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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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番仔樓的故事系列〉停泊的港灣是我不能靠近的傷痕
一棟建於一九三三年的古洋樓,迴廊上烙印有國軍兩棲蛙兵的圖記,成為村落中最特殊的地標,自幼都曾經聽過家族長輩講述關於這棟番仔樓的傳奇故事。 位於金門西南方靠海的古崗村,是個董姓世居五百多年的傳統漁村,那句「船破,拾船釘」的口頭諺語,正應驗著人民不畏命運多舛的性格;環繞四境的花崗石岩層,讓村民素有「石頭皮」的封號。我的外曾祖父董赫是村內傳統建築泥匠師父,在一次的后浦舊渡船頭考察時,從亂石堆中發現到一方殘碑,刻鑿有「董赫包工」等字樣,應是前清光緒七年(西元一八八一年)后浦捐資修建同安渡頭石橋,他曾經負責包工蓋路亭的物證。宣統二年(西元一○年),他又監造后浦陳氏大宗祠的泥工部份。 我的外祖父董天乞繼承其衣,成立縣治後的金門,由於僑匯的接濟,建築番仔樓的風氣方興未艾;二十一歲的他毅然遠赴南洋新加坡,師事西洋樓房營式建造,深受德籍工程師設計觀念所影響,凡事謹慎審思,施工認真,講究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返回家鄉後,他即投入水頭村的番仔樓興建,現在水頭村洋樓群留存的立面泥塑,包羅萬象的題材有西洋的鏡面、徽章、天使等和中國傳統的飛龍、舞鳳及漁家常見的魚、蝦、貝、蟹類,都是他大膽混用中西圖案,表現不同款式的變化構圖,屋主滿意地每月發給四塊大洋工資。同時期大姨媽出生的那一年,他在廚房的水窖上,堆塑著琳瑯滿目的海生動物。詳實的體態,是經過長期觀察入微的刻劃結果,豐腴的身軀如入秋的海蟹、佇立荷塘凝神的白鷺、悠游水草之間的魚群等,含有無限慈愛的關懷表徵。 一九三二年,二十八歲的外祖父接受村人董允料所託,利用七個月的時間,設計興建完成獨棟番仔樓及迴向屋,承建的資金達一千四百塊大洋。由於動工之初,工人常發生事故及外祖母小產,鄉里紛紛傳出興建或監造番仔樓者,將遭不測厄運的訛言,他仍不改初衷的如期完工。屋內的開啟閘門、木料、洋灰等建材都是從南洋進口。泥塑的立面,胎體用棉尾灰堆實,外觀用紙筋灰裝修成型。刻意捏塑出屋主姓名的閩南話拼音洋文,輔以南洋風情的大象、椰子等圖款,完全結合主人南洋經商致富的出身背景。一九三七年十月,日軍佔領金門,有日籍建築師參觀該棟洋樓後,曾挑明要與外祖父較量修築洋樓的功力,他自忖輸贏都會難逃羞辱一途,索性就隱藏實情,潛居鄉間過著半耕半漁的清苦日子。但在一九四五年,日本人還沒戰敗撤退以前,他竟因仗義排解村民的糾紛,不幸被人誤殺身亡,出事的地點就在自己親自督造的番仔樓前面。遺留下的三男三女,大舅次年從軍,遠調東北征戰後音訊中斷,三舅被賣與水頭村人,二舅獨守家園,冒著連年戰火的危險,謀得軍郵的職差;年僅五歲的家母從此過著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艱苦歲月。一九五八年金門遭砲擊,外祖母把家母許配給即將遷台避亂的家父,當初唯一的認同,就是家父從十七歲起就隨著惠安籍泥匠師父,學得傳統建築的技藝。 隨著兩岸關係的和緩,大舅終於用「前台籍國軍老兵」的名義,回到睽違半個世紀之久的原鄉。返鄉的十年期間,他都住在這棟番仔樓的對面,四年前的一次往返大陸途中,他在福建沙縣的家中逝世,再也回不到有番仔樓的故鄉。 超過八十年的滄桑歲月,我們這個家族都與番仔樓有著深厚的情感,而且心中另外還存有著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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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花開
連日細雨綿綿,走進開瑄國小的校園中,只見百花怒放,平添了幾分春色。開瑄國小種植的杜鵑花種類有:「平戶杜鵑、金毛杜鵑、皋月杜鵑、爬地杜鵑、烏來杜鵑、久留米杜鵑:::等等」。其中平戶杜鵑種植得最多,杜鵑花群迎風招展,爭妍鬥麗。校園裡滿園杜鵑花香,都要感謝劉校長海心先生,在校長的領導及工友伯伯辛勤的工作之下,才使整座校園充滿了花香,變得這般美麗,宛如一座花城。 在清靜優雅的池塘邊,坐觀落花流水,別有一番風情。在花圃與小草之間,靜觀那數不盡搖曳生姿、萬紫千紅的花朵,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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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剎那間,林所長喝得滿臉通紅,邁著八字腳走近上校,沒戴軍帽施了一個舉手禮:歡迎,歡迎,請各位長官喝一杯,嚐嚐俺作的辣子雞丁……組長問他:你們為什麼加菜?今天不是國慶節日,你們請那麼多女眷作什麼!我還以為打了勝仗哩。 不錯,不錯,是打了勝仗。洪嬿當選村長,俺們舉行慶功宴。林順笑哈哈地說。 洪嬿是誰? 秦鵬的老婆。她是這島上頂拔尖的青年婦女,前面挖掘的水井,都是她幫忙弄的。報告長官,秦鵬是軍中作家,您也許知道…… 我不認得坐家、站家;只認得軍紀……組長嚴肅地說:「林中校,請你帶著那個姓秦的坐家,跟我到馬祖一趟,我的快艇停泊在碼頭。」 調查小組一行五人,走了。 不久,林順中校、秦鵬士官跑步追向碼頭。 平漢線餐廳的病員、醫官、看護以及村民代表,依舊熱烈地喝酒、吃菜、划拳和談話,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後來不見林所長回桌吃飯,才傳出他去馬祖防衛部開會的消息。 放眼海面風平浪靜,但島上駐軍卻暗潮洶湧。一週後,新發佈的團長到職,各基層部隊又緊張忙碌起來。林順中校雖然記過一次,但不到一月,卻又記功一次,他依舊把全付精力投入生產建設中。 洪嬿接任村長,她積極地推展海底養殖,依照福建沿海傳統的投石法,養殖海帶。這種褐色扁平的海帶,最長的可達七米,基部有固著器樹狀分枝,用以附著海底岩石,它不僅可以食用,而且是工業原料,頗有經濟效益。林所長接受洪村長的建議,便在沿海附近水淺海域養殖海帶,所內會潛水的都參加了這項工作。 有了過去的經驗,林順做任何事情,皆採取保密措施,免得遭人妒忌、攻擊。他最怕記者,只要看見揹照相機的人登陸,他便退避三舍。杜源問他怕什麼?他說這種人碰不得,像鴉片菸館的菸槍,只要吸上癮就會傾家蕩產。 杜源很討厭聽這些話,他在徐蚌會戰時便是衛生連的排長,林順是他的老連長,杜源背後叫他「李耳王」,因為他實在頑強固執,凡是部屬有嫖妓的行為,他不問青紅皂白,嚴辦不誤,輕者記過,重則禁閉。偏是杜源是衛生連的西門慶,他平生兩大嗜好,一是看書,二是女人。他從不談戀愛,認為浪費時間,而且麻煩;他是妓院的常客,可是妓女都不歡迎他,對他敬鬼神而遠之,只要杜源在妓院出現,妓女們奔走相告:「小心!一桿兒亮來了!」於是,許多妓女紛紛躲避隱藏起來。 杜源年輕時體質強壯,尚未染上肺病。某晚,他走進一家妓院,召妓陪宿,他像一個撞球國手,一桿在手,竟然從晚間打到天亮,氣得妓女呼天搶地、鬼哭狼嚎,他的綽號「一桿兒亮」即由此而來。 你不怕得病?這是許多人向他提出的警告。 杜源的答覆頗有哲學意味:一個戰士南征北戰,在槍林彈雨中奮鬥,他不見得能夠負傷;因為人有眼睛,子彈卻沒眼睛,所謂壯志未酬身先逝,那只是詩人勇士的憾事;何況萬一染病,也可以治療,這有啥怕呢? 杜源並不是縱慾主義者,住在白犬列島,他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他有肺病、心臟血管疾病、還有糖尿病,他無怨無悔,幹了將近十年少尉,上級彷彿忘記了杜源這個人,儘管林所長疼惜他,但是卻從未想到他的前途問題。做了文書官,我在人評會上列席,向與會人員提出杜源的年資問題。 咱們撤退到台灣,受委屈的人太多了。胡宗南這位鼎鼎大名的將軍,如今還不是在澎湖防衛部當個司令官?林順所長說出結論性的話,其他人只有啞口無言了。 依照杜源停年狀況,他可以提出依額退伍的要求,那將是林所長的終身憾事。為了杜源的前途,我得仗義執言,不能沉默下去。會議陷入膠著狀態。林所長分析了杜源做事能力、教育水準,以及他的興趣和志願,讓與會人員聽得如夢初醒。林所長真像一個講授解剖學的大夫,他對詩人杜源太瞭解了,我聽了為之動容。終於做了總結:等杜源病況獲得穩定,准予依額退伍。 四 在酷熱的季節裡,我們從井中汲水、澆菜,陽光曬得頭疼,但內心卻是愉快的。杜源談起那場慘烈的徐蚌會戰,津津有味,彷彿他從戰爭中認識了生命的價值意義。他說:可惜我不是小說家,若是托爾斯泰、雷馬克參與那場戰役,他們一定寫出一部感人的偉大作品。 杜源從徐蚌會戰突圍出來,內心便萌生出反戰思想。他不敢說,也不能說,老九團撤退到白犬列島,他也認清「退此一步,便無死所」的意義。從此他的思想和人格便形成分裂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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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
生命究竟是怎樣的呢?一位詩人形容它如同一粒微塵,自清晨的窗口飛進來,從黃昏的窗口飛出去,它飄過時空,卻不留一絲痕跡。又有一位詩人形容它是離弦的箭鏃,一面征服,一面失落。童年時,曾聽爺爺講過一個故事,記憶異常深刻,說北方有一種黑熊,常愛到淺沼中捉魚,每捉到一條,就把牠壓在屁股下面,繼續去捉第二條,這樣自晨到暮,牠所捉著的魚,全都溜走了,祗有手裡握著的一條才是牠的,我們像黑熊一樣的捕捉生命中日子,多少個希望裡的明天,轉眼便化為消逝的昨日,無怪乎李白在詩裡發出「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感嘆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個人會不自覺的被編排到社會的網絡裡去,案頭的記事簿不但分割出日子,甚至連時辰都劃分得清清楚楚,幾點鐘,你要服裝整齊的去參加某項頂重要但卻極端無聊的會議;幾點鐘,你要掛上同情和悲戚的臉譜參與一位逝者唁悼;也許在下一個時刻,你換裝參加一場喜宴,滿面漾著春風。說這樣零售生命是怎樣的荒唐麼?彷彿並不是特殊的理由,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我們馴服慣了,隨遇而安已成為很輕鬆的藉口,日子太繁瑣太匆忙了,社會性的人際事務是一條鼻繩,它把我們成群的牽入迷失之境。 不知為什麼使我對一星半點純屬自己的生命時間格外珍惜起來,我常忍著困倦,坐對著一盞寒燈,把窗外的風聲繫在搖曳的簷鈴上,把淋淋的雨聲夾放在古舊的書頁裡,懷著一心虔誠,紀念著一個過逝的夜晚,我便聽見連風雨也掩不住的,時間無情的呼嘯。你也許會覺得這樣守著夜實在有些荒唐,因為這祗是一個平常得倦於記憶的日子,但我寧願用自己的思維去裝飾任何一個極平常的日子,即使勉強的記憶它,也比空白要充實些,除此,我已別無選擇了! 生命當真是眾多繁褥的世俗行為的連鎖麼?且不必用行尸走肉那樣嚴重的字眼去驚嚇自己疲倦的靈魂了,照本宣科的言語,若干浮泛概念的釋放,重複的禮貌性的套語,究竟能為生命帶來些什麼?我們是否已淪為走馬燈上呈現的活動圖景? 經常在若干公共場合裡,聽到諸如此類的寒暄: ——近況如何?老樣子,乏善可陳! ——別來還好麼?依然故我,祗是白髮增添了幾根! 在混和著慨嘆的笑聲裡,總含有一絲無奈和一份悲涼,生命就是這麼一種潮水,潮來是青春的澎湃,潮去是破滅的沙沙!為世俗的牽絆而活和為打發日子而活,同樣是值得自憐的愚蠢罷?我們能否從繭殼般的意識中掙脫出來,使靈性展翅飛翔呢?一朵花的宇宙,一粒沙的世界,彷彿祗是幼兒們所能感受的了,我們早用理性為籬,把生命圈囿其中,觀而不照的麻痺在一些現實事務或消閒逸樂裡,群性化的生命排列成佈滿漂石的河床。 硬說石頭會生長,怕是新的成人童話了。 在亂離風裡長大,也曾吞飲過太多新鮮的事物,生命像海綿般的膨脹起來,騰湧出無數夢幻的浮泡,烘托出人的理想;它使人感覺到,人不論生存在何種環境裡,他的生活汲取力愈強,感受力愈強,生活層面也必愈加深透寬廣,生命也必愈形展放,而這種情形並不一定和生理年齡有關,它取決於一個人的人生態度。有些人雖然年紀老了,身體殘了,但他們的心仍然年輕,沒有自憐自哀,怨天尤人的眼淚鼻涕;有些人雖然年輕,卻被沉沉暮氣包裹,顯得萎頓僵凝,正如,自以為聰明反成為愚拙。 倒是自承愚拙的人,還能準備一份容物的虛懷去充實自己,執持那麼一點兒初願,冀使生命在默默中完成,無論是一陣火花,一絲痕跡,總會引以為慰的罷?日子梭織著,人人都曾意想將生命織成一匹錦緞,但從經歷裡品嚐自己的創建,得多少不輟的辛勤? 有些更透達的人不計較這些,他們恆常散步在精神的原野上,藉由一顆美的心靈,帶來一種真的感受,善的感動,美的感覺,在一剎間掌握永恆,讀唐在唐,讀漢在漢的人,能為繼起生靈設想,以關愛貫穿千古的人,固然使人企慕景仰,詩人寫成一首詩,畫家繪成一幅畫,何嘗不是一種完成?而那種使人仰望的境界,彷彿是很難企及的,正像夏夜皎皎的星群,看來近得像貼在人的眼眉上,實際卻相距若干光年。我們無法脫出自設的泥淖。它使人變成揹負甲殼的蝸牛。如果人世間真有一面神奇的鏡子,能映照出人的精神容貌來,那將會顯出無數扭歪的丑角型的臉譜,並且從笑裡擠出痛楚和悲哀來罷? 無論如何,醒著、活著總是好的,它將提醒人究竟生活在怎樣一個境況當中?你是繼續沉迷呢?抑或是拔脫而起呢!你能倚仗青春麼?快樂得如閃電的日子是鋒利的雕刀,日夜鍥刻著你的面顏,正像李白之言,不能掌握眼前流逝光陰的人,還侈談什麼求取永恆?不能珍惜生命所擁有的人,思想,靈魂受禁錮,冀求如何走出陰霾。 我在寒冷的夜晚獨坐著,冷靜而平和的舒展思維,細數記憶的顆粒,感覺無比豐盈,這才體悟到性靈生活必須使心靈保有一份孤獨和閒靜。白晝的熱鬧和忙碌已經夠擾人了,看電視和築方城之類的消遣,祗是另一種鬆散麻痺的形式,同樣是浪擲時光罷了! 我崇拜生命,因為生命由己主宰,每當一個逆境降世,生命就是唯一的砥柱。當那灰色罩滿了青天,那是將無光采,那兒進入黑暗形成了行屍走肉的交易場,生命!就成了堅韌的武器;一條犬,一隻貓用生命奔出樊籠,這就是生命的可貴,這亦是生命的意義! 幼時讀曾子:「吾日三省吾身」句,似懂非懂,近時微能領悟,又忙碌到難得靜心體察的程度,驀然回首,飄浮如浪的半生已悠悠而去了,這時才覺得幽與閒是好的,要比懵懂忙碌終日營營強得多,人如果不時時作精神的反顧,祗是麻麻木木的穿透一串串的日子,生活豈不是成了浮泡夢影般的假象?也許老之將至並不算怎樣,失去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悲哀! 世宇悠悠,你在何處呢?是乏善可陳?抑或依然故我?你曾否在夜深時諦聽時間呼嘯的聲音,像一陣緊似一陣的風濤?那就摘下這個平常的日子,像摘下一片殘葉,夾在書頁裡紀念著罷!至少在這一刻,我們是清醒著並且珍惜著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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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民一家親
近年每有返金,走在街頭巷尾,或是鄉村郊外,總是感覺人煙銳減,冷冷清清,好像少了什麼似的?仔細一想,少了穿著軍裝的阿兵哥,少了穿梭馬路的軍用車。回憶兒時,只要走出戶外,不論是街道上、鄉村裡,或是公車上、戲院內,一眼望去,觸目所及,幾乎清一色的都是軍人,老百姓只是點綴其中而已,而今想要看個軍人,都得等上老半天。今昔相比,簡直就像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當年的金門,真的是一個標準的戰地,軍人可說是生活中的主體,軍車則是主要的交通工具,然而在軍民的互動上就像一家人,密不可分,不如讓我們走入時光隧道,一起來回顧。 自幼住在浦邊駐滿了軍隊,隔壁的兩間大厝,附近的幾棟洋樓,只要是空屋,都駐紮著軍隊,還有部分與民同屋,嬸婆的客廳就住了一個排,伯公的側室也住了一個班,我家的門口埕是○○連的集合場,何家的門口埕則是成功隊的體能訓練場,每天一睜開眼,就看見他們在出操,答數聲口令聲,此起彼落;唱軍歌,已是耳熟能詳——「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反攻回去,把大陸收復把大陸收復。」「打倒俄寇反共產,反共產;消滅朱毛殺漢奸,殺漢奸,……中華民國萬萬歲。」接下來就是呼口號——「服從最高領袖,實行三民主義,………解救大陸同胞,復興中華文化。」我家門前的一道低矮土牆,他們以小貝殼和小石子在上面鑲嵌成國徽、地圖及精神標語,我家的二樓牆壁也寫上「整齊清潔」四個大字,「反共抗俄」「雪恥復國」「軍民合作」更是隨處可見,那時的感覺,不僅是軍民一家,而且整個浦邊村就像是一個大的營區,我們就像是住在軍營裡面。 每到用餐時刻,我家的門口埕隨即成了連上的餐廳,不知是幾人一桌,反正地板就是他們的桌椅,即使是烈日當空,他們也是在太陽底下,一邊揮汗,一邊用餐。吃剩的飯菜,我們視同「寶貝」,或當正餐,或餵雞鴨,皆是不錯的選擇。軍隊裡大鍋飯的飯 (疕)(鍋巴),有時已是焦黑如炭,有些人照樣拿來啃食,或煮鹹稀飯,足見當年民間生活的窮困。 那時何浦國小尚無廚房,家住遠地的老師只好向軍方搭伙,按月計算,一到寒暑假,老師返家,由於父親是校長,寒暑假即由我家接續搭伙,軍中飯菜,口味特殊,鹹辣難免。每逢過年過節,軍中加菜,附近的連長或營長,常會宴請父親,我有時也會隨同前往而成座上賓,早期物資缺乏,難得有此良機飽嚐佳餚,真的是「一頓乎人請,三日伓免落鼎」。 「阿兵哥,錢多多,買糖給阿嫂,阿嫂跳舞無關係,阿婆跳舞發脾氣。」當年常聽一些大人這樣唸著,姑且不談內容何意?阿兵哥的生活與待遇,確實比民間好很多,不止吃的比較好,衣物的品質也較耐用,我讀國中時曾經穿過軍用黑球鞋,高中時穿過軍用黑皮鞋,物美價廉,一雙抵用好幾雙,軍用毛巾不易破,軍用毛毯較暖和,就連軍用的餅乾口糧也是香脆可口,………幾乎軍用的物品都是「上等貨、優質品」。 就讀金城國中時,由於交通不便,只好住校,當年交通車(公共汽車)班次極少,包車(計程車)大概只有兩輛,而且皆是小吉普車改裝的,那時似無乘車人數的限制,公車是用塞的,我常被擠得兩腳懸空,計程車是用疊的,我常被壓得喘不過氣,若是錯過班次或客滿不停,或是為了節省車資,我們會沿路舉手攔軍車,不論是中吉普或是大卡車,有車就攔,只要是同路線,搭一段算一段,只有小吉普不敢攔,因為座位少,而且上面坐的是軍官,小學生規定見到小吉普還要敬禮,真的是「軍愛民,民敬軍,軍民本是一家人,大家團結一條心」。 還記得當年的結婚喜宴,有人就借用(或雇用)軍方大卡車接送客人。當年的校外教學,稱為「遠足」,也就是以雙腳為交通工具,走到風景區,有些人已是疲累不堪,那有體力再玩,故而較為長途的校外教學,只好商洽軍方大卡車,充當今日的遊覽車。 當年我最想看的是戰車,給人的感覺是雄渾壯盛、氣勢萬鈞,每隔幾天,就有一批坦克車從我家後面的馬路隆隆而過,轟然巨響,天搖地動,附近的大人小孩都會急速地跑來觀看,坦克車來去匆匆,不知來自何處?也不知去到何方?這一幕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年的金門人,真是不簡單,一時之間要能適應來自大陸各省的官兵,光是語言的溝通,就已是滿頭的問號,南腔北調,懸殊頗大,那時的金門,就像是全國各地鄉音的大會合。每逢農曆春節,各支部隊都會使出全力、拿出絕活,表演各種民俗活動,記得小時候最愛看他們表演旱船舞、踩高蹺、蚌女、舞龍舞獅,節目應有盡有,精彩絕倫,這些來自全國各省的民俗技藝,同時匯集在金門高中運動場,形同一場中華文化的縮影版。 看勞軍電影是我童年的一項娛樂,那時浦邊的一棟洋樓(何肅闕、何肅坡洋樓,後來改為何浦國小校舍),駐紮成功隊,經常放映電影,就在洋樓牆壁拉起大銀幕,讓村裡的駐軍與百姓一起同樂,印象最深的是「人猿泰山」影片;待我讀國小之後,浦邊的駐軍已逐漸撤離,只好跑到鄰村劉澳觀賞,老牌演員「蔣光超」、「矮仔財」就在那時認識的;再來就是后宅駐軍的勞軍電影,記得「太平洋潛艇戰」戰火猛烈,扣人心弦;「六壯士」智勇雙全,毅力驚人,終能達成艱鉅任務。 除了免費的勞軍電影外,當年金門電影院就有十幾家,有軍營的,也有民營的,幾乎場場爆滿,假日尚要加演,票價低廉,大約二元,電影院內,也幾乎全是阿兵哥,人手一支菸,煙霧瀰漫,應該濃煙密布,當時也不知二手煙的危害,連吸兩小時,即使散場回家,仍是滿身煙味,揮之不去。 當年民間醫療不足,反而是軍醫比較普及,我讀國小時期,我的鼠蹊(腹股溝)部位三不五時就會長出一顆像栗子般的腫塊,不知是否淋巴腺腫大,痛到無法步行,父親便會立即帶我至洋山衛生連找醫官,打了幾針盤尼西林後,便又痊癒了。當年的軍醫院以尚義五三醫院設備最完善,醫療資源優於金門衛生院,一些重病患者皆須轉診至此醫治。 金門的許多建設也都仰賴軍方支援,例如闢公路、建學校、挖水庫、種路樹、助收割、………真是不勝枚舉,就連掃馬路,也是阿兵哥幫忙的。還記得大妹很小的時候,由於年幼好奇,一邊轉動著停放在門口的腳踏車,一邊又把手指按在車鏈上,說遲時,那時快,大妹的手指頭已被絞進大齒輪裡,痛得哇哇大哭,附近的成功隊立即拿了大鉗子,將車鏈剪斷,這才保全了大妹的手指,當年似此軍民互助的事例,經常傳為地方美談。 去年返金,在山外新市裡遇見浦邊鄉親周永春先生,順口問他生意好不好,他說:「以前是四、五個人賣都應付不來,如今是大半天也無人光顧。」的確,以前金門的生意人是「靠兵吃飯」,新市里大概就是這樣發展出來的新興城市。還有許多本是窮鄉僻壤,如陽宅、小徑、下莊、成功、料羅,………也因此發展出條條的街道,除了這些較具規模的市街外,分散在各個村落的撞球室、冰果室、洗衣店,也都如雨後春筍,蓬勃發展、生意興隆。近年來則因軍隊的銳減而榮景不再,先後逐一關門,另謀他途。 記得有副春聯是這樣寫著:「軍樂民樂人人樂,花香酒香處處香」,用在金門戰地,實在恰當,的確,在當年的金門,可說是軍民一家,甚至是軍民一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兩岸的局勢趨於緩和,金門的軍隊也逐漸撤離,對於過去的這一段歷史,值得懷念與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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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若不是種菜,我不會患這種怪病。當初林所長計劃開墾山坡地,種植蔬菜,解決副食品問題,不少老九團的幹部背後議論,認為林順不務正業,團長聽在耳裡,卻無法予以干預制止。孰料種菜的成果,造成轟動,《馬祖日報》派了記者,抵達無名島作了專訪,並且拍攝了菜園豐收的景象。報導中寫著:「林順所長帶領這些病員,以征服大自然的克難精神,使荒島變為綠圃。他們的奮鬥精神,證明今天的國軍弟兄,都是現代愚公,他們是當之無愧的。」 全團同志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但是林順所長卻愁眉苦臉,好似自己闖了禍。他曾悄悄問我:「記者說咱們都是現代愚公,愚公不是傻瓜嘛?這麼來寫,咱療養所豈不給國軍丟臉?」 記者是讚美咱們有一股傻勁兒,不是壞意。 為啥把咱們寫成傻老頭子,這多沒面子? 為了證實愚公的來歷,我跑到圖書室,去翻辭海,費了半天功夫,才把愚公找出來。讓林所長解除憂愁。 古代寓言:愚公因太行、王屋二山阻礙出入,想山剷平。有人笑他,他說:「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事見《列子.湯問》。現在用來比喻做事有頑強的毅力,不怕困難。 林所長反覆看了幾遍,終於破涕為笑。他說他這一輩子作不了愚公,因為無兒無女,只靠自己奮鬥才行。他對於記者為他宣傳感到戒懼不安。人怕有名豬怕肥,他覺得還是默默無聞活得自在。 團長想推薦林順為克難英雄,到台北去接受表揚。林順堅決不幹,他從未到過台北,也沒坐過飛機,他怕飛機從半空掉下來,摔成肉醬。團長拿他沒辦法,通過人事評論會,次年元旦林順晉升中校,這是讓他喜出望外的事。否則他要準備辦退伍了。 正由於林所長待人誠懇厚道,杜源、秦鵬和我三人,把全副精力投入勞動中。杜源為了養雞,他放棄了寫作、讀書,偶而草成一首短詩,字裡行間也散發出芳香的雞蛋湯味兒。秦鵬仍舊搬回津浦線的終站浦口,雖然他的妻兒住在島上,他卻遵照規定,只在例假日才外宿。林所長嘴上不說,心裡有數。 那天所慶,所長邀請漁村代表前來參觀、聚餐。洪嬿也帶了孩子來了。她看過雞棚、菜園,提出兩項建議: 一是掘井,沿著梯田附近,挖掘水井,作為灌溉及沖刷雞棚之用。雖然井水有點鹹味,但它總是對農業有益。 二是沿著津浦、平漢線兩排房簷,裝上塑料水管,只要天上落雨,滴水不會浪費,都注入四周儲置水缸內。 洪嬿的建議,受到林順所長的重視,他立刻下令執行,並且捐出他的薪餉購置各種用具。村長也派了兩位有掘井經驗的漁民,協助指導。 儘管林順流了汗水,在荒島上生產建設,但卻惹起老九團一部分幹部的妒忌與反感,他們對於團長拔擢他晉升中校,感到不滿。軍隊主力單位是戰鬥部隊,而不是管理病員的肺病療養所。林順這種落伍的寓兵於農、兵農合一作風,違背了反共抗俄基本國策。在位於閩江口僅有數十浬的無名島,林順帶著官兵養雞、種菜,這是明顯地散佈失敗主義思想,如果不提出批評,怎能讓戍守前線的同袍口服心服?於是,有人寫出檢舉函件,直接寄呈台北國防部,不久,台北組成調查小組,搭乘快艇從馬祖南竿碼頭抵達無名島。 調查小組剛進平漢線營房,便聽見裡面鬧哄哄的,划拳聲震耳,咱倆好呀,四季發財,八匹馬啊,三星照你……偶而還傳出婦女的笑聲。組長是一位上校,眉毛一聳,轉頭對身後隨員說:「這是搞什麼名堂?把林順中校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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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聲國際、心繫故園的金門僑領
———專訪僑領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 ●緣起 「我只是一位平凡的商人,本就不曾想過要撰《回憶錄》立說,更不敢奢望日後能藏諸名山,只想藏在自家,傳諸子孫,讓兒孫後輩能藉由此回憶錄,去體會當年的我是如何挨過半個世紀的滄桑歲月,進而提供他們日後創業方面的借鏡。」這是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在《楊忠禮回憶錄‧自序》中的一段開場白。2006年7月17日的午後,筆者隨同「馬來西亞華僑口述歷史參訪團」幾位成員,在僑委會吳憶苓秘書的協調下,於馬來西亞首府吉隆坡的楊忠禮辦公大樓第十二樓專訪楊忠禮博士。 專訪的成員除開僑委會的吳憶苓秘書外,尚有縣府董群廉秘書、拍攝專輯的唐振瑜導演、謝姓攝影師、助理吳小姐與筆者。專訪結束後,承蒙楊忠禮博士饋贈中、英文版《楊忠禮回憶錄》及《楊忠禮集團》等多本巨著,又蒙楊博士親自在大樓十一樓以精美的糕點招待,彼此閒話家常。楊博士親切而又溫文儒雅的長者風範,讓同行的每一位成員都倍覺溫馨,且獲益良多。為了忠實記錄這一段專訪的經過,筆者特別在參訪團回返金門之後,利用三天的時間,詳詳細細拜讀了楊忠禮博士的回憶錄後,並搭配訪談的錄音帶,以楊忠禮博士做第一人稱的自述方式,忠實呈現專訪成果,以饗讀者。 ●楊忠禮博士的真情告白 人們常說:「一位成功的企業家,背後一定有一位偉大的賢內助」。不錯,我的老伴陳開蓉女士就是那位「偉大的賢內助」。她是我事業上的好幫手,也是一位資深的教育工作者,更是家庭教育的「全職導師」。專攻教育心理學和兒童心理學的老伴,可是孩子們最稱職的啟蒙老師。孩子們能學業有成,且都以優異的成績留學英國,學成歸國後也都能回到自家的公司一展長才,這一切都得歸功於我這位默默為家庭付出的偉大另一半。 先父楊清廉(1902-1968),誕生於福建省金門縣金寧鄉湖美東堡鄉。當年的故鄉地瘠民貧,在「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的無奈聲中,他老人家為了追求理想,毅然決然於1920年隻身搭乘輪船,取道廈門、新加坡,輾轉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馬來半島,然後專程前來「吧生坡」投奔外祖母的堂兄,勉強能於茫茫人海的窘況下,覓得暫時的棲身之所。所幸父親在金門期間曾念過幾年私塾,而且寫得一手好字,因而得以在這位親戚經營販售木板及建材的「枋廊」中擔任書記的工作,從此漂泊不定的生涯,終於安定了下來。 三年之後,父親決定自行創業。為了避免出現自家人相互競爭的尷尬景況,父親於是遠走到「瓜拉雪蘭莪」(簡稱瓜雪)肇建屬於自己事業王國的灘頭堡。當時的「瓜雪」由於有外商的大量投資,乃至錫礦的開展,活絡的經濟使它快速成為知名的貿易重鎮,復加先父高瞻遠矚的卓越經商智能,以及肯幹實幹的精神,終於排除創業維艱萬難,在這個陌生的馬來半島國度打下一片屬於自己的新天地。 1924年父親與母親黃金切女士在「吧生坡」結婚,而我也在這個地方誕生,所以我是在僑鄉誕生的二代鄉僑,但我個人對故鄉金門的愛卻不亞於任何人,因為那是我們大家的故鄉,再加上我個人受中文教育的薰陶,飲水思源之餘,更熱愛故鄉,更熱愛金門。 三歲那年,我們舉家遷往「瓜雪」定居,父親在「瓜雪」經營的事業從木板建材,擴大到建築承包、運輸業都頗具規模。「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為了幫父親分憂解勞,當時年僅十三、四歲的我,毫不猶豫投入陌生的職場。初試啼聲的我,由於能掌握到生意的竅門,所以很快便能得心應手,不論是接送貨、收賬等大小幹活,都難不倒我。尤其是那段三年八個月日據時期的艱苦歲月,更有令人不堪回首的浩嘆,卻也讓少不更事的我更茁壯、更成長。曾因遭逢戰亂而一度失學的我,從此更加珍惜每一個可資學習的機會,也奠下自己事業良好的基礎。 日軍竊據馬來西亞那段期間,物質的缺乏導致民不聊生。先父經營的公司原本有十幾輛的卡車,都因戰時軍需而被英軍徵用。所幸其中有一部因事先藏匿在森林中而倖免被徵用,也就因有這部全市唯一的卡車,使得我們家的事業得以在淪陷區中持續營運,偶爾也幫日軍運送軍事物質,而擁有暢行無阻的通行證。雖然這部卡車現已在歲月推移中功成身退,並已揮別昔日顯赫的丰采,但時至今日,我仍牢記在心,因為它曾陪著我一起成長。 就讀興華中學期間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我的太太陳開蓉女士。秀外慧中的開蓉從小就是一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在我熱烈追求下,開蓉終於答應我的求婚,並於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七日締結連理。婚後,開蓉一方面仍留在教育界繼續作育英才,一方面又要相夫教子,箇中的辛苦,豈是外人所能體會於萬一?但是我們還是苦熬過來。開蓉為這個家庭的付出,一直都讓我感念在心。 「蜆山石礦」的開採,是我事業王國的開端。緊接著填土築路工程、金利電鋸板廠,也在我的心血灌溉下次第應運而生。皇天不負苦心人,「楊忠禮建築公司」終於在一九五五年註冊成立。目前整個事業都已交給孩子們去經營,我們夫婦共育有五男二女,他(她)們都很乖巧懂事,而且都以優異的成績留學英國凱歸,每一個孩子在事業上都可獨當一面,因此我可全然放心地將事業移交給他們。孩子們現今皆能學業有成,這要歸功於老伴全心的投入:不但當孩子們的啟蒙老師,而且親自為他們編寫教材,也就因為有這份執著和堅持,所以孩子、孫子們人人受惠,這是我引以自豪的地方,也是我該向老伴表達深摯謝忱的所在。 事業能蒸蒸日上、版圖能日益擴張的不二法門就是以「誠、信」待人,以「忍」字自我期勉。創業的過程中,雖然也曾經歷過許多波折,但我都能以處之泰然的心情去迎接一切橫逆與挑戰,最後都因長期積累的卓著信譽,而化解了所有的危機。從不斷提昇建築技術與研發創新過程之中,持續超越自我,也在愈挫愈奮中,不停地將自己的事業王國推向嶄新里程碑。一九八○年自建的「楊忠禮辦公大樓」落成,隨著孩子們陸續學成歸國後,事業經營的觸角也隨之更廣闊。混凝土業、水泥業、旅遊酒店業、發電廠、房地產、水供公司………等多角化經營,從大馬逐步走向國際,進而讓自己公司的股票在日本東京上市。一九八八年,英國蘇格蘭愛丁堡「赫烈瓦特大學」頒發給我榮譽博士學位的頭銜,它不但肯定了我在事業上的成就,也彌補了早年失學的遺憾。未來我們公司還會秉持此一「誠、信」的經營理念,繼續將公司朝向國際化、現代化去發展。 「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是我企業經營的座右銘。尤其我個人經歷戰亂失學的無奈,雖然戰後我又再度回到學校唸書,但未能上大學一直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再加上長年旅居海外,所以感觸特別深重。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去回饋社會,去照顧我們的僑親,去關心我們的故鄉。就僑居地而言,為了延續華文教育,我們出錢出力辦僑校、聘師資,為的就是要讓我們僑居地的莘莘學子能對自己祖國文化有進一步的認識。為了聯絡鄉誼,我們建蓋頗具規模的「吧生金門會館」,由於組織的健全,以及擔任義工的鄉親無私的付出,讓僑居在海外的鄉親特感欣慰。 上回捐資新台幣貳仟萬元給「金門技術學院」起蓋的大樓落成後,我一定會專程趕回去剪綵。未來我們更期盼金門技術學院能早日升格為「金門大學」,我個人和黃祖耀等海外企業家,每人將會再捐貳仟萬新台幣,讓「金門大學」能早日躍升,成為舉世聞名的一流大學。至於今日金門技術學院,乃至金門高中、金門高職等校圖書設備的充實,我也都會持續提供資金的挹注。 故鄉金門的進步繁榮,是我門旅居海外的鄉僑最引頸企盼的願景。值此「小三通」越來越頻繁之際,金門應當把握這歷史性的時刻,從基礎性的建設去作好規畫,讓觀光事業得以生根發展。而要讓觀光事業得以落實,籌建五星級或四星級的觀光飯店,乃至國際會議廳均屬當務之急。如果縣府能提供建地,各種相關條件也能配合時,我們海外的企業界不排除返回金門投資。目前金酒公司的產品已馳名國際,它是金門最重要之經濟命脈,今後如能在質、量上確實作好品管要求,深信未來的發展必定不可限量。此外,宗族的凝聚力,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金門的鄉親如能善用此一優勢,從金門本地做起,由點到線到面,日後甚至可循此召開大型國際會議,讓全世界的人知曉:這一個彈丸之地的金門,可是人才濟濟的僑鄉。 我雖然是在馬來西亞誕生的第二代華僑,但我對故鄉金門的愛卻是真摯的。當年先父隻身赤手空拳來此打拚,如今我們事業有成,總想能為故鄉金門略盡棉薄之力,像今(2006)年十二月即將在馬來西亞召開的「世界金門日」,就是在此動機下所提出的構想。為了讓新生代的鄉僑能對故鄉有進一步的認識,我們會盡其所能多帶我們的子女回鄉省親,也期盼故鄉與僑居地的互動能更頻繁,更流暢,最後藉此訪談,重申我祝願金門的未來更璀璨美好的衷心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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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二題
末日‧愛 北極光在南極閃耀 鐵達尼正在雲海天邊漂泊~發出求救訊號 企鵝心慌在茫茫亞馬遜裡迷失了方向~不停奔跑 地心岩漿填平了馬里亞納衝破富士山~在下一秒 我的世界為了妳顛倒 在見到妳那一秒 已進入末日警告 強震過後接著又來大海嘯 暴風雨瘋狂了我早已不能思考 就算是極刑審判 熾天使願意為妳墜入惡魔道 只求多愛妳一秒 奧西裡斯的淚 一百多張模糊的照片 連記憶也隨著黑了一片 氾濫尼羅河 是奧西裡斯的淚 衝刷著我的臉 捲起思念一遍一遍 悲傷是否能洗淨灰灰的天 晃神的雙眼 抬頭卻沒有焦點 一個人孤獨的夜 夢裡你來來回回 彷彿回到從前 醒來後 真正關心我的人又有誰 耳邊音樂 每首都像在奏離別 另一頭的你聽見 會不會掉淚 肉做的心卻像鋼鐵 恨我學不會 才會抵擋不住 一波波苦澀的浪 拍打我的心弦 恨我學不會 才會抵擋不住 一顆顆流星 消逝我眼前~又再落空 恨我學不會 才會抵擋不住 一針針痛徹心扉 剌進胸前~痛誰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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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我聽了有些心酸難受,卻裝作沒聽見所長的話。 村長,俺這一輩子光棍打到底啦。等哪天兩腳一蹬,麻煩鄉親把俺骨灰灑到海裡餵魚,拜託,喝酒! 端陽節過去,雞棚已搭建完成。開懇山坡梯田,同時進行。青菜、茄子、蕃茄、豆角、小蔥長得快,從此伙房的副食品不虞匱乏,後來養了一群來亨雞,連雞肉、雞蛋也用不著買了。 正值作戰組催我回去的時刻,我忽然得了一場怪病,發冷、發熱,腳踝紅腫疼痛,痛得難以下床。療養所的三個醫官為我診斷,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有的說丹毒,有的說流火,有的說火癉,王清風恰巧送病員到所,他看了一下我的病情,果斷地說:「于光患了蜂窩組織炎,趕快使用抗生素使他退燒、解熱,腳踝敷上硼酸水濕布,等軟化之後,再設法排膿。不用一個禮拜,他就可以回團部上班了。」 其實每個醫官都未診斷錯誤,只是名稱不同而已。這是由於細菌進入腳踝潰爛處,造成體溫升高,醫官為我注射了消炎退燒針,恢復正常體溫後,再治療患處,使紅腫消失,不久即康復下床活動了。 在我患病期間,林所長對我關懷備至,他願意留我在療養所服務,親自渡海到團部洽商,把我調到所內佔軍委三階文書官,團人事部門起初不同意,林順所長理直氣壯去見團長,團長沒法拒絕,便批准了這件人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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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位街頭人物談起
清晨,當鳥兒鳴叫時,我便出門買早餐了,這是每天必做的事情,就連閉著眼睛走,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但自從升上三年級後,在我每天經過的那條路上,出現了一位從未看過的中年人,是個穿著一身破舊、戴著土黃色帽子,又拿著一把掃把的人,沒錯!那是一位清道夫。 原本對清道夫沒什麼印象的我,在這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他的存在,雖然他總是默默的打掃街道、總是比一般人更難引人注目,但在後來的觀察,我發現他其實比一般人更努力的在為這個世界付出,也擁有更多內在的光輝,即使別人沒注意,但在他流了滿身大汗時,他又進一步的為自己增添光采,我常在想:「如果沒有清道夫,那我們的街頭又會變得怎樣呢?」,答案其實很清楚了,那就是會使環境髒亂,清道夫之所以引起我注意,是因為很少有人會拋下自己的美夢,而去做一件累人的工作,也許每個人都有表面的光采,但內在的光彩呢?是比表面來得充實吧! 我認同清道夫,也該為自己檢討,自己不但沒為別人付出,有時還會惡意製造髒亂,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或許我不能每天起來為街道清掃,但在看到垃圾時,我也可以消除髒亂的一部份,一步步為我們共有的家做個清理,這不是我們每個人應該做的嗎? 其實在這世界上也有更多人為我們付出,只是他們默默的流下汗水,默默的努力著;換個角度想,我們也可以默默的幫助別人,為自己增添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