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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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清麗指著旁邊的丈夫:「他家現在的情形怎樣,也想向你打聽一下。」 不待清吉的妹妹說完,淑女早已是呆呆的愣在那,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許久之後淑女阿婆才開口:「這些我都知道,只是這一時我不知要從哪裡說起。」清麗馬上說:「是好是壞你儘管說,不要緊的。」 「你問的這兩件事我做一件事來說吧,唉!我是想世間事那有這麼巧的。」淑女未說前就先嘆了一口氣。 「三十八年打古寧頭時,清吉被抓去開船,一些不識這條水路的人,開的船被風吹往古寧頭那邊去,清吉水路熟,船開到后沙海邊登陸後,他丟下船連夜沿著海砂墘(海岸沙灘)從後砂跑到西園來叫我的門,我把他藏在家附近的一個水井裡,每天用打水桶吊東西下井給他吃。」 「藏了一個多月後,有一天世炳的叔叔來找我,說世炳到內地置辦結婚用的東西,因為兩邊交通中斷回不去了,家裡的童養媳吵著要出嫁,世炳的媽媽沒辦法,就來請我幫忙促成清吉和世炳那位童養媳的婚事,就這樣,讓清吉抵用了黃世炳的戶口,才得以安身下來,成了端嬸的兒子,婚後也生了一個女兒。」 「這樣太好了,這女兒在哪?今年多大了?」三個人靜靜的聽著老人家說故事一樣的談話。 「今年應該有三十歲了吧,我也不知道現在住在哪裡。」淑女阿婆接著說:「後來到了九三砲戰那年,金門到處在檢舉匪諜,很多人被抓去,有的甚至被槍斃死了。那次清吉利用夜晚的時間下海準備偷渡回來,不幸回不來而被抓去,他那個幫共軍開船打古寧頭的身份被發現了,加上他盜用黃世炳身份、掩飾藏匿的罪名,終於使他逃不過這被槍斃的命運。」 淑女最後這一段話,使原本邊聽邊高興的三個人,一下子情緒像跌入谷底一般,再也笑不出來了。 「好在清吉被抓以後,一直都沒有哄出那一段我掩護他躲在水井裡的事,不然我也會被牽涉在內,今天就不可能在這裡了。」 「那清吉兄過世以後,我的家裡怎麼樣了?」這是世炳最關心的事。 「過了幾年,八二三砲戰發生了,我也被砲彈所傷,一個多月以後就遷到台灣去了,一直到今年年初才第一次回金門,所以過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娘,你說在兩邊砲戰的時間你也受過傷嗎?」女兒關切的問。 「是啊!我和你弟弟妹妹躲在鄰居的防空洞裡,一連串的砲彈把防空洞炸毀了,鄰居的長漢叔被活活壓死,我的腳也被壓傷,」淑女阿婆指著左腿上那受過傷的地方:「好多年以後才慢慢的好起來,現在只要一變天,受傷的部位還會痠痛。」 清吉這件事一直擱在心上許多年了,今天當著他妹妹的面向他的家人交待清楚,也讓淑女御下了一樁心事,自己也輕鬆多了,可是心裡面怎麼也想不到,清吉因為回不了家留在金門,頂替了世炳的戶口,和世炳原本要結婚的女人結了婚,而金門的世炳也因回不了金門而留在蓮河,又入贅楊家成了上門女婿,一來一往,是上天早作了這樣的安排?還是時代造就了這段戲劇性的婚配?淑女愈想愈不敢想,愈想愈想不通,這人世間怎會有這種像小孩玩遊戲一樣的事? 過了幾天,村委會的幹部到家裡來拜訪這位遠從台灣「光榮返鄉」的鄉親。「本來早就該來探望並歡迎您老人家光榮返鄉的,因為怕您這一趟一路勞累,所以讓您好好休息幾天,只是先透過洪所長,就是您女婿向您問候,到現在才來拜訪您,請您不要見怪。」 來訪的村委會幹部要請老人家吃飯,老人以「習慣吃素、不便打擾」婉拒了對方的邀請,他們要請老人家到各地去參觀看看,老人家說:「我這趟是瞞著偷偷回來的,還是愈少讓人知道愈好,你們的好意我老人家非常感謝,下次如果還有機會回來,我一定很高興接受你們的招待」。 兩個星期的時間匆匆而過,加上此趟係偷偷成行,不便作太久的停留,在有生之年能夠回來這一趟,心中已經了無遺憾,由於回程訂的機票更改不便,雖有千般不捨,也不得不及早作回程的準備。 臨別的前個晚上,老人家忽然想起了什麼事,當著女兒和女婿的面吩咐女兒說:「秀金啊,我這趟回台灣後,能不能再來還不知道,你這大女兒既然已經有了對象,不久就要嫁人了,至於這小女兒,就先別急著讓他出嫁,如果我還有機會回來,我自有打算。」 母親的話女兒自然會記在心裡,次日在女兒和女婿的護送下,一大早便趕往廈門,搭中午的班機回返新加坡。 他們到廈門機場,完成一切報到、託運行李之後,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母女臨別依依,遲遲不忍分手,這時淑女不知怎麼的,忽然悲從中來,又是老淚縱橫,一時情緒失控而不能自已,這一舉動嚇壞了女兒女婿,也使得周圍的人都圍過來,女兒更是一邊安慰母親一邊陪著掉淚。一陣情緒發作之後,老人家的才慢慢平靜下來說:「我沒事,剛才我是看到了這個機場,讓我想起你爸爸和你叔叔兩個人,就忍不住了。」 女婿也弄不清怎麼回事,就問岳母:「爸爸和叔叔和這個機場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的,那年您岳父在廈門虎頭山被日本人殺害後,第二年春天的一個晚上,你叔叔帶了五個遊擊隊員,從澳頭過海來到廈門機場,準備埋設炸藥炸壞機場,讓廈門到台灣的日本飛機停飛了一段時間。你叔叔當天出發後告訴同行的人說,他要留在廈門陪他哥哥,所以埋好炸藥後他先掩護其他五人安全離開現場,自己留下來引爆炸藥後,由於逃脫不及而在現場舉槍自盡,為國捐軀。」 在場的一些人,先前是對老人家的情緒激動感到好奇而圍了過來,等到再聽到她談起這段感人的往事,有許多人報以熱烈的掌聲,現場也有照相機的閃光燈亮了幾次。 這時有人問:「老婆婆您是那裡人啊?」 老人家似乎聽不見這人的問話,這時女婿在旁代她問答:「我岳母是蓮河人,嫁給我岳父是金門人。」 候機大廳裡這時傳來了「搭乘新加坡航空往香港、新加坡的旅客,現在請由○號登機門開始登機」的廣播,母女也在此結束了這一幕臨別依依與不捨。 十八、開放 當中華航空公司的飛機在桃園國際機場降落的那一瞬間,淑女阿婆才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算一算,離開台灣正好一個月,這一個月來,台灣、新加坡、香港、廈門、蓮河,接著又是廈門、香港、新加坡,現在又回到台灣來了,行色匆匆,像在做夢一樣,好幾次半夜醒來常常會問自己:這些都是真的嗎?真的回到了蓮河家裡了嗎?還是自己在做夢?有時想想,就算是在做夢,那也比想了三十幾年要實在多了。 來接機的是從金門特地趕到台北的女兒和女婿,一來是要看看老母親這趟回到家鄉身體可曾健康如昔,再是女婿也想早點知道自已家鄉親人的一點消息,所以就在岳母回來之前趕到台北。 經過這一個月往返的奔波,全身上下雖然感覺有點疲憊,但精神上卻感覺清爽了許多。與大女兒一家人雖然只有短短兩個禮拜的相聚,但這卻是淑女阿婆後半生當中感覺最幸福的時光。清瘦的臉依然是這麼清瘦,可是戴著眼鏡的雙眼卻顯得更神采奕奕了,難怪回到永和家,兒媳一見面就說:「媽媽比她去大陸之前精神好了很多。」 晚餐時間,淑女阿婆把他此行前往蓮河見到大女兒一家人的情況,向家人作了一次簡單的報告,最後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當年我和你父親結婚時,因為父母只有我這個女兒,所以雙方議定好結婚後我們要『雙頭顧』,就是生的孩子黃、張兩家都要有,沒想到你父親早早過世,我只生了兩個女兒,後來我抱了意祥來繼承黃家的香火,而我娘家那邊卻沒有人繼承。」 「這次我回到蓮河,看了秀金的孩子,大女兒即將出嫁了,小兒子正在讀書,他是洪家的獨生子當然是繼承洪家,唯有這二女兒,我已經跟秀金和他先生說好了,要把她留下來看顧我的娘家,當然就是招女婿進門了,但是招進門要有條件,所以我想趁著現在內地人家的生活條件還不是很好,拿些錢回去建一棟像樣一點的房子,這樣人家才願意進門,你們看看我的這項打算行不行?」 「這棟房子建起來需要多少錢才夠呢?」小女婿順宏問道。 「我問過最近剛在建的鄰居,以目前的價格,大約十萬塊錢就可以建一棟不錯的房子。」 「十萬是內地的錢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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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咖啡飄香的氣息
街上鄰近學校轉角處,不久之前新開了一家咖啡屋,主人特意用綠色植物點綴出咖啡店的風格,不但在室內騰出許多空間佈置綠意盎然的盆栽,而且也在屋外沿著店面遍植蒼翠的植栽,讓整體造型宛如名副其實的都市叢林,所以成為鎮上一個蠻有特色與風格的休閒處所。 有一天我們和友人走進這家精緻而典雅的小店,果然體會了像似在蓊鬱森林裡漫步的氣氛,尤其空氣中飄浮著濃郁與香醇的咖啡味道,更讓人覺得極其愉快而且神清氣爽。 店家女主人親切招待我們入座,她是一位穿著合度而且落落大方的中年婦女,腳步輕盈地穿梭在幾桌賓客當中,依序為大家送上咖啡與蛋糕等小茶點,讓客人在裝潢充滿溫馨氣息的店內品嚐下午茶。 雖然當時是下午時分,可是卻也有好幾桌客人前來消費,所以在這家《室雅何須大》的咖啡店內,並不會覺得人跡罕至而有著冷清清的感覺,而且女主人更在致送糕點空檔的時候,彷彿家人一般輕鬆地和客人閒聊、話家常,那種氣氛像似招待好朋友一般而讓人覺得好棒! 我們從聊天中知道女主人在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喝咖啡,因此在沒有經濟壓力的情況下,並且經過仍然在執業當醫師的先生全力支持,選擇經營一家自己喜愛的咖啡店,除了一圓當年還是學生時候的夢想之外,更可以和咖啡愛好者分享啜飲咖啡的好心情。 由於女主人鍾情於咖啡濃郁與香醇的氣息,甚至並不單是為了營利與賺錢而開店,所以她極其用心於咖啡豆的來源、烘焙、研磨與沖調等諸多細節,而且對於杯盤等容器更是特別重視。 女主人基於這個原因,尤其有些咖啡杯具因為製作過程而導致不安全的情況,例如《釉彩》原料可能不符合飲食規定,那麼絕對不可能在她的店內出現,因為她認為連這些看似平常的器皿,也必須堅持一定的品質與格調,那麼才對得起前來消費的客人。 聽她敘述這些專注於某些事情的內容之後,不禁讓我們想起日前到北海道旅遊時,其中有一個景點就是到達《小樽運河》參觀的行程,在充滿日本江戶時代風味街道上溜達的遊客,大都會走訪一個位於音樂博物館附近的小咖啡店,那是以一個《銀之鐘》為鎮店之寶的咖啡廳喝下午茶。 這個小咖啡店除了以典雅的古鐘聞名於小樽風景區之外,店家還用特別的經營手法來做生意。 所謂特別的生意手法,其實就是推出《喝咖啡送咖啡杯》的活動,簡單的說,消費者在店內點一杯咖啡和小蛋糕,然後坐在浪漫的咖啡廳裡啜飲咖啡,並且欣賞典雅的小樽風情,那麼除了咖啡可以免費續杯之外,其中最有趣的噱頭,就是顧客可以將自己選用的咖啡杯具作為禮物帶走。 所以每一個前往該店消費的客人,都在品嚐咖啡與甜點之餘,還能夠留下一個咖啡杯當作到此一遊的禮物,雖然大家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可是遊客們還是覺得新奇,因為畢竟那是旅遊過程當中的一個小禮物,並且更是難得之經驗而感到一種愉快的《小確幸》呢! 不過在這種地方喝咖啡的顧客族群,也許出自於好玩與感到稀奇的樣子,所以通常不會太在意咖啡的品質與風味了;當然真正喜歡喝咖啡的朋友,其實對於咖啡的鑑賞與品嚐還是蠻講究,在家裡以咖啡招待好友的情況愈來愈多,因此在彼此分享喝咖啡的心得之餘,彷彿也成為一種促膝長談很好的媒介了。 此處所提到咖啡在朋友之間所扮演媒介的功能,除了互相交換咖啡知識與烘焙技術交流之外,當然就是在慢條斯理而調理咖啡的過程當中,像似日本所提倡《茶道》的那種藉由外在儀式,來達到內心世界修持的功力、定力和珍惜《一期一會》之境界,並且因此而更凸顯出主人特別重視和客人一起啜飲咖啡的機緣。 不過或許很多人在喝咖啡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到那麼多,反正就是把咖啡當作另外一種飲料而已,就好像是泡茶招待客人那樣,當然沒有感到有甚麼特別之處。 最近女婿經常帶回他自己烘焙的咖啡豆讓我們品嚐,我們很喜歡在親自使用輕便手動研磨機磨豆子的時候,盡情吸吮咖啡所散發出來濃郁的香氣,然後依照他所教我們的方式沖調,慢慢而不自覺地發現愛上咖啡香,所以每天早上依序磨豆、用濾紙沖調咖啡、配小蛋糕或麵包當作早餐,這樣的過程似乎很自然而且自得其樂,因為能夠在一大早藉邂逅了香醇的咖啡,當然可以讓一整天的心情感到極其歡喜和愉悅。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朋友知道我們喜愛咖啡,因此也會分享來自各地不同口味的咖啡原豆,好比美茹日前從峇里島回國的時候,就特別致送好幾包精緻的咖啡禮盒。 「這是在峇里島咖啡工廠出品的『公豆』咖啡,據說蠻有名的喔!」她提到該品牌咖啡在台灣也有專門進口的代理商,不過大部分都是進口母豆而不是公豆咖啡。 至於甚麼是公豆與母豆之區別呢,蕎毅指出公豆就是外觀為整顆圓形的豆子,也就是有兩片合起來的咖啡豆;而母豆則是單片成長為完整的豆子,所以有別於公豆兩片豆瓣複合體的外型。 當我們和咖啡邂逅的時候,同時也可以欣賞咖啡豆子的外觀,因為如此有趣的形狀,不但凸顯出大自然的奇妙之處,而且更是生活上一件很有趣的事了,親愛的朋友,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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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的季節
乍暖還寒的日子,春天揮著衣袖,留給大地一片駭綠,夏的腳步已近。感恩的季節,趨暖花卉相繼輪番出場,康乃馨是眾所矚目的角色,嫣紅、粉紅、粉紫、潔白,朵朵訴說著為人兒女的迥異心情。 「世上只有一個最好的女人,那便是我的母親」,成吉思汗也這樣認為。可以想像,或許母親人微言輕,她在兒女心中卻比泰山還重;或許沒有驚天動地的偉業,她卻用生命來澆灌了兒女的成長。因此,大人物或小市民,無不感念自己的母親。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母親在我心中,卻是一位不平凡的女性,對她的思念,十年來,日日夜夜,無處可訴,於感恩的日子裡尤其刻骨銘心。 民國初年,社會不安、物資貧乏的年代,母親於此時出生了。她的童年,物質上捉襟見肘,精神上無緣識字,就像天寒地凍的環境裡長出的一棵植物,多舛不順的命運,竟啟發了她努力知足、感恩惜福的人生哲學。 年幼時,我的母親,恪守母職之外,尚須驅山走海、挑水擔柴、養畜飼禽,只要不是偷盜虛榮與墮落,即使如「拔虎舌」等危及生命的差事,為了兒女生存,她都願意接受。唯一願望是孩子們能免於挨餓受凍,不能因環境不好而處處不如人。當她看著孩子身心健康,長得頭殼壯壯,即是最大的安慰;再多的辛苦與汗水,也在孩子的呼喚聲中,泯為歡喜。 當自己初為人母,母親就以書上讀不到的經驗傳承,舉凡家事方針、家人相處、育兒指南等一切待解的難題,母親就像一本會走動的字典,時時任我查詢,總能無惑不解。 每為家事公事奔忙,蠟燭兩頭燒,幾乎焦頭爛額的時候,母親總在背後作我的支柱,當我的依靠。我常抱怨烹煮三餐的辛苦無奈,母親會以憂患相勉:「現在煮飯已經很方便了,飯用電鍋,雙爐瓦斯一邊炒菜,另一邊煮湯」,比起兒時的窘狀,既找不到食材下鍋,又缺燃柴升火,「鼎上鼎下皆無」的年代,我們現在是該惜福的。 環境改善以後,每年端午前夕,母親用她結繭的雙手,在廚房裡忙碌數天後,粽子無論道地口味或創意仿作,總以最多又最好的一串,讓我這個「女兒賊」帶回家,那是一道有錢難買的人間美味,內餡包的是母親恆久不變的關愛。 每一次,聽著雙親描述從未見面的爺爺,尤其臨別的那一幕,大多感覺不痛不癢,當作事不關己的陳年往事,像耳邊風,吹過不留痕跡。直到自己的雙親相繼離去,才驚覺事態嚴重,苦痛劈頭蓋面而來;想念的時刻,每每驅車來回十多公里,默自守在老家空洞的大廳裡,呆望牆上的遺像,任憑情緒潰堤,淚奔如泉湧,卻再也得不到簡短的一句叮嚀。原來母親的諄諄敘說,是在提醒,寸陰如寸金,親子的塵緣短暫,終點不會久遠。失去才知珍貴,「早知道」確是千金難買。 母親戴過的一對鑲玉耳環,是讓我與她親近的唯一憑藉。睹物思人之餘,出席家族聚會的時刻,心中告訴自己,「戴上這對耳環」,這樣的舉止,似乎母親就會借物還魂,來到現場,暗中來見她的家人,是愚昧?或是迷信?一次次地,我把母親的耳環戴在身邊,每一次都想問「母親,您在嗎」,然而在我的夢裡,卻始終沒有等到答案。 上天何其有心,讓母親散發溫暖於人間;又何其無情,冷酷地限制親情的相繫。康乃馨在靜謐中再度盛開了,非關歌功頌德,亦非索酬邀功,它低調卻難掩華麗,沉默卻依然燦爛,它將空氣漬成一樣的味道,那是與母親的永恆超連結。而我的母親,一個歷盡人間辛酸的女子,黑髮時,勞碌致身心交瘁;白髮的時候,病痛來折磨,如今她解脫了,也沉默了,相信她對兒女始終沒有放棄希望,仍以一種訥默的愛,守著她關心的每個人,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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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桂竹筍
每年的三、四月開始,是海岸山脈泰源幽谷裡雨季的開始,果園地面和原先農場分配給場員居住的三合院附近範圍,全都讓雨水給沁得溼答答的,雨季時間蠻長,得穿著雨衣才能工作,挺不方便的,但是偶爾天空放晴時,果園的農路兩旁和三合院前方的竹林,卻是一支支如長針般矗立的釉褐色桂竹筍粉墨登場的季節,妻子和我會在大約下午兩點幽谷的太陽下山後,進入竹林裡割竹筍,這恐怕是老天爺在雨季我們無法工作時額外的恩賜吧! 農場三合院大約是在民國50年代間由第一代的退伍陸戰隊場員所建,迄今已有50多年,總計有10餘個莊,20多年前,筆者經由退伍會安置到農場開墾時,配給了一個莊供兩位場員分住,但事實上,長期來僅有筆者一人居住,還算寬的空間,雖覺寂寞,但落得清閒。 農場大約有600公頃那麼廣,每位場員配得兩公頃,六千多坪的山坡地,開墾起來還真是不容易,所以多年來,筆者耕耘的面積,大約就是一千多坪,其餘空間都教野草和雜樹給占領了,不過這樣開墾過的空間,正好是我們夫妻倆工作量的極限。 農場尚未成立時,海岸山脈幽谷裡,全部都是原住民阿美族的傳統狩獵區,但是完全沒有開發,倒是漢人移居至此後,開始屯墾種果樹、種竹子、蓋房子,幽谷裡到處都可以看見成片成片的竹林,大約就是在那個時代開始種的,筆者剛到農場報到時,農場輔導員還要筆者幫忙詢問是否有人要買竹子,可以想見幽谷裡的竹子有多多了。 三合院前方的桂竹林面積有一千五百多坪,密密麻麻的連陽光都透不進去,進到竹林裡,裡面是既濕又暗,蚊子如影隨形,甚是難過,但是為了想割取桂竹筍,妻子和我只能不斷的揮動柴刀,穿梭在竹林中,好不容易才讓陽光慢慢的灑了進來,第一次進入竹林時,心裡不禁想著這片竹林究竟有多少年都沒有見過陽光了? 我們常說「雨後春筍」,雨後春筍,指的就是雨後才見得到筍子的意思,桂竹筍更是需要雨水的滋潤,如果當年雨水少,桂竹筍產量就一定少,而且如果竹林不整裡,任其荒蕪,竹筍也不可能長得出來,所以每年的雨季,我們的心情是既期待又矛盾的。 桂竹筍有個特性,就是如患有巨人症一般的會快速成長,通常一夜之間,可以長高約一百公分,也就是說,當天假使來不及割取,第二天竹筍就長成竹子了,此外,想吃到鮮嫩的桂竹筍,還必須當天割取後,當天就先以水煮熟,否則隔天就老了,手續還真繁複。 當年居住的三合院,因為公路的拓寬,目前已經毀損無法居住,我也已經搬到山腳下,但是每年到了幽谷的雨季時,我們還是會勤快的跨越已經遭到破壞的三合院旁進入竹林,搶在野豬及白鼻貓瓜分之前儘可能的多割取些桂竹筍。 小時候家裡很窮,我和弟弟都會在假日跟隨父親到深山的竹林割竹筍,而竹筍也就是我們每餐餐桌上的唯一菜餚,當時我們都很恨,為什麼家裡會那麼窮,三餐都只吃竹筍,但是現在生活改善了,每餐魚肉不缺,才驚覺原來竹筍的粗纖維對身體的益處,遠比魚肉要來得更有幫助,現在心裡終於可以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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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中午過後,淑女阿婆進房間裡休息了不久,就聽到外面女兒和人家說話的聲音:「我媽正在休息呢,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沒睡好,讓他先睡一會兒再叫他好嗎?」 這時淑女在裡面聽到了,就開口問女兒:「是誰來了?」 「娘!是清麗阿姨,就是馬力叔公的女兒,清吉叔的妹妹他們來看您了。」 一聽是清吉的妹妹,阿婆顧不得睡覺休息了,即刻下床走出房門,看到一男一女站在簷下,就招呼他們進大廳裡坐下。 「淑女姊,你這一趟千里迢迢的從台灣回來,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是啊!台灣還沒有正式開放讓我們回來探親,我這趟算是暗中偷偷回來的,所以能不知道的人就少讓他知道,你出去也不要說就是。」淑女阿婆接著看著旁邊那位五十多歲的男人:「他可是你丈夫?」 清麗正要開口,那男的倒先說了:「是啊榮福嫂,你可能不認得我了。」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也是西園人,我們是鄰居啊,我叫世炳,黃世炳,我媽媽人稱端嬸仔,您還記得嗎?」 「你說你叫世炳,是端嬸的兒子,你現在是清麗的丈夫!」一連串的問題,讓淑女一時之間簡直有點不敢相信,她心裡想:世間事那有這麼巧的? 看到淑女姊靜靜的不說話,清麗開口了:「是這樣的淑女姊,你也知道的,我的哥哥清吉,那年被抓去開船打金門,一去不回頭,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今天就是想問問看你是不是有他的任何消息,是生是死我們早就看開了,只是總要有個安排,我爸在世時一再交代,我哥跟著解放軍過海打金門時,許多人都沒有生還的機會,我哥可能也逃不過,只是總要知道他當時的結果。……另外就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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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阿嬤對不起你媽媽,也對不起你們,不能從小看著你們長大,這次回來撿了一個現成的阿嬤做。」接著再掏出兩個紅包,先把一個交給女婿:「我離開時女兒才十三歲,當時她比現在這三個孫子還小,前半段是我父母幫我照顧女兒,後半段這二十幾年來,我要謝謝你幫我照顧她,還幫我養了三個這麼成材的外孫,今天我要真心誠意的謝謝你,多虧有你這個好女婿,我借這杯水感謝你。」 接著老人家牽起女兒的手:「秀金我的女兒,阿母這輩子虧欠最大的就是你了,你的弟弟和妹妹,我雖然沒有留給他們什麼東西,也沒有讓他們讀多少書,但我自認已經盡力了,我這一生嘗過多少出生入死的日子,都把他們帶在身邊,我自認對得起他們,只是對你虧欠太多了,你不會怪阿母偏心吧!阿母只是一個女人,也沒什麼能力。」 「娘!您可不要這麼說,今天我們母女能夠再見面,我就知足了,我什麼都不怪,只求能給我多一點時間,讓我和繼任好好孝順您老人家就夠了。」 當晚,母女兩人睡在一張床上,淑女阿婆一直輾轉不能成眠,聽著不遠處的村外,那海浪拍擊海岸發出的浪濤聲,讓老人家重溫起兒時的夢,猶記得和榮福結婚後第一次要返回西園的前一個夜晚,就是這樣的聲音,就是這樣的感覺,使他印象深刻,至今還不曾忘記。過了三更天之後,淑女阿婆才在朦朧中睡去,他始終弄不清楚這個夜晚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在做夢,這個夜晚,讓他在家裡過了一個甜蜜的夜晚,圓了一個做了三十幾年的美夢。 第二天上午,村子裡的一些鄰居都來看這位從台灣回來的老人家,由於這趟返鄉算是「偷跑」回來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多惹上什麼麻煩,而且也沒帶什麼東西回來送人,所以除了幾位舊日相識的老同伴之外,老人家都要女兒盡量能推的就推掉,少跟一些不相識的人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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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我淳樸故鄉─金砂
婚前戶籍地址裡有「金砂」二字,有些朋友便打趣問著:「欸,是不是那裏盛產金色的砂子?」。我總笑笑回答:「是啊,以前的年代裡曾經是,不過現在都埋在柏油路底下了。」 這村莊是一處平原,離省道約一公里遠的窮鄉僻壤,在六0年代,村裡往外的道路都是細細砂礫堆積成的砂石路。 每早的曙光前,亮亮柔柔細細涼涼又帶點露水滋潤的砂粒,鬆軟的平鋪在路面,讓人直想伸手把撈一翻。那時候貧窮的鄉下,村裡的機車屈指可數,總是牛車和腳踏車的輪軸最先在砂土上畫下一條條線。 還記得學齡前的清晨時光,一大早就尋覓著牛車和腳踏車沒軋過的馬路邊處,最好就在籬笆下的一角,可以遮陽,又可以雙手雙腳浸在涼涼細砂裡。有時只我一個小孩,有時四、五個就一起玩起扮家家酒;看到鄰居們的牛車經過了,就一群人跳上去,陪著牛兒晃蕩一段路又一個個跳下跑回原處。總是要等到日上三竿無蔭可躲,才拍拍指尖和身上的砂土,跺出腳趾間的細砂,然後進家門。我有一段的童年時光是在這麼舒服柔亮的金砂粒中度過的。 土黃色的砂石路像畫紙一樣,接收著早上經過村民、學生的踩踏足跡,與牛車、腳踏車輾過的痕跡,嵌印出深凹有致的紋路。正午,每一道陽光射出的光芒,吸乾每一粒砂土裡的水珠,扎實的灰色路面,映透著粼粼光點,隨著角度的轉移而耀眼光亮,熠熠動人的絢爛卻是滾燙的路面。直到夕陽時,一路上的小砂礫在微弱陽光下反射著,就像一顆顆玩累的珍珠要收心休息。 父親說過,因為夏天正午時溫度高,所以砂路上也像熱鍋似的溫度,以前沒有鞋穿,外出時,身上總要帶把乾稻草,捲個長形捆在腳底,墊著當鞋子穿,否則是會燙傷的。 梅雨季節,這一路的砂子便和著雨水、牛糞而泥濘不堪,黏稠著來來往往的大車、小車、雨鞋、人們和牲畜等的足印,像一次次揉過再翻過的黃土麵糰;而溼厚的泥土總緊黏在足趾和鞋子的縫隙裡,跟著脫落到家中四處。 季風時節,風「砂」漫漫,塵土飛揚。鄉下三合院的門窗不緊閉密封的,於是塵埃落定在室內的家具、飯桌上、地板上,像保鮮膜的一層砂土綿綿細細的鋪在家裡的每個角落。隨處透入的光線,靜靜的斜照下,總可清晰見那一閃一閃發光的砂礫。 很感佩先輩們用「金砂」來代表村莊的特色,不僅帶著美感還有些寫實呢!因為這窮鄉僻壤的村民樸質而善良敦厚,猶如那藏在柏油底下未曾被淘洗、汙染過的天然純質砂礫,離現代科技與都市塵囂,曾有那麼一段一層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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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多與三力
有一個朋友,他深沉有智慧且不浮躁。 每每,從他身上總能讓我「大有斬獲」,獲益良多。 他的鼎鼎大名,就叫做─〈多閱讀〉。 有個朋友,他見多識廣,人生閱歷豐厚。 「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常常,聽他那「侃侃而談」的人生經驗與心得分享後,總讓我有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智慧大長」。 他的大姓好名,就叫做─〈多聽演講〉。 還有這麼個良朋益友,與他同行在人生的旅路上,總能讓我腳勁日益健步如飛/神態昂越;蓬勃極了。 日日,每每與他同行一段腳程後,屢屢能讓我的心緒更清明靈思,且,全身血液循環舒暢通透得汗水淋漓得,精神朝氣極了。 這日日伴我同行的生命摯友,稱號大名,就是︰〈多走路〉。 這一生,喜愛孤獨卻絕不孤單的我,擁有這三位「生活伴侶/生命良朋」,真真是獲益匪淺啊。 〈多閱讀〉,讓我有「知識力」;〈多聽演講〉,讓我更能提升職場上的「競爭力(財力)」;〈多走路〉,更是讓我雖已是中年人生風景的年歲,卻因這「益友」的「腳勁」,讓我常保盈沛抖擻的「體力」。 因這「三多」好友─〈多閱讀〉/〈多聽演講〉/〈多走路〉的日日薰陶習藝,良好循環效應的,連帶著帶給了我俗塵生活中更形豐厚的「三力」─「知識力」/競爭力(財力)」/「體力」。 三位良朋益友伴我終生,「醞釀」於我,活出生活的品質與生命的品格及其價值效益;有此「三多」與「三力」的每一個日子,何等溫實而美好啊。 人生旅路上,有若此「氣息聲氣相通/心知靈思感應/情投意合」的良朋益友以伴隨同行,日子真是豐饒而愜意的;煞是富足得精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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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任務
小白兔樂樂受邀參加同學的生日聚會,白兔妹妹喜兒幾天前就吵著也要參加,樂樂只好帶她一起去。同學家在森林的另一頭,跟樂樂家剛好一東一西,他們必須穿過樹林才能到,媽媽送他們出門時說: 「樂樂啊,你要好好照顧喜兒。你們兩個走在樹林裡千萬要小心呵!」「媽媽您放心,這條路我們閉著眼睛都會走了呢!媽媽,拜拜!」兩兄妹話聲剛落,就開開心心的帶著禮物,肩並肩出門去了。 外頭的天空藍得發亮,風兒徐徐吹著,鳥兒在樹上高聲歡唱,就連草地上的花兒也露出燦爛的笑臉,兩兄妹哼著歌兒,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呢。他們邊聊邊走,很快地就走進樹林深處。路上喜兒看到矮樹叢上結滿紅通通的小果實,忍不住就跑去摘下果子往嘴裡送。 「別亂吃東西,萬一有毒就糟了。」樂樂又催促著喜兒往前走。 「快走吧,你忘了媽媽怎麼說的嗎?」 「好嘛。」喜兒滿心不情願地丟掉誘人的果子,嘟著嘴跟在哥哥後面慢慢走。樂樂不放心妹妹,邊走邊回頭看,好確定喜兒跟上來了。但是,就在樂樂回頭看喜兒的時候,突然感覺腳底一空整個身體往下掉。 「啊……」樂樂驚聲尖叫,拚命往四周亂抓,卻甚麼也抓不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急速往下掉,一顆心卻還留在上面蹦蹦亂跳。「碰!」一聲,樂樂摔在一堆軟軟的落葉上,也幸好有這些落葉救命,樂樂只受了一點輕傷。 喜兒本來還在生哥哥的悶氣,沒想到哥哥突然在她眼前消失,嚇得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衝向前去一看,原來哥哥掉進一個大洞裡。 「哥哥!你有沒有怎麼樣?」喜兒驚慌的俯身往洞裡看,看到樂樂從洞底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落葉。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樂樂抬頭看到喜兒擔憂的臉龐,大聲安慰喜兒,又揉揉摔痛的腳,小聲地說:「只是……我要怎麼上去呢?」 「哥哥,你別害怕,我……我會救你上來。」 喜兒在原地轉了一圈,心裡不停的嘀咕著「怎麼辦?怎麼辦?萬一哥哥上不來,不就會死在洞裡了嗎?」喜兒這麼一想,眼淚就不聽話的流出來,她抽抽噎噎的又在原地轉了一圈後,趴在洞口跟樂樂說: 「哥哥,我不要你死掉。」 樂樂看妹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可憐樣,又要擔心妹妹的安全,又要擔心自己的危險處境,眼眶也忍不住濕了。 「你先別怕,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話雖這麼說,可樂樂算算洞的深度,大約有他的好幾倍高,就算是跳高選手也跳不出去呀,何況壁上光溜溜的也沒有可以攀爬上去的地方,怎麼辦呢? 「哥哥,你有沒有想到甚麼辦法?」喜兒看哥哥半天不說話,不知道在想甚麼。「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樂樂氣餒的坐下來抱住膝蓋,頭埋在臂彎裡啜泣。 喜兒看哥哥的樣子,覺得哥哥好可憐,她大聲地幫哥哥打氣說: 「哥哥!你別放棄,你還有我啊,你在這邊等一下,我一定會把你救上來!」 喜兒想跑回家找媽媽來幫忙,又怕媽媽罵;想找條樹藤把哥哥救上來,可是那些樹藤又短又細,喜兒跳了好幾次都抓不到,該怎麼辦呢?喜兒急得嚎啕大哭起來。 「是誰在哭啊?」 「我去找些幫手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枝頭傳來,原來是剛剛飛來休息的小鳥,她拍拍翅膀一下子就飛得不見蹤影。不一會兒,熱心的小鳥就帶來了一隻大黑熊、一條大蛇、一隻小猴子,小猴子還抱著一大段樹藤呢!大家很快地討論出救樂樂的辦法。 「哥哥!你放心,我們找到救你的方法了!」喜兒趕緊告訴樂樂這個好消息。 「謝謝你們!」樂樂聽了也破涕為笑。 大黑熊用樹藤在樹幹上繞了一圈,綁了一個牢牢的結,剩下的垂下洞去。這才發現樹藤的長度不夠,大家都看著小猴子,希望他可以再找些樹藤來,小猴子抓抓頭,不好意思的說: 「哎呀,只剩這個了,其它的早就被我們玩壞了。」 「沒關係,就把我當成繩子用吧,我可是不輸給樹藤的喔。」大蛇爬到樹藤旁,昂起頭來很神氣的樣子。大家一聽,開心的說: 「那我們開始吧!」瞧!大蛇的頭部纏住樹藤,尾巴則和小猴子的尾巴捲得牢牢的。強壯的大黑熊把這一大串「繩子」慢慢放進洞裡,喜兒目不轉睛的看著,緊張得忘了呼吸。現在,小猴子的手碰到樂樂伸得長長的手了,他們緊緊抓住對方。 「好了!」一聽到小猴子和樂樂傳來的訊號,喜兒立刻跑到黑熊的身後,一起使盡力氣「嘿……拉,嘿……拉」,一吋一吋的把這一大串「繩子」吊上來,終於,大蛇上來了,小猴子上來了,樂樂也上來了! 「耶!」大家都拍手歡呼起來。 喜兒高興地衝過去緊緊抱住哥哥,想到自己愛賭氣害哥哥跌進洞裡,就又一臉愧疚。 「哥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你掉下去的。」 「不要這麼想,幸好有你和這些好心的朋友救了我呢。」樂樂笑著牽起妹妹的手,向好心的朋友們鞠躬說: 「謝謝你們!」 「請你們改天到我家玩,讓我們好好的謝謝你們!」他們終於結束這場意外的旅程,大夥兒互道再見各忙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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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夏之旅
盛夏的到來,是百花齊放、蟲鳴鳥叫的好時光;暑假的到來,是所有大朋友、小朋友的歡樂時光。我的盛夏、我的暑假,在充滿談笑和愉悅聲的飛航中展開了…。 飛行一千五百多公里、三個小時左右,我們來到了越南首都-河內。興奮的心情從上飛機就像中樂透般的雀躍,持久無削減;機窗外看見的,是羞澀躲在雲霧中美麗的越南姑娘,此時緊張的心情從心跳中得到數據;然而,初次見面的她,竟出乎意料的「熱」情。 準備入境通關,看見身穿深綠色似軍服的檢查人員,嚴肅的彷彿像挑女婿般的仔細,避免閒雜人等靠近心愛的掌上明珠。等待領取行李的同時,環顧四周,看見長相俊俏的白種人、身材高身兆的美女、背負沉重行囊的背包客、三五好友揪團旅行的自助行旅客…來自不同國家的朋友們,像我喜好異國刺激的愛玩咖是絕對不會錯過這美好的視覺享受! 大家都到齊後,上車準備前往吃午餐的餐廳囉!路程中,年輕帥氣的導遊為我們解說巴士經過的地理、歷史、建築和人文,耳朵很爭氣的一字不漏把所有資訊全聽進左腦裡,我的雙眼同時也貪心的把路旁的景物盡收右腦中。 與台灣時差一小時的越南,是個充滿東南亞色彩的國度,黃色更是繽紛國度中的國王,越南曾被法國殖民,法國南部的房子也多是黃色的關係;東北有三寶,越南有四瘦-房子瘦、人民瘦、道路瘦、地形瘦,因為紅河與越南的生活密不可分的緣故。 第一天的上午便從風趣導遊身上挖到許多寶,下午的行程鐵定也將收穫滿滿,這使我興奮的能把自助餐的美味全都塞進肚裡;各式各樣的甜點、水果、飲品、越式料理…這裡通通有,全都整齊成列在飢腸轆轆的賓客面前,這下…可真苦了我不挑的嘴。 下一站---下龍灣,路程需較久的時間,所以趁這空檔,大家趕緊跟周公下象棋去了。休息站到囉!大家睡眼惺忪的拖著沉重的身子下了車;導遊說:「這裡是由當時被法國殖民時,被化學成分所殘害的人的後代,不是缺手或腳,就是身體有其他殘疾。主要的大型公司不雇用他們,所以就待在這,用手工的方式,一針一線的繡出許多美麗的畫。」 雖然我看不出有殘缺的部分,或許是因為大家都坐著的關係吧,但每一幅景色或人物像,都經由他們的巧手,栩栩如生的陳列在我們眼前;要不是因為時間的限制,我想大家的荷包在第一天就要見底囉! 前往HA LONG PALACE HOTEL的路上,每一輛車都被壓痛的砂石道路給反擊得灰頭土臉,路旁的斷垣殘壁更無關己事的佇立在那看好戲;一路上看見歡笑、知足,內心此時卻狠心的想伸出憐憫之手。或許看似貧富差距大的越南,樂天知命、享受當下的人民正是這個國度最美的景色也說不定吧,尤其在眼前突然出現富麗堂皇的星星級飯店時…。 鬥雞石、帆船石…好多需要用豐富想像力看出來的豎立在水域中的巨石,除了相機的快門不停地按著,嘴巴更不停地讚嘆著上帝鬼斧神工的傑作;早餐在飯店解決後,我們便乘船在下龍灣享受身心靈被洗滌的清新感。過程中,船停靠在岸邊,大家便下船前往欣賞石灰岩和鐘乳石,雖然跟搭乘麗星郵輪到日本石垣島所看見的石灰岩、鐘乳石大同小異,但就是有種無法言語的相異感受! 烈日當頭的中午,我們在隨波擺盪的船上享用新鮮的海產-鮮甜的魚、充滿海味的蝦、多汁的貝類…,都讓我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飯呢!用餐完畢後,前往下一座小島-英雄島,又是一個需要揮灑青春和汗水的景點。 我和表弟再怎麼忽視太陽過分的關照,但汗水就是老實的給它許多回應-從額頭、背部、腋下、腳底,這或許就是「四百階」的力量吧;攻頂後,放眼望去的下龍灣真的美呆了,語塞的我此刻只能摀著嘴不斷地發出低鳴的驚嘆聲,所有的疲憊感就這麼煙消雲散,拿起相機又是數張歡樂的美照。 考驗結束、考察開始,是否真的有「四百階」呢?我們的好奇心達到頂點,邊下樓還不忘數著「一、二、三、四、…」,最後一階了,總共有四百二十階!我們為此開心極了,因為它被我們推翻了,它該改名囉!怪開心的感受漫延到我們用砂堆成的微笑大臉、拍打著腳的冰涼海水中;用樹枝寫下的日期,留在充滿童心的英雄島上…。 「水上木偶秀」接續著既興奮又期待的職責,第一次看到具代表之一的越南傳統文化,雖然明知道這是賺取觀光客臭銅錢的噱頭,但就是想給它狠狠地騙一次,那怕這是唯一的一次。燈光漸漸轉暗,布幕緩緩垂下,鑼聲、鼓聲、弦聲頓時從兩旁響起,布幕再次為期待已久的我們敞開了,各式造型的木偶在水上靈巧的活動,也隨著音效和燈光的起伏變換有著情緒的反應,訴說千古流傳的傳說;有時看見竹簾後身穿黑衣服的工作人員,在水中賣力的操縱著與木偶唯一的連結,如雷的掌聲或許是此時最悅耳的配樂了。 今天就要從下龍灣返回河內了,時間過得好快啊!先說,這兩天住的飯店真的讚-賓至如歸的服務、高級又舒服的客房、豐盛到不行的餐點…,讓我不想離開這裡啊!但還是得面對現實,為了彌補即將空虛的心靈,吃了好多片我在越南愛上的法國土司-用蛋汁煎的軟軟的土司,還帶點奶油的乳香味;吃進嘴裡,唇齒留香,久久無法忘懷。 四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巴士中瀰漫了濃濃的睡意和冷媒的味道,我也難逃一劫,路旁的天然美景,我對不起你們!時光飛逝,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到達吃午飯的餐廳了;加了檸檬的河粉吃起來格外的爽口,再搭配炸得酥酥脆脆的春捲,真是絕配啊! 飽餐一頓後,前往今天的第一站-胡志明主席故居,有許多堅韌挺拔的大樹樹立在這大片的園地,幫我們擋去烈日得襲擊、引領微風的到來,清爽的氛圍使我們更尊敬胡志明主席了!芒果路-主席常散步和鍛鍊身體之處、主席府(以前是法國印度支那總督府)、主席府花卉與花棚-接待客人之處、政治局會議室-主席在這裡開會及接待客人、若干曾使用服務胡志明主席的汽車、第54號房屋-主席自1954年居住與工作的房屋…,遊客已經有成千萬人次來過這裡參觀,了解一位民族解放英雄,很榮幸我人此時就站在這。 來到今晚歇腳的五星級飯店,大家盥洗完畢,換上正式的晚禮服,今晚的宴會將讓我們的情緒High到最高點!表演節目各個精采絕倫、每一道料理更是充滿風味,多麼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今天是旅程的最後一天,強烈的不捨湧上心頭,告訴自己不能讓情緒壞了最後的行程,調整好心情並享受當下吧!今天的行程-36條古街,我們乘坐沒有玻璃阻隔的電瓶車,速度載著我們逛一圈據說擁有三十六種行業的古街,這也正是此次最能感受當地生活的觀光景點。把握一個多小時的自由活動,把最具代表的紀念品通通搜刮進袋內,這是旅行最後的目標;過程中,我們因為迷路而誤打誤撞地更親近當地人民,詢問呆坐在門前的警衛、努力叫賣的小攤販、正在改作業的小學老師、旅遊資訊服務中心…,雖然耗掉一半以上的時間,然後就回到集合地點-河內大教堂,但一路上所看見的人事物已讓我收穫滿滿,而我也在這條古街找到「專屬我的」紀念品。 同一個機場,卻是道別越南的啟航站,我的心此刻正在…流淚,真的好不捨!和越南導遊、臺灣領隊在這美妙國度有緣成為朋友,也在這繽紛國度強烈感受到當地人的樸實、真切、熱情、快樂、知足…各種專屬「人」的美麗色彩;從機窗往外看,美麗的姑娘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渺小,我…已經開始想念她,越南的烈日、越南的足球場、越南的喇叭聲、越南的亂中有序、越南的法國土司和佳餚、越南的…所有帶給我五官經驗的美好,再見了。 旅行後的憂鬱,讓我明白,看似短暫的四天三夜暑假插曲,對我而言並非簡單的只是假期,過程中,它讓我學習、讓我成長、讓我…感觸良多;兩個禮拜後的某一天,越南捎來她的消息,看著蓋滿郵戳的思念,微微發抖的雙手還是不捨的緊緊握住…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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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想金門》那年我在海邊
劍拔弩張的那一年 我在金門海邊 對岸整夜忙著移動軍隊 車燈照亮了我的眼 那年風聲鶴唳的金門 海邊 三月鷓鴣飛滿天 咕咕不停的春天 那年賽洛馬颱風剛巧路過金門 我在前線海邊聽見 飄搖年代的炮彈飛過海面 我聽見風雨中許多謠言 那年金門夜裡 我看見漁火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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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你
我想去看你,帶著你最愛的一首歌 在阿勃勒如雨絲垂落的季節裡,細細哼唱 請你記得啊請你記得 緊閉的窗扉要輕輕打開 我想去看你,帶著你最愛的一卷書 在陽光穿過雲層綠繡眼鳴唱的早晨,朗朗誦讀 請你記得啊請你記得 深鎖的眉間要輕輕撫平 我想去看你,帶著你最愛的一首詩 在一彎新月灑下柔柔銀光的夜裡,喃喃低吟 請你記得啊請你記得 沉默的嘴角要輕輕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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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城隍」新體驗
今年遷治334週年的四月十二「金門迎城隍」,我依然沒缺席,從網路上跟著出發、前進,雖然不同於以往親歷其境,但這回因著名城電視台的直播,又有專人在旁協助解說,雖是初體驗,也真的獲得不少。 今年文化部長龍應台來金「授證」,「金門迎城隍」是國家的重要民俗,實乃金門人共同的珍貴「文化口袋」。首先「報馬仔」帶頭,長輩、長官一一上場,今年出場順序是南門、北門、東門、西門,西門乃爐主(境主),「城隍廟」也在西門里,各門都有其特色,北門-尬輦、妝人、花車,南門-打花草,東門-公揹婆,西門-人力蜈蚣座、跑旱船。遠從新加坡來的、台灣金門同鄉會的,加上來助陣的台灣、大陸陣頭,炮聲、鑼鼓聲、動乩鼓聲此起彼落,整個下午金城熱鬧非凡。金門提倡「四季旅遊」,春天「迎城隍」,夏天「夏豔海洋風」,秋天「博狀元」,冬天「營區」,迎城隍,正為今年的四季揭開序幕。 線上收看,跟著鏡頭走,不管身在何方,即使新加坡、馬來西亞都可以加入,不同於跟著自己的眼睛走,有種「川流不息」的快感,時而聽到快樂的出帆、我愛中華的音樂聲。每回都是金門人總動員,扛輦的、舉旗的、各陣頭的、隨香的,各有各的工作,貼心的為老人家擺放座位也是近年來可見到的景象。主要工作人員在四月十二前三天都要先齋戒,這可去除穢氣,帶來平安。 城隍爺是西元一六八○年(清康熙十九年)遷治,最近一次擴建、整修是民國八十三年,歷經三年左右,今年的陣頭、隊伍多到一百多,真是名副其實的「輸人不輸陣」。今天天氣涼爽,要是以往可是熱啊,因而有些店家或人家會主動擺茶水供過路人使用,今年特別的是金門酒廠擺設「主題酒」的販賣攤位,不知解說者提醒了多少次的「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四境拚陣頭,有各村莊人力、神力的加入,好戲上場,特別的是西浦頭的「李光前將軍」由軍民合力扛著。「迎城隍」有分大迎、小迎,「大迎」三年一次(也有人說是閏年),要從古地城隍、古崗、吳厝、山前…繞一圈,今年是「小迎」。今年,各鄉鎮的宮廟也配合「作醮」,而整個「迎城隍」活動延長為一個月(國曆四月十二日至五月十二日)。 今年的四月十二日下午一時三十分起,整個「迎城隍」活動整整五個多小時,不只是金門人,兩岸三地多少人來共襄盛舉,而我在以往的經驗(身在其中、帶學生打鑼鼓、踩街、演戲、校外教學,參與攝影比賽)外,又多了一項網路「迎城隍」。 金門,機場周邊有座大型的免稅商店,山外有昇恆昌,有五星級飯店、有影城,是「發展中」的金門,也有「迎城隍」這類保留傳統又加入新元素的宗教文化活動,我們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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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娘!我看您是累了,一大清早就從新加坡趕飛機,一路下來都沒有休息,我扶您到房間裡去躺一會兒吧!」 老人沒有回答女兒的話,她只把眼光看著廳堂長案桌上擺設的那塊寫著「張氏歷代祖先神主牌位」的木板,示意要女兒扶她起身:「有香嗎?」女兒從桌子兩端的抽屜裡拿出香,劃起火柴把香點上,再拿給媽媽。 老人家一邊用顫動的雙手接過香,一邊已經跪拜在地,瘦削臉上的眼鏡早已浸在淚水裡:「張家歷代祖先,阿爸阿母,不孝女兒今天總算回來看到您兩位老人家了,……女兒回了一趟西園婆家,……沒想到我這一去三十四年,把您們兩老和一小丟在這裡,到今天才回來,我們父女今日相見,已經是一陰一陽,我和秀金今生能夠再見一面,這完全是您兩位老人家辛苦幫我把她帶大才有今天的,阿爸、阿娘……您我今生緣盡,來生我再生為您女兒,來彌補我今生的不孝,感謝您兩老先把我養大,再幫我餵養女兒,兩份恩情,我來生做牛做馬,也難答您老這兩份恩情啊!阿爸,阿娘!……」 老人家一下又一下叩著頭,兩條香早已掉在地上,女兒一邊陪著媽媽跪著,一邊要攙扶她,女婿撿起香插在香爐裡,孫子則在一旁不知所措,門口和天井裡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湧進了許多人,老的、小的、年輕的都有,女兒再也忍不住了,抱起瘦弱年老的母親進入房間裡,將母親安置在床上睡下後,叫兒子進來看著,自己帶著泛紅的眼眶到院子裡來,半是說明半懇求的: 「對不起大家,我媽媽折騰一整天了,身體早已受不了,現在好不容易才睡下,感謝大家來關心,她已經睡著了,要看她改天再來好嗎?」 吃晚飯的時候,老人家總算醒了,經過這整整一天的旅途勞累和情緒的激動,身心俱疲的淑女阿婆,臉上的神情卻一點也看不出疲勞的樣子,三十四年的苦苦等待,今日得償所願,三十四年苦悶情緒的積鬱,今日一旦抒發宣洩,心情就顯得輕鬆許多,晚餐也吃了不少。 今天的晚餐是家裡的小團圓,女婿洪繼任特地事先作了安排,要三個子女晚間回家陪外祖母吃飯。飯桌上,洪繼任一一為岳母介紹: 「大女兒洪揚,二十一歲,在石井一家公家單位工作,和單位裡一位男子很要好,已論及婚嫁;二女兒洪艷,十八歲了,正在學美容;小兒子洪翔,十六歲,今年初中畢業後剛考進高中。」 雖然半年前才從照片上看到三個外孫都長得很大了,可是再怎麼也不及現在面對面的坐在這兒來得真切實際,看到三個外孫都這麼大了,淑女阿婆心中太高興了,她從皮包裡掏出三個紅包,每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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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存在價值
放眼宇宙,體察萬物,都會覺得處處充滿了欣欣向榮的生機。然而,在這個龐大蕪雜的生命群裡,無論是從實際的存在或者從生存的意義來看,只有人類得天獨厚,既有最豐富的情感,更有最崇高的理性,生命力和生命價值都超越其他生物之上。千百年來,在天地無窮無限的化育之中,四時行焉,生生不息,並存不悖,生機暢達,宇宙裡的一切生生滅滅,不過是永恆的象徵而已。芸芸眾生的生命既不可能自某一點始,也不可能到某一點終,每一剎那固必消逝,然而這一剎那即是永恆。眾生的「生」和「死」也只不過是表示無數顆生命的生長和殞落而已。每一顆生命的存在,又該是如何匆促而細小,猶之如樹梢上的一片落葉,忽然飄入一條浩瀚的巨流之中,從隨波逐流一直到沉淪水底,是如何的匆匆,是如何的迷惘!無怪乎有人喟然而嘆之曰:「人生幾何?」這一聲非常頹喪的悲嘆,絲毫不加選擇的否定了一切。誠然,在一般人的主觀感受裡,人生這一短短的旅程確實是富貴無常,變幻莫測。大詩人李白,在酒醉之餘,喻人生光陰的過於快速而高唱:「古人今人若流水。」詩人多愁善感,道出人生的秘奧及對光陰流失的無奈。孔夫子立於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晝夜!」以一流清淺,見天地萬物之永恆不已,何嘗是頹喪多情的喟嘆呢? 宇宙之間,一切生命固然脈脈相承,生生不息,但人們反而迷惑於生命的豐富,僅知珍貴生命的存在,而不重視生命的價值。面對著這活潑真實的生命,該有多少人像謎樣的生活了一輩子,又像謎樣的默然消失,而不以為憾。就是偶爾心有靈犀,憧憬這神奇奧妙的生命之謎,又彷彿盈盈一水隔,永遠可望而不可及。對於生命的真諦,各人的領悟不盡相同,所獲價值觀念自必各異其旨。孟子說:「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也。」生是單純的存在,義是生命的價值,捨生而取義,足見生命的存在,應該是一個有價值的存在。 史記趙世家,景公誅屠岸賈,立趙孤。趙武成人後,程嬰告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既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泣啼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死。 程嬰以死表達他的至情至義,他以此崇高的氣節,向後人闡述他生命的價值與意義。 史可法在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之際,多爾袞以「天塹可以飛渡,投鞭足以斷流」相威脅,復加之以「爾公爾侯,列爵分土」的誘惑。史可法無動於衷,並大義凜然的回答:「法北望陵廟,無涕可揮,…竭股肱之力,繼之以忠貞,鞠躬致命,克盡臣節,所以報也。」要多爾袞「實昭鑑之」。這種以成仁的決心,表示生命的價值,堅守原則,尊重理性的實踐,和孟子所說的:「雖千萬人,吾往矣!」一樣氣吞山河的魄力,啟示了人的生命之永恆價值和成己成人的方向,是何等的莊嚴!何等令人動容! 文天祥從容殉國,所謂:「浩氣還太空,丹心照千古。平生未報恩,留作忠魂補。」他以「一死」來創造人生存在的價值,發揮了磅礡凜烈的理性,萬古不朽的典型!無怪乎元人也不得不讚美他的忠烈貞節道:「如虎兕在柙,百計馴之,終不可得。觀其從容伏質,視死如歸,是其所欲有甚於生者。可不謂仁哉?」文天祥堅持以「甚於生者」的死創造新生的偉大理性,終於屈服了敵人。這一股光輝萬丈的浩然正氣,怎麼不照耀千古,永為人間矜式呢? 在偌大的宇宙天地之間,既然萬物紛然雜存,各得其所,各得其生。但是,只有我們人是具有情感、理智、實踐能力的萬物之靈。情感的最高層次是「美」;理智的最高層次是「真」;實踐的最高層次是「善」。真、善、美三者融貫於一體而呈現於生活之中,這就可以構成最理想的人生境界,從而確定崇高的現代人的價值。換言之,吾人應當在人與大自然的關係中,求其真;在人與人際關係中,求其善;在人與藝術的關係中,求其美。唯有如此,人生的意義才是完整的,生命才能有高度價值的。 宋代理學家張橫渠為我們人類存在的價值,制定了後代人們力行的規範。他「截斷眾流」以清明在躬的道德精神,在深思力行中沛然有志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話是現代人存在價值所必須力行實踐的目標。然而,自十九世紀以來,人類心靈智慧突飛猛進,科技發展快速,社會組織日趨繁複,人際關係慢慢走向功利之途。人的道義觀念卻日益沉淪,社會道德亦隨之墮落。在物質文明一日千里的向前發展之際,精神生活慢慢偏枯萎縮於心靈之一隅。職此之故,宋理學家張橫渠為人類立下的標竿,其實是要我們立即超越物慾的侷限,迅速開拓曠達的心靈世界,在人際關係中多重義而少重利。徹底的了悟人的生活不但要靠食物(物質)以求生存,更要憑藉超然的價值觀念(心靈)和真理(天道)之追求,以求人之為人,進而提高人生境界,肯定存在的更高價值!了解生活的本質,不僅是享受也是犧牲,更是不斷的努力克服苦難,實現新希望,創造新的人生境界。 要了解人生,要實現人生的理想和價值生活的實踐,我們必須實踐宋理學家張橫渠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個目標。為天地立心,主是建立宇宙天地中,生生之大德的仁愛之心,這也是人人皆有的本元之性。人的至善之性,即見化育萬物欣欣向榮的生生之道的。再以此心發揚偉大的創造之道,進而才可以天地之心為生民立命。為生民立命,乃是在盡其心、盡其性的艱苦功夫裡,確立人類群體生命和社會生活之交流暢達,並欣欣向榮的發展。唯有如此,才能在這種勃茂發展的安泰中,足於以生民之命為往聖先賢繼其絕學。為往聖繼絕學,乃是延續良善的人性,光輝靈明的人心。能涵融宇宙萬象的真理之學,光大其永恆不息的優良傳統,方能可為萬世開太平。為萬世開太平,主是超越這變亂的世界,為久已蒙塵汙染的人和偏激於物慾的人性,創造一個萬物並存不悖,怡然和平,欣然共存,互助的康莊的大同之境。 在人世間,每一個人都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來去匆匆,依然故我。人的一生過往,乃是行乎其不得不行,有止乎其不得不止的一刻。說永恆,說短暫,均無不可。而每一個人的存在價值,都取決於內心的反省,有賴於自己去估計。所謂:「樞紐在方寸,操舍決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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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牽成好姻緣
三十多年前,剛服役退伍不久,隨即在新北市的鶯歌中湖國小任教,每天都秉持「笑臉對兒童,鐵肩擔教育」的心情,抱著慈悲、耐心與熱情與小朋友生活學習在一起。和學生的年齡相差不過十歲左右,所以都看成自己的弟妹,彼此亦師亦友,在心靈上頗能溝通。當年隻身飄泊,寄宿在校舍,生活單純自在。 經過一年,一位女學生的家長跟我說要介紹女友,問我如何?我呆愣了,回問家長怎麼回事?她告訴我,她的女兒看到老師「很乖、很英俊,卻沒有女朋友,孤家寡人的住在宿舍,很寂寞可憐……」,我除了感謝學生的貼心關懷外,也謝謝家長的盛情,我告知她,無房無錢,故不敢侈言結婚……。如今想來是因當年年輕才出社會,也不知結婚為何物。 而三十多年後,在我任職國小校長其間,巧遇一位擔任低年級的陳老師,她是我心目中敬業樂群、能力超優的良師。因為教學相當投入,深具教育特色、專業和熱情,對於學生的生活常規、課業、教室布置、整潔維護等班級經營很出色,師生互動良好,親師溝通無礙,家長們對老師的付出很感動,如此多年,深獲學生和家長的喜愛,親師生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幾年前,當部落格才剛起步,她就成立班級部落格,將學校的重大行事公布在網頁上,提供家長和學生參考,也提供互動留言板和生活課業的解惑。她用心經營班級網頁,發行電子報,將學生的美勞和作文作品上網,供觀摩學習。 每次開學時都會寫給家長一封信,告知家長配合的事項。多年來,她將自己走過的教育路,製成教學檔案,將教學的創新歷程和參與校內外研習心得逐一整裡建檔,成為他校觀摩學習的重要資料。每當我稱許她教學創新和值得觀摩之處,她總笑說,這是她本業,教好學生、做好班級經營是職責所在。 她還兼任教學組長,也兼任主任,舉凡跟學校教學課程有關的都是她的業務。每學期期初,讓她很費心老師排課問題,教室布置的評選,學生的轉學,教具採購、老師出差研習找代課老師,以及擔任期末的教科書評選等等,任務的複雜多樣,她都任勞任怨,用心運用智慧,認真負責處理完善。 平日接到家長對她的讚美聲,讓我深感榮幸。前幾年,不少家長也私下跟我論起她的婚事,想替她介紹對像,我當然樂觀其成。但因為陳老師的姻緣未俱足,我又對這種事幫不上忙,瞎操心了好幾年。 就在幾年前,一位遠從高雄轉來雲林工作的一年級學生家長,經過一學期的相處,看到陳老師的教學熱忱和專業,讓孩子的媽媽很感動,又得知陳老師依然小姑獨處,乃介紹她公司的同事,住在宜蘭的一位俊男,經過半年的約會,終於修成正果。我也獻上由衷的祝福,認為這麼好的老師,應該有個美好的歸宿。老天總是有眼,不是嗎? 這幾年來,在臉書上發現她與先生真有夫妻臉,原本就很會拍照和攝影、時常義務協助學校製作影片的她,讓兩人出遊的照片更出色,具有可看性。半年來,看到她美麗的公主誕生,舉家出遊闔家歡,其樂融融。她更把孩子逗趣的照片放在臉書上分享,尤其那段喝牛奶,喝到打瞌睡的短片,令人噴飯。 陳老師用心投入教職志業,深獲學校及家長的讚賞肯定,她娘家住臺南市,婆家在宜蘭,印證千里姻緣一線牽,終讓她的生命與家庭更加圓滿,我也在陳老師的身上找到人生的精彩與幸福,並為她讚歎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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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醫科的天使
我是一位中風病患,中風導致成為中度殘障,也因復健及回診拿藥的關係所以常常需要到金門醫院報到。 我以前並無三高病史,也不喝酒,身材也還適中,中風後曾到台灣做核磁共振檢查(因為金門醫院無此醫療儀器),查出我是因為勞累過度,未適當休息引起左側顱內微血管堵塞,因拖延就醫時間而導致腦神經傷害過大引起右側癱瘓而成為中度殘障。或許是離島居民的無奈,每月到醫院回診神經科拿藥時,雖然都是台北榮總支援的醫師,但每月門診都是不同位醫師,我每月都要重新述說一次自己的病例,或許也為專業醫師人數的不足所以每回門診掛號總是要碰運氣,運氣不好時就「今日額滿,下回請早」。 醫師也是正常人,會疲累也有情緒不好時,相對的就會影響到民眾看診的品質,像我自己本身原無三高病史,回診幾次後,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心律不整……都來了,自己也擔心受怕不知何時會再來第二次中風?該做的詳細檢查都做了,每做完一次就多幾顆藥,做到後來一天要吃十幾顆藥,好像吃藥當做吃補一樣,心情也跟著低落,我今年才48歲,身體一向硬朗,我不服氣,於是上網查遍所有資料,每種病例的症狀,才發現我都沒有這些症狀過,卻中風了?是因為中風所以出現這些平常都沒有症狀的病例嗎?我開始質疑了…是否應該準備後事了?兩個孩子還小,她們的未來該怎麼辦?未來孩子的成長環境缺少了爸爸,她們要怎麼調適……我每天都是在煩惱擔憂心情苦悶中渡過。 直到有次機會在金門醫院碰到家醫科薛醫師,我敘述了我的疑慮困擾,她詳細的看完我的所有檢查報告,並且對我的疑慮一一解釋清楚,也整合了我所吃的藥品從一天10多顆一下變3顆,只是一些該做的中風預防藥品,所有心臟病,心律不整,高血脂……都不見了,並無這些問題,且恢復狀況良好正常,只要多注意正常作息,或許一段時間後,連藥都可以不用吃了。終於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頭。醫師的門診或許因人數眾多,會議不斷,而感到疲憊,情緒不好,沒有人願意生病,但是病患來掛門診就是相信醫師,可說是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醫師,有時醫師的一句話,一個診斷會影響病患的一生,或許是政府的健保制度太過完善,在金門街上有許多的診所,一個小感冒最少都要去掛號三次以上才可能稍紓緩一些,感冒的不適無法緩解,還要忍耐著去看診的舟車勞頓,相信許多的鄉民都有此感覺,而且真的是屢試不爽,只能自己自求多福,保健好自己的身體。 薛醫師的門診永遠是滿滿的人,可是她的門診永遠不會看到她不耐煩的臉神,永遠都是很有耐心的傾聽病人的述說及詳細的解釋清楚病人的疑慮,這種美好醫德的醫師實屬難得,真是心美人也美,相信絕大多數的醫師都是如此,只是我們沒碰到而已,但是對於金門醫院家醫科薛醫師,我想給您一個大大的「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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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我也聽人說過,現在從廈門到蓮河不必坐船,坐車子就可以到蓮河了。」 「是啊娘!」女兒說:「我們上午八點多才由家裡出發,十二點就到廈門飛機場了。」 下了廈門大橋後,女婿要司機在集美找家飯館用過午餐再繼續趕路,心想岳母一大早從新加坡趕過來,肚子早就餓了。四個人在一家小餐館匆匆用過午餐後,就繼續上路。 車子先走同集路到同安,再轉內厝、經香山,這一路下來,淑女阿婆時而好奇的看看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時而和女兒說些別後這些年的種種瑣碎事物。一路上淑女阿婆始終神采奕奕的,精神非常好,儘管女兒和女婿一再要她稍作休息,但她一路上一直握著女兒的手,深怕一鬆手母女就會再度分開似的。 到蓮河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當車子逐漸接近蓮河時,淑女阿婆的眼睛更亮了,大路是陌生的,而大路兩旁的村子對她卻是多麼地熟悉,左邊遠處那處山頭,就是日思夜想的鴻漸山,這個山頭不只對附近的人是那麼熟悉,往年即使在西園海邊,鴻漸山的山頭都是金門島上多數人的記憶。從山頭上把眼光滑下來,這個村子就是沙美了,不知村子裡住的可還是彭姓人家?馬路右邊這裡該是下吳吧,這個村子正是小女婿吳順宏的家鄉。 車子從大路轉入村子裡,老人家幾乎要站起來似的,除了少數幾棟新建的石板屋之外,一些老房子她幾乎都能認得出來,認得出那是誰家的屋子。 「我們家到了。」當車子慢慢停了下來,這周圍的一切對老人家都是那麼熟悉,不知是不是在車子裡坐得太久了,當老人家跨出車門時,她的腳竟然有些發軟,再也無法自己走進家門,就全身像是癱了一般,還是女兒和女婿一左一右把她扶進家裡,雖然一旁霹靂啪啦歡迎她的鞭炮聲響個不停,卻無法激起老人家的一點點力量。 「洪翔,你去倒一杯水來給外婆喝。」秀金一邊扶著媽媽在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指揮身邊的兒子。一杯開水喝下之後,老人家精神才逐漸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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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鄉﹐萌芽
從沒想過會離開家鄉這麼遠,就因為夢想而離開最熟悉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離開時的不捨、恐懼是多麼強烈,直到習慣了這裡的一切,所有對於這個地方的恐怖感覺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好好的努力,為自己的夢想、自己的人生踏出一大步,雖然知道往後會有許許多多的障礙,我都想突破。而現在我用最輕鬆的心情,寫著每一字每一句,但是每字每句都帶著深深的情感,踏在這秋冬的交界,氣溫一點一點的下降,但對這裡的感情卻是一點一滴的再成長,更加喜愛去享受這裡的一切。早晨一抹陽光照在臉上這是在家中沒有的,家裡那鋼筋叢林阻絕了陽光的溫暖,從未得到的新鮮感。我將在這裡種下四年的種子。 天空、星星、月亮在哪地方看都是一樣,但是卻因為身邊的人、事、物改變了它的味道,在那它是多麼的平凡,在這是另一種新奇,剛到這裡的那幾天,可以看著它度過一個晚上,好像從未看過一樣可以看著整夜未眠,從新認識它的亮度、方向、形狀。其實大自然的本質不變,卻因為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心情還有慢慢變換的價值觀,而讓它有了不盡相同的地方,或許這就是同一件事情,每個人看的角度不同,而有不同的解讀吧! 一顆種子接觸地面代表獨立,從一個安全的溫室裡開了個洞,努力的向上突破、成長,就像要觸摸太陽一樣的不斷向上發芽、長大,過程中有許多的挫折。風吹,小小的風對剛剛成長的它就像是颱風一樣,可以把它連根拔起。雨打,米粒大般的水滴有如砲彈不斷的打在它身上,好像要它倒地不起。日曬,從它身上帶走最依賴的水分,要它再也不敢成長。但是小小的種子,卻可以利用風來成長,將雨滴的破壞轉換成長大的要素,把可能致它於死地的陽光變成蛻變成大樹不可或缺的朋友。這樣由阻力變成助力的情形在大自然中早就已經存在,或許是做給我們一個最棒的榜樣,使我遇挫折可以再次鼓起勇氣面對。 一張白紙在我踏上這片土地瞬間出現了顏色,我所遇到的見到的,仔仔細細地畫在白紙上,這是我腦海裡的地圖,我要把這裡烙印在我的心中,我愛上這個小島,美麗、簡單卻不平凡,雖然現在還在這小圈圈裡不斷的打轉,可是我有四年的時間去了解這裡,把每一條小巷子給記下來。在飛機上我看著這座島嶼,它遍體麟傷,那段歷史裡是許多人的夢魘,但也因為它與祂們的努力才會有現在的我們,想起來是個傷心卻也是溫馨的過去,它的歷史讓我對這裡更加想去了解這片土地。 毛毛蟲,是一個讓許多女孩子害怕的昆蟲,但是卻是一個美麗與華麗的前身,在大家瞧不起更不想接近它的時候,努力的充實自己,不起眼可是淺力無限,當它把自己包起來時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破繭而出的那一個瞬間就是它讓所有人改觀的時候,現在的我們不起眼,但是只要現在努力的充實內在,在四年後也會是一個美麗並發出耀眼光芒的蝴蝶,懷抱著遠大夢想成長,就必須紮好深遠的根,越美麗的夢想背後一定會有越艱苦的過程,必須常常告誡自己,現在的努力不會白費,現在放棄等於以前的努力通通是雲煙,一抹即去。最近在思考個疑問,如果我真的要從毛毛蟲蛻變成美麗的蝴蝶,那代表著我要出社會了,出社會之後有許許多多的煩惱,很多事情要自己做決定,金錢上的、生活上的、愛情上的、甚至是家庭給的壓力都一定會比在學期間來的大上許多,常常有人告訴我們說,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現在的我們是學生,就該好好的把課業顧好才會有好的發展,可是我自己的想法卻是應該要展望未來,活在當下且眺望遠方,打好基礎才可以走出比別人更長更遠更棒的道路,我們不是天才,不是生下來就具有超脫凡人的智力與良好的思維還有判斷能力,但是我相信百分百的努力可以超越與生俱來就有好頭腦的學生,我會認真的在這四年蛻變且想好四年後該飛往什麼方向,這樣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四年後我要該飛向何方發展,充實自己並鋪好前程。 倘若人沒有夢想又不求進步,現在世界是否會有相同的科技發達?還是會停留在只求生存而去生存,還在吃生肉住山洞?沒有所謂的溝通,只有殺戮、掠奪和受傷,卻感覺不到所謂的傷感,因為都被野性所覆蓋。家庭、社會、夫妻、朋友通通都像是不可能的東西。所以要有夢想,為夢想而努力,要付出的心力與時間多不勝數,要有個目標,才能放膽追,離開家鄉才是值得的。 大學就像一個小型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遠的甚至還有國外的朋友,在這一個小小社會裡面也看的見悲歡離合,不管是畢業了大家分開的不捨,還是情侶吵架了那心碎不已的分別,在這小小的社會裡我也結交了很棒很棒的好室友,九月初還是不認識且陌生不敢彼此說話的陌生人,神奇的是在短短的一個月半裡我們的感情就像生活了一年半的好姊妹,或許是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從沒想過可以在這裡過這麼開心的生活,本來還很抗拒,還想說來讀一個學期就考轉學考,轉回台灣校區,但是已經不需要了,在這也是可以結交到很好的朋友,而且我的學校也深深吸引了我,原來大學是這麼棒的一個地方,校舍美麗又很安全,要我在這個環境待上10年也不為過,我在這個美麗的小島,這裡是[金門]。 高中三年,高一時我們就像埋下了兒少的種子,每個人的方向都不同,相同的一片土成長出來卻是不一樣的植物,方向也大不相同,三年過去已經完完全全的分道揚鑣,有的成長茁壯,也有的停止發展直向社會前進,然而大部分的人都是像我們一樣,把高中三年結下的果實埋入大學的土裡,要讓自己準備成長的比以前更高更大,希望我以後在社會上是一個可以出一份力來幫助大家的人,我離開家鄉來到這,埋入人生的重要果實,然而它現在正準備要萌芽,對它灌溉施肥的人是我,決定它未來是否高大的也是我,我要努力的為自己打下最深最深的基礎,並且在四年後發出最亮最亮的光芒。 (本文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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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漫步「沙漠」的經驗
我沒到過沙漠,但到訪日本鳥取縣的沙丘,心裡蠻興奮的。雖然那不是真正的沙漠地形,不過這長十餘公里,寬兩、三公里的面積,有低窪凹處形成的小湖泊,還有數十公尺高的沙丘,也足夠我體驗沙漠的感覺了。 抵達沙丘需搭一段長約百來公尺的纜車,這纜車與高山滑雪場的纜車相似,像垂掛於電纜上的一張雙人靠背椅,纜車離地面僅三、四公尺。其實,沙丘外就有條大馬路,遊客的車子可逕至沙丘入口處,或許,這纜車只是為了豐富景點的內容而已。 沙丘位於本州的北岸,瀕臨日本海,這裡沒有沙漠氣候早晚的溫差,偶而有自海面吹來的海風。這裡看不到海市蜃樓,也沒有紀德在「沙漠」一文中描述的怵目驚心景象「駱駝的白骨蔽野;那些駱駝因過度疲頓,再難趕路,被商人遺棄了;隨即屍體腐爛,綴滿蒼蠅,散發出惡臭。」又說「這裡的青草似乎比別處更嫩更香。由於害怕未待結實就被烈日曬枯,青草都急急忙忙地開花,授粉播香,它們的愛情是急促短暫的。」而鳥取這沙丘是刻意保護的,沙丘上不容許長出任何野草的,一發現長出草來即刻拔除,就是要保留整片沙丘的純粹。 沙丘柔和、溫潤、優美,有些地方留下風吹過的美麗紋路,有些則是旅客雜沓的足跡。雖然沒有駱駝行旅的鈴聲,不過管理單位於入口處安排了兩隻駱駝供旅客坐騎,體驗沙漠中騎駱駝的況味。 午後陽光有些熱,有時我的步履深陷沙中,但還是一步步往沙丘高處走。約略可以領會於廣袤沙漠中,酷熱的太陽,滾燙的沙子,飲水的難得,路上跋涉的艱辛。來到沙丘最高處,是日本海岸邊,極目遠眺,碧波萬頃,湛藍的海水無限延伸一望無際;岸邊海水激起浪花朵朵,煞是好看;另一邊,整個沙丘及邊緣屋舍樹林盡收眼底。 這片土黃的大沙丘,蔚藍的海水,構成的色塊碩大而單純;簡單清新的地景令人愉悅,有種遠離塵囂的幸福感。或許,這沙丘也具有真實沙漠的那份蒼涼、空曠與飄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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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的學徒餐廳
三月,步行於鉛灰色天空下,細雨霏霏的河內市,我們被帶進這個溫暖的角落。 這是一家座落於河內鬧區一間不起眼的餐廳。它有一個好記的名字-KOTO。導遊告訴我們,這是一家非營利機構餐廳,裡面所有的侍者都來自於KOTO 廚藝學校的學徒。 於1999 年成立的KOTO ,創始人為澳籍越南人Jimmy Pham。當初成立這所廚藝學校是為了幫忙一群流浪街頭的青少年; 來自農村的他們,因著家庭環境的因素而被迫輟學到大城市討生活。Pham 問這群青少年如何能幫他們在社會上立足時,他們說希望能夠學得一技之長,找到穩定的工作。 於是,KOTO 廚藝學校就此誕生。 KOTO從剛開始幾位流浪青年組成,售賣三明治的小店鋪,到今天成長為一個能容納200 名學徒,並在胡志明、河內市區繁華街道上擁有三家餐廳、被公認為品質保證的廚藝學校。 本著「Know One Teach One」的宗旨,KOTO 每六個月招收30 名平均年齡從16-22 歲的貧戶青少年學徒,在廚藝學校裡接受兩年嚴格的訓練,學習項目包括英文、酒店管理及烹飪課程。在學期間,學費全免,學生們的吃住完全由 KOTO 慈善機構所贊助; 學生們畢業後的就業率幾幾乎是百分百,並有許多人得以進入五星級大酒店工作,徹底打破了貧窮的惡性循環。KOTO 多年來的努力,也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肯定。 我們被年輕的侍者帶上二樓。寬敞的空間,窗明几淨。簡約而不失時尚的室內裝潢,讓人眼睛一亮。牆上掛著許多學徒的照片。 午餐時間,來此用餐的絕大多數為外國觀光客。20 多種菜單樣式包括了符合西方胃口的沙拉、三明治、牛排,也有改良式的傳統越南料理及家常菜。為我們服務的兩位侍者,看起來頂多是高中生的年齡。當他們親切地為我們上菜時,另一位較年長的學長, 則在一旁用越南話輕聲叮囑他們需要注意的事項。 來自湄公河三角洲的米,細細長長,米飯一端上桌時滿室微香。用檸檬草和各式香料炒成的蔥爆鮮嫩牛肉,一盤蝦醬炒什錦蔬菜,烤鴨肉,越南涼春捲,和菠菜湯,加上最後一杯道地的越南冰咖啡。雖是簡單的幾道家常菜,但我們似乎感受到準備這些食材背後、每一顆努力向上的心。 來自下龍灣,今年20 歲的包,六個月前才剛結訓畢業。可以操簡單英語的他告訴我,過去在家鄉街頭以賣獎券為生,後來在報紙及電視廣告上看到KOTO 招生的消息,便報名參加,自此改變他的一生。 問包將來想到哪個國家工作?「我計劃兩年後進到瑞士的五星級酒店,但是現在必須先累積工作經驗!」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神裡,我看到一股發自內心的自信,無法想像兩年前的他曾經流落街頭賣獎券。 越幣對美金匯率為21,000比1。結賬時妹夫給了5塊美金當小費,對我們來說只是一點心意,可是十萬五千越幣對這群年輕侍者卻是一筆大數字。 「All for me?」 年輕的女侍者看到這5 塊美金,驚訝地無法相信。 經過學長示意,她開心地收下來頻頻說謝謝。離開後不久又回到我們的桌前,再度屈躬、誠懇地向我們致謝,最後像個滿心歡喜的小女孩兒,腳步輕盈地跳回廚房跟她的同學們分享這份喜悅。 「從來不知道五塊美金能讓一個人這麼開心!」妹夫說。 中國有句古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直接提供金錢或實物給弱勢團體,不如教授他們謀生技能才是王道;而深諳此道的KOTO 創辦人Pham 將愛心化為行動,提供越南流浪街頭的青少年一個奮勇向前的動力。 步出KOTO 餐廳時,雨停了。爛漫春陽撒下耀眼金光,也溫暖了我們每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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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下淑女阿婆看到了,大女兒那高高的個子像她父親,她不覺加快了腳步走過去,腳下一軟,差點就摔一跤,隔著一道欄杆外的女兒心中一緊,「娘!娘!您怎麼了!」口裡喊著想上前來扶一把,卻被欄杆卡住,這時站在她身邊的那位男人急忙從欄杆下鑽過來攙著她,不待她走出來,母女兩人已經隔著欄杆抱在一起痛哭了。 秀金那高大的個子,一邊像抱著孩子一樣的把母親抱在胸前,一邊啜泣似的呢喃著:「娘,我想您想了幾十年了,……娘!我從小就天天在海邊盼著對岸的西園,可是始終都見不到您的影子。……」 淑女那原本就嬌小的身軀,在大女兒懷中更顯得瘦弱無比,這時只見老淚縱橫的她,聽到的像是她哀嚎的聲音:「秀金啊,我的心肝女兒,娘對不住你,娘把你丟在外婆家,讓我們母女兩人過著三十幾年刀割心肝的日子,娘對不住你,娘害苦了你……」 一旁呆呆站著的女婿,只能眼巴巴的紅著眼眶,偶而拭拭眼淚,直到母女兩人鬆開了擁抱,他才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攙著岳母的手臂,從欄杆的旁邊走出來,這時老人家才抬頭看著身邊這位五十歲左右的大男人,看看女兒再看看他。 「娘!他姓洪,名叫洪繼任,是大嶝人。」 老人家看著他,眼眶裡閃著淚光:「感謝你替我照顧秀金,感謝你!」 「娘!您別這麼說,應該是我要感謝您才對。」 三個人走出了候機大廳,女婿招來了從服務單位借來的車子和司機,駛出機場後就上廈門大橋了。坐在前座的女婿為岳母介紹:「這座橋叫廈門大橋,它從廈門島通到對岸的集美,橋在1958年八二三砲戰前就已經建好了,以前從廈門出島都要坐船,這條橋建好 以後,不但有汽車通到集美、同安、馬巷,還有鐵路通到全國各地,要到廣州、上海、北京,火車都可以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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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料羅灣到了﹗
每逢過年前夕,總會想起那些年我們一起搭船回金門過年的日子,記得那一年(民國68年)冬天,是我讀軍校的第一次寒假,當天晚上我們收拾了行李,背起黃埔大背包,與同學阿煌邁著輕快的腳步,急速往大門口的車站趕車,心情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在桃園火車站搭了末班平快車,或許是學生都同時放寒假,所以人也特別多,光是排隊買票就等了將近一小時,好不容易買到了車票,擠上了火車,才知道同學們都買到了「自願無座」的車票,但竟也可以一路「站著睡」到高雄。 清晨一早到了高雄,與同學湊一部計程車,立即馳往金馬賓館報到,結果因為太早,大夥先去隔壁早餐店報到再說,將近八時完成報到及登記住宿後,看完報紙,稍作休息,接近中午時,有人提議一起行軍去逛高雄有名的地下街,順便吃午餐;午休尚在夢中時,阿煌突然把我搖醒「喂!阿盛,我們去金門同鄉會找我妹,她也在那裡候船返金」;我回應著「好啦!不要再搖了!去逛逛也好,搞不好,在那裡能碰到高中同學。」我們一換好輕便服裝後,便步行從鼓山一路轉地下道,再進入五福四路附近的金門同鄉會;接著就在巷子口,好像是夜市般人山人海的熱鬧,再也寸步難行,因為同鄉會提供住宿的床位不足,所以候船返金的鄉親們都擠在同鄉會附近,那情景就像是戰爭時在逃難似的,就差在每個人的表情不一樣而已! 阿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東張西望,他突然一轉頭打了我的肩膀一下,「阿盛!我們擠到樓上,看看我妹有沒有登記到床位?」「好吧!順便看看有沒有認識的熟人?」從大門口擠到大廳,再從大廳擠到二樓,再由二樓擠下回到門口,已經是20分鐘後了,結果令人失望!阿煌說:「聽我妹的同學說,我妹就在附近的旅社,我們去找找看」,走了兩條街道轉角,找到那間小旅社,上樓後,敲了門,門一開,哇!一小間房間,竟然擠了十幾個人,裡面坐的坐,站的站,躺的躺,聊天的聊天,看電視的看電視,熱鬧烘烘,果真有阿煌他妹,還有他妹的同學、我的鄰居、高中同學、和同學的同學……,鄰居阿萍說「沒辦法,附近旅社都滿了,只好大家擠一擠,反正都是鄉親,大夥一心一意都想順利返金過年,也只有將就將就了。」 隔天晚上22:00時,我們坐著軍用大卡車,從金馬賓館出發,到達高雄港13號碼頭,大家扛著行李排排站,經過行李檢查後,再依序登船;由於交通船床位有限,其分配順序為高級長官(含眷屬)、 軍官(含眷屬)、老幼婦孺、一般民眾、士官、軍校生及士兵,所以我們分到的船票是站位;還好我們帶隊的英明學長土哥,居然有辦法找到船上海軍的學長,弄到了幾張預留備用「強五艙」的舖位,我們一夥十幾個人,高高興興的扛起了大背包,擠進船艙內,也順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床鋪,因為夜已深,不管船艙內人聲多嘈雜,我們幾個還是倒頭就睡,沒多久,只聽到陣陣汽笛聲,廣播聲「所有人員完成離港部署」,漸漸的,嘈雜聲沒了,艙內一片安靜,原來船已經離開碼頭了。隨著風浪漸大,會暈船的也慢慢醞釀發作,不暈船的我也進入夢鄉了。 突然在睡夢中,隱隱約約的聽到風浪聲、嘔吐聲、還有行李滾來滾去的撞擊聲,漸漸感覺肚子有點餓,可是天還沒亮,哪來東西止餓,結果手一垂下來,就摸到一顆鮮紅的大蘋果,不知是哪個學長的水果籃破了洞,蘋果到處滾,心想管他的,抓起那顆大蘋果往身上衣服搓一搓,就大口的咬下去,反正早上起來再賠苦主就是了!沒想到,早上一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一看四周走道,哇!柳橙、椪柑、蘋果、棗子、行李到處滾,已經弄不清是誰的,到最後,買單一水果的,都變成綜合水果,大家也都得到意外的驚喜!心想船艙內空氣差,油味、嘔吐味、煙味混雜,就邀阿煌到甲板上透氣,我們在外面逛了一圈後,由於外面風浪大,有些大浪還打進了艙內走道,只好到船內,我們問了學長們「要不要吃便當?」順便幫他們買,結果好不容易排了隊買了便當,阿聰學長卻暈船吃不下,不暈船的我只好吃兩個便當,正嗑第二個便當時,阿聰學長卻抓著嘔吐袋猛吐,味道難聞也就算了,吐到袋子破一個洞,吐汁就從上舖垂下,經過了我的便當旁邊,我以迅速的動作往旁邊一閃,趕快把便當吃完,阿煌說「阿盛,真佩服你,在這種狀況下,你還能連吃兩個便當!」我回應著「唉!既然已經買了,不吃浪費!我本想送給需要的人吃,可是你看!大都在暈船,便當放在艙內悶太久是會酸掉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裝進肚子裡,我可是很委屈的幫大家解決問題呢?」阿煌接著說「說的也是!好啦!不怪你!可以吧!」話一說完,一側頭忽然看見有兩位女鄉親,正靠坐在行李上打瞌睡,走近詢問後,才知未分到床位,經與阿煌商量,兩人決定把床位讓給兩位鄉親睡,正在暈船中的阿國學長,突然張開眼睛說話了「兩位學弟!把床位讓給鄉親,固然是愛民的具體表現,但是應該先照顧好自己,不要『泥菩薩過江』,千萬不可逞強!」我心存感激的向阿國學長回話「謝謝學長的提醒!沒問題的,我們兩個不會暈船。」看著滿懷感激的鄉親表情,心想這是值得的! 由於船艙內空氣欠佳,我大部分時間都寧願待在甲板上吹吹風,看看波浪捲起的浪花,欣賞海上的美景,尋找認識的人聊聊天,不知不覺中,半天也就這樣打發了!可是,那些會暈船的就不同了,整天躺在艙內床上,除了上廁所外,哪裡也無法去,甚麼也吃不下;更慘的是,那種一翻身就吐,吐到連膽汁都吐出來的,嘔吐袋都不夠用,真是度日如年了!但是為了殷殷期盼的親人,一切也只有忍耐了! 正在發呆的同時,突然聽到有人喊著「喂!大家看!有海鷗耶!」「嗯!看到海鳥,表示已經接近陸地或是附近有島礁。」「大家看右前方!好像是料羅灣的燈塔呢?」「喂!那邊有艘漁船!」「在哪裡?在哪裡?」「真的呢!」「唉!真笨!看到海水顏色變淡,變成黃綠色,就表示海水深度變淺了,也就是快靠近碼頭或港口。」此時,大家的心情也漸漸激動起來了,船艙內更是一片興奮聲,這也許是思鄉情切吧! 「嗶-嗶-」又是一陣汽笛聲,隨著又是廣播「全體完成進港部署!」此時,所有暈船及不暈船的都開始騷動起來,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船的準備,大家的臉上都充滿著愉悅的心情,每個人心裡呼喊著──「哇!料羅灣到了!」「久違了!我的故鄉!久違了!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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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會不會回來》讀後
這是一本關於偏鄉教育的自傳,作者在九二一大地震後,回到了他過去實習的學校,一開始本是不願回首,畢竟學生素質不好,環境又偏僻無趣,故當初去金門服役時﹙金門是我的家鄉,看書時更顯親切感﹚,即使學生問他:「老師,你會不會再回來」,作者都是選擇避而不答,在教學的過程中,本來就會遇到很多不可阻擋的外力,影響了我們當時的想法,但一個想法,就會改變未來,不論是老師本身或者他的學生,很慶幸的,作者的教學態度正確,帶給學生的自然是正面的影響。 福祿貝爾說:「教育無它,為愛與榜樣而已」,從王老師能得到super教師這份榮耀看來,我確定他真的是一位好老師,肯為學生付出許多,陪著學生一起玩一起成長,一旦找回熱忱也能不離不棄,最讓我感動的一句話是他在頒獎典禮時說的:「孩子,你們就是我的信仰。」他一心希望典禮趕快結束,好讓他可以趕忙回學校,繼續為學生服務,而他也常能反省自己,保持謙虛,從一杯茶湯的熟成,就讓他發現自己的耐性已被繁忙的事務消磨殆盡,知過能改,才是人生中最難能可貴的事。 他在教育成果上做了許多的豐功偉績,在學生大多是缺乏學習動機的情況下,老師面對的是空洞茫然的眼神,或嘻笑不在意的學習態度,而學生似乎也早已習慣,認為沒什麼需要改變的,但作者認為,教育可以改變貧窮的機會,他在求學階段時就常被他喝醉的爸爸欺凌,辛苦賺來的錢全被拿去賭博喝酒,那些錢原是他投資自己當作補習費,但這樣的挫折卻也讓他痛覺領悟,要靠自己拚出一番事業,當上教師是他唯一的目標,所以他很努力唸書,做了很多能成為國文老師的準備,即使當時他的生活環境非常困苦,甚至還得靠著老師救濟,但他還是不畏辛勞,這讓我受到很大的啟發,自己擁有的物質其實很多,但缺乏的是一顆積極勇敢的心,遇到困難就退縮,遇到好玩的事就沉溺其中,但老師並不是這麼容易當的啊! 十二年國教的來臨,會讓現在的教育面臨更大的衝擊,老師的責任和義務就更大了,學生程度的差異性、老師專業能力的不齊,都是令人感到憂心忡忡的議題,所以作者也有先見之明的提到:老師該以超人自比,以教育來讓學生得以增強,得到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超人的存在在於解決人們的困難,讓人們在最無助挫敗之時,還堅信有希望發生的可能,而超人也是積極樂觀的,不會問:「為什麼是我?」反而心甘情願地主動承擔任務,以助人為其核心思想。 做超人或許很難,但可以從當司機開始,隨時關照乘客的需求,可以展現親和力,讓乘客感到愉悅,可以使氣氛溫馨,可以回應某些乘客的需求,偶爾變換路線,或加快、或減速,可以提供輕鬆的對話、適時的問候,或真誠的建議,不要只是朝著目的地狂奔,而不管乘客是否上了車或已跳下車,並且讓乘客想念你,說聲:「老師,謝謝你」。老師對學生來說,不應該只是一個過客,能給學生帶來什麼幫助或留下什麼影響,才是身為老師所該保持的教學目標。 於是,作者選擇以充實學生的實力為目標,雖然偏鄉的資源不如都市的豐富,但一位好老師所帶來的教學策略或許不會讓他們在程度上因此矮人一截,作者先是提出點數獎勵制度,讓學生能有意願去追求卓越,但在挑獎品時,作者也曾面臨苦惱,然而後來他卻能以學生的需求為考量,準備實用且吸引人的物品,讓家長也一起參與,並藉由這樣一個競標獎品的活動,讓家長一起監督孩子的學習表現,或是鼓勵他們肯定孩子,達到親師共同體的效益。 在書中也常出現許多能犧牲小我的優秀老師,即使沒拿到薪水,也能貢獻自己的時間及心力,盡可能地幫助學生,這看得出作者的不自滿,因為他相信優秀老師不只他一個,而未來也會有更多個,雖然有些老師的心態可能還不甚理想,但藉由這本書的思想傳達,我相信能給更多未來即將成為人師的我們帶來良好影響,期盼大家也能從中獲得啟發,並試著去改變教學作風,以愛與專業來滋養學生,並使他們能健康快樂地茁壯。 這些看似淺顯易懂的內容,背後深藏的不只是作者想表現的教學熱忱,還有教學過程中失望的種種必經過程及解決方法,而從書中作者的生活態度,也讓我再重新檢視自己現在的生活模式是否正確,求學態度是否良好:求學,在現在看來似乎比過去容易且輕鬆,但科技的進步,是否也讓一些人性化的東西一併消失了,例如資訊的取得方便迅速,所以少了跟老師之間對談的溫度,智慧型手機的壟斷市場,讓人人在上課時變得更難專心,於是老師的地位好像迅速下降,因此如何去調適因應,值得我們用心深思,期望教育能使遍地開出美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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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你是說榮才兄弟也參加抗日工作?」神賜問了一句。 「是。民國三十二年五月,他們針對西園鹽場,就是我們村子前面的辦事處進行一次襲擊,那次榮才也參加了,巧的是那天派去載他們過海的船,就是榮福他們的船。兄弟兩人一起過海,榮才到鹽場參加殺掉日本人的工作後安全回到船上,榮福只是回到家裡去看看,沒想到竟然來不及趕回船上,後來日本兵在西園抓去所有年輕男人,有些被殺,有的釋放,榮福被送往廈門,關在虎頭山監獄,後來被以『夥同遊擊隊殺害皇軍』的罪名槍決。」 「榮福本身並沒有參加工作?」 「沒有,是他的船被派任務載人過海去的。」淑女接著說:「第二年,榮才帶著一支六個人組成的遊擊隊,從同安渡海進到廈門島,炸毀廈門島內的日本飛機場,事成後他掩護其他五人離開,自己逃脫不及而舉槍自盡,他對其他人說要在廈門島內陪他哥哥……」說到這裡,淑女早已淚流滿面,在場的三位家人都陪著她掉淚,也沒有心情再繼續說下去了。 三天後,清秀就起了個大早,為三嫂準備好了早餐,並將事先準備好的幾個素食菜包加熱蒸過,以便讓三嫂帶在身邊作午餐,一來怕三嫂在機場不熟,不好到處走動,再是因為三嫂吃素,難免會一時找不到吃食而餓了肚子,從新加坡到香港要三個小時,機場一停最少也得半小時,再到廈門,總共最快也要四個多小時,老人家長途跋涉,如果不吃點東西,體力恐怕負荷不了。 從新加坡到香港的飛機上,因為有神賜陪在身邊,讓淑女阿婆放心不少,到香港落地後,神賜告訴機上服務員帶三嫂到中轉候機室稍作休息,自己就出機場去了,同行轉機的人都在欣賞香港的景緻,而淑女阿婆無心看這些風景,她一心一意都在廈門、在蓮河,在四十多年不見的女兒身上,雖然從照片上看過女兒的影子,但那畢竟是影子,沒有像真人那麼真真實實存在,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和女兒見面了,淑女阿婆的心興奮的跳個不停。 再次登上飛機,再次起飛,一個小時後,當飛機在廈門太古機場落地的那一瞬間,淑女的心也像那落地的飛機一樣,差點就彈了起來。從走下飛機進入候機室,從走出海關到提領行李,她的心一直急速的跳個不停,從未稍作緩歇。 檢查過證件、通過海關查驗,她跟著人家走出入境處,前面有太多人擠在那兒,一時也看不到女兒或女婿的影子,淑女抬頭東張西望,會不會是女兒沒有接到電報啊?如果沒有人來接,我該怎麼回到蓮河去?她不知不覺的從上衣口袋裡摸摸那幾張女兒寄來的照片,這時才聽到有人喊著:「娘!娘!我在這,娘!」 轉過頭循著叫聲望過去,模糊得有些看不清楚的老花眼鏡外,一個高張著手臂搖動的婦人還在不停叫著:「娘!我在這兒,秀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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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MAC的一場旅行紀事
那場霧彷彿住著一尾蛇,在冬眠裡露出猙獰的舌頭,寂寞梳著霧的白髮。朋友寫下第一百個字的靈魂,心跳丟進霧色,融成紫色。淡雅是濃霧的羅盤,只說是三四年的離別,我悄悄向太平洋的座標移動腳步,只有一步,思念卻已是一生。 我喜歡看朋友用枝葉敲響的鐘聲。分貝調了調軌道,只有冷的線索。他笑了笑:「季節的經緯度,我忘了。」 也許,他雙手的掌紋本身就是地圖,山川與海洋因為唾手可得,浪漫便滂沱落下。他說旅行這個詞彙很純粹,只是腳趾頭的海拔去丈量,所以風霜遍佈的指印,常常,經年累月咳出鮮紅的詩意。 不一定是紅色吧?當我用細嚼慢嚥般地回收他的昨日種種,征服從瞳眸裡綻放出一座山,很多名為芬多的精靈,開展藍綠色的翅膀。藍綠色是標記,盤旋一個人間的四月天。 然而,縱橫天下或許真有它的挑戰,活在節骨眼的英雄氣概臨陣脫逃了,於是你紙上談兵,「春有百花秋有月」的回憶成為替代品,最大的敵人是「工作」,總在緊要關頭,竭盡所能的索討精力和青春,伏筆一場不確定的經緯度,讓人只能繼續用季風的秀氣,畫下五大洲的脾氣和嘴臉。 朋友也許是用智慧,與工作量和平相處,那些行事曆雄赳赳氣昂昂,一如登山客摩拳擦掌準備攻頂,忽然在一個轉角,望見飄雪山脈被歲月輕巧踩過,震撼而雀躍。青春是籌碼,完成人生的一個段落,方便敲響一道又一道的鐘聲。我沒有興趣把旅遊當生活,一步一腳印去走出生命的版圖,那些交通工具與我不曾存在著緣份,紛紛融化在陽光下。 從認識的第一天就看他旅行,相當習慣看他安穩放在心靈的風景。迷霧森林;愛琴海灣。他常常為那方相片裡的瑰麗寫一篇短文,或提一首詩,和文人騷客切磋琢磨。有人說他是詩人,也有很多擦肩而過的人知道他如何敲響鐘聲第一道的冷,因為那是一場迷霧,浪漫得讓人鍾愛。然而朋友關係或許太薄弱,始終說不清迷霧森林何以傳來一陣雨香。 清晨,我習慣關閉嚇跑睡意的鬧鐘,那尖銳的音符彷彿切割了空氣的喉嚨,驚天動地得像一場推理劇,叫人不得不迅速的去結束。而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啟動電腦,光影飽滿的大千世界,那柔軟和活潑感,多像芒草浪,落在瞳孔的陣陣浪影,夾帶著日落,它安靜無聲,就住在我的桌面。他上傳樹影,擁著紫色濃霧,用古典詩詞的悠遠,創作春夏秋冬的心跳,我總覺得,他把心跳丟進了霧色,融化成紫色。枝葉因風而搖擺,沙沙的撼動,像敲響鐘聲,只是這鐘聲第一道響起的冷,像落在瞳孔的路燈,淒清、靜寂;冷,還是冷。 隨著他旅行的腳印,我宛如也走進了一朵又一朵夢幻而瑰麗的仙境。畫面的架構並不奇怪,當我手持照片,我是用心領神會在旅行;沉睡之際,則是給夢當背脊。迷霧像玻璃碎裂,碎裂成一節雨季,尚未清醒的午夜,剛好三更吧,滂沱大雨在碎裂之中展開行程,他說雨是一組密碼,可以解開山川河流甚至是海洋的暗示。沒有北斗七星的夜晚,青春在風中解體以月光呈現,這就是籌碼,可輸可贏的生命代價。 朋友只放入照片是不夠的,他會用文字的魅力寫下心情或詩詞,我喜歡啟動電腦後去欣賞他更新的動態。照片裡的窗外,留影了飽滿的雨珠,其實,喜歡雨景的只有我,爬滿雨珠的玻璃帷幕,是寸步難行的一種印象。一個對旅行有企圖,對文字有野心的人,當然不可能只追尋視覺的美感,所以一筆一畫安穩妥當以好文或好詩誕生時,他會笑出音階,把這些記憶投射成的回憶,用來擊退「工作」。從此,日復一日早晨開電腦,便能看見他的手捏住一條時間,蒼白而憔悴,生活的長度釋放身懷輕功的蟬鳴,一個像流域的白晝,總悠遊著一個女人,白晝與蟬鳴是時間,流域也是時間,是女人婀娜多姿滑行的寓言,通通都能馴服寂寞。情感長出沉重的髮,霧裡,吐著猙獰的舌頭,彷彿看見一尾蛇。路燈大把落在瞳孔,直到降下了驟雨,才零落成午夜的輪廓。 朋友很適合旅遊,以及寫下關於「風花雪月」的文字。就像一壺酒,朋友的生活濃烈於一場酒香裡。生活與優雅撞擊的浮光掠影及後面的短暫,啣來了唐朝的風與宋代的雨。於是,每一個冬眠都像未解的謎語,等待答案的安靜霧色原地不動;現在,我把心跳丟進霧色,依舊是融化成紫色,紫色是他把流浪繪在雲嘉南,冷的代表… 他說每一次的旅行,天地都會降溫1度C,已不記得旅行至今,共降溫幾度C。只知道自己因為失溫,蛻變為一尾蛇,他在旅行的高溫或平地,身影是爬蟲類的圖騰,於是唯一的知覺是,冷。在北國的冬天,渴望能搓一搓雪,填補挖空關節後能修復的,暖。 每一次的旅行都必須,繁殖回憶的年輪,離別時,再一一剝離,蛻去的血肉,他只能,無聲的喊痛。 終於,文字以鮮紅的嘴臉長出詩情畫意。 記憶還在進行,那一場旅行的記事。我家今夜飄了雨,路燈大把落在瞳孔。太平洋的座標是不是太靠近了,是海風的顛簸嗎?我覺得冷,冷的還有在迷霧森林玩捉迷藏的痛。 舀一瓢北極海的星光,溫熱成一壺酒吧。我想。 也許冬眠的蛇是冰心傲骨,那麼,倚著霧時,會不會像那些樹,站到天荒地老了。我所期待的,在早春時期,讀完他手中的藏夢地圖。 朋友的步伐沉穩,每一步皆踏出自己的江山,他的世界因此拓寬了板塊,也拓開了雪落下的人間,那點點的雨,似雪;那北國的冷,是雪。那冷,是否可以給我的桌面當枕頭,或許可以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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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慈母
媽媽不識字,卻養了10個孩子,42歲生下我,我排行老十。我的一生,感念的人很多,媽媽卻是我最最心疼的,活了95歲,我表面上給了她光彩,實際上養她老人家的時間不多;媽媽常說:還好生下了我,我卻愧疚於心! 記憶裡的媽媽,在我五、六歲時,常臥病在床,家徒四壁,我的大姐夫李尚炎先生,時任金門衛生院人事主任,每天中午包計程車,帶著醫生,幫媽媽打營養針,醫生嫌家臭,媽媽從房間裡爬出來,在客廳挨了一針。我大姐夫還得養活一家七口,這份孝心讓我感恩一生! 讀小學時,媽媽不識字,也不會看時鐘,天一亮就叫我起床,小時候,國文都要背誦,通常第一天我就全部背完了,因為媽媽叫醒後,我都在廚房陪她煮豬食,用著廚火背書。父母都不識字,卻堅持我們要讀書,而且要努力讀書,才能改變貧窮的命運。 每天有忙不完的農事與冬季海蚵採收,因為要餵飽我們兄弟三人。媽媽一生省吃儉用,而我家都是「煙酒世家」,記得30個空酒瓶,可換一瓶醬油,我家的醬油,從來「只換不買」。母親雖怨父親和叔叔們喝酒,但從不曾間斷過酒的供應。 媽媽因為不識字,持家更是格外辛苦,只靠勤奮節儉,又是「刀子口,豆腐心」,常常因為說話不得體,被鄰居的兄嫂欺負,長輩也常指責,沒用的我,只能看在眼裡,陪她流淚。 我高中畢業考上輔仁大學的時候,連註冊費在那都不知道,沒人贊成去唸,只有爸媽說:「別人都沒考上,你就加油吧!東湊西湊寄了一萬元給我,那時註冊費一萬四千元,買教科書二千元,還好打工也存了點錢,我靠助學貸款及四年家教唸完了大學。打工是大學一段難忘的記憶,大學混了四年,空入寶山。哈!讀大學,說真的,只是想給父母掙點面子。窮人家也能養得起大學生!而父母卻多苦了許多年。 媽媽小時候常說著:「兒啊!媽媽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民國八十一年,我帶著妻小回家。媽媽對我兒子說:「阿嬤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多麼熟悉的聲音,我卻心裡一震,知道媽媽真的老了! 年輕的我犯了許多的錯誤,每次總是愧對年邁父母的厚愛。媽媽常常擔心我沒買房子,其實回來創業,把台北的房子賠錢賣掉了,但不敢說。媽媽臥病在床,我告訴她買了棟透天的房子,她才放下心。只可惜,她來不及看到交屋。 媽媽在93歲那年摔斷了腿,要不要手術?媽媽心跳只有30幾下,身體還硬朗得很,我求助於王漢志醫師,他幫我分析了母親的狀況,說要開刀,才可以省去臥床之苦,並找了心臟科醫師協助,可惜父母是大家的,礙於金門的風俗及家人的反對,我問了母親,她也決定不動手術;因此沒有堅持,卻讓媽媽躺在床上,辛苦了兩年,愧疚於自己的無能,幸好外勞阿秋細心的呵護,才讓母親安養了二年晚福。 媽媽跟兄嫂一起住在瓊林老家了,每次我回家看她,她總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看她?我去大陸出差前,跟她說再見,她竟然沒問我;而我也沒警覺,隔天,母親就被佛祖接走,結束她辛苦的一生。 母親是最亮的鑽石,永遠閃爍在生命裡;珍惜父母恩啊!謹以此文感謝王漢志醫師的協助,還有我的姐夫、大哥、大嫂及外勞阿秋的細心呵護,恩情永存心中。 (寫在第二年失去母親的母親節前夕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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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風水輪流轉
我近視的歷史已有四十年之久,國中時候,剛開始看不到老師寫的字,只好跑到講台旁跪著抄黑板,後來實在不得已才去配眼鏡,開始了近視之旅,嗨!認識的朋友們,如果你在路上看到我,因為忘了戴眼鏡而又睜大眼睛看人時卻又沒有任何表情時,可不要說我大條喔!歹勢,實在是有看沒有到。 戴了眼鏡之後,最不方便的就是騎摩托車碰到下雨天,和吃熱騰騰的食物,同樣都是會眼前一片煙霧朦朧,當雨一滴滴打在鏡片上阻擋視線時,總是祈禱著能夠平安騎到家,而熱氣瀰漫著整個鏡片時,只好摘下眼鏡再繼續享受美食。 忘了戴眼鏡最危險的一次,是剛學會騎摩托車時,經過住家附近的一條水溝,沒有注意到,噗通!一聲,摔個四腳朝天,最討厭眼鏡的螺絲鬆掉,時常騎著騎著,框裡的鏡片就掉下來,老是要跑眼鏡店,後來乾脆隨身攜帶個小型螺絲起子備用。 我在上廁所和照鏡子時,最不喜歡戴眼鏡,因為廁所裏總是讓人看到不想看的黃金,不戴還好,一戴上,這些黃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讓人倒盡胃口,至於照鏡子嘛!所謂霧裏看花越看越美,不戴眼鏡照鏡子,覺得自己的臉,還真是「白拋拋幼咪咪」,宛如芙蓉面眉如柳,也看不清楚滿頭白髮蒼蒼,哇!一戴上眼鏡,什麼?臉上的蒼蠅痣怎麼這麼多?毛孔這麼粗,眼袋都下垂了,老人斑也出現了,竟然是白髮三千丈,老天,眼鏡真像照妖鏡,把人的原形都照出來了。 結婚之後,碰到視力一點五的另一半,很難體會出近視者的痛苦,掃地掃的不乾淨,做事沒注意到死角,總被罵「是瞎子呀!太混啦!」實在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誰叫我是個大近視眼呢?不過到了四十五歲之後,情勢來個大逆轉,我看近的小字不用戴眼鏡也能看得清楚,倒是外子必須戴上跟他不太搭調的老花眼鏡才能看得明白,有些太小的字還要我幫他看,終於讓他嚐到必須戴眼鏡的苦頭,這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吧! 就因為我近視,知道有這麼多生活不便的地方,讓我對兒子們的視力斤斤計較,隨時注意他們看書的姿勢,儘量不讓他們看電視和打電動,要他們多望遠凝視,多吃富含維他命A的食物,這樣多管齊下,他們的視力都還好。 可是說也奇怪,我一直讓他們喝羊奶,不過他們的老爸說已經營養過剩了,不需要喝了,就這樣我在去年暑假停掉羊奶,結果一開學兩個兒子都近視了,一開始我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想要拖一段時間,想盡辦法改善他們的視力,結果越拖越慘,最後我還是投降了,幫他們配眼鏡,每次看到他們小小年紀就戴上眼鏡,很難過,所以我現在都要當個囉嗦媽媽,隨時提醒他們該注意的事項,至少希望度數不要增加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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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接下兩張表重新填寫好之後,附上方便聯絡的電話號碼,申請的手續就完成了,神賜不愧是在當地當過校長的,對各種事務都很熟悉,辦起事來也就格外順利了。重新填過了申請表、辦過證件後,淑女阿婆才在神賜的勸說下,一家三口外加一位印尼籍女傭,陪著淑女到新加坡各風景區去轉了一圈,由於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同行,行動起來不會感到有何不便。 五天以後,家裡接到領事館打來的電話,通知說張淑女申請的證件已經辦好了,請利用上班時間前往領證。 一聽是領事館打來的,淑女阿婆迫不及待的要神賜快帶她去領了證件,並盡快到新加坡航空公司訂了由新加坡經香港再轉往廈門的來回飛機票。神賜要到香港找他的朋友,也訂了同一班飛機,這樣就方便路上可以照應著三嫂。 付款時神賜要代付三嫂的機票款,卻被淑女阿婆拒絕了:「返回蓮河去探望女兒是我老太婆此生最大的心願,既然是心願就要以我自己的能力來完成,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好,這次有你這麼幫我,使我能夠這麼快順利成行完成心願,這是比給我任何東西都寶貴,所以你也要成全我,我自己如果沒有這份能力,你幫我我會接受,但我現在有這份能力,就要以我的力量來實現這心願。三嫂謝謝你,好不好?」 望著三嫂那瘦削卻剛毅的神采,神賜不得不為三嫂的個性所感動懾服,在一旁看著三嫂付過了由新加坡到廈門的來回機票錢,神賜的內心感受到極大的震撼,外表看起來溫和委婉、看到什麼人都是一副笑容可親的三嫂,實在很難讓人看到她委婉背後那股堅強鋼毅的另一面。也難怪三哥和五哥兩兄弟相繼過世之後,三嫂能帶著三個子女一路走過來,那實在不容易,從蓮河娘家過海在金門生存下來,又帶著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異鄉生活了二十多年,如果不是靠著她那股堅強的毅力,她又怎麼能生存到今天呢? 訂好了三天後的機票,順道再發了一則電報給蓮河的女兒,告訴她自己到廈門的飛機時間,一切都作好了準備,淑女阿婆才放心回到四嬸家,才把心放下來,和四嬸談起四十五年前她們一行人下南洋後,自己所經歷過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們家你們這輩的四個兄弟妯娌,現在只有您這位長輩了,我這一輩現在住在金門的,只有大嫂和老四,二嫂和我都住台灣。那年四嬸帶著孩子來到新加坡以後,榮福和榮才就住在蓮河,那時我們金門有個叫做「復土救鄉團」的組織,就像是游擊隊一樣,專門利用晚上的時間回到金門作些破壞日本機關的地下組織,其中有許多是我們西黃人,後來榮福和我發現榮才也參加了這個組織,也有幾次參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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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鍋飯
我家有個老古董──大同電鍋。 早年農村煮飯都是用「烘爐」,烘爐大部份是圓形的,燃料有時是甘蔗皮,有時是「蔗頭」,也就是甘蔗的根部,這些材料都很易燃,一進了爐口,很快就霹靂啪啦燃燒了,聽說這是因為含有糖份的緣故。是嗎? 用烘爐煮飯有點難度,尤其是生火,不僅得注意柴火,還得隨時備著「火管」,以便在火勢變小時往爐裡吹氣,等爐火旺了,還要小心火候,免得稍微閃個神也許飯就燒焦了,雖然鍋巴很香,但終歸是敗筆,在我有限的幾次煮飯經驗裡,只能用「灰頭土臉,手忙腳亂」來形容,所以在媽媽生下妹妹坐月子期間,外婆就一手麻油,一手提個電鍋來了,這也是我們家第一件家電,電視、冰箱都還得等一等,洗衣機更是遙遙落後。 這電鍋怎麼用呢? 「很簡單。」外婆拿起量杯把電器行老闆教的方法複誦一遍:「一杯米一杯水,想煮爛點水就多加一些。」「外鍋呢?」爸爸問,他還有點小常識,知道有內外鍋之分。 外婆指著量杯上的刻度說:「一杯米一個刻度。」 這真是太簡單方便了,晚飯我們馬上如法炮製,淘米加水很快搞定,但當插好電要按下開關時,老媽有點懷疑的問:「這外鍋的水這麼少,能熟嗎?」 媽媽這話有道理,平常我們在大灶燉補時,都是大鐵鍋裡放個小陶鍋,陶鍋裡是雞或鴨和中藥材,鐵鍋則注了六、七分滿的水,現在這外鍋的水連個鍋底都填不平,怎麼煮呀! 爸爸想想也是,還好他有個懂電器的朋友,忙跨上腳踏車往外衝,回來時才到院子,還來不及進門就喊:「這樣沒錯,放心啦。」 既然沒錯就把開關按下去了,但放心則未必,幾個人緊緊盯著電鍋不放,深怕它一不小心就冒出火花或是飄出鍋巴味來,一直到電鍋開關往上一跳,紅燈熄滅,大家才鬆口氣。 那時電鍋還不普遍,爸爸特別把外婆留下吃飯,台詞是「吃吃電鍋煮的飯」,這有點像高速公路剛通車時,有些旅遊行程會特別註明「行駛高速公路」一樣。 那頓飯,是外婆第一次在我們家吃飯,也是我們的第一餐電鍋飯,真是好吃。 電鍋飯吃了大概二個多月,有天媽媽又蹲在「烘爐」前生火煮飯了,原來放電鍋的地方空空如也,「電鍋呢?」我一邊問,一邊洗著塑膠鞋,班上大約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穿得起皮鞋,其他都是布鞋或黑膠鞋,膠鞋不通風、易流汗,每天放學就得洗鞋子,很煩。 「我拿回去給妳外婆用了。」媽媽正用「火管」對著爐口吹氣,簡單拋給我這句。 「真笨,那麼好的東西不用。」我有點生氣,一點也不同情媽媽上氣不接下氣。 還好一年後媽媽又生了小妺,外婆仍跟上次一樣提著電鍋來了,她對媽媽說:「這個妳留著用,家裡我買了新電鍋了。」 以後不用再灰頭土臉煮飯了,我很樂。 外婆走後我興沖沖去淘米,這次不用媽媽三催四請。大概十來分鐘後,外婆又折了回來,她說:「記性真差,這是電器行送的。」說著從手提布包拿出一個「尪仔」,轉身遞給一旁唉唉叫的大妹:「給妳耍。」是大同寶寶。 電鍋的功能很多,用得最極致的可能是留學生,早年留學生出國時,聽說大同電鍋是必備品,只要有電鍋,不管是燉、煮、熬、紅燒或清蒸等等好料理都能變出來,有了電鍋就可稍解思鄉和嘴饞之苦。 但我們家的電鍋沒有這麼多功能,也可以說它沒那麼命苦,唯一的用途是煮飯,連稀飯都不用插手,原因之一是那時生活並不是太富裕,飲食也相對簡單,最尋常的菜色不過是一條煎魚和幾盤炒青菜,頂多加個湯,需要熬煮之類的食物並不多,況且家裡木柴、蔗頭那麼多,幹嘛浪費電,所以我們都戲稱這台電鍋是「貴婦級」的。 這電鍋實在耐用,真應了廣告歌曲裡的那句「大同大同國貨好……」,它幫我們煮了二十幾年的飯,直到和它同時降臨我們家的妹妹都進了大同公司服務了,還堅守著崗位,不過它真的太老了,有時會出些小狀況,雖然修修就好,但終究時代的潮流是往前推的,在電子鍋都冒出頭的年代,有天媽媽說:「聽說電子鍋煮的飯很好吃。」 一向節儉惜物的老媽都這麼說了,表示這電鍋不退休不行了,於是我們家進入電子鍋時代。 電子鍋在我們家服役了三年左右就毛病不斷,修好這裡壞了那裡,實在折騰人,「真是奇怪,科技越進步電器反而不耐用?」老媽嘀咕著,她常愛拿陪嫁的縫紉機來比喻:「我的還好用得很,妳阿姨的電動縫紉機早就壞了。」用手動比電動並不客觀,但早期電器用品很耐用倒是事實,我們家一支電扇是鐵片的扇葉,轉了幾十年,現在還清涼得很。 電子鍋修了幾次後,「修理費都可以買個新的了。」老爸這麼說,於是老媽從善如流,宣告換個新的,但新的未必就是好,還是時時出問題,最後老媽決定「汰新換舊」,讓那元老級的大同電鍋重新歸隊,也算是老驥伏櫪了。 好久沒用電鍋煮飯了,洗好米,我遇到一個難題,水該怎麼放呢? 我對著量杯搜索記憶裡殘存的印象,內鍋好像是一杯米一杯水,可隨喜好加減,外鍋呢?不太記得了,斟酌著放吧,反正鍋底只要一點點水就是了。 加好水,蓋上鍋蓋,再按下開關,我就放心的往客廳走了,一點也沒有第一次煮電鍋飯時的忐忑,也不擔心飯熟不熟等問題,它像老朋友般,值得信任。 回到客廳,我在沙發上擺個最舒服的姿勢,拿起遙控器對準電視,視線不經意掃到一旁的玩具娃娃,不由聯想起那個早已遺失的大同寶寶,他頭戴紅帽子、姿勢筆直憨厚的笑著,幾十年了,我還清楚記得他臉上的污漬和搖起來有點暗沉的聲音,我甚至可以感覺那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裡面的硬幣,還是外婆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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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與我》想家
記得有這麼一首歌,裡頭有這麼一段歌詞「我什麼都不怕,只怕想家」,初聞這首歌,隨著畫面中的女主角發著高燒,獨自一人過著端午節,嘴裡吃著家鄉老母親手作的粽子,那粽子的味道早已分不清是原本的調味,還是「想家」淚水的鹹滋味了,看著看著,卻有種錯覺,彷彿我也聞得到那粽香,也跟著想念起母親的好味道。 每回聽到這首歌,總不免隨著歌詞的一陣眼熱鼻酸的,想家的念頭狂奔而起,總以為在異鄉生活多年的我,早已免疫,什麼都不怕了,我不怕人生地不熟,我無畏一切再重頭,更不怕責任、擔子肩上扛,我無懼於回家的路途遙,但就怕想家。 想家的時候,總是讓眼淚痛快的流,請淚水為我洗去揮之不去的鄉愁。想爸媽的時候,總是對著全家福的照片看著發呆,讓兒時的歡樂記憶全湧上心頭,為這寒冬帶來一點暖意,猶如他們一直伴在我左右。想朋友的時刻,連上網絡,瀏覽彼此的近況,相互加油打氣,閒扯哈拉,就像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想念故鄉的明月時,抬頭仰望台北的夜空,細數繁星,讓思念的淚,不至於往下流。 這年頭不僅歌詞融入人心,連廣告詞都教人感動而催淚,年前的一部廣告詞「結婚很好,只是會想媽媽」,這不是長不大小女孩發出的嬌嗔,而是一個嫁作人妻的女兒心聲,而這何嘗不是我們這些遠嫁他鄉女兒的心聲,即便台金往返也不過幾千里罷了,但無奈於成家立業、情感歸宿,非得分兩地,待得閒時刻能返鄉探親之時,卻早已是一年半載之後了,能相聚的時光,也只能是幾天的光陰,但總覺得的是那麼的不足,因為有太多的想念還來不及消除。 這些年來,機場裡穿梭來回,接機時的期待歡愉,卻也難敵送機時的難過不捨,總是在別離前預告自己別哭,別讓父母也不捨的陪著我落淚,有時卻怎麼也管不住淚,任由自己在背地裡偷偷的哭個痛快,待出現時,只能呈現一個不落淚,我很好,我可以的面容給家人,萬般的不捨往心裡藏,而這似乎成了彼此間的默契,誰也不願去點破。 偶然在機場裡,見到那些天真的孩子因為不捨而放聲大哭,竟不由得羨慕了起來,孩子把對親人的不捨化於淚水裡,盡情的流,把對家鄉的難捨,放聲的呼喚而出,在此刻,原來痛哭聲喚也是一種另類的道別,更是一種小小的幸福,反觀大人的我們,卻也只能轉頭頻拭淚,勉強的擠出笑容,不捨的情緒往肚裡吞,怎麼也無法像孩童一般的真情流露。 隨著飛機螺旋槳的轉動,好似親人們道別的手,來回不停的揮動著,當飛機從地平面緩緩升起,告訴自己從這一秒起是真的要別離了,眼前的家鄉景物慢慢的由清淅變模糊,才發覺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再會了~金門,再會了~親愛的家人朋友,期待下回再相會。 想家,在離別的那刻起便開始累積,日以繼夜的濃郁思念不停歇,然而想家的念頭卻也成了日後打拚的動力,想家,給了我勇氣,就什麼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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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雨十四行
為愛哭找一個理由 因為 我來自雨港 自二十幾里外的鬧市歸來 在港邊 給自己一小段飛翔 轉換呼吸的頻率 記憶中 雨 每天都有 不下在眼裡 就下在心裡 乘著有點鹹味的風 翩翩 翩翩 向船的桅杆頂上翻飛 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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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邀請
好久沒到學校去了,像一隻冬眠的蟲兒突然蘇醒,懷著興奮又緊張的心情到這家學校。除了每年在首季都固定到香港仔擔任一家中學文學創作坊共四堂課的導師外,多出的時間都在和文字交纏。小西灣是港島的最東端,我就沒去過,於是對學校地點,又查地圖又問朋友又問學校老師的;而一周之前,電郵講座資料、電腦簡報,寄有關的作品、耗費不少時間。一向對邀請認真其事,既然答應做,我就力求盡力做好,不想敷衍、誤人子弟。問學校老師,希望我用粵語還是國語(普通話),答以用廣東話。對我,是有點壓力了。 我擔心路途不熟,誤了時間,出門時間提得很早。先搭渡輪,再搭巴士到藍灣半島總站,雖然花了整整一小時,但抵達時竟還有半小時的餘裕。巴士快到時才驚覺這新區新校林立,至少有六七家中小學密集。看到邀請我講座的中學就側立其中,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見到新區花木茂密,環境清幽,雙城路中間、兩側樹木成排,不時有爬藤植物爬滿別墅人家的門牆,還有紅色黃色的花從那家邀請我講座的學校校園鐵籬笆間隙伸出來,對著我笑。再看看對面,一個小公園裏洋溢著一片春天的喜悅,腳步就被春小姐熱情的邀請所吸引,禁不住地趕快過馬路,一一我想為春天的花兒們拍拍照。 在小公園小走,拍拍站站,感覺真好。香港的小西灣新區市容整齊,花木扶疏,空氣裏瀰漫和飄浮著花香,沁人心肺。花草、座椅經常有些整齊的排列,令人感覺簡單就是美;再看看那些花卉的栽種也都井然有序,想起園丁們雖然都是特區政府的受薪人,但也都是有心人,把對於花木的排列、佈置安排得那麼美觀。整齊、簡單其實就是化境後的至高藝術,可歎我們往往辜負了。這春天的邀請真叫我感到喜悅,呼喚我走出書齋,親近大自然!想到這些年來,許多的應酬啊、晚宴啊、就職典禮啊都婉拒了,唯獨來自學校的講座、創作坊邀請多不忍謝絕,都儘量爭取出席。我想,那些十六七歲的愛好文學的男女生就好似春天的希望,有一天會開得燦爛的,只要我們在她們的最初的青芽時期注意澆水除蟲,她們會長得更加健壯。每個人都將會是社會大花園裏一株美麗實用的花朵。 那一個上午,接近五十位同學雖然散坐在圖書館裏我講臺的周圍,但精神一點都不散,那聚精會神的聽講純真面孔真叫我感動,頓時讓我忘了我粵語的蹩腳,講足一個小時又十五分,說得越發起勁。講座結束,我們罕有地大合照。 走出校門,我又到那個小公園走了一會,再次感受春天的氣息,作幾度深呼吸。在都市里拚搏幾十年的歲月,忙忙碌碌得很少有機會一個人走在春天的小徑裏欣賞花卉和植物,原來春天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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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是嘛,我大女兒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 從見面那時開始,四嬸就一直拉住姪媳說話,連吃晚飯也不閒著,直到神賜提醒他媽媽:「娘,三嫂今天一大早從台灣趕過來,累了,您讓她早點休息吧!」媽媽才依依不捨的回到自己房裡休息。 第二天清早吃早餐時,神賜問三嫂:「三嫂休息了一個晚上,今天應該好多了,我和清秀陪您和媽媽出去走走,我媽好久沒出去了,你來新加坡,她心裡高興,一定會答應和你一道出去到各處去看看。」 「改天再去,今天神賜你就陪我去問一問,探聽一下到內地去的手續要怎樣辦。」淑女不是客氣,她是一本正經的對小叔說:「這一趟到新加坡,我一來是來看看四嬸,再來就是要想辦法回內地,去探望我那三十四年不見的女兒一面,這件事沒辦妥當,我怎麼會有那心情到各處去看看呢。」 「不如這樣吧三嫂,今天我帶您到中國駐新加坡領事館去,你把所有的證件和手續都帶齊全。」神賜一副胸有成竹的:「我先前問過他們,只要證件和資料帶齊,辦起來應該很快。」 有神賜帶著三嫂去辦,確實省卻了許多時間,他們到了領事館,告知此行的目的,接受申請的人員拿了兩張表格讓淑女填,由神賜持筆逐項填好後,交回對方手中。那位接受申請表的人要兩人在外面坐一會兒,自己進到裡面的辦公室去,不久後才出來,用閩南話問:「張淑女,你要探望的這位親人名叫黃秀金的,她住的地方你確定是福建省南安縣石井鎮的蓮河嗎?」 「是啊,這黃秀金是我女兒,住的地方是我的家,就是我的娘家,我記得很清楚,三十八年我離開蓮河之前,一直都是住在這裡的。」 「那你這上面寫的是1949年之前的地址是嗎?」 「是啊,不會錯的。」 「這就難怪了。」那人繼續用閩南話說:「是這樣的,蓮河這個地方在1971年以後,改劃屬於同安縣了,所以請您重新填寫一張,親友住址這一格就改為福建省廈門市同安縣新店鎮蓮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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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金道醫師﹐烈嶼行醫記﹗
烈嶼鄉衛生所醫師兼主任戴金道先生,結束三年的小金門服務期程,在衛生所醫護同仁及地方上諸多朋友的歡送下,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從九宮碼頭搭船至大金門轉機返回台灣。 戴金道主任來自嘉義縣東石鄉的小漁村,是道道地地的「庄腳囝」,由於政府播遷來台初期未實施「家庭節育」,加諸處在「反共抗俄」時期,國家為廣徵兵員,在政府鼓勵「增產報國」的號召下,家家戶戶兒女成群,一對夫妻生滿「一打」十二人者,不足為奇;生滿「一斤」十六人者,也見怪不怪。戴金道家亦不例外,八個兄弟中排行老六,因子女眾多食指浩繁,父母親雙肩承受養育的重擔,長年採蚵、剝蚵過度操勞的結果,以致體弱多病,更因家境清寒沒錢就醫,全家生活常陷入困頓,戴金道看在眼裡,痛在心底,因而發憤苦讀,希望能考上醫學系,畢業後當醫生,除了能賺錢改善家庭生活,並能好好照顧雙親,同時,期許自己能是一個好醫生,有機會可以幫助弱勢民眾減少身體的病痛。 嘉義東石漁村位處偏鄉,教育資源貧乏,一般孩子放學回家,不是進補習班或才藝班,而是丟下書包下海到蚵田幫忙。幸好,戴金道靠自修苦讀,順利考上嘉義第一學府──嘉義高中,在校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後滿懷信心參加大專聯考,盼能順利考上醫學系,豈料名字僅出現在藥學系的榜單上,雖然,父親高興得合不攏嘴,欣喜將來當「藥劑師」,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然而,為實現「當醫生」的人生夢想,戴金道決定重考,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隔年順利考取醫學系公醫生。唯不幸的是,在就讀醫學系二年級的那年,其父親被確診肝癌末期,到處尋醫病情不見起色,三個月後即與世長辭,來不及看到孩子穿著白袍行醫。 戴金道習醫期間,眼見早年經濟環境差、醫療資源不足,許多媽媽生育子女,普遍未能受到良好的照顧,身體經常出現病痛。所以,醫學系畢業後選擇專科時,毫無猶豫地選擇婦產科,希望有機會能幫助生育的母親,得到妥善的照顧。雖然,戴金道於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婦產科工作期間,能牽著母親的手,陪她就診糖尿病及高血壓等慢性病,可惜好景不常,母親還是敵不過病魔的侵襲,在一次突然暈倒腦內出血中風,經過兩次腦部手術搶救,仍告回天乏術。 戴金道在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婦產科服務九年,再轉至大甲光田醫院服務七年,總計十六年的臨床歷練,經驗與技能已臻至成熟階段,足以獨當一面,由於當年家貧選擇「公醫生」,必須下鄉服務。 於是,他開始尋找偏遠離島或山地鄉衛生所。因為,在他印象裡,離島普遍欠缺醫生。恰巧,他發現金門烈嶼鄉衛生所辦理家醫科或小兒科醫師徵才,立即投寄履歷資料,可惜自己是婦產科,與需求條件不符,錯失到小金門服務的機會。 大約半年之後,金門衛生局又再次辦理烈嶼鄉衛生所醫師職缺徵才,戴金道鼓起勇氣撥電話詢問,很幸運地,金門傳來良好的回應,完成相關手續之後,即背著簡單的行囊飛往金門,再搭船到小金門報到,告別台灣醫院十六年的婦產科工作,轉換為以公衛為主的衛生所行政工作。 戴主任是民國九十九年十月五日到烈嶼衛生所報到,來到新的工作環境,馬上就面臨著挑戰──搬家。烈嶼鄉衛生所於民國四十二年十二月於敵人的砲火下成立,歷經多次搬遷,此次是為了金門醫院烈嶼分院擴展業務,奉命將衛生所辦公處所割愛轉贈,自己得另覓他處落腳,幸同仁林德明先生的協助,順利在西宅社區找到辦公處所。 烈嶼是離島中的離島,各項資源嚴重不足,因此,搬新家籌備開業過程備極艱辛,幸全體同仁通力合作以及衛生局的支援,才能克服種種困難,終於在一年多後正式開辦醫療業務,包括醫療看診、公衛宣導、下鄉巡迴、社區健康營造、慢性病照護及營養諮詢、戒菸門診、四大癌症篩檢及防治、醫療轉診業務及交通補助等各項業務。 偏遠離島的衛生所,醫護人員編制短少,且人員流動率高,但各項業務一件不能少,除了各項公共衛生業務,戴主任是婦產科專任醫師,對子宮頸癌抹片篩檢較為專業,但由於離島婦女民風保守,業務推展上困難重重,戴主任絞盡腦汁想出幾項有助推動的方法,包括自掏腰包提供禮券給協助宣導的志工及受檢者,希望婦女們能重視子宮頸抹片檢查的重要性。 儘管如此,幾個月後,發現成效還是不盡理想,為落實業務推展,凡是三年以上未做抹片者,戴主任帶著團隊直接「服務到家」,但醫生是男生,部份婦女不願接受檢查,若非吃閉門羹,就是遭到怒罵趕人,不在話下! 其實,烈嶼衛生所推展公共衛生業務「服務到家」,並不限於「子抹」而已,戴主任經常帶著工作團隊與基本的醫療配備,到各村里探望一些行動不便、或長期臥床的長者,包括食慾不振、感冒咳嗽氣喘發作,以及鼻胃管的更換及褥瘡換藥等等,提供適切關懷服務,而那些業務先前在台灣醫院,都未曾碰觸過。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位高齡百歲人瑞奶奶,自覺即將壽終正寢,常喃喃自語其父母要來接她走,便開始不進食,家人十分擔心其身體狀況,希望戴主任前往探視安慰,戴主任也應允,經常前往人瑞家中探視,囑咐其家人照護要領,讓瘦骨如材的人瑞多活了二年多。 此外,有一位家住衛生所旁邊高齡八十七歲的ㄚ嬤,其丈夫生前是道士,舉凡地方上的廟會慶典及喪事活動都有他的影子。年高九十的老道士辭世當天,還自行整理門面,並逐一拜訪朋友之後,當日下午在家中的躺椅上安詳辭世。ㄚ嬤無法承受突來的噩耗,平常步履如飛、嗓音如鐘,竟積憂成疾,退化到連站穩腳跟都有困難。 戴主任每次目睹ㄚ嬤那瘦弱蹣跚的身影,仿如看到已作古的親娘,因而工作閒暇,即陪ㄚ嬤聊天說笑,攙扶她蹓躂活動筋骨,看著她喜眉笑眼,漸漸恢復先前的體力,內心喜悅油然而生。 再者,戴主任在烈嶼衛生所服務期間,曾發現一些特殊的案例,諸如:有一位三十來歲的婦女,骨盆腔長著一顆十公分的腫瘤渾然不知;也有一位七十多歲的ㄚ嬤,因骨盆腔長腫瘤壓迫導致尿失禁等症狀,均及時協助辦理轉診至台灣大醫院接受手術治療,經過調養後漸漸恢復健康。 另外,有一位老ㄚ伯,接受戴主任「整合式健康篩檢計畫」的檢查,發現PSA(前列腺癌篩檢指標)特別高,老ㄚ伯不以為意,但經過戴主任苦口婆心地勸說,終於鼓起勇氣前往泌尿科檢查,被診斷為早期前列腺癌,幸好,及時接受手術後恢復健康。 當然,戴主任也協助轉介一些心血管疾病及肺癌高風險患者,前往金門醫院接受128切電腦斷層,其中,有數位患者轉至台灣接受冠狀動脈支架手術,成效良好。唯一令人遺憾的事,有一位長年吸菸的老ㄚ伯經過檢查,確診為肺癌末期患者,雖經藥物治療,最後還是為時已晚,不幸在數月後辭世,讓衛生所團隊惋惜不已!也因此,同仁越覺得癌症篩檢的業務推動上,應更加強落實,不可存有絲毫怠慢。 烈嶼是島外之島,對外交通靠渡輪,為方便小金門婦女乳癌篩檢,戴主任極力爭取將乳房攝影車運到小金門,讓烈嶼婦女鄉親方便受檢。 因為,戴主任在台灣大醫院服務十六年,婦產科專業備受肯定,許多不容易受孕的患者慕名求診,經過他初診專業建議及解說進一步診療,也都紛紛傳出喜訊,圓了當媽媽的美夢,堪稱功德無量。 戴主任從小立志行醫,冀望照顧積勞成疾、體弱多病的父母親,可惜天不從人願,「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雙親在他習醫階段即歸隱道山,然而,戴主任化小愛為大愛,選擇到醫療資源最欠缺的離島小金門服務,充分發揮「視病猶親」的精神,把病患當成自己的親人,照顧無數人減少病痛,特別是婦產科方面,貢獻良多,難怪任期結束返台,有那麼多同仁與地方上的朋友到九宮碼頭歡送。 在烈嶼服務的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裡,戴主任體驗了小金門人的好客熱情,因而結識了許多好朋友,尤其,當地有名自產自銷的伴手禮,有讓人百吃不厭的桶餅、口酥、卡車餅等等,特別是竹葉貢糖,散發出濃郁的土豆香氣,令人口齒留香;以及黃厝的夏日聖品──芋頭冰,足以讓人想起來就口水直流。 三年任期屆滿,臨別不勝依依,戴主任忘情不了島上的許多好朋友,還有獨特的閩南傳統建築、芋田風光,以及海面的日出、夕照,尤其,雙口海邊眺望廈門夜景,迎面海風輕拂,足以讓人榮辱皆忘。一千多個日子的島上生活,他深深愛上烈嶼的風土民情,自認小金門是他的第二故鄉,期許有機會能常常帶妻兒回來,特別是在任內動土興建的烈嶼衛生所大樓,祈望年底落成啟用能擴大造福烈嶼鄉親,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回到小金門來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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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而不實
一場﹤餐桌氣氛營造﹥的講演,主講者一身光鮮亮麗兼名牌行頭打扮的正在會場上侃侃而談著。主講者告訴聽講者得如何以花藝與燈光及高級餐具和流洩而出的動人樂音來營造出居家餐桌上的「食慾氛圍」,繼而能兜攏住一家人的心並更能增進夫妻間的情感深度…。 「美麗的主講者,請問妳家都是妳親自洗手作羹湯的嗎?妳看起來不像個願意一身淋漓汗水在廚房裡炊煮的太太哩。」 但,就在這位看來家世背景該是出身富家女的主講者正「得意洋洋」的滔滔不絕時,有位聽講者卻臨場拋出了這麼個問題反問著主講者。 那光鮮行頭的主講者頓時啞口無言,繼而回言著,「今天的講題是如何營造餐桌氛圍而不是如何動手作飯…我從來不下廚的…;雖然我先生下班回來沒有熱騰騰的飯菜可吃,但家裡一定都有燦麗的鮮花擺飾著…」。 「普通家庭的人,『顧腹肚生吃都不夠了,那還有多餘可曬乾』──三餐的花費都是筆負擔了,如何如妳所說的花錢來買花擺飾餐桌呢?妳是貴婦有錢人囉…;尋常人家,花和餐具是不能當飯來營養的吃啦。…」聽講者似乎很不以為然的酸言語話著。 這兩人的一段對話倒讓我想起了這麼個「仳離」收場的婚姻憾事。 有個大企業的中階主管,娶了個嬌豔外向的富家女,「社交外務」活絡得連這老丈人都看不下去的告誡著那極度喜愛熱鬧群歡的女兒──家務要整理,餐食的準備也是妳為人妻的責任啊。 奈何,這女子的生活世界唯有「社交/光鮮亮麗」;絕不「煮飯/汗水淋漓/掃理家務/蓬頭垢面」的生活畫面。那中階主管就在一日日的餐館外食裡,竟「移情別戀」於一家麵/飯攤的孀寡女士。 因為,那寡婦在一次次端來熱騰騰的一碗碗滷肉飯或酸辣香醋襲沁入鼻的酸辣麵時,這忙完公事下班後總飢腸轆轆的中階主管屢屢在那一頓頓的餐食裡有「撼動心戀的情愫」。 「抓住男人的胃,才能抓住男人的心。」應驗在這總在下班後面對雖有著鮮花卻總是一屋空蕩與冰冷的廚房而屢屢獨自外食的男士身上了。 「我只要下班時有頓溫熱的飯菜與家室的溫情話語,才有家庭生活的真實感,鮮灼豔麗的外表,只是種『居家生活裡不實用的冰冷』罷了!」──那男士,需熱湯暖飯的「平實/真實」;遠勝過虛浮華麗外貌的「華而不實」,堅決──仳離告終,另娶那「廚娘」溫實過日子。生活,「務實」而不「雲端」,才是「醬醋柴米油鹽茶」這「人間煙火」所「必食」的真實生活風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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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那年走日本過海去投靠你的時候,你才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怎麼一下子就成了跟我一樣的老太婆了!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啊!」四嬸牽著淑女的手不放,再用手撫摸著淑女那清瘦的臉頰說:「淑女啊,你一直都是這麼瘦嗎?」 「我本來就一直是這麼瘦的,加上這十年來我吃長齋,從未進過一魚一肉,吃的都很簡單,一輩子除了懷著兩個女兒那時算是胖過一段時間,其他大概都是這麼瘦的。我住在四嬸這裡的這段時間,就要麻煩四嬸幫我準備一些素菜了。」這時淑女才又想起了什麼事:「對了,剛進門時那位是四嬸的兒媳吧!」 「她叫清秀,」站在一旁的神賜邊說邊進廚房把太太準備的水果端了出來:「三嫂,來吃點水果。」這時清秀從廚房出來,五十來歲的婦人,微胖身裁被她較高的個子掩蓋了過去。 「清秀,按排行你要稱她三嫂。」四嬸對媳婦說:「那年日本佔金門,我帶著四個孩子到蓮河投靠你三嫂,在你三哥的幫助下,我們母子才得以順利南來,唉!都已經四十幾年了!」 「四嬸您可別這麼說,我們這一家都沒有分過你我,都是自家人,不要說是幫助,如今換成我來找您幫我了。」 「我聽神賜說過了,淑女你大女兒留在內地是嗎?」 「是啊四嬸,那年您到蓮河時,我這女兒才剛出生,對了,就是那個回西園做四月禮的大女兒。」說到這淑女的眼眶紅了:「那年七月底是榮福的忌辰,接著就是七月尾拜門口,我照例回到西園拜拜,準備八月初再回蓮河,所以只帶了兩個小的回金門,把大女兒留在娘家跟兩位老人家作伴,沒想到八月初準備回蓮河,時局已經開始變了,兩邊的水路不通,經過了共軍打古寧頭,我就留在金門過了九年回不去,金門發生砲戰後,我遷到台灣,又過了二十五年。離開大女兒已經三十四年了,那年她才十三歲,今年都四十七了,四嬸,您那年下南洋來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不是嗎?」 「我南來那年四十五歲,神賜那時才十歲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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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道的故事
坑道,一種防禦工事,外人常以「鬼斧神工」來形容此一工事。正解:為了防禦敵人的侵害,在山間或地下挖鑿的通道。幽解:穿透山的胸膛,直到出現微光。住在金馬地區的軍人一直和坑道有不解之緣,因為戰爭的陰影,在暗無天日的坑道裡守備,如果不是戰爭的緣故,怎會破壞美麗又堅硬的岩層,誰又願意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坑道裡? 我初到小金門時,住的是碉堡,在青岐的石鼓山,若從天空眺望,像一個個綠色小饅頭,又像原始人住的洞穴,分配到小小蝸居,住起來真的很克難,從鐵床的上鋪一骨碌起床,頭就撞到頂,常常哀嚎一聲,下鋪就知道發生啥事了。 後來受士官訓,住龍磐山下的坑道,空間變大許多,人也活跳起來。結訓後改建制換單位,到退伍前就一直住在坑道裡。 冬天的坑道乾爽怡人,只是濕度太低,常令人口渴,地上潑些水,很快就乾掉了。夏天一來,坑道內又太潮濕,有些地方甚至滴水,棉被常要拿出去曝曬。外面愈熱,裡面愈濕。 坑道真是令人又愛又恨,春秋季節當然最舒服了。春天來了,某一天,文件室的班長從村莊裡要來一些菜瓜(絲瓜)的種子,就在坑道外的花圃育苗,很快有了成果,又找一班人搭起簡易的棚架,一時之間,景觀憑添優美,經過的人都會駐足觀賞一番,坑道口的衛兵也增加一些話題。 那年頭坑道內還沒人用手機,電腦也不普及,文件還用傳統的打字機來作業,經過文件室附近,不時傳來叩叩的敲打聲,尤其有急件時還要特別拜託打字文書幫忙加班,不夠力時,甚至請出軍官來協調,又欠一個人情。 當年沒有電子信箱,一切私人聯繫用寫信的方式,我還曾在熄燈後,用手電筒的燈光在棉被裡寫信或寫文章,年輕氣盛,內心有感不吐不快,也在坑道內寫下許多篇章,那些篇章也可謂「苦悶的象徵」,除了金門日報以外,青年、中華日報和國魂月刊以及明道文藝、文藝月刊等都是我常投稿的地方,承蒙編輯青睞,多獲得採用,對經濟不無小補,弟兄也有機會打牙祭。 有時停電用燭光,很有情調。 有時用火光烤香腸,三張衛生紙捲成麻花捲的樣子,沾上酒精點火,就可以快速烤熟一條香腸,這是軍官朱上尉教的「求生術」,就在那年中秋節前,家人自台灣寄來一包香腸和一盒月餅,包裹卻破一個洞,月餅全部分解成粉碎狀,只得以手抓成一糰來食用。 香腸只剩一小串,研判失蹤了,學長說:「寄海運時遇到大老鼠了!」讓我欲哭無淚,烤來吃,你一口我一口,我也只吃到一條,最後一條快烤熟,忽來一位少校,劈頭叫罵:「坑道內玩什麼火!」說完命令我們交出違法的工具,最後那一條香腸進了他嘴裡,又說:「看在這香腸好吃的份上,這回饒了你,下回可沒那麼好說了!」只有香腸的餘味殘留在坑道的岩壁上,還有別科的人聞香過來探詢,那是某個週末夜晚,留守人員不多,我們在坑道內惹的事端。 站衛兵時總會聊天,某回小林和我提及某人事官是他的情敵,他們同時愛上冰果室的小姐,但是因為軍官外出時間比較多,收入也較多,所以小林不及軍官,小姐的心顯然在軍官身上,但等到軍官輪調時卻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軍官不想再續這段情緣,軍官返台那日,小姐由友人陪同到機場送行,回來時哭喪著臉,小林去安慰他,大家以為小林這下子有機會,不料小姐不領情,為了撫平這段創傷,小姐不久後到高雄的百貨公司找到工作,小林返台時還去找她,但也得不到芳心,他們三人這盤棋全沒有個贏家。 小林後來還邀我到烈女廟求個籤詩,問明這段姻緣的結果,抽到的是下籤,完全不看好,他這才死了心,本來像是得了相思病,這才清醒過來,世間的情愛若能隨緣,就能減少不必要的困擾。 我們終將要退伍,忙著發送退伍菸和口香糖,也接受朋友和長官的歡送宴,談笑風生裡,有光榮有糗事。我們都是大時代裡的小人物,把職務交接給下一任,不出幾個月,別人都把你忘光了,倒是留下不少甜美和苦澀的回憶,在往後的人生裡,不時可以拿出來咀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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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多嫵媚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太武山不是高山,自古即有仙山的美稱,它的美,應屬春季最美。 蟲蟲們乘著細絲,像乘著降落傘一樣,慢慢降到路面,萬一不小心降到遊客身上,或被拍掉、或被甩掉,只怕活不到下一刻了。此刻惱人的蟲蟲們,或許就是下次爬山時不經意中發現正在採著花蜜的蝴蝶,有誰想著這時醜陋的蟲子,令人過敏的蟲絲,正奮力的朝下一階段邁進,未來它們羽化了,或許就是太武山上的另一道美景。山客遇到這些天生的小小傘兵,或撐起傘來,或穿著長袖避免牠們降落不小心降落到皮膚上,或左閃右閃一路爬上山,蟲子近到眼前,不慌不忙的定住,然後後退,再繞過。 春山的美,在於顏色多變,一樣的綠,可以變化出千千萬萬種的綠,綠的有層次,隨便一個角度,都讓人讚嘆造物者的偉大!舉例而言,一樣的木麻黃,在環島北路上的林蔭大道,就很一般。到了太武山上,它一身的墨綠中帶著淺綠,淺綠中又披上了棕色,美極。 再往上爬,右側一排排的光禿禿的枝椏,在一片綠中,顯得極為突出,令人不禁想,「這個春在枝頭的季節,怎麼會有這種樹?一排過去,又顯得極具特色,樹不高,枝不枯,只是樹身沒著半片葉子」,從這個角度望去,頗有明信片的味道,彷彿時空可以停在此刻,化做永恆。 今年有濃霧日子不多,不會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知道爬到哪裡的感覺,也不會有一團霧氣直奔你而下,讓你無處閃躲,眼看就要撞進霧裡的情形,最常有的是,未上山時從遠方望著太武山,山頂始終繞著一層層的薄紗,或是平地晴空萬里,上山遠眺山下,遠方景色罩著一層薄薄的藍,使山下的村落、海洋、船隻更靜,活脫國畫山水在眼前。今年的霧,不濃,好極了。 海印寺前大樹下,常有遊客坐著休息閒話家常,這一天,遇到一群替代役們正與台灣遊客閒聊,金門在地人眼中習以為常的綠化,在台灣遊客口中正被極力讚美著。原來,這一片片的綠,是都市人眼中的寶。其實,這一片片的綠,也為我們涵養的極珍貴的水資源。大樹們可是勞苦功高哦! 下坡時,迎面而來一隻小小貴賓狗,落在狗後面的是牠的小主人,貴賓短短的腿,快快的移動,看起十分有趣,牠看小主人落後,還會不時停下來,等等主人,待主人超過牠了,再邁起短短的腿,向主人追去,如此反覆,看得出來這是一對感情超好的飼主與寵物。 再順著山勢向下,一群大學生放著音樂,聲音頗大沿途經過的人都聽得到,也有人一邊哼著歌,也有的人像是唱KTV般的大聲唱,這是學生的活力,為春山增了一道聲音,好靜的人可能會不習慣吧!這是另一道山景。 太武山下公墓前的綠地,有些家庭正在野餐,小朋友跑來跑去,一會兒上橋、一會兒下橋,看來景色美得讓人忘了這裡是墓地了!正要乘車離開時,榕樹下一朵朵黃橘色的落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瞧,這不是木棉花嗎?原來木棉樹就隱身在榕樹群中。新市里也有木棉樹,那兒的落花,落在馬路上,車一壓,人一走就扁了,一團團的黑,在視覺上極不美觀。而這裡的花,落在榕樹根上,落在枯葉上,落在青色的草皮上,自然又美麗,即使落花逐漸枯了,也是枯得又自然又美麗,與大地融合的黑。 春天的太武山,即使有蟲蟲大軍,還是讓人想一再探究,或許下回來時,正是桑葚成熟時!又或者下回來時,山頂上的繡球花開得花團錦簇了!也許都不是,而是海印寺前的蓮花池,除了藍色的荷花,含苞的橘色荷花開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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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春明撕畫系列之3》濁水溪
濁水溪 當我還沒有見過你之前 你就從阿公的嘴裡流進我的耳朵 然而,好多個村莊 好多的豬隻和雞鴨牛羊 好多叫天,叫孩子,叫救命的聲音 好多人和水鬼 全都卡在我的心底 濁水溪 我長大之後跨過你離鄉遠去 當我想起家鄉,想起你 卡在我心底的都醒過來 串成一串串的故事串 從我的口中流進 在異鄉出生的孩子的耳朵裡 在夢中驚叫,也在夢中微笑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驚叫 但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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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辦妥了所有的手續後,兒子意祥再到機場的公用電話亭,打了一個國際長途給新加坡的六叔黃神賜,請他按照預定時間前往機場接媽媽,回到媽媽和老婆的身邊後,則注意來來往往的旅客,看看能不能碰到一兩位同機往新加坡的熟人,好拜託他能一路上照顧媽媽,因為這是老人家第一次出國,又不認得機場的一些中、英文字,怕她認不得機場的那些指示標誌而走錯了地方。 經過一再的尋覓仍不見熟人,最後只得找到機場服務台,由服務台派人員陪同帶著老人家登機後,眼看著服務人員帶著媽媽上了二樓進入候機室後,意祥才偕同太太走出機場大廳,準備搭車返回台北。 從開始起飛後,淑女阿婆就感到有點暈眩,這是她第二次坐飛機,上次是不久前從金門到台北坐的軍用班機,原本身體一直都很硬朗的淑女阿婆,在兒子結婚前就在佛祖尊前許下承諾,只要兒子意祥結了婚,心中已無罣礙,她願終生吃素,一心禮佛,到現在已有十多年了。長期的吃素,使她原本嬌小的身軀更見清瘦。 飛機上許多人都閉著眼休息,甚至時而傳來有人的打鼾聲,而淑女阿婆一直都無法閉上眼來稍作休息,四十多年不曾見面的四嬸,今年已是年過九十高齡了,當年為躲日軍侵佔金門而連夜過海到蓮河,在榮福的奔走下,順利前往新加坡和四叔團圓……,如今四叔早已過世,而四嬸和四個子女早已在那兒落地生根,再無返鄉的念頭,自己也在二十幾年前舉家遷台灣,從此不作返回金門的打算,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回到蓮河看看那個三十多年不見的女兒和自小生長的家鄉,父母親早已作古人,只能前去祭拜而已。 經過約四個小時的飛行,新加坡終於到了,當服務員帶著淑女阿婆通過海關,領了行李後走出來,透過所戴的老花眼鏡,看到有人朝著自己這邊在招手,待走近細看,招手的正是前不久才到永和探望自己的小叔黃神賜:「三嫂啊,我們又見面了,你果然真的來到新加坡了!」 「神賜啊,謝謝你來接我,我這次可是要來麻煩你了。」 從服務人員手中接過了行李並向他致謝後,神賜帶著三嫂走出機場大廈,上了自己開來的車子,一路直奔家中。 淑女阿婆沒有精神去欣賞新加坡的什麼風光,只感覺到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棟棟高聳入雲霄的高樓大廈,神賜家住的也是一棟高樓,進門、進電梯、出電梯、再進一道門,就聽到屋子裡傳來老人家的聲音:「淑女仔到家了是嗎?」 「娘,是我去接三嫂回到家了。」神賜拉開門讓淑女進屋,屋子裡早有一位看上去五十來歲的婦人來扶著淑女阿婆並叫了聲「三嫂!你一路辛苦了。」 淑女正待要看清這位稱呼自己「三嫂」的婦人,那邊一位老太婆已經在另一位黑臉女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淑女趕緊過去,叫了一聲「四嬸!」隨即兩雙手抱成了一顆拳頭,久久都放不開。 「淑女啊,你都已經這麼老了!真的是你嗎?」 「是啊四嬸,我是淑女,在您面前我不敢說老,不過我卻已經七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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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弦歌
赤道,火紅般的五線譜,劃過星羅棋布的島嶼,列島的城市如跳躍的音符,棉蘭(Medan)在上,梭羅(Solo)在下,分唱不同旋律,譜成迥異的赤道弦歌。 我研讀印尼如習唱樂府,梭羅曲調,屬馬來歌,接觸得早:棉蘭旋律,屬儒道風,啟蒙得晚。每回赴印尼,以雅加達為中心,上下奔走,往上飛向蘇門答臘的棉蘭,往下走向爪哇的梭羅,我不深諳五線譜,兩城人間悲喜調,各自吟唱。 棉蘭旋律 「哦!你係洪小姐的查埔人。」一次棉蘭客戶打電話來,尋我不著,剛好先生接的,留下腔調怪異、經典、有趣的這一句。 他就是阿生,華僑的第三代。 棉蘭初旅,那時華航有直飛航班,中途經檳城,抵棉蘭恰是午后一點。正午,日照正強,高大的椰子樹細篩光影,搖曳生姿,清風徐徐,竟無台北的燠熱。從機場直奔阿生工廠,跳動的石子路,兩旁熱帶雨林,草土莽莽,厚葉粗梗,爭相探頭迎接生客,柳青色斜斜屋頂,虛掩在叢叢的野林間,南國風情畫,潑墨似地幅幅相連。 阿生,第一次相見,南洋衫西褲,腳底吸著大拖鞋,彷彿是憨厚、樸實的莊稼漢一個。心想,他的形象和我習以為常的西裝革履生意人相距甚多,但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屬我原鄉閩南式的草莽鄉野風。除阿生,同時見到了他的事業夥伴、也是他的哥哥─阿義。 千里應邀而來,心裡不免納悶:可有誠意讓我能不空手而歸?旋即打開電腦,忍著早起的睏倦與坐飛機的疲憊,在他們團團圍住的面前,照片一張張,慢速度的福建話,忘情地演出。說真地,在當時不知我的閩南話他們聽得懂幾許? 「阮係阿公年代自唐山過海來,可惜唐山話不曉講,福建話?淡薄會曉(福建話,一點點之意)講。」一個靦腆的臉孔在眼前晃動著,並慢慢地吐出這幾句。 但是,大部分的時間是我說,他們聽,偶而插句問話,說不上話時就咧著嘴笑,那氣味很有我家鄉叔伯的影子。他們嘗試與我溝通,講不出的福建話在舌尖打轉,繞半天都轉不出。最後,對我露出歉意的笑容,先送我回飯店休息,晚上請吃飯,飯後再找個通曉華語的親戚當翻譯,繼續談。 人與人之間的情分真奇妙,商業關係也是。第一次見面語言溝通不良的情景,兩相結巴來去,清晰歷歷在目,沒想到居然開啟了日後堅若磐石的商業緣分。 從此,棉蘭來去,見了阿生總是會見到阿義,或是見著阿義總是會見到阿生,他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後來,甚至融入他們的家庭世界,每次去棉蘭,必與他們的家族吃飯話家常。彼此的溝通,已不用靠翻譯,華語取代了福建話,驚訝這樣的轉變,答案令人跌破眼鏡,那就是台灣的偶像劇,外銷印尼的華人世界,成功的擄獲了阿生阿義的家眷們。 年復一年,他們經營的產業漸漸擴大。不管我在台灣或行腳天涯何處,總是接到阿生帶有特殊腔調的電話,要採購台灣機器,不多廢話,只關心價格,相對於其他客戶在意的技術問題,他似乎有過人之處,從不麻煩我。他們的產業規模,近幾年來已發展成蘇門答臘島屬一不居二的企業了。儘管如此,阿生與阿義還是一如初見時的樸素模樣打扮,空盪盪的辦公桌,不見電腦。阿生甚至拒絕帶手機,他說他的作息固定,每早八點來辦公室,五點回家,假日例外。幾次,在他們辦公室儘管多熱烈地討論其產業動態,出了廠房總不忘低聲囑咐,等下到餐廳公共場所,不要談論生意上的事。這深刻的一幕,是令人尋味的人生哲理。 我堅信,他們雖然沒有傲人亮麗的學歷,卻有許許多多值得學習的企管經驗。其中一項,他們不識中國字,我們小學課本裡─「一根筷子易折斷,十根筷子難折斷。」的寓言故事,他們或許不曾習讀過,卻如此身體力行的詮釋著這團結的寶貴道理。 梭羅旋律 初識梭羅,是客自此城來台北訪我,提及此城名,見我不解狀,乃進一步解釋梭羅位於爪哇島的中部,附近古城三寶瓏是旅遊勝地,位於其南部的日惹市,更是文化上或歷史上有特殊的歷史地位。從此,對梭羅自有不可名狀的嚮往。 來客名喚阿立,濃眉大眼,黝黑皮膚一開口就見潔白牙齒,道地馬來人。初見面,卻談笑風生,展現他幽默、風趣、聰明等特質,與刻板印象中馬來人的愚笨懶惰是有些出入。 整晚,大部分時間是他說,我聽,且聽得津津有味。他父親,一個解甲的軍人,回教的家庭,成群的孩子排成一隊。他排行老四,掌管家中三個產業中最大的一個。眉飛色舞地告訴我如何有效管理生產事業,如何創意十足地開發市場行銷,聽得令人驚嘆連連,也好奇他如何累積這樣的智慧。他說,在梭羅他有為數不少的華人朋友,他喜歡與華人在一起,觀察他們,學習他們,尤其在做人與作生意兩方面。 那時,他近三十歲,說話語調,神情氣味,面向陽光,彷彿世界就在他眼前展開。 後來,首度至梭羅,拜訪他的工廠與他的家族,同時也見識了回教徒嚴肅的一面。那晚,阿立找來了其兄弟與他們的大家長─父親,邀我一起晚餐。當我喜孜孜地走向他父親,伸出右手,準備向新朋友表示該有的熱情與善意時,尷尬的事居然發生了,他的父親一臉嚴肅,不拒絕也不接手,我的手懸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阿立適時解圍,說他父親是傳統的回教徒,不與女人握手,沒惡意的。 梭羅,發展中的城市,生氣勃勃且帶點雜亂失序,像東南亞某些發展國家的城市,三輪車滿街跑尤為壯觀。我則獨鍾情雨林國度裡,植物綠葉,果蔬鮮豔,物產富饒,市集店舖林立,隨意取得食物水果可溫飽的幸福感。 慢慢地,不知何故,阿立採購銳減,聯絡頻繁不再,到後來呈失聯狀態。 直到有一天,取而代之的經營管理者,找上門連接起我與阿立中斷的線路,我隱約感覺阿立發生了什麼,也百思不解聰明如他,到底為什麼他的家族事業會淪落到外人的管理手裡。 一樣的梭羅,一樣的清風椰影,當我再度到阿立的工廠時,他昔日意氣風發的笑容凝結不見了。攤在我眼前的是阿立紛爭的家族,七十幾歲的父親,母親過世,馬上續絃女兒般年紀的女孩,兄弟鬩牆爭端始啟,經營團隊全換成控股公司的陌生臉孔。家族的利益與紛爭,公婆各有理數不清,就像廠房裡的舊機器,年久失修,危在旦夕,再一步恐將瓦解停擺。 梭羅到雅加達,一如往昔乘坐嘉魯達印尼航空,象徵神鳥的標誌展翅在機翼上,飛機緩緩地上升,一路我卻默默無語。梭羅,無言,如暫時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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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天使的微笑
金門,不大的彈丸之地,蘊含豐富自然資源之真、獨特閩式建築之美,也包含,老吾老、幼吾幼之人文之善!我特別要向所有鄉親介紹一個特殊且饒富意義的慈善團體-金門縣身心障礙家長協會。 近期,筆者偶有機會接觸並參與該協會對本縣身心障礙者一系列的照顧與關懷活動。自民國82年協會成立以來,即以維護並尊重身心障礙者權利為出發點,致力促進身障者生活機能與發展,提供全方位、多元性、持續之服務。今年年初,協會以「社區家園」為主題,辦理為期11天的冬令營活動,受到金門各界重視,活動期間,金門縣大家長李沃士縣長也在相關人員陪同下到場參觀並問候正在寫春聯的「天使們」,現場歡笑聲四溢,氣氛溫馨融洽! 超越障礙,邁向幸福!我經常深思,人本社會就是尊重每一個生命與其自誕生後造物主賦予他的意義與價值,不論貧窮或富貴、病疾或健康,都應有追求確幸的權利!當我看到19歲的大朋友-可能因為某種病的關係,仍像個初齡的小孩行為舉止-我相信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仇恨、沒有悲傷,存有的,就是對下一個未知的期待與希望! 此外,特別藉機會讚揚協會的志工人員與每一位身心障礙者的家屬,身心障礙者的日常生活照顧與教育,畢竟與一般學齡前(中)的孩子不同,所必須付出的關懷與心力更以倍計,協會每位志工及家屬,都像是這群天使的守護神,無私奉獻,全心照顧,不求回饋,這樣的精神與付出,深深令我感動! 金門,是一個最有情有義的縣市,在歷年各大資訊媒體評比中,也屢佔全國最幸福城市的前茅,透過這樣的文字分享,誠盼金門縣政府邀集理監事座談,給予支援,另外希望每一位在地鄉親能抽空關懷這群天使的微笑,或許,每一個我們看起來輕而易舉的行為或動作,都是他們努力許久的成果,也是,邁向下一個可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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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穗熟黃時
春寒料峭,慈湖堤岸海風微寒。落日西斜,堤岸邊,人影三三兩兩,大家凝目共賞那枚漸向西沈的火紅夕陽。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被撒了金幣的聚寶盆,金光閃閃,讓人為之目眩神馳。應該從遙天遠海歸來的成群黑色大軍,此刻竟杳無音訊,猶如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兒,讓倚門痴痴凝望的賞鳥客,望穿了秋水,卻等不到消息。是的,春暖水綠鴨先知,過境遊客鸕鶿回鄉探親去了。 等不到鸕鶿的歸來,一大片泛白的木麻黃,只留下空枝在風中搖曳吶喊「歸來吧!」「歸來吧!」八哥、斑鳩,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鳥來了,更有在馬路上悠哉散步,聽得人車聲近,才匆匆忙忙鑽入樹籬的白腹秧雞,偶爾更可見一隻脖子像圍了條藍巾的環頸雉,英姿筆挺的站在遠處,對著你望。一聲聲不同節奏的鳥鳴聲,好像協奏樂團,此起彼落的各展風騷。這條車稀人少的綠蔭道路,成了鳥類歡樂的天堂。 走出綠蔭大道,踅入迤邐小路,兩旁都是過膝等高的麥田,幾日光景不見,全褪下綠衫,換上了熟黃的外衣,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麥香。一群一群的麻雀吱吱喳喳,正在麥穗田中開會,你一言、我一語,熱烈討論著議題,聽得遠處的人車聲,群躍飛起,在凌空轉身揚去之時,還依依不捨的回眸再三,停停、飛飛,飛飛又停停,直到確認人車已到,才如滔滔江水東去,不再回頭。 一畝接一畝的麥田,一望無際。田中的麥子整齊一致,像立在頭頂上的黃色染髮,一根一根豎立挺直,麥田更像一塊一塊的起司蛋糕,發出誘人的香味。田間偶然夾雜著一棟獨宅別院,一隻栓在門口的黑色老狗,對騎車經過的我,慵懶的起身,吠了兩聲,不知是在拒客示警,或是在表示歡迎之意?田邊幾棵參差不齊的桑椹樹,正是成熟之時,黑的、紅的桑椹掛滿枝頭,有時見樹下人兒兩三個,小孩仰頸痴望,大人雙手齊抓,像攀岩爬樹的蜘蛛人,左攀右摘,最後汁液染紅了雙手,桑椹的酸甜滋味也自在心頭。 如今的麥田景致是兒時稀有的畫面,印象中,走路上學的那段小學歲月,沿途盡是高粱、花生、地瓜、玉米……等五穀糧種,還有澆灑在田土之上的尿屎驚怖景象,和空氣中永難抹去的糞肥臭味。夏末,滿山遍野皆是高粱穀粒垂熟,掛在農夫臉上收穫的笑容,成了兒時最搶眼難忘的畫面。麥田只是那時稀有的一角,頑皮好奇的我們,摘枝麥穗,從褲管下塞進,亦步亦趨的走,褲管裡的麥穗猶如爬岩的登山客,亦步亦趨的往上爬,直爬至大腿處,或覺得搔癢難耐時,才把它揪拉出來。如此週而復始玩著,近廿分鐘的路程,竟也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學校。 麥穗熟黃之時,連根帶穗的拔回家,在木條長凳上綁著上齒鐵耙,一把一束的麥穗從耙間隙縫揪過,硬狠狠的把麥穗和麥稈扯離分開,這些都是大人的工作。麥穗經過碾粒曬乾後,才換我們小孩子上場。屋簷下的石磨,開始運轉,一人或兩人推磨,一人站磨旁放麥粒,無窮無盡的推磨工作,可以讓雙手紅腫起泡,直喊吃不消。麥子磨成麥粉後,煮成濃稠的麥糊,麥糊淡而無味,有時因火候控制不當而發出焦味,一點都談不上可口,也沒有米飯的能填肚擋餓,卻是當時別無選擇的主食。主食不佳,副食佐菜可想而知,一樣乏善可陳。抓把糖,攪一攪,成了一碗甜麥糊,倒也暫時安撫了反感的腸胃,勉強可以吞下兩三碗。 如今,香甜可口的米飯成了主食,麥糊反倒成了腸胃不佳者的養身食品。滿山遍野的麥田,成了收入頗豐的經濟作物,比之過去的農作寵兒--高粱,身價有過之而無不及。古早味的麥糊,已從餐食中悄然退隱,再也引不起人們絲毫的懷念之情。望著無邊無際,整齊一致的熟黃麥田,除了為逐漸式微的農業社會,矻矻不息的農夫尋到一條生機,感到無限的欣喜外,也讓我不禁勾起那段吃麥糊的童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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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最近報紙上還刊出某個角落有一位當年被國軍「帶」出來的「老兵」,身上天天穿著一件寫著「我想家,我要回家」的衣服,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向政府表達無數人不敢說出口的心事。 從處長家回來以後,淑女就很快打了電話和新加坡的小叔神賜取得聯絡,告知對方自己將要前往新加坡一事,並且寫信告訴神賜,請他幫忙在當地打聽中共駐新加坡領事館是否有辦理台灣民眾進入大陸的一些手續,同時自己也開始辦理出國觀光護照,為實現此生最後的一絲心願作準備。 十七、暗渡 對首次坐飛機出國的七十多歲老阿婆來說,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是非常重要的,在兒子和兒媳的陪同下,從台北租計程車趕到桃園國際機場,兒子幫著辦妥了報到劃位,接著又辦了行李託運。兒媳則陪著在身邊和她聊天,聽淑女阿婆殷殷叮嚀家事,一對可愛的孫子要看好,放學後別讓他們在外面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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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的一天
下午正看報紙,小兒子從學校打來電話,告知晚上系上舉辦的「英語之夜」,六點半進場,但提早排隊才有座位,接著補充說,順便帶點錢給他,「我的皮夾被偷了,中午跟同學借一百元吃飯!」仍是稀鬆平常的口吻:「提款卡、健保卡、身分證全在皮夾內。」「在那裡被偷呢?」「學校圖書館,我出去一下,回來皮夾就不見了。」這年頭,升學智育掛帥,即使進入名校,也不能保證品德優良啊!原以為皮夾放背包內,原來置放桌上,我責怪的說:「要完完全全怪你自己,『錢不露白』的基本道理也不懂,怪不得別人,而且重要證件怎能跟每天拿進拿出的吃飯錢放在一起?」當我知道,掉皮夾是兩天前的事,卻此刻才告知,這期間且毫無作為-只掛失提款卡,卻未提防身分證被盜用,更令我感嘆基本常識太差,「這幾天準備期中考嘛!」兒子說。 老公教導兒子趕緊打電話到金門戶政事務所做身分證掛失動作,不甚放心,搭捷運到校,前往教官室,想了解學校對於類似情事的處理態度。 可想而知,學校愛莫能助! 從職場退下來,較有時間參與孩子學校活動,半年多觀察下來,這所在我求學時代夢寐以求的學校,螺絲似乎鬆動不少,首先是學生餐廳,開學一個多月還未營運,學生每天重要的吃飯受到選擇壓縮─尤其附近夜市因為住戶抗議噪音污染收掉不少攤位後,新生家長座談會我提出疑問,系主任回答是招標問題及工程延宕,但大人未積極作為、督促,影響的就是數萬名師生開學後的用餐問題啊! 率先取消學生操行分數,取消的理由是導師不認識學生,打此分數毫無意義,即使不認識學生,給予較高的操行分數,也是一種鼓勵啊!更何況,既有導師編制(領導師費)怎能因為導師未積極認識學生,就倒果為因,貿然取消評量呢?學校網頁上標榜「全國大專院校扮先鋒」,以我從事國小教育二十多年,看到學童品德每況愈下,重整道德唯恐不及,遑論取消操行分數對學生有誤導作用,就算全國大專學校都取消操行評量了,這所長久以來培育師資搖籃、重視「學為人師,行為世範」的學校都不應取消。當然身為家長,也打電話到學校表達看法。 全校大一新生極為重視的「啦啦隊比賽」,學生們投入非常多時間練習,比賽當晚,我亦撥空前往觀賞,在學校體育館舞台上,配上燈光,個個熱歌勁舞,是一場力與美的展現,觀賞完畢,原本與孩子約在運動場見面,孩子打來手機,說有事無法前來,孩子住校,隔天回家,看到孩子眼皮呈焦褐色,還以為昨天化的妝還捨不得擦掉,誰知-雖是晚上表演,但他們早上就摩拳擦掌、化妝、搬道具、換服裝……當學姊將一罐罐亮粉塗在眼皮上,他們感到灼熱與刺痛,學姊安慰他們忍一下就好了,「去年我們也是這樣擦」,他們在經驗老到、信誓旦旦的學姊安撫下,忍受著不舒服的眼睛上場表演,表演結束,由於很多人反映刺痛,學姊正視問題才發現非同小可,趕緊帶著十多人搭公車到市立婦幼醫院,沒眼科門診一但有協助冰敷,只好再搭公車回學校附近診所,由於掛二百多號,等到十一點才看診完畢,醫生說是過敏,拿了藥膏塗抹。 小兒子回家敘述給我們聽,學醫學的大兒子看了症狀,不認為是過敏,而是化學灼傷,小兒子莫衷一是,當下跑到台大醫院掛急診,確定是灼傷,由於是大型教學醫院,花了不少錢,令他心疼不已。 整個練習與表演過程中,沒有任何師長出現關切,完全聽由學長姊帶領學弟妹,但所謂的學長姊,也只不過大他們一、兩歲,說來也只是個大孩子,我知道大學許許多多活動都讓學生自主,師長也樂得輕鬆,但往往許多憾事就在設想沒那麼週全的大孩子帶領下發生〈導師不來探視參與學生活動,卻以不認識學生為由,認為操行分數無意義,唉!)大學教師對學生固然不必像國小階段事必躬親,但也別鬆散成這樣呀! 晚上,是孩子們籌備已久的「英語之夜」,小兒子一直以來都樂於和我分享學校大大小小事務,學校活動也熱情邀我參與。學長姊耳提面命,「英語之夜」是英語系系上的年度盛事,早在幾個月前就分配各人職掌工作,演員、編劇、導演、主持人、聲光、公關等,由英語系一到四年級學生通力合作,務期最完美的演出,兒子分配的工作是公關,到學校附近商圈募款是他們的工作。也許經濟實在不景氣,也許社會風氣改變,大人們無心給學生機會與鼓勵,他們三人一組,一整天走得口乾舌燥,也只有三家伸出捐款之手,共募得五百五十元,更常聽到的是「我們不喜歡這麼早就有人來募款」、「我們自己就經營得很困難了」、「已經有別的學校來募過款了」……我拿五百元,交給兒子:「你們這一組如果募得規定的三千元,這五百元給你,如果未達到,這五百元就是我的捐款」。當然,我也可以幫孩子把缺少的金額補足,但從募款中與外界溝通,學習應對進退,也是一種成長,我不願剝奪他培養能力的機會。 「英語之夜」對外採售票,但捧場多為同校別科系學生,一張票四十元,兩張票七十元,兒子是公關兼賣票,當天下午五點多,由於也惦記他掉身分證的事,提早到校,見到兒子,數落他一下,就和外子到地下一樓學生餐廳吃自助餐。吃飽飯回到大門右手邊禮堂,和學生一起排隊,準備進場。從皮包內拿出剛才兒子交給我的兩張票,一張交給外子,順便看看票上手寫的序號,心想,不是座號,不能對號入座,美中不足矣!魚貫進入場內,找到所剩不多的空位坐下。布幕上打著贊助廠商的寶號與地址,要多跟這些有愛心的廠商光顧喲! 表演即將開始,字幕上再次打上「請將手機關閉或調為靜音」,兩位主持人(一男一女)出場了,他們分別坐在兩艘用道具做成的紙船上,三個多鐘頭的節目,主持人用劇情帶出一個個精采絕倫的好節目,原來就充滿青春活力的孩子,在台上載歌載舞,動感十足,他們用布幕造景,將時下耳熟能詳的英國威兼王子和王妃凱特密道頓編入劇情,剛出浴的女主角穿著睡袍,深情款款,嫵媚動人,擦拭著披肩長髮,要她的「威廉哈尼(Honey)」過來幫忙吹頭髮,「要不然我也不幫你吹」,惹得台下笑聲如雷,有些劇情全程英語對話旁白,熟練的台詞字正腔圓,真佩服這些年輕學子! 總之,誠如學生打出的廣告「我們所經歷的困難和挫敗,無法澆熄我們的熱情,就在明晚擁抱生命,揮灑青春,享受最絢麗的演出」,票價四十元,全系學生傾全力高品質演出,門票即使一千元,我也非常樂意。 表演結束,有抽獎活動(五個名額,票根號碼為憑),第一個中獎號碼225,是我耶!向來不寄望偏財運的我,從不買樂透、彩券,即使大賣場消費滿千送摸彩券,也絲毫不心動,而今天,居然獎落我家,我想大聲告訴主持人「我不要!」、「再抽一個號碼!」因為突來的身外之物不是我預期的,我不要增加心理負擔,且這是一個以學生為主的場合,大人照顧學生唯恐不及,豈能因自己中獎而使學生少一個得獎機會。只可惜,膽怯的我,只在心中吶喊,卻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眼看著曲將終、人將散,我猶懊惱的坐在椅子上,為剛才的怯弱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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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親情緣
每年代表「思親、孝親」的清明節過後,時序即將進入五月梅雨季節,在這段期間內,處於亞熱帶的台灣寶島總會遭遇到許多鋒面過境,因而挾帶豐沛的雨量,為國內春耕降下寶貴而足夠的春雨,以利農事耕作所需的灌溉用水,反而是上蒼所給予的一項恩澤。 「梅雨季節的鄉下夜晚時分,大概都可以聽到滴滴答答而節奏分明的落雨聲,彷彿聆聽一曲渾然天成的聲籟一般,著實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而緩緩進入夢鄉。」家住在山城的K和我們分享這種感覺。 想像她所提及夜晚聆聽梅雨的意境,不禁想起藝人江蕙有一首「落雨聲」的同名歌曲。 那首歌詞有一部分內容如下:你若欲友孝世大嘸免等好額/世間有阿母惜的囝仔尚好命/嘸通等成功欲來接阿母住/阿母啊/已經無置遐。 由於歌詞採用通俗閩南語發音所撰寫,因此必須熟悉地方語言才能夠了解其中真正的意思;然而其所詮釋的內容大意,就在於為人子女思念母親而無法盡孝道的情境,所以奉勸天下人別忽視家人團聚時極其珍貴的緣分,或是等到功成名就、還是事業有成之際,才想到要接母親住在一起過生活,因為也許在那個時候,母親早已經不在人間了。 這首歌曲在五月母親節前夕聆聽之際,尤其顯得詞曲之意境極其深遠而備感動人;當然不管如何,江蕙所演唱歌曲的韻味,大都符合台灣鄉村生活樸實而哀怨的內涵,而且可以用生活底層族群的視野看人生,因而總會引起普羅大眾和粉絲熱烈的迴響。 其實這首歌曲的前奏部分,更精心搭配雨滴緩緩降落而發出的聲響,因而讓人在紛亂而喧囂的氣氛當中,特別感受到一股寧靜而祥和的心情,自然而然的從內心油然而興起,於是體會到風雨中的寧靜氛圍之餘,對於歌曲和歌詞所釋放的衝擊,當然會有強烈之對比效果,因而使得歌曲的震撼力更為深邃而悠遠。 不過提到「寧靜」的感覺時,很多人都會想起「風雨中的寧靜」這本書所描繪的意境;尤其作者刻意描述在瀑布底下築巢而安睡的小鳥家族,其所演繹的靜謐氛圍特別濃厚,雖然像似「空山靈語」一般的清爽, 可是卻和上述落雨聲所營造的氣氛一樣,兩者都因為強烈對比而產生高度震撼力,當然是另外一種詮釋寧靜的絕佳手法了。 回過頭來品嚐五月時分所帶來的鋒面梅雨季節,假如在人們汲汲營營的心中,沒有先行整理一個足以容納思緒空間的話,那麼也許並不太能夠把繁忙的內心洗滌乾淨,並且用來欣賞大自然所給予的天籟美音,其實那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呀! 既然人們無法停下腳步來體會大自然之美,想必在其庸庸碌碌的人生過程當中,恐怕也會失去很多珍貴的機會,以致於不自覺而關閉了空靈的內心之窗,所以便無法敞開胸懷用來品味生命的精緻之旅。 假如這樣的說法成立的話,也許從人們生活周遭諸多小地方可以發現,即使生活壓力無所不在的日子裡,其實無時無刻都有一些足以讓人珍惜的喜悅;經由這些細微而唾手可得之喜悅心情,我們可以很自然的把它轉換成為一種快樂的能量,並且衍生出來源源不斷而正面的動力,也許能夠當作紓解壓力和向前邁進的捷徑與方式。 我們都知道這樣細微的生活瑣事,只是一種生命過程所面臨的體驗而已,因為歌者仍然會持續表演膾炙人口的歌曲,大自然時序的更迭也將會如期到來;至於人們面臨人生諸多境遇時,在個人心中所產生不同的體會,當然也會是一種具有特色的生活哲學。 因此當我們聽到梅雨季節,大自然的落雨聲所釋放優美的旋律時,想到人們藉由這些生活細節所演化的人生哲理,當然可以用來當作安身立命、以及不同的處世態度。 當人們因為彩繪人生而享有獨特的生活品味時,或許可以因而編織專屬於個人的生命之歌,那麼在梅雨季節而霪雨紛飛的節氣裡,或許也能夠享受一個很有意義的人生之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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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
陽春麵自母親的雙手捧來 裊裊上升的 熱騰騰的煙 飄香的肉燥 帶來瓷碗上雙手的愛 給女兒的晚餐母親捧來 輔導課前後的 飄香的陽春麵 陽春麵裡的魂 傳達食物裡母親的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學生時代 陽春麵的光陰早遠去 留下的母愛 永銘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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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我也不很清楚。」處長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我的手續全是一道同行的老鄉幫我辦的,我們是先到香港後,我那位老鄉再到當地的領事館去向大陸方面申請進入內地的手續,時間還滿快的,他會發給你一份進入內地的證件,你就憑著這證件進出,如果你先到新加坡,有熟人可以帶你去辦,那就更方便了。我就知道這些,你不妨多打聽幾個人比較清楚。」 「先前聽說也有些人是兩方事先約定,然後到香港去見面的情形。」金門阿婆把自己之前所知道的也說了,目的是多想些辦法,多打探點門路。 「我也有聽說過,」一直坐著不發一言的處長夫人說:「問題是對岸的親人也要有可以到香港的條件才行,大陸對於居民出境的管理非常嚴格,非有特殊關係或門路,根本是不可能出得來的。」 「說的沒錯。」處長接著說:「如果對方在香港有親人,可以藉著這名譽到香港探視親人,那就方便得多了。」 三個人繼續聊了一些家常事,也提到他們認識的人有誰最近回過了老家。自從1978年美國和中共建交後,兩邊延續了三十年的敵對狀態雖未曾解除,但因為金門、馬祖兩地和對岸的砲戰已經停止,雙方已經沒有實際的戰事,許多當年隨著政府撤退來台的軍民,其中不乏有人暗中透過各種管道,躲過被政府相關單位察查的眼線,尋找返鄉探親的門路,畢竟這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甚至是最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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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四月十二這一天
小時候喜歡過年,但過年時又太冷了。雖然說「囝仔屁股三斗火」,但是天氣過冷時,母親總會關照我們,沒事別在外面追趕跑跳碰,著了涼、感冒了就不好……。 其實說起過年,在我幼小的心靈裡,我更喜歡過兩個「夏天的年」。哈……夏天的年?那是啥節日啊?居然讓我的童年充滿了期待與歡喜。 我的第一個夏天的年是「 農曆四月十二 」,第二個夏天的年是「農曆七月半」。說來超詭異,一個屬於「神」的及一個屬於「鬼」的這兩個節日,竟在我的童年時光裡,帶給我許許多多的歡樂記憶。 兒時的我,只知道母親口中 農曆四月十二 這一天是一位神明的生日。不止母親很在意這個日子,彷彿整個後浦城區東、西、南、北門四里的居民也很重視這個日子。而孩童時的我,為何會對這天有著深刻記憶?因為,在這天之前一陣日子時,精於女紅,手巧的母親早早就為我們這些孩子們準備著「夏日新衣」。我們姐妹的新衣通常是母親親手裁製的有著領子、泡泡袖及釘扣扣的小洋裝(衣料是來自台北表姐寄來她不穿的過時洋裝),男生則是買現成的。 而在這個日子之前幾天,母親也會準備三牲、水果或餅乾去城隍廟拜拜。但兒時的我當然不知這是什麼廟?住著什麼神?我只要有得吃、有得玩、有新衣穿、有熱鬧可看,小心靈裡就很開心、很滿足了,小腦袋瓜那理會那麼多呢。 母親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城區的各個寺廟三不五時她自然都去朝拜過。但她最常去拜的是「靈濟寺」(俗稱觀音亭)和「城隍廟」。當然,愛玩的我有時愛當跟屁蟲,跟著母親拿香、點三下頭。但我較喜歡觀音亭,喜歡那尊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菩薩和坐鎮最前面那笑口常開、大肚能容的彌勒佛;我不喜歡到城隍廟,因為感覺七爺、八爺並非好惹的,覺得這間廟光照不足,再加上不時裊裊飄散的煙,覺得有點陰森森的。可為何這間廟的香火一直如此鼎盛?為何母親都喜歡來這裡拜拜?當然,兒時的我亦從來沒有好好瞧過高高在上的城隍爺長相。 在農曆四月十二 這一天裡,一大早我就歡天喜地的換上漂漂亮亮的新衣裳去和同伴玩。下午時耳朵就得全神貫注、耳聽八方。若聽到遠遠傳來鑼鼓聲時,趕緊一溜煙的跑出住家前的巷子,衝到街道商家前的走廊等候著。慢慢地,隨著鑼鼓聲由遠而近,街道兩旁等待的人也越來越多。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大家逗陣出來看老烈(熱鬧),就好像大型聚會似的,充滿了歡樂的氛圍。 兒時的我喜歡四月十二這一天,除了穿新衣、看遊行、吃好料外,還有一個重頭戲就是「妝人」。妝人,是由城區各里各自推薦孩童,經挑選後才可坐蜈蚣座的。當大姐和大妹都被挑選中(不同年)去妝人時,就好比選美「榜上有名」般的光榮。我幼小的心靈也期望能被選上妝人,能化妝、戴頭飾、穿戲服坐在蜈蚣座上參加遊行。 是城隍爺聽到我的心願了嗎?終於,有一年,我也雀屏中選。哇……我可以參加妝人了。猶記得,那天我興高采烈的牽著爸爸的手,到南門里辦公處報到,當我妝人的一切行頭程序弄好時,坐上了蜈蚣座那小小的板凳,腰間被綁了布條固定在圓圓的柱子上(防止摔下來)。當號令一下,鑼鼓聲響,遊行開始了,原本置放在地上的蜈蚣座隨著吆喝聲慢慢地升起來。爸爸就在我腳下身旁,肩上擔著橫木條(家長須跟隨,參加扛蜈蚣座),隨著隊伍前進。 我坐在高高的蜈蚣座上,烈日當空照,當時也沒支小洋傘遮陽,哇…熱翻。遊行中的蜈蚣座一晃一晃的,我感覺隨時會栽下來似的,心中害怕極了,雙手只好緊緊抓著小把手。嗚…一點都不好玩!嗚…遊行快結束吧!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這「無上的光榮……」。 在四○年代,彼時民風淳樸,四月十二遊行開始的這一刻,大家都跑出來聚集觀看一年一度的「城隍出巡」,根本沒想到各自家門「門戶洞開」的問題。因為,城隍爺出巡來囉!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趁機作亂做壞事?何況,城隍爺並非「微服出巡」,他身旁可還簇擁著一大票兵將隨從呢!而此刻,和我們一起在走廊觀看的母親,手中早就拿著香,等著遊行壓軸的「隨香」人潮出現眼前時,隨即走入隊伍中走一小段路後再折回家來。母親每年的隨香,從未全程參與。一來是母親須趕回家「犒軍拜門口」,二來是聊表「跟隨城隍爺」的心意,三來是感謝城隍爺保佑一家大小平安健康。 俗話說:鑼鼓聲響在那裡,囝ㄚ就跟到那裡。當時,我的芳鄰-「國寶級」的臭屁伯,他唱作俱佳的「打花草」是南門一絕。每當他們在許氏宗祠前的紅大埕排練時,我就常跑去「先睹為快」。的確,那鏗鏗鏘鏘、隆咚恰(閩語)的熱鬧鑼鼓聲,天生的對孩童就有種惑人的吸引力。而一年一度的「城隍爺出巡」就滿足了我孩童時的這個期盼。 金門是我的家鄉,我的童年、讀書、工作及至結婚、生子,我從來沒離開過這塊我熟悉、熱愛的土地。自然,每年 農曆四月十二 這一天觀看「迎城隍」已變成是件不可或缺的大事。 母親常說:「傍神作福」。意指我們藉著神明節日來拜拜、慶祝,製造歡樂氣氛之餘順便打打牙祭,也是很好的啊。 城隍爺生日,除了出巡這等大事外,還有那接連上演數天的「酬神戲」,也是鄉親們所最期待的。晚上時,母親會和舅媽結伴去看戲。偶而我也跟著去,但我看不懂,也沒耐性看完,總自個兒跑回家。 2011年時,我在社大上課。卻驀然發現教室牆面上掛的一張相片中,有我親愛的母親身影。那是張鄉親們大夥排排坐著看戲的放大相片。母親坐在最邊邊,剛好入鏡。我隔著那片玻璃,不斷撫摸著母親的臉。母親於前兩年往生了,看著母親端坐著專注看戲的神情,我心悽愴,她老人家在她最虔誠膜拜的城隍爺出巡時,永遠的缺席了。 曾幾何時,那個童稚的女孩,也牽著孩子的手擠在街道旁、人群中等待遊行隊伍的到來。而每年「四月十二」這一天,後浦城鎮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幼,整個情緒都因著遊行而沸騰了起來。而在何浦國小任教的小妹,也曾帶領著全班學生到金城「觀禮」,做個活生生的生活教育,讓學生親身體驗後浦四月十二迎城隍的魅力。 前幾年,居住在台的小弟忽然帶著老婆和兩個兒子回金,說是特別請假回家鄉來看「四月十二迎城隍」,要讓孩子知道金門家鄉有這麼一個熱鬧的、傳統的盛大廟會遊行。 而在四月十二這天的下午,只要遊行的鼓吹聲、鈸聲、鑼鼓聲一響,無論上課的、上班的通通都「暫停」工作,全部跑到外頭街道「迎城隍」。再加上來自城區外的居民、信眾;來自各地「慕名朝聖」的攝影家、遊客,把整個後浦城區擠成一個萬人空巷、萬頭鑽動,人聲鼎沸的歡騰、熱鬧景象。 最近幾年,四月十二這一天的城隍爺遶境巡安慶典,在當家的李沃士縣長及觀光局、金城鎮公所、浯島城隍廟委員等全體人員努力之下,遊行隊伍中各具特色的民俗陣頭越來越精彩多元,場面也益發盛大壯觀,兩岸三地的城隍亦跨海前來參與、助陣,甚而連「阿度ㄚ」也參與遊行演出,充分幫家鄉金門打響了高知名度。 記得有一年,我因事到台,錯過了四月十二看遊行的這一天。回金後我像孩子似的懊惱不已。老公戲謔說:「歐巴桑,妳幾歲的人了?少看一次不行ㄛ……?」是的,還真不行。我從童稚看到現在,四月十二一年比一年熱鬧,我怎能錯過?錯過得再等一年! 而當我擁有性能優良的數位相機後,我開始拍照、錄影著這「全民盡歡顏」的一刻。無論是在遊行隊伍中的或是在看遊行的,大家的臉上都漾著笑容的花朵! 遊行過後,曲終人散,大家懷抱著滿足的神情離去。而,另一場重頭戲-辦桌,家家戶戶早已熱鬧開場。後浦人的熱情:「來候阮請ㄛ…」。哈…完全否定了那「後浦人驚人吃」這回事。 台灣有「女神」媽祖,金門有威名遠播的「城隍」。若說「台灣三月瘋媽祖」,那「金門四月迎城隍」的陣仗,亦足可和女神媽祖「並駕齊驅」囉! 如今,城隍廟已整修改建得寬敞明亮,香火比以往更盛了。而年過半百的我,一直以來,對於 農曆四月十二 這一天的感情,始終未曾在時間之河裡消失、淹沒。 原來,深烙我心,帶給我這麼多豐盈、美好歡樂記憶的,都是來自這些傳統民俗節日的活動。 往後,等我有了孫子時,在 農曆四月十二 這一天裡,我也要告訴他,說這是「城隍爺的生日」,也是「夏天的過年」,也會讓他參與「妝人」坐蜈蚣座,體會遊行的歡樂與趣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