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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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金門薈萃文風──喜見金門技術學院的誕生
正當台金社會對教改亂象一片撻伐之際,金門技術學院終於在九十二年八月一日升格,成為金門立縣以來首座大專院校,在地區教育史上誠屬盛事。 傳說宋時,同安主簿朱熹曾視學金門,並在燕南山設置書院,教化島民,金門地區遂能文事武功,才俊輩出,是為金門志書對書院最為推崇倍至的記載。 民國以後,旅居南洋各地的僑民,始終對於故土充滿思念與關懷,乃在得意國外,經商致富之後,匯錢返鄉建造學堂,造福學子。僑匯便在支助鄉親生活、建造洋樓之外,也成為地區早期學堂所賴的重要財源,僑胞助學義行更令鄉親們永銘心中。 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在當前大學院校數量已供過於求的前提下,國立金門技術學院的誕生,顯然是抱著遠大的理想,企圖在金門教育史上有所作為,並能在全國一百五十所的大學院校中,開創質量並重的教育園地,培養出一群有為有守的青年學子。 ︻殷切期許︼ 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是在金門各界的引頸企盼,及中央對地方的重視與照顧下,正式掛牌獨立設校。 十二年前,地方開始提出金門設立大學的建議,經過六年的籌劃,在眾多鄉親的努力之下,先是促成國立高雄應用科技大學金門分部的成立,運作六年之餘,進而升格為技術學院,全體到場祝賀與觀禮的鄉親,共同以喜悅之心迎接金門高等教育時代的來臨。 行政院長游錫在開幕典禮中,深切期盼金門技術學院發展成為世界研究閩南文化、兩岸經貿、離島產業不可替代的高等學府。教育部長黃榮村則期望金門技術學院能以特色促進教育的進步,逐日發展大學校院風範,影響全國。 縣長李炷烽則期望金門技術學院在大家的參與和努力下,能更加成長、茁壯,早日成為世界有名的大學和學術的殿堂,以及民主的重鎮。同時期待藉由立足金門,跨越兩岸,更成為兩岸民主與和平的橋樑。 首任校長李金振即是六年來全心全力投入金門分部經營的開拓者,他在致詞時認為該校的設立,乃為中央貫徹「一縣一所大學」的落實,和象徵我國高等教育的普及。除了感謝中央對地方大力支持,和縣府提供縣有地的促成建校,以及私有地主的配合,並自許要獻出一己之力,讓金門技術學院,能發展為閩南文化重鎮,產學合作,兩岸經貿學術合作的重要角色。 ︻突破瓶頸︼ 幼時出生古寧頭,經歷艱苦求學階段,回到患難成長的金門服務始終是李金振校長心中的心願。他指出金門技術學院的奉淮成立,並非代表建校大功告成,而是宣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籌備工作結束之日,正是金門大學籌備工作開始之時,如何承先啟後,任重道遠,在硬體建設有了初步的基礎之後,加速發揮大學教育的功能,讓該校成為一所小而精、而且有特色的大學,才是當務之急。 李金振接長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正賦予他服務鄉里的絕佳機會,面對金門教育史上的里程碑,接下國立金門技術學院,實則是迎接著一個更艱鉅的挑戰。然而在他定靜安慮之後,對於當前校務發展的重大課題,詳加斟酌,突破瓶頸之方案即已了然於胸。 走進金門西半島的大學路,即是開闊的金門技術學院校園,在李校長的心中,每一寸亟待開發的土地都歷歷在目,每一件亟待突破的課題他都胸有成竹。在這廣闊的校區中,將近三分之二的校地待開發,將近三分之二的校舍待興建,二分之一的系所待增設,無數工程尚待貫徹,眾多員額尚待補充,大量圖書尚待充實,還有相關單位亟待繼續溝通協調,面對諸多課題,李校長有心扮演好地區一份子的角色。 ︻治校理念︼ 國立金門技術學院做為金門第一所大學,除發揮大學教育教學、研究、推廣等三大功能外,期對金門之政經發展做出貢獻,乃為創設之動機及末來發展的目的之一。 走在創校初步的基礎建設上,金門技術學院短程內的治校重點,乃採建校與辦學並重。首以現有校地為起點,強化校園整體之規劃,繼續推動校舍之興建,積極充實教學設備;同時訂定相關規章,健全行政編組,改善服務態度,提昇行政效率;善用社會資源,提升師資素質,廣增學生來源,提升教學品質。 金門自古即富有薈萃文風,金門技術學院旨在培育科技人才,並力圖將兩者融和,期能建立兼具人文與科技的優良校風。而為促進校際學術合作與學術交流,除了與地方各學術單位建立圖書館館際合作外,並將與台灣各大學建立實質的合作關係,以金門之地理位置,作為兩岸學術交流之平台,益發突顯該校地位的重要。 金門技術學院之發展目標,在系所規模上將是一所小而精的大學,因此,未來發展特別強調特色,俾能在學術界立足。該校乃依據金門地方的優勢與特色,包括閩南文化,兩岸經貿,離島科技等項目,規劃為校務發展的重點,並配合地方的需要與條件,期望建立一規模為三個學院,十二個系所,三仟名學生為目標的大學。 八百年前,金門因朱熹蒞臨講學而文風鼎盛,人文輩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的誕生,即是懷有這樣的大志;其任務,不僅是要發揚光大金門的優良傳統,而且要帶動金門的經濟發展,進而在世界的學術體系中扮演不可替代的角色。 這樣的一個小而精,小而美的大學,本乎由近而遠的原則,始終將「立足金門,跨越兩岸,放眼世界」,做為該校未來校務發展的格局與方向。 ︻鄉親期待︼ 金門技術學院的誕生,抱負著再造昔日薈萃文風的大志,令人期待;我們相信今日的眾志成城,未來必有可為之日。 然而教育為百年大計,並非一觸可及,在當前全台大學教育素質普遍低落的情況下,我們期待地區首部學府在身懷遠大理想之際,先能夠穩固步伐,奠立基礎,進而排除萬難,崢嶸而出,成就為兩岸關注,且知名世界的大學。 對於這塊曾是海濱鄒魯的島嶼而言,當下的金門,全體父老的目光焦點都放在金門技術學院上,在期待之餘,大家希望學校在逐步實現治校理念之際,能確立技術學院的定位,從培養地方人才做起,教職員能與學校步伐一致,以教育英才為己任,讓學生高高興興的入學,信心滿滿的畢業,學生的未來前途明亮,自是學院治校最佳的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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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風雲
另外,八二三砲戰時,南山、北山、林厝受創嚴重,然而怪的是,介於三地之間的「雙鯉古地」,廟身竟可毫髮未傷,而成為駐軍爭相膜拜的尊神,今廟有重要碑誌二座;一是「雙鯉湖記」;另一是「修建雙鯉古地關聖宮落成記」,均為地方重要史料。 唯令人扼腕的是,「雙鯉古地」的斜角,便是雙鯉濕地自然中心,那兒的展示館也是新興的遊覽點,於旅遊旺季時,每天至少有二、三十輛的遊覽車在那兒駐足過,不過根據調查,在來去匆匆中,不到千分之一的人,會跨過區區的二十公尺,去一窺「雙鯉古地」的原貌,原因無它,負責解說的導遊小姐,自己對金門的文化,只是一知半解,她怎麼知道慈湖或雙鯉湖的可貴處。 既然連「雙鯉古地」這麼顯眼的開基古廟,都被視若無睹了;可想而知的是,位在窪地的水尾塔,更是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其實它是金門,甚至華人世界中唯一僅存的水尾塔。葉均培說,位在「雙鯉古地」側的水尾塔,建於清乾隆的三十二年,此塔形式仿自泉州名剎開元寺的阿育王塔,塔成四方,與中國的寺塔普遍為六方或八方,大異其趣。此外,塔的結構又分塔基、塔座、塔身、塔剎。塔基有磐石,底下又有條石為基礎,使其立身於海潮中平穩牢固。之外,塔身又分三層四座,上層分刻佛、法、僧、寶四字,頗有震撼力。 葉君說,水尾塔本來建在海中,只有在退潮時,塔身才會浮在水面,為南山、北山海灣水口的鎖鑰,及鎮壓海中群魔的寶物,後來年代久遠,塔身沉落海底,直至民國五十九年間,當地居民發現了祂,號召眾人加以整修,於七十八年被內政部評列為三級古蹟。 葉君說,金門環境特殊,冬季風大浪大,加上明鄭時代,因軍事的需求,島上的林木幾被鄭成功的部將砍伐一空,以致金門童山濯濯,成為風沙島。入清之後,海盜橫行,清政府為堅壁清野實施海禁政策,沿海之內不得有人居住;有一段時日,金門形成無人島,直至後來政局穩定,海賊遠颺,金門才逐漸回復人煙。然而風雨如晦的日子裡,唯一能鼓舞人心的,就是神靈的信仰,希望祂能擋風、遮沙,又能消災、鎮邪,而萬獸中最兇猛的莫過於獅子,於是風獅爺順理成章的成為金門守護神。 古寧頭的風獅爺,也是位在雙鯉湖邊,造型極為典雅古樸,故有幸登上郵票,成為金門的代表作。可是有心的人只要仔細觀察,便可發現此尊風獅爺的耳朵上下不對稱,原來祂是有典故的。相傳此尊風獅爺在造型俊美之外,神力也超乎異常;有一年,對村的黃花閨女突然發起春癲,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問神的結果,皆指是中了風獅爺的煞氣,對村人為了破煞,趁著暗夜把風獅爺的耳朵打掉一隻,故意破祂的像。隔日,古寧頭的人看到好端端的獅耳朵,竟然掉在地上,十分不捨,立刻找來水泥將它黏上,孰料在手忙腳亂中,黏偏了。 而在這些鄉土文化裡,另一位傳奇人物是不能錯過的,他就是專門研究古墓的陳君。陳君畢業於師大地理系,現任教於金寧中小學。相信每個人都會奇怪,天下怎有人會去研究陰森冰冷的墳墓?莫非是標新立異或閒著沒事,了解後才發現由於有了他,金門的文化面不但更臻完整,而且為其他文史研究者提供許多寶貴的資訊。比如,台中縣大里市的林文欽鄉進士墓,他的墳塚是石龜的造型外,墳前另豎有一對高聳的石筆。眾人看了之後,雖略知一二,但就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直至拜讀了陳君的大作「金門的古墓與牌坊」,才茅塞頓開,原來鄉進士是舉人的意思,它的墳塚叫墓龜,而那一對石筆又稱望柱,望柱又有文武官之分。這一切都與封建時代的官制與葬規有關,不是三言兩語可盡述。 他剛開始接受金門縣政府的委託,作古墓調查的時候,心裡不只毛毛的,也吃盡了苦頭,因為這些最遠可溯至宋朝的古墓,早已淹沒在荒煙蔓草間,要長期的浸淫投入之後,才能漸入佳境,而且產生興趣。他認為,如果不是戰地的因素,古墓可能無法保存到現在,但相對的,明明知道有某些古墓在何處,卻因是未開放的軍事要塞,而不得其門。古墓的意義在於像一本筆記簿,補載了金門的歷史足跡。 從西元四世紀五胡亂華時,金門就開始有人煙,至唐德宗時,陳淵更是奉詔前來名為「浯江」的金門牧馬。元朝時,金門已是開化富饒之地,所以倭寇常常來此劫掠;比起台灣,金門的歷史可要往前推進好幾倍。除此之外,金門在長期的軍管下,難得的保存了最原始海岸景觀,雖然在此潔淨無瑕的花崗岩海灘上,不乏唐突的鐵蒺藜與碉堡,但它何嘗不是另一種戰地特色與回憶,許多人也就是因而想回到金門,重溫戰火下的辛酸日子。 當地許多有識之士最傷心、最焦急的是,何以一個海角樂園,在千錘百鍊後,本應海闊天空,如今歷經十年的學飛,卻反而落得欲振乏力,隨波逐流;因此,重新思考如何在先人的血跡上,善用祖先的智慧,以提升金門的旅遊素質,而不是一味的糟蹋文化祖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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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風雲
居民丁,大約在一年前,穩知兒子定可拿到博士學位後,便開始張羅「晉匾」的經費與大典細節,此項儀式源自昔日的科舉時代,彼時若有人高中舉人或進士,御賜的大匾便要在鑼鼓喧天中,行禮如儀的高懸在宗廟的樑上,以告慰祖宗。現在已沒有了科舉,更沒有御賜的大匾,然而能力爭上游,何嘗不是光宗耀祖的事,因此在金門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文要拿到博士學位,武要登上將官,方能延續古禮,舉行「晉匾」的儀式。然而「晉匾」不是常年有的事,何況它必須按照古禮去進行,馬虎不得,因此必須及早準備,並將一切細節鉅細靡遺的確定過數遍之後,才訂下黃道吉日。今年的三月二十三日,父子在穿著古禮服的宗族長老簇擁下,帶著披紅、牲禮、菜擔、謝籃、禮酒、糖塔、糕餅:::,喜氣洋洋的由北山村出發,先前往里許外的林厝,接下耀眼奪目的博士匾,之後迎匾隊伍在漫天價響的鞭炮聲中返回日香食品行,再繞經整個古寧頭的大街小巷,最後回到南山李家宗廟,隊伍之長有如蜿龍。 回到宗廟,更是「晉匾」的重頭戲,從上香::到三跪九叩::獻花獻酒::至禮成,整整一個小時,如此的繁文縟節,他全程把它記錄下來,他表示「整個活動都是族親自動來參與,包括挑謝籃、擔牲禮的角色在內,全是義務,大家歡歡喜喜,讓人很容易想起古代的『報喜』,原來就是如此,多麼令人感動;這在動輒就是伸手要錢的台灣,根本很難一見。但是今天『晉匾』的習俗早就在台灣、大陸消失,我認為並非經濟的因素,而是宗族文化的瓦解,台灣僅有的宗祠、宗廟,不是產權有糾紛,便是被改建成公寓大廈,宗族觀念蕩然無存。而大陸在文化大革命時,傳統文化已破壞殆盡。」 研究金門的學者皆公認,宗族文化是金門的精髓,也是維繫著整個金門的基本架構。金門的治安非常好,即使金門人出外謀生,也不輕易觸法犯罪,原因無它,宗族、宗廟觀念是他們最大的道德約束力。另外,宗廟也是照顧族親的地方,像在「晉匾」的儀式中,最後的句點,便是捐出鉅款給宗廟作為基金,往後如有族親晚生無力升學,均可由此無償支付。 因此在金門裡,處處有宗廟,其中最富盛名的,一在古寧頭,另一在瓊林。瓊林,原名平林,後因登科受祿者多,甚至有「五世登科」、「父子進士」、「兄弟文魁」、「三藩總憲」:::之美譽,而特蒙皇帝改名賜為瓊林。至於古寧頭因生存條件嚴苛特殊,故代有武將出現,如北山的三級古蹟「振威第」,就是清嘉慶年間,官居廣東水師提督的李光顯故宅。在此時光背景下,古寧頭與瓊林自然是宗廟文化的勝地。 除了宗廟,居民乙還在古寧頭進行慈湖等周邊文化的調查,而且也很想把它訴諸文字;不過她嘆口氣道,畢竟自己不是在地人,何況軍方資料的取得,比登天還難,因此她常常有賴於金門的有心人士,任職於金門農工職校,同時也是葉君常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他樣樣通,樣樣不精通。然而事實可不是這樣,他是一流的解說員,每次帶人到古寧頭去參觀,信手拈來都是故事,其中他最常讓學生實習導覽解說的地方,是雙鯉古地與水尾塔。 在未合圍之前,慈湖的前身就是雙鯉湖,但是與尋常不同的是,此地的潮差極大,足有五公尺之高,雖然它能帶來通航之利,但也可能帶來水災之患,因此古寧頭的人,在湖中選了一塊「出水蓮花」的寶地,建了一座關聖帝君廟,此廟村人也把祂稱為「雙鯉古地」。然而怪的是,無論潮水有多高漲洶湧,即使九月「漲九降」時,「雙鯉古地」依然隨著潮水自動升降,屹立於海中,令人嘖嘖稱奇而百思不解。 「雙鯉古地」,不僅是金門最古老的關聖帝廟,每年的端午節,祂還有獨樹一幟的習俗,就是南山、北山、林厝的居民,要隔著湖水互擲石頭,若有人受傷流血,以湖中烏泥塗身即可痊癒,雖然白日惡鬥,但是到了夜晚,三村之人必會攜酒互訪,以為盡歡。據說此習俗之由來,與關公顯聖有關;某年,有瘟神王船徘徊於雙鯉湖外,關公攔下問其有何貴事,瘟神支吾其詞,關公知其必有所圖,遂托夢給村民,謂關老爺要觀兵,請村民務必在端午時節,隔岸互擲石頭,遵者必獲庇佑。端午節那天,果然王船駛進雙鯉湖,卻見三村之人猛向船上亂擲石頭,瘟神見機不對,只好快速退出,古寧頭也因而免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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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連‧留念
走春也走歷史,當大夥兒正聚精會神聽老師講解時,我卻加入另一場談話,原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在和一位好奇的女士談天,沒想到末了她走了,大夥兒也都離開了,我還在那裡聽他「講歷史」,許久時間後老婆出來,笑稱她先生耳朵聽不到還聊得那麼起勁,我猜想她不懂「差一歲就八十歲」的先生遇到肯聽他說話的人的興奮。在前水頭「酉堂」前,老夫老妻住在裡頭,小孩子回來金門後找不到工作做,一直以來都是種菜自給自足,他們當然是經過戰亂,他們的生活只是歷史的一角,但真實的存在著。 九歲時就經歷砲戰,曾在鼓浪嶼住了五年,對它留下很美的回憶,那時眼前的鼓浪嶼是沒有樹葉、沒有垃圾的「乾淨」,就連水溝的水都可拿來洗手,那是紅毛建的,英國人租走的,日本不敢侵犯,後來被中共收回去了,國民黨設了一處難民所,一人發一點生活費用,吃「苦頭」稀飯配豆醬,是免費的,要吃油條自己去買。當對岸的砲火瞄準發電廠,街市全黑,那是戰爭恐怖的一幕,後來宣傳單到處散發,大家接到消息也都陸續回來金門了,說著說著說到了民國二十六年七月,日本攻打美國珍珠港,談自己也到香港住了一個月,本想跟著大家到南洋謀生,因動作比人家慢而作罷,金門人果真是人人皆在寫歷史啊! 學員們都走遠了,我不得不告辭,以免落單,意猶未盡之餘,手中相機此時正好發揮作用,我請夫婦倆在酉堂大門前「自在的」擺個姿勢,合照一張,我說:「下次我再來時帶過來」,看他們靦腆的樣子好可愛,那是純樸的金門人的真實寫照,我好似該與他們相約下次再來造訪的日子,但我沒有,因為我真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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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午後的后浦街
金門島上的冬天,風,像一支支的細針,刺痛著已然冰冷的雙頰。他喜歡裹著圍巾,藏住滿臉的憔悴。是一種特別的裹法,圍巾先折成三片,再頭尾對折,然後纏住脖子,左端交疊插入右端,一拉,就緊緊扣住細白的頸子。不想讓人瞧出,只要將圍巾往上拉一拉,就成了現成的口罩,罩住風,也罩住風中的是非。 他閒晃著,午後的陽光,正以一種舒緩的、慵懶的姿色,輕撫著微微騷動的中興街。中興街巷弄裡的網咖,偶而可以瞥見笑鬧中的草綠色動物,就那麼幾個,部隊裁撤了,軍人少了,巷弄裡隱隱約約飄散出幾許人去樓空的落寞。 特產店裡的老板娘,執著蒼蠅拍,輕搖著,是在趕著不知名的蚊蠅,還是在驅離逐漸上身的瞌睡蟲? 她睨了他一眼,以一種金門人慣有的眼神,上下打量,「是本地人嗎?爸媽是誰ㄚ?」那眼神彷彿正以一種關切的、略帶窺視的味道,向他提問著。 他別過頭,圍巾擋住他的面龐,也化解了這些麻煩。 電視機還響著,TVBS新聞頻道的開場聲音斷斷續續的呢喃著,從街的這頭,到街的那頭。 滿煎糕的攤子早已打烊,街口還留有兒時來不及帶走的回憶。 注入帶著水的麵粉團,灑上一把糖珠子,甜蜜就緊緊裹在麵衣裡,「要幾塊ㄚ?」老板總是帶著笑眼問他。 他低頭算計著手中的零錢,這還是昨日的事情呢。 他摸摸口袋中的銅板,還暖著。但是,記憶卻遠了。 將軍第裡似乎有著說不完的傳奇,藏身在嘲雜的街市中,也不會減損他的風華和大器。他也不用刻意招展,吸引來來往往的過客,他等著的是知音。 巷弄裡的招待所,遠遠便可望見,兒時,還曾與父親來此探望菲律賓的番客,洋樓建築,刻劃的是當年的風霜。只可惜,通往記憶的路,已被封死,斷了。 觀音亭還是老樣子,那年普度,老和尚迎風對空撒著祭品,餅乾、糖果、香蕉塊,宛如雨下,兄弟姐妹和玩伴們爭搶著,即使是一小片沾了沙的香蕉塊,含在口中,同樣香甜,今年的普度,風景是否依舊? 吧薩,已經沉睡,睡入厚厚的歷史,睡進鄉親重重的記憶。 在歷史記憶的洪流裡,模範街獨自掙扎著,卻慌了手腳、亂了方寸,少了當年的從容,減了幾分迷人的風采。 大陸街的人潮已散,在廉價的市場交易中,還有著淡淡的無奈。 十萬大軍時,在那個黑白年代,草綠色成了唯一的色彩。賣菜、洗衣、修補、撞球間、冰果室,養活了一家人,滿足了每張嘴。 軍隊走了,觀光客來了,撞球間、冰果室功成身退,網咖、特產店取而代之。形象商圈的門面塑造了,觀光客的人潮卻怎麼也趕不上流失的阿兵哥。 小三通的窄門,終於在九十年,也就是新世紀的開始,打開了小小的縫隙。原本只能靠走私丟包、海上交易違法買賣上岸的大陸貨,從此,長趨直入,襲捲市場,原本的小吃店、撞球間,改成販賣大陸貨的小商店,水果行、服裝店,都不忘擺幾包大陸南北貨兜售。 這條老街,未曾抵抗地便淪陷,成了「大陸街」。大陸香菇、山東鴉梨、老奶奶花生、香脆瓜子,全是觀光客的最愛,金門貢糖、金門菜刀再也餵不飽觀光客貪吃的行李。 「俗,有夠俗」,觀光客像不要錢似的,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埋首搶購。商家們忙著點收鈔票,笑著賺取差價。 在一陣熱潮後,老街,又回復昔日的模樣,只在晨昏時,才再度引起小小的騷動。 歷經送往迎來的悠悠歲月,短短的老街,沉沉的滄桑。老街不老,只是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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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積滿回憶的綠色隧道
我讀小學的時候,學校因為位於幾百公尺的山丘下,因此我們學童都是從附近的村莊排好路隊再一起走路上學的,那時候,不管是颳風、下雨或出大太陽,我們都風雨無阻的排隊去學校。上學,對我們這些在鄉村長大的孩子而言,倒不是件苦差事了,而是一件有趣的事。 學校規定我們這個村子的孩童七點在家廟前集合排隊,但往往六點半以後,家廟前就已擠滿要上學的小朋友了。執勤導護的老師會在六點五十五左右出現,然後請各隊的小隊長點名,小隊長是老師將村子分為二半,一半叫「大厝」,另一半是「樓仔下」,再將男、女生分隊所各別選出來的。小時候,我總覺得當小隊長好神氣啊!因此,心裡總是堆著滿滿的期待,希望能快快升上六年級,當上小隊長。 七點整,村子裡的孩童就會從家廟前出發,我們會繞過家家戶戶,很多家長會站在家門口「歡送」我們,不時也有哪家的小孩又忘了帶東西了,父母在隊伍後追趕著,想找到孩子把東西拿給他。 我通常是不會去家廟前集合的,因為隊伍也會經過我家門口,常常是外婆看到路隊來了,再把我從家裡頭喊出來,我背著書包在路邊等,因為是倒數第二小隊,所以總得等到隊伍經過我面前後,我再跳入隊伍中,通常這個時候,我的同學已在隊伍中等我了。 我和同學們邊走邊聊,有時候我會不小心踩到前面同學的鞋子,有時後面的同學也會踩到我的鞋子,我們又吵又鬧,整條隊伍像是活動的市場,熱鬧極了!執勤的導護老師有時騎腳踏車、有時騎機車,甚至有的是開汽車來做導護工作的。他們騎著車子跟在我們隊伍旁,不時的提醒我們靠邊走,有時候,後來的隊伍脫隊了,老師也會在隊伍後面趕,要大家跟上前面的隊伍,我們常跟得氣喘吁吁的!邊跑還一邊笑罵,怪前面帶頭的同學是太快了!另一方面,也練就了極好的體力,這也算是意想不到的收穫吧! 有時候下大雨,大伙兒穿雨衣、雨鞋,帶傘,卻仍然常被地上坑坑洞洞裡的雨水給濺溼,不過,這都還只是小事,我最怕在夏天時走路隊上學了,那時候,路邊的行道樹還是木麻黃,兩邊的木麻黃古樹把道路的上方給遮起來了!雖然樹蔭使陽光無法透到樹下,但樹上的毛毛蟲,卻總叫我們「聞驚色變」!你永遠無法預知毛毛蟲高掛在何處?又吐絲在哪吊鋼絲了?這永遠是我們上學唯一的夢魘,有時候,毛毛蟲已掉到我們身上了,但自己還不知道,當同學一講時,當場人都嚇瘋了,開始四處跑、四處跳,這個「有趣的」畫面天天上演著,也成了那一段走路上學回憶裡,最難以忘懷的記憶! 快到學校時,會經過一個軍營,那時候金門的阿兵哥還很多,我們經過時,就會有一堆阿兵哥趴在「圍牆」上看我們上學,他們有時還會對我們吹口哨,揮揮手!但也許小孩也有小孩的「矜持」吧?我們從未對他們「回禮」過!有時候也有高級軍官的吉普車從軍營裡剛好出來,我們便會效仿阿兵哥們,向車子裡的長官敬禮!而他們也會探出頭來對我們回禮,現在這樣的場景已不復見了。連自己也很難想像,當時,長官對我們回禮時,心裡洋溢著喜悅竟是如此震驚! 經過軍營,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學校了。我們一路走走跑跑,到學校大概花了十到十五分鐘,這樣的上學方式一直持續到我讀國小五年級的時候,金門的公車處發行了電子票證IC卡,學校考慮學生的安全,強制我們搭公車上、下學,從此,擠公車的日子取代了路隊,最讓我耿耿於懷的是,原本我就立志好國小六年級要當上神氣的路隊小隊長,而這個夢想,卻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七、八年過去了,當現在的學弟、學妹們享受著搭車的便利時,我卻不由得懷念起當年排路隊上學的樂趣!木麻黃的樹,幾年前也全被砍伐掉了,換上了新樹種,曾經讓我將之視為「毛毛蟲之家」而倍感厭惡的木麻黃,竟也讓我產生了深深的依戀與感懷,是因為它為我遮了幾年的豔陽嗎?地上的柏油路一鋪再鋪,填了當年的坑坑洞洞,卻補不了我心中滿滿的空缺和悵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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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詩端為發幽妍———《金門新詩選集》個人部分的一些補正
又手寫時我常有一種潔癖:同篇文章字體每求一律,故觀覽時稍不稱意,就重新再寫過;復次,我亦不喜歡稿紙上塗抹太多,而增加審稿、排版等工作人員的負擔,故錯字、增刪改動之處過多時,亦每義無反顧,重新寫來。此或當時猶年少,方有此氣魄吧!我的字不算好,亦無定體,但幾年磨下來,亦可以寫得頗為工整了。只是最近十年,早已不知稿紙為何物矣,而那種寫出一筆滿意的字所帶來的另一重歡喜,今亦惟有存之於夢寐之間耳。 改用電腦來寫作之後,我的作品皆以完稿日編號,存為檔案;而既有電腦可利用,便也無須再做剪報了,寄給金門日報副刊的列印稿,就大多視為被採用了罷。時代瞬息萬變,目下,投稿金門日報副刊,已可以直接用網路傳送(緣此,主編三番兩次來邀稿,卻之不恭,欲作文則時覺空空如也,故趁︽金門新詩選集︾出版之機會,撰寫此文以謝也);稿費亦直接匯入帳戶,以上種種,亦電腦作業之利便處,吾亦曾鼓吹之。但因為長期使用電腦過度所引發的後遺症,其實我目前對於在電腦前工作,早已不再像初接觸時那般勇猛精進、居之不疑了,反倒不時頗視為畏途矣!蓋電腦本是無情物,痛之詈之,彼亦何嘗憐我老眼,惜我肩背。吾年已四十,毅力、耐力、專注力皆衰象畢陳矣,敲敲打打鍵入之際,心手不相應,每多誤字,或亦事理之所必然,而校改亦甚耗時,此視手寫反倒不如;再者,因文章改動方便,每常於字句上修飾不止,一文之成,若是其難乎?又所謂過猶不及者,雕琢太甚,常反失大塊淋漓之勢,其得失正未易斷言也!使用電腦心竭力蹙、回復手寫復不可得,進退維谷,縱自謂「能產」,而「所產」如是,又能怪誰怨誰。 電腦因素之外,尚有許多中年危機之焦躁,都讓人心煩意亂,無法端坐量產。此非三言兩語可了,姑亦略而不談,單說︽金門新詩選集︾拙作中有許多誤字之來由,即是發生於此種情況之下:我的作品大都有存目,而昔日留下剪報者,並未花工夫逐一將其輸入電腦、或已輸入而未再仔細核校一遍也。蓋對於已刊登之作品,再作鍵入,每覺如坐針氈,味同嚼蠟也,氣未定心未閒,不耐煩之感如是之甚,錯謬雜出,自不能免。知我罪我,倘得其情,則亦曰哀矜可也。 其次,則關於個人簡介部分,其實多半只是我得獎作品的名單,而此中亦有幾個小地方可稍加補綴者,為方便計,謹條陳如次: 一、繫年問題:根據我在國家圖書館「文學藝術資訊網」上查詢所得,﹀尾牙番薯﹀一文是在八十五年得到全國學生文學獎,因刊於中央日報副刊,遂又於隔年獲得中央日報文學獎的新人獎。我原先所給資料乃根據作品徵文之年為準,而「文學藝術資訊網」此處則以得獎公佈之年為準,以致有此參差。另︿老媽的新址﹀一詩,所獲應為八十五年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故兩個繫年的小問題,便皆以「文學藝術資訊網」為準,核正如上。 二、得獎作品中,︿逐漸冷去的砲聲﹀、︿尾牙番薯﹀皆是散文,而非詩也。 三、︿老媽的新址﹀於八十六年刊於聯合報副刊,後又被收入爾雅出版社︽八十六年詩選︾當中。 弦於書中評語有「悼亡母」之語。詩有實虛多面(高二那年,曾與同窗楊再平先生出席一場「文藝座談會」,憶座中弦所談即有詩之「歧義性」此課題,會後,余曾作︿詩人印象﹀兩首投付金門日報副刊,一寫弦,一寫洛夫,惜乎未獲青睞,高中時日記裡亦未錄存此作,乃不復記憶當時所寫者竟何如耶?我所寫的作品,當亦有許多下場如此者,如今想來,甚覺可惜,而亦無可奈何也),吾母如今尚安然健在,且去年才剛開始領取老人年金而已,余懼讀者不察,將虛就實,則罪孽深矣,故亦在此特別澄清一番,免生不必要之誤會。 四、得獎詩作中,尚有︿童年,快跑﹀、︿地上的居住﹀兩篇,皆因篇幅太長,近兩百行,之前一直沒有重新輸入電腦,故亦未收入︽金門新詩選集︾中。︿童年,快跑﹀獲中央日報文學獎,︿地上的居住﹀獲中國時報文學獎新詩推薦發表(當時只取首獎一名,故有此名目,算是安慰獎吧)。前者刊於中央日報副刊時,並未全登,我曾迻錄全詩登於金門日報副刊上,而亦用︿地上的居住﹀一名。︽地上的居住︾原是聶魯達的詩集名稱,彼時余甚好其詩,乃多襲用此名稱;且嘗有意做一系列探索台灣歷史今昔之詩作,故服役退伍後,又續有︿石龜馱碑﹀、和以原住民為題材之︿追尋﹀等作品。 五、余所獲文學獎中,以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為最多,八十一至八十五年連續五次,怠工數年後,復於最近九十二年又得一次,共計六次。吾所以成為此獎之常客,此亦有說。因此獎新詩類所要求之長度較長,而我對於經營長詩,亦較為用心也。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或在於:縱算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的作品寫得不比人家差,但又能得到誰關愛的眼神呢?「中心」乎?「邊陲」乎?且不談這麼嚴肅的課題,我得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的詩中,有三首皆曾先刊於金門日報副刊上,時隔一年、兩年、三年,轉思所寫尚可,遂亦經加工、潤色、重新包裝後,再投向此獎也。昔時台、金之間隔絕儼然若「一國兩制」也,今則網路已四通八達矣,最近以來,每天午夜上網看金門日報,更已成為我的例行公事,面臨此種新局面,遂亦不能不多想想,總是將來即便有所作,慮及作品發表之種種問題,則向來毫不猶豫投往金門日報副刊之習慣,亦不能不為之稍做改變也。 「價值」乎?「價格」乎?「事業」乎?「志業」乎?總總煩惱思慮,豈不欲早日將自己拔出深淵苦海,轉悲觀為樂觀、化否定為肯定,故此時︽金門新詩選集︾之出版,於我乃別具一番情味,而可常置諸案頭,不時便拿來觀照反省自己的創作,看一看那個過去、但不一定回不來的少年家啊,彷彿還認真地苦苦在追尋著什麼啊?彷彿,縱然飄零在外,或也曾找到了一些什麼呢:::::! (九十三年二月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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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風雲
居民甲,是一家海產店的老闆,於金湖鎮而言,規模也不算小。初期乍聞開放觀光的她,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良機,於是立刻進行裝潢,並與旅行業者合作,可是幾年下來,裝潢的本不但未撈回來,還另外被倒了百多萬元。現在她寧可作散客的生意,再也不接旅行團的訂單;她嘆口氣道: 「我從國小就開始幫父母作生意,舉凡阿兵哥的一切需求,無所不包,想不到全家辛苦掙來的一爿店,卻因盲從而栽了一個大跟斗。據我所知,金門有太多像我這樣的倒楣人,但令人想不透的是,前仆後繼者還是大有人在。」 或許久疲的金門觀光事業,需要另一股強心劑。去年,政府突然再釋出小三通的新政策,此案一出,果然大為轟動,台灣的阿公阿婆絡繹於途,金門也到處充斥著大陸貨,然而短短的一年之後,情況又是如何呢?大陸的香煙一條只賣七十元(小金門五十元),而且都是掛著世界名牌,可是連金門人自己都不敢抽;至於林林總總的其它民生用品,導遊都一再警告遊客不要隨便購買,因為大陸的衣褲都染有螢光劑,食品暗藏有防腐劑,冬蟲夏草是鉛棒做的,啤酒的包裝有異:::,總之,金門不是大陸貨的購物天堂。何以導遊們甘冒大不韙?道理很簡單,因為脆弱的金門旅遊業,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既然這麼悲觀,莫非今後再也看不到金門的未來?其實也不盡然,俗語有言,在什麼地方跌倒,就應從那個地方爬起來,今天金門的觀光事業不但未造福鄉里,反而成為許多人的惡魘,主要是一開始就誤走媚俗的路線;金門堪稱是中華民國最有特色的一個縣份,戰地的部份不談,光是它古厝群的美,與海天一色的自然景觀,就足以壓倒群倫,可是這部份卻被徹底的忽略了;比如,與古寧頭近在咫尺的瓊林,它的宗祠、門第、古匾之美,連大陸都少見;另外溪邊海水浴場,這一帶沙岸之美,不亞印尼巴里島。可是這二處終年也見不到幾個遊客,這可不是暴殄天物麼?幸好在劣幣逐良幣下,終於有人警覺,而且發出不平之鳴,但他們非旅行業者,而是熱情的知識份子。 居民乙本來與金門毫無淵源,但是嫁給金門人後,竟然比在地人更愛這個地方,可稱為新金門人的典型。兩年前,夫妻倆結束台灣的事業,毅然的回到故居;目前,有四名小孩的她,正在金門技術學院進修,為的是更了解金門。兩年來,她越發覺得金門的郁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去體會的。她說: 「以前我們金門有一位吳天進先生,他可以說是最投入的人,幾乎把所有的時間用在田野調查,與傳統建築的檔案建立,但多少年了,他還是不斷有新的發現與心得;可惜二年前,他在一場車禍中過世。其實吳天進先生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人物,他本職是金門縣政府的司機,由於工作的因素,時常載到台灣來的教授,他覺得很奇怪,究竟金門有何魅力,讓這些教授們不厭其煩的一再奔波,於是決定跟著下車去看看,想不到這一跟,自己也看出心得與興趣。後來很多學者指名要找他,為的是要向他請益。」 金門不是手上的一張地圖,而是一個多采多姿的生命,然而在無法全面掌控下,她有一個方式,就是把金門分成好幾個區塊,然後逐一去了解。 據她的親自參與與觀察,華人地區尚保有「晉匾」儀式的,大概只剩金門了,所以去年一位大陸學者,也特別慕名前來參觀。而今年在古寧頭舉行「晉匾」隆重儀式的,是日香食品行。日香食品行於金門的糕餅業界,頗負盛名,尤其老闆李添財親手督製的傳統糕,更是列為金門的名產,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雖然行行出狀元,但是有幸一圓「晉匾」榮耀的,並不是李添財本人,而是他的兒子李進發。 居民丙,是八二三砲戰後的新生代,雖出生商賈之家,不過自小便知奮發向上,他從金門高中畢業後,先考上輔大的化工系,進而更上一層樓,擠進台大化研所。去年,他拿到博士學位,並進入中央研究院。 博士,在台灣的人口比例中並不算多,可是大家對博士這個名銜,好像也不特別在意;但怪的是,金門這個彈丸之地,博士並不算少,前後已有六十來位,光是古寧頭就佔去二十餘位。不過,只要有人能鯉躍龍門,登上鰲頭,照樣是地方大事,眾人皆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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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賞鳥記
一本鳥類圖鑑,開啟了我的賞鳥之旅,一路走來從屋簷下的家燕,到馬路上啄食高粱的各式鳥種,土堤邊的夏日精靈,還有水邊的鷺科、鴨科,到日落黃昏時的慈湖天空變換著隊形或水面低飛而歸的鸕鶿,無論是留鳥、候鳥、過境鳥、或是偶爾出現的迷鳥,都是我鏡頭下的主角。 獨自飛翔的孤鷹,展現他傲人的霸氣;悠閒的水鴨在水面上輕快的浮動,宛如欣賞一場水上芭蕾表演;成群的鸕鶿及不復見的酒廠出水口鴨群,讓人領略了數大的美;看著雪白的大、中、小白鷺,他就是高貴得令人讚嘆;鮮豔的翡翠、栗喉蜂虎及環頸雉,就是以他恰如其分的羽色,盡情的展現他的美麗;還有隨處可見黑白分明的八哥、卷尾、喜鵲,當他們圍繞在牛隻的身邊覓食時,這畫面真是一幅有趣的族群融合;其實戴勝很漂亮,只是他的生活習性觸犯了本地的禁忌,所以無法討人歡心,真是替他感到委屈。 不打擾是我賞鳥的態度,不破壞是我賞鳥的理念,不捕捉是我對鳥界的一種尊敬;金門的鳥類資源非常豐富,有記錄者超過二百五十種,主要是因為金門的環境提供鳥類多樣化的棲地,一個適合鳥類生存的地區,更意味著有利於人類的居住,所以,我們是否更該珍惜與愛護這片土地;近年來,生態保育已是地球村裡建立起的共識,如何將對自然生態的熱誠,及對金門的熱愛,持續的發展,相信是每一位生於斯、長於斯的你我,應該共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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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記趣》掏耳朵
依稀記得,小時候,有一點喜歡掏耳朵,又有一點害怕走避,那種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理變化,是一種很奇特的童年記憶,也是一種很微妙的內心感覺。 我生性怕癢,所以剛開始時,一直視掏耳朵為畏途,時常裹足不前,但是,「喜歡」檢查我耳朵清潔的四嬸婆,可從不輕易就放過我,不消幾個月,他就會把我喚到跟前,然後煞有介事的對我正經八百的說:「某某人啊,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長耳屎?」而我,在這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忙說道:「阿婆,那一天你才幫我掏過的,沒有耳屎的!」她聽我說得斷然決然,但還是不肯放過我,她接著說:「是這樣嗎,那為甚麼就在最近,我時常一連叫了你好幾聲,你都聽不見?」這下子,我無話可說:無路可退了,只好任嬸婆「突擊檢查」一番,她一面小心翼翼的翻動我的耳朵,一面一連發出好幾聲「嘖!嘖!嘖!」的讚嘆聲,「太恐怖了,太恐怖了,難怪我每次大聲叫你,你還是聽不見。」 嬸婆深怕我趁機溜走,把我喚到屋內,然後從籃層內,取出一根髮簪,慢條斯理的要我趴在她的大腿上,先掏左耳,再掏右耳,有好幾次,我都因為怕痛怕癢,很想臨陣退縮,甚至落荒而逃,但是,都在嬸婆的「道德勸說」下而堅持下去,就這樣「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掏,一個願挨的持續到大功告成,然後,祖孫兩人相視而笑,並共同檢視輝煌的成果,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此龐然大物,竟然能跟人體和平共處那麼長的時光,而不減其光華,亦云怪哉!奇矣! 結婚以後,掏耳朵的例行性工作,很自然的就輪到太座身上,太座是一位掏耳朵的高手,也是最不跟我講情面的厲害角色,她所使用的工具,和四嬸婆一樣,但是技法更加熟練:手段更是高明,這幾天,我時常覺得耳朵怪怪的,她得知此情報,馬上把握此千載難逢的良機,要我「附耳過去」,然後,就是她一陣陣的驚呼聲:「我會怕死,我會怕死,沒有人的耳朵像你這樣恐怖的!沒有人像你這樣恐怖的!難怪你會整夜都在掏著耳朵。」 太座二話不說,立刻命子女取來工具,就是一陣大刑伺候,我因為真的怕痛怕癢,有好幾次都作勢要躲開,但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大好機會,豈肯輕易就罷手,我越想臨陣脫逃,她就越不放過我,惹得在一旁圍觀好戲的子女,個個捧腹大笑,也罷,也罷,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除了任她隨意擺佈外,也只能創機待勢、靜觀其變了。 太座說我的耳朵是屬於「濕耳」一型,換句話說,此型耳朵的缺點,是特別容易藏污納垢,所以,儘管每天我都作了很完善的清潔工作,但還是躲不過雜七雜八的髒東西的侵襲,難怪每過一陣子,都要勞駕太座「清理門戶」一番,說來也十分有趣和幾分慚愧,這種雞毛蒜皮、芝麻綠豆的小事,也要勞師動眾的,實在是說不過去。我想,下一次,我應該速速從實招來,絕對不能再隱瞞「內」情了,要不然,活受罪的人最終還是我。 依稀記得,小時候,每一次到理髮店去理髮,理髮師都會在一切處理停當以後,順便幫客人清清耳朵,但是,時至今日,由於理髮店的經營型態,已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幅度改變,再加上,技巧純熟的老師傅退休的退休、凋零的凋零,記憶中掏耳朵的榮景不再,那令人期待的噓寒問暖:閒話家常的場域不再。 我在想,在理髮店掏耳朵的流金歲月和甜美記憶,只怕老一輩的長者,可能都要在夢中追尋了。每思及此,總是讓人不勝噓唏! 以前,讀琦君女士追憶兒時的絕妙文章,總為她的悠悠情懷所深深吸引,在她「人人意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懷舊文字的導引下,有好幾次,都快跌進那種憂傷與溫馨兼而有之的氛圍當中,幾至不能自拔,更深覺好文章之撼動人心,其改變一個人的器識、潛移默化的深遠影響,實是不容我們小覷。 掏耳朵,在日常生活當中,是一種再尋常不過的行為了,它,在別人的心目中,可能無足輕重,沒有一席之地;但是,在一個平凡如我的內心深處,卻是一場場令人期待的豐美饗宴,那一種叫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刻骨銘心的微妙感覺與感受,將一直伴隨我的流年歲月,直到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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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青岐李伯母
一個人的一生不一定求名求利,因為受到別人的照顧改變生命的歷程,那些惡夢在戰爭後化為光明和煦的晨曦,嘶殺的砲聲因為轉移後方,終於化為溫和的關懷,李伯母的故事就是一個小人物關懷的案例。 李伯母生於金門西北角的古寧頭,童年和少女時代均在古寧村度過,是傳統的農家子女,一場古寧頭戰爭,共軍砲轟她的故鄉,那些磚瓦古厝都被大砲擊破,倒塌的牆壁使她們的故鄉蒙塵。那如雨滴的砲彈落下,摧毀一個個希望,她的家人和村人分別被遣送到台灣鄉下。 她回憶居住台灣寄人籬下的那一段日子,因為原本世代務農,很能夠吃苦,所以有一個遮風避雨而且安定的屋簷下就非常感激了。在草屯鄉下一直是李伯母難忘的一次避難回憶,由此,他常懷感恩之心,進而回饋他人。 戰爭結束後,時局稍微穩定下來,李氏一家人離台返金,重新過那種葛天氏、無懷氏之民的農耕生活,李家女兒出嫁到對岸的小金門農家。 汽車進入小金門西南方的青岐,附近丘陵起伏,田野間的高粱輝映湛藍的天空,鄰近有陵水湖美麗的風光,田園屋舍村莊,很難令人想像從前是歷經砲彈殘害的地區,今天已經看不到戰爭的遺跡,只有零星而老舊的彈藥庫分布鄉間,居民『可以原諒但不能忘記』的心理了然於胸。 我的連隊移防到青岐村郊的第一個夜晚,因為缺水,一切就緒後,老兵帶我到村內的一處浴室洗澡,我們捧著臉盆,內裝衣物,走過小巷,在上岐國小後方的一處池塘邊,有一個民家開設的快樂浴室。 學長之前來過,認識李伯母,知道她收費比別人便宜,又免費提供洗衣粉供人洗衣服,逢年過節還不吝把美味可口的牲禮或四果請阿兵哥吃,有人即將退伍,她如果認識這人,常會與他餞別。 我和李伯母一見如故,就像自己故鄉的鄰居一般,使在外島的思鄉情緒得到紓解。李伯母無所不談,她的好是因為在台灣避難時,台灣人對她好,所以她對官兵的關懷是一種回報的心。 在大時代中的一名小人物逃難後返回故鄉,轉化為她對人的愛,在士官兵的身上化為母性的光輝。 李伯母愛說砲戰的故事,那烽火連天的戰爭都付笑談之中,她的眉宇之間閃爍著的光芒,不是對戰爭的驚嚇,而是一種奇異的體驗,不是我們這些後生晚輩所能想像。 她很健談,也很能傾聽士兵們吐苦水,在金門這種戰地,軍民關係這般密切,李伯母扮演的角色就宛如慈母一般,例如鄰近有一處大山頂陣地,附近有個觀測所,經常要記錄大陸漁船活動情形,因為方位與地形的關係,並不易觀測到漁船的蹤跡,回報也少見成果,時常在司令部評比時敬陪末座,那位觀測官也因此常被營長訓斥,常見他一臉沮喪的容貌,李伯母殷切地安慰他。 「我們當兵只要盡到自己的責任,成績不好,長官當然會生氣,但也不能全怪你,你對得起自己就好。」 這些話使觀測官寬心不少,他和士兵自山頂走下平地來沐浴,回去還要提一桶民生用水備用。李伯母家屋旁邊有一口深井,旱災時也不怕乾涸,對於官兵的用水一些也不疼惜。 某回,她向大家宣佈要歇業一星期,只見她燙了新髮型,稱讚她時還見她露出靦腆的笑容,原來她要到台灣玩一個禮拜,順便探望嫁到草屯的女兒。回金門以後,她逢人便說台灣進步的情形,還有草屯濃厚的人情味,因為她有太多年沒到台灣遊玩,常說:「台灣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對我這麼好!」聽她訴說這一切,如同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她對人總是毫無心機,褒多於貶。 退伍多年,我常會想起金門的種種,除了部分肝膽相照的長官和弟兄以外,就數李伯母最令我難忘,她一直秉持「吃虧就是佔便宜」的心境,她給予我們用的、吃的,常常比賺我們的還多,我記得退伍前向她辭行,她手上正好有一袋新鮮的蚵仔,立即下鍋煮薑絲蚵湯請我吃,算是慶祝我退伍,並祝我一帆風順,想起這樣一位小人物視官兵如己出的熱誠,我衷心感激,並寄予遙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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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詩端為發幽妍———《金門新詩選集》個人部分的一些補正
去年八月返鄉之前,我的「志謀」表哥(憶年幼時,吾家兄弟每戲稱其為「志摩」)跟我說,他有朋友要編一本︽金門新詩選集︾,要我帶十首新詩回去,共襄盛舉,我遵其所囑,隨手從已有的電腦檔案中選了幾首,又將還沒有輸入的,趕忙鍵入,湊足了數目,便於回鄉時,順帶將這件差事交代過去。 憑良心說,民國八十五年(以下繫年皆用中華民國正朔)以後,我的文學作品已少得可憐,十根指頭可以數盡了,更何敢以文學工作者自居乎?雖亦嘗自問,此身合是詩人未?目前看來,終究悲觀大於樂觀、而否定多於肯定也。故我之答允志謀表哥者,實因其錦心繡口,常為在金的吾家二老帶來不少歡愉,余之感情態度,仍屬於農業舊時代,此事亦正非所以為報、但永以為好之意也。 回金期間,尚有一日中午,經表哥穿針引線,乃於金城民族路上,與多位藝文界的先生有過一次簡單的餐聚。與會者中,楊媽輝老師是我們國中時老師,我於「詩酒節」專刊中始得讀其詩;楊樹清先生是城中大我兩屆的學長,我知道他,且早聞大名,但正式照面這卻是第一次。︽金門新詩選集︾的執行主編莊美容先生,則是我莒光國小隔壁班同學(當天只覺名字很熟悉,事後才仔細回想,發覺他就是六年乙班的沒錯吧?蓋雖同為南門長大的孩子,但畢竟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未曾見過面,故當時亦未能就此事相互「認證」一番,自然,他寫詩之事,我先前亦一無所知也)。其餘與會諸人率多初識,席中情景,難以俱錄。會後,其中數人旋即結隊,揮師北上,前往文化中心面見李錫隆主任,就編印詩選、經費補助等事,殷殷致意。吾雖與其中,只是偶然一個回鄉客,向來又絕少參與各類的「藝文活動」,故此行但可謂逐隊隨人,而不與其事者也。返台後不知多久,既聞是編已定案,故又寄生活舊照一張,至此,己分內之事遂告一段落。 今年農曆年後,吾妹自金返台,帶給我一本︽金門新詩選集︾,余始得見是書。余為此文,非欲對是書之編選,有所議論於其間耳,但只就個人相關部分,誤者正之、闕者補之而已矣。蓋是集收錄余新詩十首,大略翻看之下,竟發現有幾個錯字,此皆肇因於自己打字輸入電腦時,粗疏未及核校所致,故欲藉此文訂正於後,稍補罪愆;而關於個人簡介部分,亦有數項小問題可再補充說明者,乃一併附誌之,或可稍便於讀是書而及於吾詩者也。 詩之為詩,理當一字一字都須萬般計較,故先將錯別字的部分,核正如下: ︿無題﹀: 「可使那活靈活現的血肉」。案「使」字衍。 ︿回鄉─獻給故鄉金門﹀: 「澆薄的一隅:在風雨鋒中」。案「鋒」當作「聲」。 「往事是淡淡穀紋平」。案「穀」當作「縠」。 「如耿耿不寐的短槃二尺長」。案「二」當作「三」。 「糟柏,還食田野的豬隻」。案「柏」當作「粕」。 「就似是返鄉拾穗的路得」。案「是」字衍。 ︿噢!聶魯達﹀: 「用你回歸野性的豪語的修辭學」。案「語」當作「雨」。 錯字或本難免,但錯得太多太離譜,或未免顯出己身對待自己的作品,還欠些莊重。然而,若勉強推說情有可原處,那便和我寫作的習慣及歷程都有關了。 長話短說:我於七十一年高二時開始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作品,迄今已二十年,詩文小說等等,總數粗估有六百篇,其中新詩當有四百首左右,而百分之九十九的作品都是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過。高中時,常請同學幫忙剪報;負笈求學台灣之後,海隔路遙,並不容易見到金門日報,所以多請在金的吾弟代為看顧作品發表的情形;當然,其中不免有少許遺漏(我曾於圖書館檢視那幾年的金門日報,發現自己的某些作品並沒有登錄在我的「作品總目」當中,本想找一段時間,仔細再翻翻舊報;只因工程浩大,轉念益覺多事,至今仍未行動)。而當吾弟在台時,則由我父親代籌,其時家中已訂有金門日報,至今不輟。 在我留存的剪報中,有許多父親的手澤,那是一些由簡單的日期數字所構成,而今回首凝眸時,猶讓人目眶紅紅的回憶了。本來,我曾使用許多筆名(將近二十個,因某段時間,接二連三,發表數量太多,故出此策)。後來,為便父親按名尋驥,因此把許多筆名丟掉了。昔時我的筆名除洪騂以外,亦常用羅雨、度千里、紅葉、方晴之名發表;最近所作,則多用葉容。筆名之所以為筆名,猶人之衣服,有欲凸顯之處,有欲障隱之處,可無庸深究也。 而因為最初時領取金門日報副刊的稿費,必須逐條陳列作者、篇名,刊登日期,親自帶著私章,到成功村領去,便養成了這種記錄作品刊載時間的習慣。事隔一、二十年,我有時還會想起,上了報社二樓,領取稿費時的那種滿足感;而那位負責出納的先生,見到我這個高中生,有時領的還不少,總有個三言兩語,譬如說:真厲害,這麼小就能寫這麼多:::::諸如此類的話。一個毛頭小子,聽到這些話,怎能不飄飄然身欲死而骨欲酥矣。 高中時代,金門日報副刊稿費:詩一行二塊五,文則每千字一百五,其後當逐年有增加,我已不能詳記,因後來領稿費多煩吾弟代勞矣。而回想最初推動那股寫作熱情的,則昭然可辨。除了稿費的報酬外,那種將手稿筆跡化為鉛字呈現時的喜悅,亦頗迷人,而每每可以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遂不免讓人癡心妄想,以為天命其在予乎,柴桑、草堂,漸漸化為心中之聖殿也;而莎翁、托翁,豈不云有為者亦若是耶!就這樣天真地寫寫寫,一字字一行行一篇篇寫下去,而無論最終是石沈大海也罷,獲得刊登也罷,在那綠線的方格中,我是如此過早地沈醉於筆耕的滋味了。 八十三年以前,我還沒有改用電腦來寫作。因之,此前的手工作業流程,往往頗有背水一戰之架勢,亦即伏案一次、便期成功也;當然,中間亦須有些醞釀、準備,擬個腹稿或草稿,而每當此際,奮迅於几桌之前,輾轉於臥榻之上,乃至終夜難眠者,亦例不少見也。而當日倚馬可待,手到擒來之勢,依稀猶記一二,此固今時所未易得者也!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