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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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芝麻
五十年代農村生活的經濟收入是靠收成高粱、花生、甘藷等農產品買賣,得到微薄的收入來維持生計,社會經濟不如今日的活絡,賺錢何其容易,因此一般農家生活清苦,而農事十分忙碌,那時代典型生活的寫照。我們家世代務農為生,靠種田過日子也和一般人家一樣,種芝麻也是收入的一種。 每年四月春暖時節開始播種,經過三個多月的時光生長,鋤草、施肥的工作是一遍又一遍,直到長成一片綠油油的枝葉,棵棵結滿了一串串的莢果,才是收成的時候。早期農村缺乏機械的搬運,唯有靠人力來運送,因此收成真是件苦差事,每個人的雙肩負起收成的重任。芝麻不如其他作物的收成,當成熟時不能等待果實乾裂,或放在太陽底下曬,必須即刻搬回曬穀場曝曬,等待莢果裂開種子掉落下來。 每當芝麻成熟時,我們全家總動員,由父親帶領大家一起來。他經常袒露上身,那壯碩有力的肩膀,黝黑發亮的身子,不知歷經多少年鍛鍊出來的,我們兄弟們無法與他相比,合力拔完田裡的芝麻,將它捆成一捆,每人各挑一擔回家,我雖然年紀最小,也分配一擔。那剛拔下的芝麻莖幹水分多,十分粗重,距離家約兩公里遠,頂著大太陽又肩負重物,總是汗流浹背,我的年紀最小,大哥總會助我一臂之力,每趟得休息數回才到家,兩肩幾乎紅腫起來。當結實纍纍的芝麻排滿了曬穀場,經過五六天的日曬,翻來覆去兩三回,芝麻莢果自然裂開掉落下來,利用細孔篩子去蕪存菁,留下一粒粒又黑又亮的芝麻子,總算大功告成。採收回來的芝麻可以賣得好價錢,或者與油行兌換麻油,供為冬季進補的好佐料,那是當時農家做月子必備的補品。 每當麻油飄香四散,便勾起昔日採收芝麻的情景,彷彿在眼前重現。那時候的農家生活雖苦,看到田裡作物成長的喜悅,感觸收穫的滿足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總以為用自己勞力耕耘得來才是甜美的、踏實的,往日農村溫馨的畫面,團結合作的精神在今日的社會不復多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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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窮的有錢人
經濟不景氣的時代人人都希望自己是有錢人,從以前流行的「減少奮鬥二十年」到最近的「一券在手,希望無窮」,人人都做發財夢,希望自己口袋麥克麥克,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然則,台灣有沒有「好野人」?有。但是,懂得做一個「好野人」的,並不多。 說到最不像有錢人的人,非我大學的老闆莫屬,他可是個集大成於一身的經典人物。大一的時候,貓仔在植物病蟲害學系打工,美其名叫做行政助理,實則打雜小妹一名,除了每天開門掃地、照書打字、收信請錢之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當老闆的垃圾桶。他每天都會跟我報告一遍他發生的雞毛蒜皮大小事,順便提醒我「一儉天下無難事」的道理。囉唆龜毛之程度,堪稱全系第一,霹靂無敵。 老闆是大家對他的私下稱呼,實際上是個副教授,雖說不是月入數十萬,但也是屬於高收入族群,夫人的娘家家境也頗富裕,加上老闆生性節儉,連一張紙都不輕言犧牲的個性,多年來打造了厚實的積蓄。 然而,他一點也不像個生活優渥的上班族,白衣灰褲七分頭,一成不變的衣著,堅持每天開一輛轟隆聲震天價響,二十多年,隨時會氣喘心臟病發作的老喜美上班。這輛寶貝老爺車常常讓研究生抱怨連連,深怕哪天要是突然掛在深山林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從林場走到學校,可是走上三天都走不完。問題是,林場不能不去,老闆堅持不換車。只好每次上車前阿彌陀佛先唸上幾遍,順便求求四方神佛庇佑。 或許是「有求有保庇」,上天終於聽到研究生們的心聲,決定拯救眾生於水火。有一天,他突然神秘兮兮的拿出一疊厚厚的型錄,非常高興的問我,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不會吧!他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哪條線沒接好?百萬名車ㄋㄟ?真的假的啊?研究室一片譁然,搞不懂,他究竟是想開了?還是想不開? 經過旁敲側擊,再三追問,原來是因為他上星期六開著他那聲傳千里的古董喜美載老婆回娘家,岳父大人跟丈母娘覺得自己的女兒太委屈,面子也掛不住,終於受不了,決定出錢讓他買新車,而且一出百來萬,車型隨他挑,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看他笑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哇!百萬名車ㄟ!可以買一間套房或半間公寓了。坐著半間公寓在路上跑,多帥啊!每個研究生臉上都泛著幸福的光彩,心想,就要出運了。沒想到,連別人出錢讓他買車,他都可以龜毛半天,最直接的受害者,當然就屬我這隻打雜貓了,他每天早上來,問我的第一件事就是: 「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 「VOLVOL是作戰車出身的ㄟ,耐超拼第一絕對沒有問題。至於BMW高貴品味,流線外型,又年輕又帥。」雖然不開車,不過,我還是有點概念的。 「對啊!推銷員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喵的!那問我幹嘛! 」我看我還是買VOLVOL好了,看起來比較有氣勢,很有身份地位的感覺。」 「很好啊!」車是很好啦,只是不到一百五的身高,與瘦乾的身材,坐進這麼大的車裡,不會看不到嗎? 「要買VOLVOL好還是買BMW好?」不會吧!又來了! 「VOLVOL看起來很氣派。至於BMW一看就身價非凡。」上帝救救我吧!我已經掰不出話來了。 「我看我還是買BMW好了,看起來比較年輕,很有身價的感覺。」 「很好啊!」不管哪一輛,對我這種月入六千的打工族而言,都是高「貴」的,趕快決定吧!到底要不要買啊! 就這樣同樣的對話持續了快要一個月,親愛的老闆終於決定買了一輛墨綠色的BMW,當然,顏色也費盡思量的問了我半個多月,車子開進校園的那一天,全系所的人都去瞻仰了一下這輛讓老闆牽腸掛肚的「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說到牽腸掛肚,惡夢是從買車之後才開始的。每天,老闆都會跟我報告他的愛車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一星期之後,老闆對我說,他最近都睡不好,只要有狗叫,就趕忙爬起來,察看是不是有人要偷車。看著他又黑又大的「黑輪」,我只能寄予無限的同情,幹嘛這樣累啊!後來老闆的失眠症是靠鐵鍊鎖輪胎這一招擺平的。 又過了一個星期,他對我說,他跟鄰居因為停車位的事情吵架,因為他的車較大,鄰居的盆栽離得太近,怕會刮傷他的愛車,他跟鄰居就當起了現代陶侃,只是不搬磚頭,換成搬盆栽,互不相讓的結果,是大吵一頓、不相往來收場。 過了幾天,老爺喜美又出現在校園,理由是因為,不停在樹蔭嚇怕車子曬太陽,停在樹下,怕來往的學生刮到他的愛車。所以百萬名車停在車庫,他還是開著他的「檔工啊掐」較舒坦,看著他恢復往日神彩,突然覺得他很可憐,有千萬家產、百萬名車又如何?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然而,外在的富有不代表一切,真正心靈富有的人,才是快樂的。寧做懂得生活,安心自在的平凡人,也不要做一個有錢的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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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師恩浩蕩永不忘
頂著一頭清湯掛麵,身著一襲素淨的白衣藍裙,臉上洋溢著少女靦腆羞澀的容顏年代。我從偏僻鄉下那簡陋的小學畢業,帶著無限的憧憬幻想,踏入城區這所唯一的國中就讀。開啟了另一番不同體驗的學校生涯。 在諸多陌生的臉孔中,不安與躊躇顯現在我的臉上;緊張的情緒,讓我的心跳亦隨之加速起來。為了安撫這無法抑制的焦躁和不安,只有將自己隱藏在教室的一個角落。原本吵雜的教室,這時突然安靜了下來,這時走進了一位帶著甜甜笑容,個子約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年輕女老師,短髮中透露著她的精練,但在沈穩的眼神中,卻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親和力。第一眼就讓人莫名的喜歡上她,她就是來自台灣,在我學習生涯中,第一個令我感佩的老師─蔡貝娜老師。 國中的學業,不再似小學般的單純與枯燥,每天面對不同老師的教學風範,猶如春、夏、秋、冬各季節不同的變化。蔡老師除了擔任我們的導師外,也是我們的國文老師,多才多藝的她,除了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外,還有豐富的文學造詣,那美妙的舞姿,更是學校中有名的「舞林高手」。她出身師大國文系的文學專業,讓我們在語文的國度裡,如沐春風般的盡情馳騁,享受那欣愉的文學薰陶。 有一次,身體孱弱的我,趕著「重感冒」的熱潮。從未缺席的我仍一如往常,帶著一顆昏昏的頭,強撐著睜不開的眼皮到學校上課。身體的不適,讓我有如置身虛幻之中,只覺台上老師的身影在晃動著,但老師在說什麼,就無法清楚的聽明白。基於羞怯的個性,使我強忍著不敢向老師明說。下課後,蔡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廳,她帶著關切的口吻問我:「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緊?怎麼不跟老師說?」我感動得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心中深深的為老師那親切的關懷而感動。從那天起,在我的腦海裡印下了對蔡老師永遠的敬愛。 上了二年級,換了另一位導師。蔡老師仍繼續擔任另一班一年級的導師。我在週記上寫著:「一年愛班的同學,你們真幸運,有那麼好的老師擔任你們的導師,你們該好好的珍惜。」國三時,聽說蔡老師被學校一位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男老師「糾纏」,也聽說蔡老師調回台灣,::::就這樣的,蔡老師就如那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消息,但她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和曼妙在操場的舞姿,卻永遠在我的腦海裡迴盪:::::。 國中畢業後,靠著差強人意的天賦,僥倖的上了金門地區唯一的一所高中,更幸運的被編到女生班前段班,帶著一分嬌寵的自信,開啟了我另一階段的學生生涯。或許是上天的特別眷顧,另一位學習旅程中的燈塔─陳貴年老師,再次的照亮了我的學習暗角。陳老師是來自臺灣師大生物系畢業的老師,永遠一襲樸素、灰色系列褲裝的她,未施脂粉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文文靜靜的個性,對這群十六、七歲「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少女,永遠是容忍多於苛責,對我們的關懷,常是隱藏在那厚厚鏡片下的一雙深眸眼神裡。 有一次上課,她語重心長的說著另一班後段班的上課情形,提及她們那專注的學習精神,是我們所望塵莫及的。說著說著,她哽咽的聲音,告訴著我們,她對我們這群天之嬌女的厚望與期待,一時全班鴉雀無聲,我的淚珠再也不爭氣的滾滾而下,老師愈說愈激動,我再也強掩不住那泣不成聲的抽噎聲:::::。原來老師對我們的期許竟是如此的高,原來老師對我們的關懷是如此的深,而我們竟深深的傷了她的心:::::。 高中時,家貧得無力繳交每兩星期要上家政課學烹飪的材料費,我在週記上寫著:「建議不要一直上烹飪課,因為我繳不出錢來。」那一年暑假,陳老師已作好調台的準備。臨別前,我們為她舉行了一個惜別會,她躲在學校宿舍,執意不肯出席參加,班上代表一再前去邀請,但在四十三雙殷殷盼望的眼神中,陳老師的身影卻仍是沒有出現,最後班長帶回來了老師的話:「我不敢參加,因為我會哭!」 高三畢業前夕,遠赴他鄉就學的離愁和竊喜,悄悄的在這群即將遠颺的遊子身上發酵。有一天,高一班時的班長召集了原班人馬,告訴我們,陳老師寄來了一筆盤纏,希望我們有需要的同學,可向班長領取。雖然最後全班都沒人去領取,又把老師的好意寄了回去,但我的心裡卻非常明白,老師是為了班上部份家貧似我的同學,而寄來了她的關懷,但她卻怕我們的自尊心受傷害,所以不敢明指要給誰。在好勝心驅使之下,即使那筆急時錢,對我是那麼的迫切與需要,我還是不敢去接受它。但陳老師的恩澤,卻在我的心裡劃下了一個永遠還不完的感恩情懷。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自小到老,經歷無數的老師。有經師,他們的教學方式,甚或對我們的要求,早已在我們的腦海中磨滅殆盡;有人師,他們的風範卻永遠深印在我的腦海,時時感念她們的恩情,永世不忘,她們就是我一世的恩師蔡貝娜老師和陳貴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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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乘鐵鳥渡海省親
中台禪寺訪親 孩子的爹在假日時來台與我們會合,豐富了我們遊台行程,這下子就可以借親戚的汽車旅遊,而不是一台機車「凸」全台灣。拜訪小姑新居時,她臨時提議開車前往南投中台禪寺,說是現在中二高與南二高已通車,可節省行車時間,於是一車子的人經過約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在睡眼惺忪中抵達。我們非純粹的觀光客,來此的主要目的是探訪婆婆與兩位小姑,她們已在此皈依一段時日,以近乎全然出世的形式,歸隱在此。我們這些年也先後來訪數次,中台禪寺每次總是以變化性迥異於前的面貌呈現。那高聳入雲霄的大雄寶殿塔樓(高度約三十幾層),入內搭乘快速的電梯直達頂樓,不僅是孩子傻臉式的讚嘆,就連我們成人也不禁咋舌這來自八方信眾匯聚的力量,造就雄偉的巨廈,姑且不細論其背後所象徵的意義或功過,其以宗教的方式塑造的龐大、精工雕琢的建築,將遺留後世探索、保存。 我們入內與寺內的出家眾一同用餐,這裡的素菜烹調得連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同時近千人用餐的廳堂,由於宗教上的自律,整個廳堂安靜得令人擔心,擔心自己就是噪音的製造者。 用膳後,一群人往廣場移動,一場傾盆大雨正在進行中,及時清洗塵埃,將夏日烈日形成的酷熱瞬間降溫,還原中海拔山區該有的清爽度。這時奇妙的天然景象出現了,中央山脈的方向處頓時出現雙層彩虹,彩虹呈現處雲海飄揚、翠山襯底,與寺內遷移栽種於此的千、百年古樹,構築成一幅絕佳的國畫美景。雙層彩虹持續足足兩鐘頭以上。日落西山,也正是我們該告別的時刻,我們得趁黑夜來臨前上高速公路,否則夜行山路、山洞,視線不良,較有風險。 揮手道別後,我回頭凝望婆婆、小姑們駐足處,宗教已改變她們的外在形體呈現,內在的平和也許真能讓她們獲取心靈的歸宿,自在快樂所反射波濤不興的心湖,願一切俗世的牽掛都將淡然處之,不再執著,超脫凡人輪迴! 來去泡湯 這些年泡溫泉、SPA的話題在各媒體上炒得火紅,尤其是後SARS時代,各式各樣強調健康取向的方法及訊息經常出現在各種媒介,搔得我每個毛細孔不斷椄收溫泉的呼喚。與以前在台的好友Jenny、Jennifer共三個家庭,計畫在高溫溽暑中到溫泉區度個輕鬆舒暢的「溫泉假期」;在用完午膳後,直接驅車前往南橫線上的寶來溫泉。最近山區的道路修築得平坦極了,行走其上已少有昔日的巔簸感,這對跋山涉水的旅遊者心情而言,無疑具有加分作用。中途我們稍停甲仙,享用聞名的甲仙芋頭冰,澆澆暑氣,又經過一番折騰人的山路後,我們終於來到六龜鄉的寶來溫泉。這裡的溫泉旅館屬於中低價位,有別於北投、烏來的五星級溫泉會館,但基本的設施已夠我們這一群婦孺為主的「團隊」。進房擱下行李後,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央求火速前進溫泉區。 打點好孩子們的的泳裝裝扮,他們一一撲通下水後,我與Jenny、Jennifer在更衣室不斷調整泳衣,以圖遮掩部分不該凸之處,尤其是我這近乎肥婆似的身材,真不敢踏出更衣室一步,最後依侍著此為陌生地,應無熟識人,才鼓足勇氣步入溫泉池。 此處的溫泉屬無色無味的碳酸溫泉,沒有硫磺的嗆鼻味,挺適合全家一起泡溫泉。由冷泉入溫泉,毛細孔的感覺較舒服,之後再轉往蒸氣室把身體中廢氣逼出,重複這行程就是典型的三溫暖了。黃昏的落日射出它最後的光芒,溫泉池上只剩我們這三家子,孩子們的爹領著小蘿蔔頭,轉移陣地到近荖濃溪畔的泳池去了,我們這三位老媽子才行偷得浮生半日閒,橫在躺椅上享受飄邈在青山綠水間蘊育的靈氣。 晚餐,我們選擇到市街上的小餐館。山區的餐館幾乎都富有當地特色的菜色,如:高山龍鬚菜、現撈溪蝦、土雞藥膳湯、山蘇菜、野溪鯽魚等,都進了我們泡湯後飢腸轆轆的大肚裡。夜晚的山區大約只有20度左右,難怪整條街的餐館全不用裝冷氣機,清涼且比金門乾爽的空氣,讓我們不捨得睡覺。於是,孩子們的爹領著小蘿蔔頭再度泡湯,我與Jenny、Jennife圍坐在歐風噴水池畔泡茶聊天敘舊,時間彷彿停格,停格在此刻自在優游的空間裡,真是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向荖儂溪告別 隔日清晨,由房間步向飯店的餐廳,身旁的荖儂溪發出清脆的聲響,與山上的蟬鳴、鳥叫,正熱鬧的合奏交響曲。一群用過早餐的團體正在商議泛舟事宜,要不是我們今天將搭機回金門,否則真想共襄盛舉,試試身手哩!在孩子一陣吵鬧「下次一定要再來」聲中,我們得趕緊開車下山去,今天回金門的機位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飛機可是不等人的,我們這才哼著歌曲,心滿意足飛回金門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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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增強防務毀屋拆門的景象
六、增強防務毀屋拆門的景象 古寧頭戰役,國軍雖然取得勝利,但情勢並沒有因此緩和,反而日益緊張,胡璉將軍在︽泛述古寧頭之戰︾有一段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初,毛匪曾委任陳毅為偽『台灣解放軍司令員』,並立下口號『堅決打金門,渡海攻台灣』。又標出了十條戰法,如火力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等狂妄辭句。此時又喊出所謂『血洗台灣』及『挖國民黨的根』之誓言。每日黃昏,便編組船團,從事操作,實彈演習,爬鑽障礙,聲勢洶洶,志在必得。」當時預測第二次金門大戰的言論亦聲囂塵上,國軍為防中共軍隊再度來襲,全島投入防禦工事的構建,挖壕溝、建碉堡,當時台灣運補不及。在軍事優先下,只有就地取材,為取得這些材料,所以不得不拆除民房,那時拆屋的標準是有沒有住人,如果沒有住人,就不論新舊全部拆除,無人住的破房及尚未完工的建築都被列為優先拆除的對象。 那時擔任村指導員的鄭世華先生回憶說:「當時我的重點工作之一是協助國軍工事整建。中共由於在金門慘敗,遂放下狠話還要再來攻打金門,為防備中共再來攻打金門,各部隊在各軍事要地構築碉堡工事,當時缺乏鋼筋、水泥,於是就地向百姓徵集門板、木頭及石塊,尤其是金寧鄉更是防區的重點地區,因需要大量樑木、石頭等建材,戰時打毀的民房都被拆下來興築防禦工事,當時僅存的一些老樹也全被砍光。」 在古寧頭任教的李天送先生說:「三十八年底三十九年初,部隊一直在加強防禦工事,特別是古寧頭地區,所有的石頭全被收集去構築防禦工事,山上的墓碑,海上的蚵石,全部被搬光了,南山、北山兩村受損不輕,尤其是林厝一帶受損最為嚴重,目前林厝一帶沒有海蚵可採食,就是因為那時全部的蚵石全被拔光了。還有,慈湖一帶的土坵石(用石塊圍起來曬鹽)也全被搬走了。」 「拆屋取材也是主要的途徑,第一期拆屋,胡璉將軍曾發給收據,言明等到反攻大陸之後再行賠償;但第二期就沒有發給收據,那時上級只規定要做防禦工事,但並沒有發給建築材料,下級必須自己想辦法,既然是自己想辦法,當然只有就地取材,就地取材最簡便的方法就是拆屋了取得石頭和樑柱,因為金門房子的樑柱都是最好的大陸杉木,在缺乏鋼筋、水泥等建築材料的時候,這些杉木無疑的是最好的建材。這時候所拆的房子都是空房,所謂『空屋』是指沒有人住的房子,這些『空屋』,不論新舊全部拆除,當然學校、寺廟、宗祠因為沒有人住,所以是必拆的,不過宗祠放神主牌位的那一落沒有拆,沒有放神主牌位的前落(前進)就拆了;寺廟則全被拆了,神像則移到民家停放,例如大道公廟、關帝廟、武德宮就是如此,寺廟是沒有收據,因為那時的人很怕事,愈省事愈好,反正廟是公產,所以沒有人主動索取收據。至於學校部分,民國三十八年旅菲華僑募捐興建了一所國小,以現在的幣值估計也有好幾千萬,校址在現在的村公所那裡,結果也被拆除了。幸好留有一幀照片,所以目前也正申請補償。」 「還有一些被冤枉認定『空屋』的房子,當時有些村民因戰爭逃離家園,人還沒有回來,因為沒有人在家,因而被認定是『空屋』,等到返回家園時,房子已經被拆,也只有搖頭嘆息自認倒楣。據統計古寧地區前前後後被拆了一百多棟的房子,其他地區也有,但沒有像古寧地區這樣嚴重。」住小金門的洪福田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九年初,情勢非常緊急,駐守在青岐的部隊為構築工事,開始拆我們青岐、上林一帶的房子,以取得石頭和木料。青岐總共被拆了980幾間,起初只拆宗祠、宮廟,後來看中大的房子,因為大房子都是真材實料。他們拆除石頭去構築工事碉堡的牆,再用樑柱橫排其上,然後再蓋上門板,最後再培上泥土,這是當時最堅固的工事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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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 親子會
我帶著姊的十歲女兒葦葦參加學校的親子座談,校長笑著迎接我們,「葦葦的爸爸嗎?好年輕。」 我尷尬的搖搖頭。 校長摸摸葦葦的頭,隨口又問:「ㄛ,那你自己有幾個小孩了?」 「我沒小孩。」我故做輕鬆狀。 校長有些不好意思:「頂客族喔,太太呢?在那高就?」 我沉了下臉:「我還沒結婚。」 「喔!」校長遲疑了一晌,看看有點年紀、卻又一副娃娃臉的我,笑著說:「哈、哈、哈,還年輕嘛,婚姻非兒戲,慢慢找、慢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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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一星敬禮」
以前的金門,號稱「海濱鄒魯」、「禮儀之邦」,晚近更有「禮節的金門」的美稱,可見各方對金門的期許之深,及我們對自己的要求之嚴;證諸我們讀小學時代的禮貌要求,越讓人相信:我們不是浪得虛名! 我就讀的迷你小學,對學生的禮貌要求,和當時各級學校的要求並無二致,猶記得訓導主任陳水土老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豪語,他引述項羽的話說:「地球是沒有圈子,要不然,我要把地球舉起來!」那種豪氣干雲的氣勢,那種鏗鏘有力的聲調,讓我到現在回憶、反芻起來,依舊動容! 陳老師管教學生嚴格是出了名的,當時,我幾乎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我是班上的班長、放學路隊的路隊長、糾察隊的隊長、晨操運動的示範員,學校所有學生所能擔任的位子,都是我在擔任,如此之下,受到同學的排擠和羨慕兼而有之,但是,我謹守分際,勉勵自己不出差錯,我總是盡力的為大家服務,所以,很快的就博得師長的信任與愛護。 陳老師時常耳提面命的話是:「要特別注意行進間的禮節,碰到師長要問早、問好,路隊在行進當中,一看到有吉普車經過,不管它裡面坐的是甚麼人,都要由路隊長帶領同學行舉手禮;沒有做到的路隊,路隊長要受嚴厲的處分,其他同學也都不能倖免!」 「師令如山,校規似鐵」,對於陳老師的要求,我們沒有人敢打折扣,小學六年,就在這種近似軍事教育的要求下,很嚴肅的遵循著學校的要求,把它像聖旨一樣的敬謹奉行著;如今,自己凡事一板一眼的處世風格、待人接物的嚴謹態度,應該是不知不覺的映現了陳老師的「遺風」(敬愛的陳老師,已不幸往生多年),但是,我不曾後悔。 也許,一板一眼是我的缺點,但是,相對的,它,也是許多人,學都學不來的「人格特質」。 猶記得有一次,中午放學回家,路隊中有人莫名其妙的鼓譟起來,長長的一條路隊,一路上不得安寧的走上回家的路,我忙不迭的前面安撫完了,後面吵;後面安撫完後,前面吵;儘管我用盡各種方法,就是不能讓路隊安靜下來,叫我好生焦急! 無巧不巧的,這時,剛好有一部吉普車經過,我還來不及反應,已經有同學此起彼落的喊起「長官好」來,並訓練有素的行起舉手禮,此時此刻,我也僅能跟著行禮如儀。 事為陳老師所知,當天下午,排放學路隊的時候,我們這個路隊被留了下來,陳老師罰我們繞操場來回走十圈,在還沒開步走之前,陳老師特別把我叫出隊伍,並且義正辭嚴的告誡路隊成員:「中午這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我認為路隊長沒有錯,他已經盡到應盡的責任,所以他不用處罰,其他同學如敢再犯,一定加倍處罰,絕不寬待!」 我,路隊長的威望建立以後,同學們從此變得更加配合,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的路隊,一直是學校的模範路隊,不管老師任何時段巡察,幾乎都抓不到我們的小辮子;從此,老師對我更加信任,同學們也因為老師的諸多讚美之詞,而建立了屹立如山的自信心,這種「良性循環」的結果,使我們各方面的表現也越來越傑出,這真是始料所未及的完美結局! 五十年代的下坑村東,有一陸軍修砲組單位,營區裡,到處都擺滿了從各地撿拾來的各式各樣的匪砲,但因修砲組屬軍事重地,閒雜人等不得擅入,我們所能得知及掌握的訊息,也只是星期假日欲上山砍柴時,必須從軍營的外圍經過,隱隱約約所看到的情景! 在遙遠的記憶裡,時常有大官員來此巡視、參觀,當年,只要是上校以上的軍官,按規定,都必須在其乘坐的吉普車前,插上一面旗子,猶記得:上校插草綠色的三角旗,旗子上面有三朵梅花和國軍標誌;至於少將以上,就要插草綠色的長方四角旗,少將的旗子上,懸掛著一顆星星;中將,則懸掛兩顆星星;二級上將,則懸掛三顆星星;一級上將,懸掛四顆星星;至於三軍統帥蒞臨,則在廂型車的正前方,懸掛一塊紅底金黃色的五顆星星特級上將牌。 有一次,我們在放學途中,遇見老總統的座車,沒能一睹他老人家的廬山真面目,覺得非常遺憾!後來,可能因為懸掛旗子太過招搖、醒目,容易成為別人覬覦的目標,方才下令解下旗子,大家也才鬆了一口氣。 樂山曰:「小時候,玩伴口中的阿兵哥,如今早成了『阿兵弟』、『阿兵侄』,甚至『阿兵兒』,因為,以我們目前的年齡,足以當他們的父兄而有餘,時光飛逝,任誰都不能否認:我們的童顏已老,我們的黃金歲月不再,我們最可寶貴的青春,已一去不復返!」 今天,當別人對我的稱謂不斷的更新:從阿兄到阿叔、從阿叔到阿伯、從阿伯到叔公、從叔公到伯公,我不能不開始擔心了:對我更高輩份的稱呼,不知那一天,就會悄悄的出現? 到時候,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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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豬舍
「哇!好臭。」每當走過這個地方小孩們總是這般的嚷嚷著。我並不想去對他們述訴童年的種種,畢竟那年代和現在他們的生活水平之間的落差太大,我不想也不能要求他們去理解,我為何嗅覺失靈的原因在走過這個地方的時候。 轉眼已屆不惑之年;太多的回憶總會在這個地方勾起,對於小時候務農的我們,它曾是我家的保險庫和聚財屋;養豬對於一家十餘口人的我們,那是每年註冊費與年節開銷的最大支柱。而放學後挨家挨戶去挑餿水該是我們兄弟第一份職業,喬光水果行、電信局、郵局::::均有我們兄弟的足跡。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從兩人扛一桶「一根扁擔中間吊著四方長形的筍桶,兩兄弟一前一後的扛回家。」到一人挑一擔。從模範街後挑餿水到鎮公所後方約五百公尺的地方餵豬,從中間休息數次讓肩膀呼吸一下,到能一路不用休息挑到底已是幾個寒暑。從桶繩要繞兩圈挑起來才能離地到不用,一批批的衣食父母換得我們的成長。隨著鄰居生活的富裕不養豬時我家買的豬舍增至八間,除了一間作為牛舍兩間放置寒冬時的牛飼料「花生藤和地瓜藤」其餘的就是養豬。餿水、菜葉、地瓜皮、蕪菁:::取代了養豬專用的飼料。在這個時節母親會在豬舍旁種幾株南瓜,將瓜藤架上豬舍頂,夏季一到豬舍的水泥瓦上滿滿的南瓜葉,不但豬舍有隔熱的效果,結實纍纍的南瓜更是我們幼時餐桌上的佳餚。在當時豬屎豬尿是農作物肥料的大宗,肥粉只是配角「因為要發錢買」。地瓜、玉米、高粱:::收成全仰賴它們。而我們就在那一排排豬舍旁走過了我們的童年,而那熟悉的味道在我離開金門之後才消失在生活中,十餘年前回到金門時,我路過此地時還曾佇足許久,事隔多年後的大溝「昔日金城鎮公所後方的稱呼。因當時該地為運輸連,為作掩護以防砲擊將營區挖低,故有此俗稱。」的駐軍早已撤離。軍營房舍早已拆除,紅土操場成了清潔隊和環保垃圾回收的地方。滿地的廢紙箱和數輛的垃圾車取代了當年的卡車和軍隊。轉彎處彈藥庫旁的小路早已不見了,通往豬舍的道路是以前軍用卡車專用的那條斜坡,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一排排的豬舍,豬舍旁的幼小的苦苓樹如今竟長到了二樓那般的高,讓人感覺昔日的豬舍矮了很多。水泥瓦在歲月的洗禮下烏黑得可以,用殘破老舊來形容它們會較為貼切。昔日的養豬戶都棄養了,只剩呆叔仔兩老還每天推著手推車養著幾頭豬,但那種如作運動一般的心情是我們當年所不曾有的。或許是不堪使用,呆叔仔在破瓦上加層了鐵皮,我想現在應該沒有人再在印製這種水泥瓦了吧?而它坐北朝南的建築智慧我竟是在多年以後才發覺的。旁邊新建的一排三樓洋房,相形之下豬舍真的更老舊了,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個味道,我在想這和那排洋房到目前還沒人入住是否和它有關係?而當年第一戶在豬舍附近「現今工業區」落腳的朝查叔,早在數年前回到榜林老家蓋了新屋,但每天在這裡依然會瞧見他黝黑得發亮的身影,當年的黑朝查如今老當益壯。那畝田還是整理得井然有序,豬舍後方新舖的RC道路旁芋葉高過我頭頂的芋頭就是他種的。我曾想過那是否也是豬屎豬尿的傑作,然而他昔日居住的瓦房和相連的豬舍,如今豬去舍空,井上的枷拉「滑輪」柱子仍然佇立,只是抽水馬達取代了當年的漏桶「現今澆花的桶子相似」,以前餵豬洗豬舍的水都是在這口井提的,那井井水依然清涼。朝查叔燦爛笑容下雪白的牙潔白得令我懷疑,在使用了八十幾年後那牙會那樣的漂亮?忘了問他是否是用這井水刷牙的。 兒孫成群衣食富裕的他和老伴每天還是從榜林新居走路來這裡,這是他們打發時間的方式。但我了解那份對這塊土地的情感才是難以割捨的主因;這塊土地和他一起養活了一家老小,走過了戰亂和多少的悲喜歲月,這裡寫滿著他年輕時的點點滴滴,記錄了太多兒女的成長記憶,那心情應該就像我對那豬舍難以釋懷的感覺是一樣的,因為它貯藏的不只是記憶更有一份深深感激的心,專業的飼養和環保意識的抬頭,零星的養豬戶在不符經濟效益及鄉村整建的壓力下,老舊的豬舍多數早就功成身退,而在鎮公所將這塊公有地出租給某家石材廠後,拆除也就是豬舍唯一的宿命,以後從這裡走過那味道將隨豬舍消失,但我知道再經過這裡時那影子會在腦海起浮,今天我不禁的多看了它一眼,或許有天我會再聞到那豬屎的味道,但它絕對不會有這裡的那種親切感,這點我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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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乘鐵鳥渡海省親
前一陣子SARS正嚴重時,我就擔心今年暑假無法到台灣探視阿爸、阿母。所幸暑假一開始,警報也同時解除了,我與孩子們又可興高采烈的打包行李,展開我們的台灣之行。 也許是航空公司促銷活動奏效,或者是大家都悶壞了,尚義機場的人潮,似乎比往年暑假更擁擠些,地區的觀光從業人員,應可一掃兩個月來的陰霾,欣然重新上工囉! 飛機在孩子們興奮喧騰中緩緩升空,眼皮底下盡是一片蒼翠,火材盒般古厝、西式房子交互錯落其中,米色系的沙灘鑲邊似圍繞金門島,其餘就是那一望無際深淺不一藍色的海洋,暫別啦浯洲!數日後將重回您懷抱!小寐後,飛機將降落在大樓群聚的古都,一下機場椄駁巴士,遠遠我就望見阿爸,他急切的四處張望,直到我們眼光交會,阿爸才露出開懷燦爛的笑容。 台灣南部的確較金門酷熱,柏油路上瀝青冒出輕煙,宣告這一年中最高級的「熱」。車行至我所熟悉的街道,大熱天,阿母竟站在大門口等候我們,也和阿爸一樣露出同典型開懷的微笑。 歡喜城市行 回台灣我最愛逛菜市場,舉凡早市、下午市、夜市,這半年一次的大採購,大部分都是在這個領域完成。別以為逛菜市場是稀鬆平常的事,快、狠、準,外加眼明手快,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夫哩!否則怎能在洶湧人潮中,殺出重圍,而又完成自己的採購目標呢!台灣大都市裡的菜市場,場地之大通常無法一眼望穿(規模上與咱們金門相異),貨樣齊全,心神若不定,還真難以下手,且眼花撩亂。別以為菜市場是上不了檯面的地方,精挑細選後,一定讓你物超所值(百貨公司的品質,批發市場的價格),直呼過癮。我們家的人好吃水果,回台灣又怎能錯過水果大餐呢?當然是火速趕往菜市場,不買些當季又便宜的水果,祭祭咱們的五臟廟,怎對得住自己呢?台灣今年的水果價格,比往年便宜很多,因SARS之故,外銷市場受創,價格一下子下降了一大半,果農心中一定嗚呼哀哉!阿彌陀佛! 百貨公司、麥當勞及肯德基是孩子們到台灣指定場所,一是購物環境舒適,另一則是廣告時時提醒,一再誘惑,想要拒絕她們,鐵定換來疲勞轟炸,只好如她們所願。 大型書店是我們訪台期間幾乎天天造訪的地方,這幾家大型書店,準備塑膠地板、小椅子,或者是舖大面積的原木地板,空間中瀰漫悅耳音符,提供顧客冷氣房裡輕鬆自在的購書、看書環境,這些貼心的設計,真真切切的收留顧客的心,想不消費,都覺得不好意思呢!金門現就缺少像這類的大型書店,兒童圖書館藏書闕如、破舊的程度,讓人不忍心再翻閱它們。 求醫記 地區的醫療,一向是整個生活機能中較脆弱的一環。在加上我們昔日在台居住,已有「長期配合」默契的醫生,留台期間我必定帶著孩子,重點式的「巡迴」看醫生。牙醫是我們必然造訪的診所,鄭醫師已形同我們的家庭醫生。 每半年一次,當我們母女三人出現在櫃檯時,護士小姐就會大聲的嚷嚷:「金門的回來了」,每次她們一嚷嚷,整個診所包含兩位醫生、所有的護士、顧客,大家總會不自覺會心一笑,算是為這戰區回來的同胞行招呼禮。 鄭醫師曾在金門服兵役,看診時他總會聊些他當年在金門當兵的趣事,看到我們的現身,依稀再度喚起他在地區的所有回憶,雖然有些往事包含抱怨,我仍然聽得興趣盎然,將他所言儲存在我的資料庫中。 我樂於帶孩子到此求診,並非鄭醫師曾在山外當兵,而是他的診所乾淨清爽,且每個看診台上都有電腦螢幕,螢幕上會播放小朋友喜愛的卡通影片,這樣有效的轉移小朋友的注意力,看牙就不再是苦差事了。再者,看診完畢後,醫生、護士會根據小朋友的配合情形,送小禮物作適當的鼓勵。禮物除了貼紙、造型橡皮擦之外,還可以現做酷似卡通或動物外型的氣球。這樣的行銷方式,取得孩子們的歡心,為人父母者也可輕鬆的陪診,而非嚴陣以待,從而成為忠實客戶。 皮膚科是我們另一站。我與大女兒一向為皮膚毛病所困擾,回金門居住這兩年,我們的皮膚更因濕氣頗重的氣候,嚐了不少苦頭。大女兒懂事後,對於這種負面遺傳基因抱怨不已,常須對眾多喜愛的食物禁口,這對成人來說都很有障礙,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孩子。 古都的這家皮膚科赫赫有名,每天預約看診人數總是不下數百人,明明已經預約了,卻還是得等上2、3個小時,真有點兒無奈。今天下午我們不到六點就到達。摩登、寬敞的候診大廳,已經擠了數十人,於是帶著兩個孩子到隔壁的商場逛逛,我們就這樣兩地來回三次,還是沒有輪到我們! 看看腕上的錶已經晚上八點鐘了,孩子們吵著肚子餓,還剩十號就等到了,我安撫她們再忍耐一下,外婆已經為我們準備好飯菜,今天絕不可外食,我這狠心的媽媽將決定複誦兩次,以期拒絕她們的要求。 經過一番長期的等待後,號碼顯示器上終於有我們的號碼了,今天看診的醫生不是院長,而是另一位陌生的醫生,我主動告知我們特地從金門回來,請醫生在能力範圍內多給一些外敷藥膏,站立一旁的護士可能第一次見到離島居民,驚訝好奇得頻頻問小女兒一些我們想聳聳肩的問題。這位醫生很清楚金門缺乏皮膚專科醫生,我及時請命,邀請醫生可否前往「前線」看診,醫生答說因有家眷,不便往離島看診。我退而求其次,請其代為宣傳,徵求相關專科醫生「偶而」到金門看診,醫生給我的回應卻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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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符文敏先生回憶說:「四十年元月,李德廉接替沈敏出任金門行政公署行政長,李行政長是我們「怒潮學校」的老師,他非常照顧學生,知道部隊升遷管道壅塞,佔缺非常不容易,剛好那時金門缺少基層幹部,因此把我們從部隊抽調出來,轉任村里幹部,來負擔基層行政工作。」「我那時的工作除了民防訓練外,還要教唱軍歌,督導任務隊的識字教育,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為了灌輸他們國家民族的觀念,宣揚反共抗俄的政策,堅定他們反共必勝的信心,所以強制任務隊員集中受教,一般都在夜間舉行,由國小教師或部隊幹部負責教授,使用國民小學的教材;還教授三民主義、地方自治等政治教材,這些教材都是上級頒發的。」 邱仕財先生對掃盲運動也有深刻的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底我調水頭村指導員,任內記憶較為深刻的事是掃除文盲運動。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上級為了掃除文盲,同時提升任務隊員的學習效果,貫輸反共抗俄的觀念,因而利用晚上教導任務隊讀書識字,聘請小學教師和部隊幹部擔任教官。大概是一禮拜上課一、二次,當時是選擇農閒的季節,將任務隊集合起來,教導他們識字。除部定之小學教材外,還灌輸一些反共抗俄及保密防諜的觀念。我在水頭擔任村指導員時,上課時間一到,我就把任務隊、婦女隊隊員集合,然後親自帶到學校,交給負責教學的校長、老師,我則坐在教室後排,督導他們學習。那時很多婦女為免除出操訓練,參加的學員特別多。」 任務隊的勤務最煩的一項要算是環境衛生的打掃,村指導員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根據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早期軍隊借住在民房,『軍民一家』的情形很普遍,但憑良心說,民眾的衛生習慣很不好,不但家禽養在家裡,甚至豬牛羊都養在家裡。為了維持戰力,上級很重視環境衛生,『村指導員』是命令的執行人,他每天都要檢查環境衛生,但民防隊員各為自己家庭的生計在打拚,何況扣除訓練、演習、集合及公差之外,那還有多餘的時間去整理環境,因此環境髒亂似乎是必然的,所以『村指導員』走到那裡就罵到那裡,他罵到那裡任務(民防)隊員才跟著做到那裡。他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也成為民眾抱怨的對象。並非百姓不罵不做,而是時間太少了,那時候民眾根本沒有衛生的知識,他們直覺填飽家人的肚皮遠比環境的衛生重要多了。後來,『村指導員』將全村的區域平均分發給每一位隊員一塊責任區,隊員沒有空時,由家人來負責打掃,制度的改變,也使得工作得以順利推展。」 就村指導員的素質來說,張奇才先生說:「這些『村指導員』有的很不錯,有的則大字不識一字,是標準的老粗。」曾在民國四十三年至四十六年擔任軍事科長的徐榮祥先生回憶說:「那時候指導員也沒有制度化,就待遇來說是有一定的標準;就資格來說,符合任用資格者就送銓敘部銓敘,不符合任用資格條件的由縣政府審查,經過審查,按照一定等級發給他們薪資。現在公務人員,如果沒有公務人員任用資格是不可能幹的,但是那個時候要你幹,你就得幹;不讓你幹,就是有資格也不能幹。老實說,當時人事制度很不很健全,但工作還是不受影響。」 村指導員取代了保甲長,但也減輕保甲長的責任,上級的一些攤派也由他來承受,上級的命令也由他來執行,他也成為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八年大部隊剛到金門,因為運補不及,於是向民眾攤派糧草,徵集建材,那時都直接找保長、甲長及街長,這些基層幹部遂成為抱怨的對象,因此造成這些人心理沈重的負擔,許多人因此棄職潛逃,行政事務嚴重停滯。現在改由『村指導員』承受,民眾的怨氣因而轉移,這些『村指導員』執行命令絕不手軟,不講情面,命令下達必定奉行到底,有些『村指導員』更因品德和操守問題,更造成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很多民眾因此私下稱「指導員」為『死不完』(閩南語取其諧音相近)。」「『村指導員』因個人的特質以及執行命令的態度,村民的反應極為不同,有的反應很好,有的則反應不佳。不過他長期住在村裡,相處久了也培養出濃厚的感情,大家都能夠相互了解,所以村民也能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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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深情歸鄉路
記得在我國中一年級的寒假,有一天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年齡大約六十歲,正和祖母握著手,並肩而坐說話,祖母見我進門要我對客人喊聲姑媽,進了廚房,母親正忙著做晚飯,我很好奇的問母親,阿嬤不是沒有女兒嗎?什麼時候又出現一位姑媽,而且她看起來比較像姑婆!母親說:我也不太清楚,就連你父親也是第一次和她見面。 看樣子我該去問阿嬤比較清楚,阿嬤告訴我:「妳這位姑媽叫荷花,是姑婆的女兒,也就是妳阿公的姊姊唯一的女兒,講起來是妳父親的表姊,所以妳應該叫表姑,但是叫姑媽會更親。知道嗎?」 這位荷花姑媽從新加坡回來,彼時(民國五十幾年)從新加坡回金門是件不容易的事,光旅費就要花不少錢,首先搭機到台灣,再轉機返回金門,加上那時金門沒有民航機,坐軍機要靠關係,雖然華僑可以優先安排,但仍舊得等上十天半個月是常有的事,在台灣等候飛機的旅館費相當可觀,是什麼原因讓荷花姑媽,千里迢迢不畏旅途辛勞,返來金門呢? 荷花姑媽告訴我:她八歲時父母因病相繼過世,她上無兄姊,下無弟妹,僅她一人孤伶伶的,她的舅舅(我的祖父)十分心疼她的處境,雖然家境亦十分拮据,勉強能夠溫飽,舅媽(我的祖母)也贊同接她一起回家過日子,於是這樣共同生活了十年,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祖母教荷花姑媽如何生活,如何做家事,尤其是針線活,荷花姑媽心靈手巧,做得非常出色,受村人十分稱讚。阿嬤雖然是她的長輩,因為年齡相差不到十歲,所以把她當親妹妹來看待,彼此感情十分融洽,直到荷花姑媽十八歲出嫁。 後來荷花姑媽隨夫婿離開金門,下南洋到新加坡謀生,由於荷花姑媽不識字,姑丈生活忙碌,與故鄉幾乎斷了音訊,難怪我不曾聽阿嬤提起有這麼一段故事,而父親是在荷花姑媽離開金門才出生的,所以也不認識這位大表姊。 但是荷花姑媽並沒有忘記那段和祖母相處的時光,她把它藏在心裡,總有一天一定要返回故里看看親愛的舅舅和舅媽。她陸陸續續的打聽有關金門家鄉的事,知道舅舅已過世,只要有華僑從金門返僑居地,她就會打聽舅媽一家的情形。 荷花姑媽在新加坡的生活並不寬裕,因為姑丈到南洋不久就因水土不服,時常生病,工作斷斷續續,幸好她有一手好針手藝,幫人做裁縫,一針一線賺錢來維持生活,姑丈後來因病逝世,留下荷花姑媽和一位養女,母女兩人相依為命,為生活奮鬥,荷花姑媽堅忍的支持下去,終於養女長大成人招了一位女婿,生活的重擔卸下來,荷花姑媽開始她的返鄉計劃,她繼續為人縫製衣裳,一針一線都有她的思鄉情,省吃儉用,一塊錢,一塊錢的存下來,後來她的孫子、孫女知道她的唯一心願,就是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返回故里,看望她的舅媽。 他們也加入了這個計劃,把零用錢存下來,希望能夠幫得上忙,幸虧荷花姑媽的孫子後來從事教職,孫女學會裁縫,賺錢的速度加快,計劃才漸漸地實現,終於能夠返鄉,這整整四十年的歸鄉路就要完成,荷花姑媽興奮的睡不著覺,苦於不識字,又不知道住址,情感都無處訴,難怪她看到阿嬤會一直緊握著手不放。 荷花姑媽從南洋帶來一些中藥材及一樣很特別的東西,要送給祖母,就是壽衣的布料,祖母當年已七十歲,看了熱淚盈眶,對她的真情餽贈十分感動。荷花姑媽說她要親手縫製送給阿嬤,我記得那些布料有綢的、緞的,有白、紅、藍、咖啡、黑等色,摸起來涼涼、滑滑的很舒服,還有帶回來的珍珠,要縫製在頭巾及繡花鞋上面。另外還有一大盒各色的奶油夾心餅乾,一包咖啡,咖啡我們不懂得品嚐,至於那盒好吃的餅乾,卻是令人十分垂涎,本來是要給阿嬤當點心,但是卻被我們幾個貪吃鬼,偷偷摸摸的吃掉一大半,有一天姑媽和阿嬤打開一看已所剩無幾,兩人只能相視大笑不已。現在想起來我們當時實在不懂事。 阿嬤要姑媽安心的住下來,年歲大了縫衣服很傷眼,找人代勞就可以,母親在這段時間,非常體貼的招呼她。母親怕她冷還特地買一件厚外套及衛生衣等保暖的衣服給她穿,讓她在金門過冬特別溫暖,時常問她喜歡吃什麼,深怕招待不週。記得有一天母親做了一道麻油雞,用小火爐燒木炭,上面置上瓦片,瓦片上舖一層粗鹽再放上陶罐,慢慢的燉熟,香氣四溢,荷花姑媽吃了讚不絕口,她說在新加坡一年四季天氣都很熱,從來不曾吃過這種美味。阿嬤更是噓寒問暖,整日形影不離,陪她走遍金門的大小廟宇,為她祈福,讓她在金門再次感受到溫情的甜蜜。 荷花姑媽在我家由寒冬住到盛夏,大約有六個多月,因護照的關係,必須返回僑居地,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金門,我們一家人都對荷花姑媽的重情重義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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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往》海怪到處爬
半夜時分,當大地一片寂靜時,你曾聽過鱟的走路聲嗎?父母下海抓魚,由於是用漁網圍堵,待退潮後,去捕捉不知逃生的網中之物,常常逃跑不及的鱟會一對對的被活捉回家。鱟;只因其外形奇特,有如盔甲的外殼護身、色澤呈墨綠近黑色,所以我們又叫牠海怪。牠那看似張揚五爪的凶惡外觀,全身長刺、短刺的分布每個地方,似乎只會嚇走沒見過的,沒膽的,亦或不熟悉牠的人,對於從小就見過牠的我們而言,牠還真是虛有其表的海怪。 金門水產試驗所,近年來舉辦「金門情、鱟情」的活動,有實物,有圖片,供大家欣賞,相信大家對於牠的長相,應不陌生。在海域中,成鱟牠們是成雙成對在一起,由體型較小公鱟在上,體型較大的母鱟在下,背著公鱟的上下相疊地行動。所以,在活捉牠們的手法上,聽以前老爸說過,只要捉住位於下方的母鱟,就可以活捉一對,若只捉住上面的公鱟,則母鱟會逃之么么。 以前夏日時,父親也常利用滿水漲潮時,全身浸於海水,潛入水中捉鱟。常常有所獲,捉時,只須捉住母鱟長約三十公分的三角型硬長尾巴,即可活捉到,捉到時,先將公鱟置放於母鱟上面,再以繩子繞過牠們的腰節處,再迴繞於尾巴上,形成拱形的綁法,沒綁過的人,難以學會。在父親日夜不停捉的結果,有時家中地板上,有一、二十對的鱟遊走其間,不管是空地、桌椅下、廚櫃下、甚至床鋪下、都有牠們的身影,密度很高,一個不小心,你很容易踢著牠,而被牠的護身刺給刺傷流血。 牠們慢速而有節奏的「嘎!嘎!」移走聲,就好像在演奏一曲變調的交響曲,隨時伴著你。尤其,在夜深人靜時,牠好似不知要睡覺休息,「嘎!嘎!」聲的此起彼落的相互輝映,你只能以欣賞一首免費的合奏曲心態來面對,自然而然的陶醉其中,而享得一夜好眠,若碰上心裡有事,睡不著時,牠可就成了噪音製造者,嘎得讓人心煩氣躁,一夜難安。 鱟的身價,從一對三十元,賣到二百五十元,這段歷經了一、二十年的演變,金城海域鱟的數量,也漸漸受到污染而減量。以前小的時候,夏日裡,你往海邊走去,隨處可撿拾到小隻的母鱟。近年來,這現象已不復在,拜污染之賜也。至於何以皆是母鱟幼種,據專家解釋,生態上分配如是,到交配期一到,大陸沿海的公鱟,就會往金門海域移動,以繁衍下一代。 鱟的食用與宰殺,不是人人皆會,牠的價格抬不高,不好賣,就是因為受宰殺麻煩不易而受到限制。小時候,父母在宰殺鱟時,我們多少會在旁邊觀看與幫忙,記憶中,先將鱟腳割下,再將幾片滑水用的扁平狀物(我們稱牠為舌頭)不可食的部分去掉,最後得動用到鐵鎚敲擊刀背,才夠力量將鱟殼割開,再用湯匙將鱟清、鱟卵、鱟肉取出,去掉牠的排泄器官後,所有的物質皆是可以吃的。 煮鱟時,先煮沸一鍋清水,再將前述的全部拿出物倒入沸水中共煮,待沸騰後,鱟的成分會結成硬塊狀,鱟清變成白色蓬鬆狀,鱟卵成黃色顆粒狀,鱟肉成淡乳黃色的肉串,依吃食習慣需要,我們將鱟卵、鱟清用薑絲爆炒,炒時,卵受熱後的爆破聲不斷傳來,有的跳躍出來而打擊到手、臉,或是蓋上鍋蓋後,跳開敲擊到鍋蓋而發出聲響,有夠熱鬧的,它可是愈炒愈香,愈嚼愈有勁。鱟肉可煮清湯,肉鮮味美,吃鱟卵時,那咬嚼勁,瞨噗聲不絕於耳,全家大小皆愛吃,小時雖窮,但海產類的產物,只要是可食的,不管是會躦的、會爬的、會走的、會游的,幾乎皆嚐過,這或許比別人吃得太過量了,記得以前的螃蟹是一籠一籠的抬回家,賣不完的就吃下牠們,猶記得上國三時,冬天遇到寒風吹來,我全身就過敏起疹子,每天升旗典禮未結束,就得先離開躲進教室裡,須過二小時左右,疹子才會自動消退,有自知之明的我,自動斷食螃蟹,從國三後,一直就不曾在食用牠,當然,疹子也自動痊癒了,此皆因過量食用所引起的,凡事過與不及皆不好,當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