我消耗一下她的精力。」 小時候總是嫌棄下課鐘打的完,五分鐘根本連跑去福利社的時間都沒有,所以記憶中的五分鐘,就如手上的流沙般,過眼即逝。 如今,這五分鐘就像是姐姐的救命稻草,讓她得到短暫的喘息。或許小確幸的時光,便是那些我們覺得百無聊賴的瑣碎時光。 休息五分鐘,是每個媽媽的福音,看到姐姐那漸緩的體力,我們告辭了拜訪,一上車,我竟然開始呼呼大睡,那疲勞感並不是工作可以媲美的,身心都精疲力竭的感覺,很難想像那是五分鐘能取得的。 母親這二字,真的是超人的代表。手機不斷的進化,才有了快充功能,然而前後一甲子,母親卻早已開發了這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絕頂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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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遇見颱風
曾在某年九月,住在馬祖的刺鳥書店數日,那是由連江縣文化局前任局長曹以雄利用坑道改造的書店,書自然為主體,但繪畫、雕塑、幾個漂流木則沿著濕氣厚重的坑道展示,直到盡頭見到海。而海浪兇猛地擊打坑道,拚命想要打到窗。而那陡直的峭壁與道路,讓人害怕走到盡頭便無路。馬祖國際藝術節的宣傳文案說這島一半是山,一半是海,一半是軍,一半是民,實在貼切。濃霧灰海白浪與沁寒是如此深刻,以至於每每談到「馬祖」,我心裡總有孤絕之感。 雖說因為個人體驗而烙下的印象,自然是片面的,但也左右了我對馬祖的認知框架,尤其在了解馬祖與戰地政務時期歷史後,它在我心裡那孤立絕望的形象就更被削弱。 但金門之於我,卻是不同景緻,或許是因為我都在夏日盡頭造訪浯洲,與馬祖相比,只覺島上道路寬闊綠意無盡,徐風暖陽,以及不見盡頭的燦藍與輕抹在天空的雲白,配上古厝磚紅洋樓壁灰,怎麼看都是一個明亮開闊之地,正好可以映照金門歷史的功名豐厚。 我當然明白,避開東北季風的季節,註定我只能看到亮面,但我有自信,即使冬天到來,這座島也不會比台北市冰冷晦暗,因為,它在視覺上仍是無盡寬闊,更別提有繽紛的侯鳥與環繞的綠色自然。 因此,儘管當地人跟我談起戰地政務時期的壓迫與管制,討論這比戒嚴還戒嚴的體制,有砲彈有宵禁,有燈不准亮,有海不能下,有球限制打,我只能想像自己手腳都被束縛的不自在,但除了心有同情與遺憾,沒有體感經驗,仍是與敘事本身帶著距離的。 今年夏天,因為金門縣文化局藝術家駐縣計畫,我於七月入住金門金沙大地的吳心泉古厝,並要待上四個月,雖不比人類學田野規定的一年,但可以在一年的三分之一中,於這島的東岸邊角生活,也算是奢侈。只是這地點距離鬧區過於遙遠,彷彿遺世獨立,不確知真正的金門是否這麼安靜。 真的非常安靜,靜到晨未起的雞鳴,民航機橫空飛過,都很清晰,更何況風雨。在這方天地,輕風細語就能打得鑼鼓雷響,我還記得在連續酷日兩週後的一次小雨,讓我興奮得跑了出去錄了影,彷彿在沙漠待久了,少見甘霖。或許回應我的熱情,颱風杜蘇芮不久就來了。 一開始,我並未放在心上。在台灣,尤其這幾年,有颱風生成卻不進,即使擦過邊,或是掃過去,也會因為中央山脈的破壞,失去威力。台灣人多道是「護國神山」的貢獻,或開玩笑說是執政者的磁場,無論如何,即便因為外圍環流影響,有著大風大雨,台灣島除了山區或東半部以外的大部分地區,幾乎已經忘記颱風的樣子。 七月中後生成的杜蘇芮颱風,倒是讓台灣人稍微緊張一下,連忙囤積食糧,採買泡麵,等著放颱風假。如果我在台灣,應該是平心靜氣,就算真的沒有食物可吃,颱風假中便利商店照常營業,但即使我在金門,仍然帶著本島的慣性,沒有什麼感受,直到網路上的金門社群提出警告,金門大學的文化資產相關單位,乃至公部門同仁聲聲提醒:不要忘記莫蘭蒂颱風,我才意識到在地人對台灣有著陰影。 當地人又警告我:颱風天,會停航,貨無法從台灣送進來,要趕快囤糧;尤有甚者,樹會倒,路會阻斷,我想離開村子也無法。這一句才讓我感覺事態嚴重,颱風前幾天,天天到便利商店採買,買到之後颱風天我都無須存糧,因為太多。 過去我對金門的印象是──金門多風,才有風獅爺在聚落面風口辟邪鎮風。我聽過一個比較科學說法,是風獅爺會破壞風的結構氣流,乍聽功能和中央山脈類似,我不免想像小小的風獅爺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放大成山成脈,抵擋了大自然的破壞。但我並不真的知道,風來了,是怎麼回事。 頭一天,心想還好,但清晨狂風暴雨,讓我感覺整個古厝都和風雨打仗,聲響不斷,而後是一整天的斷電。滑著手機,看到金城武廟前樹倒,總兵署的榕樹也倒了,外頭是樹倒一片,而我這兒仍是漆黑一片。 我似乎是在這個飛機不飛、大雨滂沱,整塊大地狼狽至極的時刻,稍微懂得了戰地政務時期的封閉與金門人的自立。 因為當文資志工,便騎車出去巡巡,只見金門人家家戶戶安安靜靜,埋頭清掃家園和家廟宗祠,沒有半點抱怨,而軍隊一車車開往聚落協助清理,村民也是安安靜靜點頭道謝。一切都是這麼自然,看似很有默契,而後很快地回復日常、趨於寧靜。 唯一的喧囂,只留在網路上。 而這就是我在金門的第一個颱風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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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窗
我的眼瞳裡閃著 「抗議」字眼 抗議過度負荷 抗議眼球每天貼著 電腦 手機 書籍 即使那嚮往的青山綠水 也在螢幕裡滑行 它開始鬧情緒 對我示出警告 再不好好愛它 就鬧罷工 不接受我的道歉! 不理會我的認錯和懇求 每天叫我難過得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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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住
已達坐五望六之齡的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個人住的經驗,是民國84年底至85年上半年期間,那時任海軍軍職的先生奉命到國外接艦,兩個年幼的兒子在澎湖娘家由爸媽幫忙全時照顧,而我則獨留高雄工作地,過著朝八晚五的生活。 一個人住的那時,上班還有同事可分享心事,下班後卻無所事事,只能關緊房門看看書,寫寫文章,打電話給爸媽聊天,聽聽稚兒們的聲音,以慰藉跨越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思念之情。 「軍人之妻,就要獨立自主,才能讓另一半無後顧憂,也才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以前聽到這句話時無感,但先生不在家,我才真正感受到這句話的意義,因為舉凡家中水電有問題,馬桶、水管不通,或是各項人際往來,繁雜家務等,只能靠自己去解決去處理,先生在國外,遠水救不了近火,長此以往,時間推進,自然把我變成家務無所不包的女鋼鐵人。 同一時間我們居住的大樓旁正在蓋另一棟大樓,就在某一天晚間,聽到靠近那棟大樓的我家臥房有敲打聲,我立即從客廳起身到房間打開燈,窗簾外的聲音突然沒了,過了一會兒,我打開窗簾發現鐵窗被破壞變型,心生恐懼,趕忙打電話報警,隔天立馬請熟識的朋友以水泥堵住窗口,才免除受驚害怕的感覺。 這就是我曾經「一個人住」的經驗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