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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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貧乏年代─衣著篇
「這件衣服已不流行了,我不敢穿出去。」「那條長褲不合身,同學會笑我。」這類嫌東嫌西、挑三揀四的語調,當今隨處可聞,不信請看剛買回來的牛仔褲,新的穿出去既彆扭又俗氣,於是使勁地刷,刷到褪色變舊,這且不夠,尚要拿起美工刀劃破幾個洞洞,起初我以為牛仔褲厚緊不適,開幾個「天窗」通風透氣,也是權宜之計,孰料只是為了流行。 某日外出,還見到一位穿著前面補釘、後面縫布的男子,令我質疑的是衣服不舊,怎會補成這樣,後來才知這也是時下流行的「乞丐裝」,自嘲真是「孤陋寡聞」,新生代的穿著,著實令我百思不解。 回顧兒時,穿著新衣不敢席地而坐,穿新衣還要被打三下,每個人都是「惜衣如金」,一件新衣都要想盡法子讓它「青春永駐」、「延年益壽」,在我兒時,穿著似乎沒有流行之風氣,也無美醜之分別,只要能蔽體禦寒,於願已足。 當年在衣著方面,仍有一些新生代所難以理解的地方,茲列幾則,與同鄉好友一起回味。 一、寬大衣褲變七分 國小之前,我對穿著已無印象,就讀國小之後,我們的衣服只有一種,那就是學校黃卡其制服,幾乎無人有便服,由於小孩成長快速,每次購買制服時,都要大上好幾號,以便能多穿幾年。買來之初,褲管袖口總要捲上好幾摺,隨著成長而後逐摺放下,一直穿到已經變成緊身的七分衣褲,這套衣褲已然見到「歷史悠久」的軌跡。 二、穿補穿破成風氣 由於制服從大好幾號穿到變成七分衣褲,長久下來,一方面只此一套,別無分號;一方面小孩好動成性,因此,衣服破損自是難免,最易磨破的部位是屁股與手肘,母親說:「有些一補再補,早已不見祖布」,換言之,即是拼拼湊湊,縫縫補補,原來的布,早已面見全非,不知去向。記得某日,走在我前面的三位同學,屁股部位都用針線一圈一圈地車得扎扎實實,更妙的是竟然一位車成圓形,一位呈方形,另位是三角形,這種「景觀」,如今已不復見,然而在我兒時,穿破穿補,比比皆是,不必刻意去買「乞丐裝」,我們早已流行,而且行之N年。 三、軍用鞋子最流行 兒時所穿的球鞋,依稀記得以「中國強」與「回力牌」的為主,直到上了國中,由於成長關係,我們傾向軍用球鞋,軍用鞋價廉或免費,耐穿耐磨,整雙全黑,令我印象深刻。高一時 ,金門高中規定要穿黑皮鞋,軍用皮鞋剛好派上用場,同學人腳一雙,成為當年最時髦的皮鞋。 四、一到雨天打赤腳 就讀國小時,許多同學只有一雙鞋子,一到雨天,擔心鞋子淋溼,個個捲起褲管,打起赤腳,然後提著鞋子走路,因為淋溼了,便沒鞋子可以替換,父親經常告訴我們:他們小時候,一律打赤腳,腳底已磨出一層厚厚的趼,走在路上,完全不畏尖銳之物,只要有人穿一雙鞋子來校,全班都會圍觀觸摸,視同「稀世之寶」。如此看來,我們已比前一代幸福多了。 五、麻袋雨衣一款式 現代雨衣,五花八門,當年好像未見精美的雨衣,一到雨天,農夫就穿蓑戴笠,小學生大都「廢物利用」,直接用裝米的大麻布袋,將袋底的一端向內摺入,塞到另一端的盡頭,即成一件簡便型的「雨衣」,而後從頭部披掛背後,可以抵擋一陣雨勢,每逢雨天上下學,成群的麻袋雨衣,也算是一種特殊的景觀,可惜當年無人有相機,不然又是一張難得的歷史鏡頭。 六、穿起木屐啪啦響 木屐應是拖鞋的前身,如今已成「古董」。當年的木屐大都自削自製,父親在我年幼時也曾取木削屐,穿起木屐,可是「威風十足」,走在磚石地面,劈歷啪啦,響徹雲霄,真的是「人未到,聲先到」,後來才以拖鞋取代。母親十七、八歲時,曾赴越南找四舅,帶回一大籮筐的木屐,分送浦邊親友,可見母親年輕之時,金門還買不到現成的木屐。 七、衣服短缺不常換 早年沒有盥洗浴室,一到冬天,許多小孩很少洗澡,也很少換衣服,因為製服大都只有一套,換洗之後,便沒製服穿了,當年尚無運動服,所以要換洗製服是件很「慎重」的事,除非星期日(當年星期六照常上班上課)出大太陽,保證一日能乾,我們才敢換洗,因此,每位同學衣服上的污垢,顯而易見,身上也難免散發出一股異味,同學們心照不宣,彼此了解情非得已! 八、別人不穿我是寶 當今台北街頭,到處設有「舊衣回收櫃」,專門收取別人不要之衣裳,以便轉送需要之人,據說有些完好如新,而且幾天就滿,行善之人,真是功德無量,當然也可見到現代人的穿衣觀,衣服只要不合時宜,隨之棄如敝屣。反觀兒時,許多人都是揀人不穿的衣服,如果差別太大,則是修修改改;如果相差無幾,則是將就著穿,別人不穿的衣服,對我來說,件件都是寶。 九、內衣內褲麵粉袋 以前曾經聽過一場演講,談起美援期間,許多人都把麵粉袋拿來製做內衣褲,將麵粉袋的底部剪成三個大洞,中洞套入頭部,左右兩洞穿進雙手,即成一件現成的汗衫內衣;只要稍作修剪,加上鬆緊帶,又是一件有模有樣的內褲,據說當年如同穿上統一服裝,每人胸前都是印上「中美合作」四個字,加上一個雙方握手的圖案,而背後通通是「淨重二十五公斤」,我雖沒穿過這種時代性的衣褲,但也曾經見過,只是印象已漸模糊。 十、開襠小孩滿路跑 「開襠褲」金門話叫做「開褲孔」,亦即褲底開了一個大洞,適合三歲前的小孩穿,每個小孩的生殖器全都裸露可見,想要大小便時不必脫下褲子即可蹲下解決,也不致沾污褲子,省去換洗的麻煩,這種褲子,今日大概已成「古董」,這類時代性的產物,乃因小孩經常尿溼褲子,處在貧乏的年代,在沒有多餘褲子可以替換的情況下,穿著開襠褲,實不失為明智之舉。 十一、棉裘毛衣度寒冬 時下外套,花樣款式,推陳出新,當年禦寒衣物,仰賴棉裘與毛衣。母親說:此二者純為手工自製,棉裘就是棉澳,襯裡的棉花是自種或買來,而後裁剪布匹逐針縫製,以前的人真是雙手萬能。至於羊毛衣,台灣人稱作「膨紗衫」,母親可說是織毛衣的高手,任何花樣款式,只要經她一瞧,便能如法炮製,不止吾家大小,甚至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的毛衣,也是出自母親一雙巧手,只見母親一針一針地織,從未停歇,當年從頭上戴的帽子到腳上穿的襪子,都是毛衣的織品。說起毛衣,真是好用,小孩長高穿不下,拆後加線重織;大人不穿的毛衣,改織兩件小毛衣,如此周而復始、拆拆織織,絲毫不浪費,毛衣與棉襖,禦寒保暖,助我們度過兒時寒冬,真是功不可沒。 與我同輩鄉親,由於曾經度過這段貧乏歲月,對於衣著顯得特別珍惜,即使物資已經充裕、生活已經提高,在衣服尚未破損之前,仍然捨不得輕易丟棄,「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依舊深植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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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窮
我有個朋友,綽號叫做「沒感覺」,因為去看一場電影回來,問他電影如何?他的回答是:「不怎麼樣,沒什麼感覺。」去吃一頓大餐回來,問他滋味如何?他的回答是:「普普通通,感覺不出好在哪裡。」十件事中有六七件,他的反應都是「沒感覺」。不要以為他的知覺有問題,缺乏見識或者判斷力。因為家境富裕,才二十出頭的他,已經遊歷過近半個世界;台北吃喝玩樂的好地方,他去過的比沒去過的要多出許多;讀的是一流大學,唸過不少書,也交過幾個女朋友;生活閱歷可以說相當豐富,但也許就是太見多識廣了,觀於滄海者難為水,尋常事物對他來說,都一個一個變成了「沒感覺」。社會越富裕,這種「沒感覺」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多。「沒感覺」,其實是「心靈貧困」的徵候,因為心靈的富有不在於擁有許多、經歷許多,而在於感覺許多。無法有許多感覺的人,就是心靈上的窮人,他們是富裕社會裡另一種常見的新貧階級。食物通常在肚子餓的時候吃是最可口的,要是吃飽之後,食物味美好壞一點都分辨不出來。同樣,房事以後內氣盡失,那時絕不會想男女性慾之事,因為那就不覺得多麼快活了。前述固然指的是食慾與色慾二種,其實無論做什麼事都是不可過貪,過分貪圖安樂,所得往往相反,所謂:「樂極生悲」這道理一點也不假。因此人們通常在做某件事後卻懺聲後悔之念。我們要做到堅定不動搖的境界進而修學菩薩道,必先正其心然後再去其癡,「正心」是不容易的,必先打破愚弄與空望二樁事來。唯有這樣才能固定天然的本性,這本性是善良的心能得端正著,那什麼也不能說是不正的啊? 要拯救或免於自己淪為心靈上的窮人,並不是增加更多、更新的經驗,而是如何讓稀鬆平凡的經驗產生更新、更豐富的感覺。 小說家普魯斯特曾說:「我們需要的不是新的景觀,而是新的眼光」,這是指視覺經驗而言,其實在他那部《追憶似水年華》的曠世巨著裡,有更多尋常的味覺、聽覺、觸覺經驗激發他豐富感覺和聯想的描述,譬如當一匙溫熱的茶和蛋糕屑混合,觸及他的上顎時,「一種戰慄突然傳遍我的全身,一種絕妙的喜感攫取住我的感官……」,使他想起以前在坎伯拉的一切,而洋洋灑灑寫下了數千乃至數萬言的感想。 也許我們無法像藝術家有那麼敏銳的感受力,但大家都知道,一年只能看一部電影的人比一年看五十部電影的人,對那唯一的一次觀賞經驗會有更多的感覺,其差別主要來自是否有珍惜之心。如果能對每一個經驗都心存珍惜,都認為它難能可貴,好好去體會、去品嘗,自然能有較豐富的感覺。 揮霍會造成貧窮,心靈的貧窮乃是來自對經驗的揮霍;而心靈富有的則是那些看重、寶貝自己的每個經驗,感覺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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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我在哪裡﹖
穿越時間之河,穿越時光的長廊 1949那時,我的父母親還是一部歷史 我還在歷史的子宮 還在找尋歷史的臍帶 準備連接歷史的血液及所有器官 我,慢慢地游移 漫漫地浮潛 慢慢地伸展──手、腳、眼、鼻 然後,在某一天的清晨 才連接到這一片土地與空氣 穿越時間之河,穿越時光的長廊 1949那時,我的父母親還是一部歷史 風,還沒有告訴我 註生娘娘也尚未下筆 我,還只是太虛中的一粒塵子 漂流不定 當時,妳不確定是誰 我也還無法確定會認識妳 一切,都只是還在尋尋覓覓的 時間的密碼 祖父告訴我,福建過台灣,沒帶半毛錢 祖母告訴我,田地都賣光了,只剩下子孫 阿爸告訴我,前途要靠自己 阿母告訴我,香火必須要延續 三叔公告訴我,不知道1949有何秘密 1949到底有何秘密 老師說,歷史會告訴你,凡走過必留痕跡 作家告訴我,秘密就在「他們」的眼裡 秘密就在「他們」的額頭上 秘密就在,一陣風一陣雨 或者,妳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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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佩傳奇排名第三
話說當小佩傷心地毅然決然的離開銀行後,很快的找到了新工作,在由財團法人所組成的某公會裡上班。 公會裡最大的上司是理事長,但理事長很少來公司,只有出席重要會議時才露個臉出現。所以,這個公會都由總幹事在坐鎮。 但是,總幹事也有點兒年紀了,住處離公會的上班地點有點遠。因此,等他老人家搭乘交通工具來上班時已近十點多了。 總幹事底下有位女「助理幹事」,所以,真正全權處理公會業務是這排名第二的助理幹事,而助理幹事底下就是小佩這排名第三,也是最後一名的「幹事助理」了。 總幹事當時是被眾星拱月,情商之下勉為其難來當的,因此也不問世事,來上班只是「虛應故事」而已。來時已晚了,吃過午餐後再待一下下就打道回府了。 而助理幹事在這單位混久了,說她老油條一點也不為過,但正確的說是她簡直已「成精」了才對。她算準總幹事十點多會到公會,她就九點四十分才來上班,而等總幹事離開公會後,總幹事前腳剛走,她後腳也緊跟著開溜,提早下班去了,留下她這小小的幹事助理在擺門面「坐鎮」。 初進公會時,小佩對助理幹事的這種行徑誤以為這只是「一時現象」罷了,不以為意。後來發現這種常常是「分三批」各自上下班的情形根本是種「常態性」的狀況。 漸漸的,她開始看不慣「助理幹事」這種欺瞞上司,投機取巧兼偷工減料的上班作風,想著她薪水領得比她多,上班時數卻只是她的一半,內心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人家就是總有本事比總幹事來公會之前先現身,人家就是比她資深,已是「元老級」的大咖,她一個新進的小ㄚ頭,有什麼立場與資格來批評,來「以下犯上」?除非這個飯碗不想捧了……。 所以,小佩雖然心理很不平衡,但還是很認命的謹守本份「準時上下班」去。 小佩在公會的工作很涼,事務並不多,沒事時就喝茶、看報、殺時間混日子等領那待遇也不差的薪水。想想,這個工作實在也算是個肥缺,完全符合了「錢多事少離家近」的標準。 只是,年復一年之後,她開始心生厭倦,覺得這工作很沒成就感,很沒挑戰性,她簡直是在「提早」過著退休老人單調又無趣的生活。所以,在公會混了八年之後就毅然的把工作給辭了,另闢人生旅途的新跑道……。 聽到小佩如此描述,哇咧,我不禁大叫起來:「哎呀,小佩妳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那麼好的工作妳竟然辭了,要是我的話,一定緊抱著這飯碗直到退休。」 小佩說,人生中在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想法與選擇,當時她真的是極度厭煩了,不想再被困在那優渥的籠子裡,所以才下決心飛出來自由遨翔……。 我們一生中都在做著「選擇」這習題,而選擇須要智慧與勇氣,也許小佩的選擇是對的,她不要做那悠閒的「排名第三」的人,她選擇做排名第一的自己,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她日後有了豐富有趣的種種生活體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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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但阿姣在綠島上政治課,還得通過討論,每個人得講出其中道理,想鬼混是辦不到的。換言之,林姮姣學的課程雖然有點教條化、八股化,但卻非常紮實。這對她的教育有一定的影響。 雖然阿姣只是中學程度,若和她聊起政治話題,對方大多以為她進過大學。兩年的綠島思想教育,因禍得福,說起來還是一件幸事。 即使我瞭解阿姣這一段祕密身世,在日常生活中,我不僅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而且也儘量和她避談此事,免得她心裡不舒服。有一次,她說:「我認識你的時候,和阿珍差不多,甚至比她還早,你找我給你理過髮,你忘了。如果我那時候和你相愛,我是名正言順的李太太了。」 那時,我在工寮似的棚前擺麵攤,一天掙不了多少錢,生活非常潦倒,只記得阿姣不愛說話,長得不錯,挺性感。她曾給我理過髮,還掏過耳垢,人和人的交往,緣分。往事,只留下茫漠的回憶,畢竟像北勢溪的溪水,淌走了,一去不復返了。 林姮姣在綠島「新生訓導處」時,已是50年代末期。它在1951年鼎盛時,綠島政治犯高達1700人,因為包含了南日島、東山島、大陳島前線戰役俘獲的人民解放軍。平均年齡在30歲以下。 許多人唱起<綠島小夜曲>,都誤會是與綠島政治犯有關。其實毫無關係。這首歌曲中的「綠島」,係指美麗而詩意的寶島──台灣。這首歌為潘英傑作詞、周藍萍作曲,兩人都是1949年從大陸來台的文藝人。 那夜,我和阿姣玩得痛快,喝得過癮。驀然心血來潮,想建議林老在《北勢》發表一篇回憶錄,忠實地將綠島的生活寫出來,公諸於世,一定贏得讀者的歡迎。阿姣說,過去有不少人寫過片段的報導作品,八股、教條,沒有真實性。甚至她連兩三位作家的文章,也不滿意。 妳的意見,這篇文章請誰執筆? 最理想的能夠找出汪萱,她記憶力強,文筆好,可惜找不到她。在我的判斷,汪萱如果健在,她可能去了中國大陸。 我問阿姣,若是林老願意找人寫這篇文章,她肯出來協助麼?至少可以講出一點見聞。她同意。只是她不肯暴露自己曾在綠島待過。於是,我去請教林老,綠島往事,已經成為歷史,可否把它再挖掘出一些感人的事情,讓後人忘不掉這段國共鬥爭的內幕秘史。《北勢》是目前銷路最廣的刊物,發表這篇回憶錄似的作品,確有必要性。 林詩齡聽了,茫然。思索了半晌,他低聲告訴我,關於這件事,他在創辦《北勢》的時候,便想發表綠島回憶錄,但是,他的構想卻落空了,因為對象不合作。 什麼人? 林老機警地朝四周瞄了一眼,握住我的手,警告我說:「李彥,這個女人是我的情婦,她在綠島紅遍半邊天!這個祕史連我老婆也不知道,我告訴你,你也不能說出去。你答應我,我才說。」 我連忙點頭,答應。 「汪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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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游藝瓊林到長春書店
●感動 第六次來金門,最後一天的金門文化之旅,收穫之豐,不亞於幾天的景點巡視。真要歸功於金門作家協會會長陳延宗和金門大學第一任駐校作家楊樹清的安排。 在台灣和金門,除了上述兩位文化好友,書業界,佩服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台北爾雅的隱地,堅持純文學書籍的出版,數十年如一日;一個就是金門島的陳長慶,開書店61年,在不足七萬人的金門島堅守文學陣地,也是數十年如一日。當年到台北,就要樹清引薦爾雅老闆隱地;到金門,延宗「投我所好」,將我們介紹給長春書店老闆陳長慶。金門老家回不厭,和金門對文人的重視有關,和金門文人對純文學的堅守有關,那種不離不棄的獻身精神特別吸引我們。回眸一瞥,猛然驚訝,從2004年第一次回鄉算起,前後已回故鄉六次了。平均以每年一次的態勢回老家看看;希望有一日,也有機會除了與妻同行之外,還能攜兒帶女,讓我們的第二代也做一次尋根之旅。 金門是以酒香、文化建鄉的著名島嶼,我們在世界金門日協助率78人參與活動,順道旅遊,其中許多非金門籍的團友,對金門島的綠化、清潔、幽靜、好客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果然名不虛傳!一千八百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老鄉、子弟湧向金門,更讓其中的外省籍或閩南其他縣的人士嘖嘖稱奇,為之感動。足見金門魅力之強。在金門島戰爭年代裡,這是不可能的事。 在長鴻飯店大堂,金門日的清晨,一位居住在韓國首爾的印尼華人,大概孤身隻影,生怕被冷落,抓住一張寫有黃氏族譜幾代脈系字樣的紙張,用幾種摻雜的語言與我們交談,希望自己不受冷落,也能獲得安排。 戰爭長期阻斷了金門僑鄉與異地金門子孫的血脈聯繫。看到世界金門日鄉親的回鄉高潮,真叫我們感動。當然,這幾十年金門縣各個部門的努力,才能將這些聯繫重新接上,碩果累累,太叫人欽佩了 ●夜談 在長鴻飯店的最後一夜,我們香港團在金門作家協會會長陳延宗的建議下,將帶不走的金門縣政府送贈的圖書集中在酒店大堂。「清場」行動獲得巨大的成功。──幾位愛書迷導遊小熊、延宗、樹清等一起,大包小包地挑選撿拾,將書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因此,縣政府送給我們的書,沒有一本浪費,留在酒店房間裡。清場完畢,樹清談起尋找我們的曲折經過--先聽說我們住在長鴻,於是來碰碰運氣,不意在櫃檯小姐的檯面上見到我們出版的書訊小報《獲益之友》,又在大堂角落見到我在紙上的筆跡,大喜過望,斷定我們是跑不掉了,肯定住在這裡。果然給他找到了。我們拍了些照,與樹清同行的還有一位藝術家盧根。樹清希望我們到一個文人雅士集中的地方去喝咖啡。眼看已經是午夜十二時,我和瑞芬猶豫不決,行李還沒有整理,明天就要飛回香港啊。仍然記得在2009年我們與香港教育學院的學生一起到台北,「夜貓子」樹清也在午夜帶我們去吃粥夜談。他夜裡那麼遲睡,第二天又是那麼生龍活虎,叫人不能不說個「服」字。想到有緣才能萬里來相會,我們不願拂逆他的美意,決定到那個喝咖啡的地方看看。延宗開車載我們,車子開得很快。午夜的金門,馬路上靜寂無人,車子暢通無阻,我們在途中才知道去的是盧根領養的一家命名為「游藝瓊林」的民宿。驀然想起在我們到達的那一天,在此舉行過洛夫《因為風的緣故》(金婚紀念)的發布會,報紙還報導過。可惜因為時間不巧,我們無法參與。 終於到了盧根經營的民宿。四周圍的古厝早已先後沉沉地睡了。夜深到這樣的古厝,不能不憶起我們那在地平線上已消失的甲政第祖屋,屋子架構多麼相似乃爾!要不是……至少也可以改裝成民宿,或者闢為文人景點供人參觀……秋深了,深秋午夜的風非常涼。盧根取了一件外套,讓瑞芬披上。坐在天井,仰望秋天的夜空好高好遠,月亮懸掛在夜幕上,感覺特別有情調。延宗告訴我們,已經好幾年沒和盧根、樹清聚談了。正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盧根說,經營民宿目的不在乎賺錢,而在於希望將「游藝瓊林」打造成文人、藝術家喜歡的聚合之地。桌上都是貢糖、花生和其他點心。我們一邊閒聊,一邊喝茶吃點心;盧根忙著為我們倒茶,問我們要不要喝咖啡,不一會他就端出了幾杯咖啡出來。過了一會,擔心我們肚子餓,又煮了麵線請大家吃。樹清取出留言簿要我寫下今夜的感想。盧根到前廳,在長檯上的紅磚片上畫起今夜天井幾人圍坐談心的畫面。他們也要我揮筆題詞,我從未抓過毛筆,一時尷尬萬分,勉強寫起「有緣相會 游藝瓊林」八個字,下款是「香江浯江人東瑞、瑞芬」。 聊天不覺到凌晨三點,回到飯店已是快四點了。 ●小坐 沒睡幾個鐘頭,上午,近十一時,延宗又開車載我們到長春書店看望陳長慶。看得出來,大家都很尊敬陳長慶。書店開了61年,從早上八時開到晚上八時半,風雨無阻,真是一個大奇蹟。要是在香港,因為租金問題,租金不斷上漲,二樓書店就越搬越高,九龍主要長街彌敦道書店越來越少,至今已幾乎滅跡了。沒變動的書店幾乎沒有。當年延宗兄帶我們來此,我們一時還沒有了解其中深刻的含義,到了今天,我們忽然明白了,長春書店的存在,就幾乎成了一個金門對純粹文化堅守的重要象徵。長慶那種朋友買書堅持不收錢的脾氣到今天還是沒改,弄得我們不敢多買書。本欲為兩位朋友買兩本《特約茶室》,他簽了名,但他依然不願收錢。見我問起特約茶室裡附錄中的傳奇故事,他迅速取了一本《走過烽火歲月的金門特約茶室》給我,正是我渴求之書;因為上次那本《特約茶室》的三個附錄故事,都只是摘錄而已,而這一本中,三個故事則全是完整版。樹清挑選了一大堆書,長慶兄依然不要收錢。這真叫我們於心不忍啊,那些書都不是長慶的書店出版的,他要付款給人家的啊。大家談啊談,不覺談到午後,長慶說本應該請我們出外吃飯,但書店不便關門,好不好他打電話買些餃子和酸辣湯叫餐廳送。大家也不客氣,一致稱好。不一會兒,四盒煎餃子和四大碗酸辣湯送到,長慶兄硬要我和瑞芬坐進他辦公、放電腦的小檯,他則站在一側不吃。長慶兄還開了瓶酒,樹清酒量很好,灌了好幾杯,一杯下肚,話就滔滔不絕、源源不斷;我只能淺嚐幾口。我們吃得好飽,我和樹清在書店轉悠,發現爾雅早期出版的書這裡都有。眼看時間已快到集合時間,我們只好告別長慶,沒想到他準備了一大盒包裝很漂亮的貢糖作為禮物送給我們。真是太客氣了。跟上幾次一樣,我們幾個又在門口拍了好幾張照片。長慶兄走到書店門口,與我們頻頻揮手。 ●書迷 樹清是標準書迷,也是一位古道熱腸的文人。話題常常離不開書,也很喜歡手機不離手。有時我們只是聽過對方的大名,卻未曾深談,他會突然將電話遞過來,也要我們跟對方講幾句,那就十分尷尬了。他也是二十餘次文學獎的獲獎人,對寫作的執著令人欽佩。在長鴻飯店、在游藝瓊林,他兩度要我在他的留言簿寫字,末了,寫上日期還不足,還要寫上準確的時間──幾點幾分。 離開書店後,我們先到一家巴黎花店。樹清兄要取一位文友祝賀他當上金門大學駐校作家而送他的花束。沒想到花瓶好大好重,只好讓老闆娘騎摩托車送到學校去。接著,我們又到小徑。沒料到洪先生的咖啡店休息,樹清致電洪先生,一會他開車來了。幽默地說:上次東瑞、瑞芬也是星期二來,都那麼不巧,遇到他星期二休息。他說的上次,就是慢漫民宿的楊小姐帶我們來到那一次。原來,樹清帶我們來此,是要把一位作家的一本新書送給我們。過了一會,他預約的正在古寧國小任教的莊彩燕老師也來了,她送我一本碩士論文集《金門籍南洋作家及其作品研究》,精裝16開厚近400頁,裡面有評述金門縣政府為我出的那本《失落的珍珠》一書的章節。太使我感動了。我也答應回港寄幾本新書給她。我們離開小徑,樹清又請延宗驅車到金門大學,樹清在自己宿舍取了一本龍彼得著的《洛夫傳奇──詩魔的詩與生活》要我們轉交給香港一位女詩人。書很沉,儘管我們的行李已經滿得快要爆裂,但經不住他的熱心和誠意,還是接過來了。在金門大學本來樹清好像要介紹我們見什麼人,可是看看錶,已超過二時半,我們已經遲到了。見他遲遲沒從金門大學校園出來,我們不能再等了,只好打電話跟他道歉,讓延宗開車載我們先走了。水頭碼頭團友已在分船票、托運行李,忙成一團。一會又見樹清趕到,與鄉親們拍照留影。 在金門的這一天,時間不知不覺匆匆而逝,過得特別快。 一直覺得,要是不配合一點文化人物的訪走,我們的金門之旅恐怕會遜色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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崁津歸帆
許多人說,一座大溪橋就足以讓遊客的心情High到高點。無論從哪各角度觀賞或眺望,很多人都會被流線型及深具巴洛克風格的橋樑景觀深深吸引,甚至讚歎這位於大溪中正公園下方的美麗地標。 大溪橋全長280公尺,整座橋梁的設計,是將老街巴洛克風格的屋頂牆面設計,移植至橋面兩旁護欄,你可以漫步於大溪橋上,眺望橋的兩岸迷人景色,一邊是武嶺橋,一邊是崁津大橋,晨昏間都有不同的景色,而你也可以透過無限綿延的想像力,想像昔日「崁津歸帆」的熱絡。 崁津歸帆是什麼意思?所謂「崁」是指大溪的古名大嵙崁,而「津」是古代的渡口之意,因為以前的大溪八大風景中,有一景是「崁津歸帆」。是指在這裡的碼頭可以看到很多船從下游的淡水、大稻埕、新莊和艋舺等地卸貨返航的風景。 昔日的大溪橋是日治時期興建的鐵線橋,是大溪鎮對外聯絡的唯一橋樑,也是大溪鎮溪東、溪西區住民們來往必經之地,與聯絡情誼的媒介。自從先總統蔣公奉厝慈湖後,一度因人車絡繹於途,原來舊橋已不敷使用,也因橋樑經歷多次水災而出現毀壞的跡象,經過整建後,才有今日的風貌。 大溪橋新、舊橋有近80年歷史,是仿造日治時期的大溪古吊橋外觀重建,兩端橋頭加以裝飾兩座古典牌樓,而橋身兩側則是灰白色的仿造大溪老街牌坊的巴洛克式雕花,從橋樑一端可以通往中正公園,另一端是自行車步道,可以通往龍潭與三峽、鶯歌。大溪橋不但記錄了大溪人的共同記憶,也讓路過的旅人可以輕輕鬆鬆找到休閒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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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側寫王學敏)
朱唇微啟 但有一口美麗貝齒的女子 是篤定的 我的妻 不確切的是 她從數位磁卡大門進來 卻滿身樓台煙雨 不知今夕何夕 使我撲朔迷離 妳是我指尖永不可觸及的 遠方喲!我說 使我的淚冷凝如水晶的遠方 使我月夜裡靜立一如雕像 像等待一千個呼喚才能復活 妳現代的唇齒突然盪曳出 孟浩然的啼鳥、雨聲,及花落 洛陽訪了才子,江嶺作了流人 北地的春天尚未消逝前 我甦醒 原來妳是從我鄉愁中 走出來的女子 後記: 日昨拜讀吳鼎仁兄撰文,記其在榜林村許水富、徐心富、寒川三詩人新書發表會會場吟誦古詩詞一事。妻小水晶王學敏書架旁唱著幾快失傳的古曲──蔡文姬〈胡茄十八拍〉(據說先前淡江大學葉樹奎和劉曉薇兩位教授,乍聽下,既吃驚又讚賞不已),曲終了我隨口問:「妳會像吳鼎仁那樣吟古詩嗎?」她說:「你太不了解你老婆啦!我爸從我四歲開始,就親自教我怎麼吟詩作對。」見我一臉狐疑,她立時背起雙手,搖頭晃腦地吟起唐‧孟浩然的〈春曉〉和〈洛中訪袁拾遺不遇〉中文系出身的我,聽了好生慚愧。好友楊樹清老愛介紹王學敏是美女或才女,我總不以為然,今天我才見識到她的十八般文才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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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聊了半天,話題又回到那個綠島漂亮女青年,我問阿姣:「那個姓汪的不知道活著沒有?」她在推斷,若是活在人間,如今已是阿巴桑了。她是中共地下黨員,河北省獻縣人,文學修養不錯,曾在報紙副刊發表文藝作品,她拿到稿費,買橘子、米酒請客。阿姣不小心又說溜了嘴:「我會喝酒,就是她請客請的。我當時能喝一瓶。」 我故意裝作有急事出門,向她告別,免得繼續談下去。一個純潔的文藝女青年,莫名其妙被押到綠島,作了政治犯。我怎忍心聽那些陳年舊事?我聽了心痛啊。 林姮姣做事謹慎,何以她向來守口如瓶,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曾在綠島受訓兩年的事,卻在我面前說溜了嘴呢?時間久了,我才逐漸解開謎底,人與人之間有了真正的愛情,便沒有什麼顧慮和隱私了。不過,我仍舊裝聾作啞,不提綠島二字,以免傷害於她。 那日,我去板橋參加袁叔的生日宴會,發現他書房有一冊《我在綠島的時候》,拿來翻看,書內還有照片,包括男女政治犯集合作晨操,打籃球,開討論會等生活實況。我在女青年群中,竟然發現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大約17歲左右,酷似林姮姣,當時我幾乎流下眼淚。 臨走,我提起了那本書,有趣。想向袁叔借去閱讀。他說:「借什麼,拿走。我不愛看這些政治書籍。擺在書櫥好多年了,好像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我帶回這本小冊子,私自看了一遍。文筆並不精彩、深刻,開頭便是那首家喻戶曉的歌,<綠島小夜曲>。作者並不發牢騷,也不表示感想,只是記錄了那段歲月的生活。考慮很久,我才在一次和阿姣幽會,親自把這本書送給她。阿姣看了圖片,眼圈泛紅,最後竟然低聲啜泣起來。 哭啥,我的茅台酒呢? 她停止哭泣,擦拭眼淚。你真糊塗,茅台酒,去年就喝光了。瓶子你帶走的。作紀念。 「誰喝光的?」裝瘋賣傻,轉移焦點。 你喝,我也喝。我喝的沒有你多。 阿姣繼續翻開小冊子,在看。她指著一個俊俏的梳著辮子的女青年,對我介紹:李哥,你看汪萱多漂亮,她是我崇拜的偶像。 她比不上妳漂亮。 阿姣指著站在後面一個小女孩,問我她長得像誰?其實我已看了好多遍,早已看出是林姮姣,故意仔細看了一下說:「看模樣,像阿量。」 她哧地笑了。這個小醜鴨,小酒鬼和你還有一腿,你看不出來嘛。 我終於向阿姣提出一個茫漠莫解的問題,如果這照片中的女孩子是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有顧慮麼? 她不作聲。 這不是妳的錯誤,這是歷史的錯誤。早年我在馬祖當蛙人,逛特約茶室,妓女見了我李彥就跑。我跟妳說過,妳並沒有恥笑我,還笑。 從她出來以後,受到社會的排斥和躲避,林姮姣才產生了自卑心理。她保持這個祕史,甚至她的前夫也不知道。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她怕說出來使對方感到恐懼。 阿姣被捕,莫名其妙。綠島兩年,學習了很多政治知識,見到了不少優秀的先進女青年。她絲毫不覺難過。釋放時,她還捨不得走。等她進入了社會,才知道自己是從綠島放出來的政治犯。這真是台灣歷史上的鬧劇。 在學校讀書,可以鬼混,只要考試通過,就可以拿到一張文憑。政治系、法律系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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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下
這時阿華與阿英才意識到她倆應排到那隊伍的中間,她倆趕緊鑽到自己包包的旁邊,阿英還特地望了胖男子一眼,似乎得到他的默許。 「阿英,妳真賊,我們又不是靠那胖子施捨的,幹麻要這樣看他臉色。」 「阿華,我跟妳說,我們有排到買酒的份兒就好了,不要和那種人衝突,免得吃虧。」 「說的也是,我們也不是什麼東西,管不了這些事,!阿英妳有沒看到剛剛那二個老翁,他們排在那兒?」 「排在最前頭,他們耍硬的,那胖男子也?辦法。」 「早知道我們也來硬的。」 「怎麼個硬法?妳又沒有搭第一班的烈嶼交通船來,也沒有八十多歲,還是個歐巴桑,妳就是吼破了嗓那死胖仔也只把妳當瘋婆子,而且妳也不敢,當這麼多人面前,妳敢?」阿英誡誡的告訴個性俠義的阿華。 「對啦!對啦!妳說的全都對,但就是覺得那夥人太超過了!壓榨!」阿華氣嘟嘟的看著那夥買酒部隊,再更狠狠的瞪了那對胖子幾個白眼。 一陣慌亂中,旅客已開始購買船票準備通關,買票過程又是一陣推擠,阿英負責排隊等通關阿華負責買船票,她倆為了買X牌的洋酒合作無間。 先是驗票後再通關之後終於到了碼頭內的免稅店了,這會兒還是要排隊,她倆也跟著一群人再排一次隊,只見前面那些人都買到了咖啡色盒子燙外國字的洋酒,還由那胖子倆帶了一疊信用卡負責刷卡,好不容易輪到她倆時,售貨小姐卻給她倆藍色盒子的洋酒。 「我要和他們一樣的酒。」阿華向店員抗議。 「阿姨,沒有了,再下來輪到這L牌的洋酒,這也是賣完就?了。」售貨小姐向阿華解釋著。 「好吧,只好買這牌了,我說我怎這麼倒霉呢?到了我就沒了。」 「阿姨,怎麼會呢?這酒也不錯的,而且也是賣完就沒了。」 阿華倆買好酒也跟著其他買酒的旅客一樣加買了兩條菸,總算登船要到廈門去了。 海上風平浪靜,客船在平穩中行駛著,將近兩百位旅客中約有五十位是衝著買酒來的,船行十來分鐘後那胖女子開始在走道上發起走路工給那幫買酒部隊,阿華倆隱約聽到約有四百來塊人民幣,「最後一班船回來的舉手,要買月光米的舉手,買洗衣紛的舉手…….。」胖女子像是班長似的一會發工資一回會登記班兵要的物資,煞是忙碌,整艘船似乎由她指揮著,其他的旅客也被迫聽著她的聒噪,仔細聽著還真有點兒意思。 約莫五十來分鐘時間即到了東渡碼頭,阿華與阿英倆隨著人群排隊等候通關入境到廈門,安全維護人員要所有的旅客分成二排,一排沒有買菸酒的,一排有買菸酒的,那排買菸的是要特別注意是否出入過於頻繁,她倆隨著那排有買菸酒的隊伍配合著將台胞證再次驗證後,終於順利完成通關手續。 一到東渡碼頭大廳,她倆手上提的免稅商店購物袋隨即引來買家尋問,阿華機警的走到大廳外,雖然這樣的買賣已是稀鬆平常事,但這是她倆第一次到東渡作這等事,心中難免有些恐懼,到了大廳外的走廊,阿華才把二袋菸酒轉價給跟來的商家,並各獲得幾百塊人民幣的利潤。 「阿華,為什麼別人有四、五百塊,我們才二百多塊?」 「妳忘了,別人買的是X牌,我們只買到L牌的,排在我們後頭的人可能買到更沒購頭酒而已,那可更虧了。」 「這樣喔?那我們現在要去那兒?」阿英問著阿華。 「打D到中山路去吧!我們逛逛中山路順更到附近干果一條街帶些干貨就準備回家了。」 在東渡碼頭攔計程車似乎要用搶的才搭得上,她倆蠢蠢的在碼頭外的計程車等待區排隊等候了十來分鐘,只見輪到她倆時,後頭就有人瞬間擠進車內,機伶的阿華要阿英和她配合好,等到一台車來時直接鑽到車內。 阿華這招還真管用,這會兒她倆真的鑽到這台計程車內了,「妳倆要到那兒?」駕車師傅問者。「中山路。」「妳倆金門人吧?」「是的。」「誰遇到了妳們倆誰倒楣。」「師傅你怎這樣講呢?」阿華覺得這司機太無理了。「怎不能這麼講呢?我大老遠來排班,就碰到妳們這樁不跳表的生意,妳倆說這不是倒楣這叫啥?」那司機操著內地口音喇喇的抱怨著,阿華倆雖滿心不爽快也不敢再與他爭辯,畢竟這車程只有五、六分鐘,何必再添亂。 到了中山路阿英才開口臭罵那司機,說他沒水準,沒文化,阿華糗她只會放馬後炮,阿英說好女不吃眼前虧,溜溜吃眼睛,出門在外脾氣小點平安為首要。 中山路可以說金門人在廈門聚集的主要地域之一,她倆難得相約到廈門,阿華說想吃點特別的,阿英覺得隨意打發即可,反正下午就回家了,最後在阿華的遊說下來到中山路頭的一家沙茶麵館品嚐廈門小吃,她倆各點了一份沙茶麵及一份閩南小吃雞捲作為這日的午餐,雖說粗食簡餐,但平時儉樸的她倆也覺得津津有味,誰說山珍海味才是人間美味,這小食簡餐只要對了味合了口也足夠她倆滿足不已。 飽飯後她倆步行到與中山路交叉的霞溪路,這條路上盡是賣些干貨,有香菇、蝦米、干貝、木耳、魚干、花生…………等等,可以說你要的干果應有盡有,她倆在這兒還遇上了多位同鄉,多半也是來辦些干貸之類的,和大部分中國人的買賣一樣,價格當然可以講價的,但近來與金門人生意作多了,有點熟門熟客的,有些精明的顧客還會相互報價,所以一般開出的價碼也在一定的範圍內,議價的空間並不大。 她倆依自家需求買了各式干貨,阿英特別買了她家老公愛吃的酒鬼花生,阿華揶揄她說那花生的名字非常速配她家老爺子,阿英也隔海偷罵了一下她老公是個貪杯之徒,後來又自我圓場的說她家老爺子只是喝喝小酒而已。阿華告訴她要買趁快,晚了或過站是不回頭的。最後她倆不忘幫金門大陸街上擺攤的阿云各帶了一包香菇,這可是阿云特別委託的,回金門後也會給她倆一點小費。 辦完干貨後,看看時間才午後三點鐘出頭,阿英提議再去中山路上看看衣服買買東西,反正她倆對廈門的認識最熟的就這條中山路,逛來逛去總離不開這周邊商圈。 她倆沿著中山路頭往輪渡方向逛,來到沿街的一家賣各式飾品的小店,店裡標榜每樣商品都賣兩元人民幣,有點像台北三十九元一口價的雜貨商店,事實上也有不少標價超過兩元的商品,她倆進了這家店像入了寶山似的,努力挑選各式襪子、髮夾、廚房用品…………等等常用的家常用品。 眼看快四點鐘了,阿華提醒阿英應搭車到碼頭了,她倆匆匆提著到廈門買的戰利品到中山路頭攔計程車,「阿華,司機會不會又說載到我們是倒楣鬼?」「別理他,動作快點鑽進車內就是了。」「可是行李呢?」「妳先上車後叫司機打開後車箱就是了,只要妳上了車司機就一定要載到目的地。」 廈門的計程車真是不好等,她倆在路口攔了十來分鐘終於等到可以載客的空車,阿英照阿華的吩咐攔了車後直接上車才告訴司機抵達的目的地,但這會兒她倆可是多顧慮了,因為司機是個女的,上了車知道她倆打金門來的還好奇問東問西,並遞給她倆一張名片,說是下回有機會到廈門可以叫她的車,島內島外都行。 最後一班由東渡往金門的船是半價,這也是吸引她倆搭此航班的最大因素,到了碼頭,買了票,依例通關後離開船時間尚有一點空檔,她倆盤算著這短短的一日廈門遊花了多少費用,阿華說她賺了二佰多元花了四佰多元,阿英說她也賺了二佰多元但花了伍佰多元,她倆相覷而笑,說什麼要到廈門賺錢,還老大早的起了一個超早的床,根本就是到廈門花錢,只是花得有意思,這也是她倆第一次相伴出遊,阿英說這真的有趣味,兩個女人的廈門一日遊比跟著老公出門還自由,有一種說不出的解放感。 客船將要駛離廈門東渡碼頭了,航往金門的方向,她倆看著逐漸遠去的東渡碼頭,思忖著回到金門後,要如何向各自的老爺子報告今天的行程,阿華說她會全實說出,阿英則說:「她要說這回僅是普普而已,下回還有更好的賺頭,咱倆再約一回吧。」阿華爽快的回答:「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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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拜恩河谷(ByrneCreek)步道
初夏,福井、英美伉儷自台北來,搬入一處新居。 一日,英美來電稱新居附近有一森林,邀約前往走步道。近來,徒步行走成了我喜歡的運動,想不到福井、英美也熱愛此項運動,讓我如獲知音迫不及待前往赴會。 新居視野遼闊居高臨下,自窗戶遠望,屋外房舍依著地形一層層往下降,遠處還可見菲沙河一彎水於陽光下閃閃發亮。而距離住家三、五分鐘腳程是一片八十餘英畝的森林綠地。這是一處覆滿高聳杉樹的谷地,有三條溪流在此匯集後順著河谷流入菲沙河。由於谷底陡斜,林木茂密。走在林間小徑只聽得到那谷底的流水潺潺。雖然路上偶而可見一些的細流,但無法滿足我盼望一睹河流主道的渴望。據說這河流有鮭魚、鱒魚,還有各種豐富的水中生物。 初夏陽光穿透葉間灑落一地光影,走在廣袤的森林中,沁涼的氣溫令人舒爽無比。我們沿著步道穿梭林野間,有時跨過一座小木橋,駐足橋上觀賞涓涓自橋下流淌的清澈山泉;有時爬上一段陡峭的長階梯,讓我們氣喘吁吁。當專注欣賞路旁長滿蕨類青苔的枯木時,忽聞「滴!滴!」聲響,接著像似有甚麼飛過,速度之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當環視四周不見任何蹤影。待放輕腳步循著聲音,走近樹叢,總算看清楚了,原來是兩三隻有著橘紅色羽毛的北美知更雛鳥在一起嬉戲,但那速度之快令人訝異。 出了步道,見數房舍掩隱於樹林中,成群的鳥兒自天空越過,讓人頗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感。真為福井、英美高興,住家近處有一大片林木,只要願意,早晚沿著森林步道走一趟,便讓自己沉浸在濃濃的芬多精氤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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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上驚遇蜂鳥─記民國六十七年戰地浯島所見
山是一排嚴峻的戰士 日夜瞭望 它用軌條砦立威,遠遠地 在寬廣的,感情脫韁奔馳的海邊 以刺鐵絲牽絆,懲罰 未經許可的闖入者 一隻彩麗的蜂鳥 穿越重重警戒 在高傲蒼鬱的山林裡 獨自,尋覓濃郁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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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新春,《北勢》登出「文學評論獎」推荐辦法,由學術團體推荐或個人申請,選出一人。獨得獎金新台幣1000萬元。3月底截止報名。刊物問世,震驚文化教育界,包括大陸暨海外華文作家。這筆優厚的獎金,可以媲美諾貝爾文學獎。 台北各大學文學院系的學者,躍躍欲試。有人推測,這個獎可能贈給謝世的張樺,以回饋他的回憶錄促使《北勢》銷路。也有人判斷發行人有意參選立法委員,藉贈獎金作為變相的賄賂,沿著這個方向推斷下去,獲獎人便呼之欲出了。 五四文藝節,《北勢》雜誌特地在報紙刊登消息,「文學評論獎」獲獎人是──紀玲。跌破了學院派的眼鏡! 報導稱:紀玲,大學中文系畢業,台北縣人,曾任《北勢》雜誌記者,總編輯,現為該刊聘任作家。 消息公佈後,將近800萬的讀者暗自欣喜,讚揚林詩齡是目光如炬的文學家;只有大學校園戴眼鏡的、留學博士學者、教授,撇嘴、苦笑、嘆息:「台灣文化,完了!」 紀玲獲獎,固然是林老因她對《北勢》辛勞,心存感激,但她為文化的貢獻,受之無愧。從媒體記者或從作家主場來看,紀玲為了採訪寫作,犧牲了青春,也犧牲了愛情和家庭。她的獲獎,使廣大讀者對《北勢》更增加了誠摰的感情。 紀玲的文章,活潑幽默,言之有物,對於當前文化上的弊端,批評嚴厲,卻一針見血。許多讀者看到題目,就渾身激起憤慨的情緒。 國文課本的編撰委員,該下莊了! 紀玲指出:編撰國文課本的委員,多為學院派的角頭,他們像賭徒一樣,打麻將,連莊,把教育部的經費掏光,把千千萬萬青少年搞成白痴、木偶,以達到他們的名字寫進歷史。至於民族文化衰退、滅亡,管它個娘! 這些編撰委員選文章,認人唯親,文體不中不西,四平八穩。徐志摩、朱自清的小品,萬古如長夜,永垂不朽。 有一天,林姮姣看了紀玲這篇報導文學作品,怒不可遏,不禁說溜了嘴。這種文化敗類,為什麼不把他們送到綠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問:綠島關押過作家? 50年代,許多左傾青年,都被送到綠島。有男的,也有女的,女的有中共地下黨員,不少是稀里糊塗送進來的。有一個姓汪的,24歲,長得真漂亮,很多男同學想追她。 怎麼追? 單相思,自我陶醉唄 妳怎麼知道這些事? 聽別人講的。 我勸導阿姣,對於社會上不平之事,不必過份激動。自古到今,「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舖路穿破鞋」,怎麼不使人生氣?氣不完。紀玲寫的這種現象,很多人都知道,也在聊天時談過。紀玲敢把它寫出來,公諸於世,這是她的勇氣,值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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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印記
工作的場域中,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來去,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臉孔,因為時間和經驗的累積,我皆能輕而易舉辨認,但對於同屬東方國度的日本、韓國、東南亞族群,有時憑藉外貌也不能十拿九穩,往往對著日本人講國語,對著韓國人說日文,然後發現對方一臉茫然的模樣,才逼著自己比手畫腳,或用最簡單的英文來溝通。至於大陸或台灣的區別,卻在一開口的鄉音,身分便無所遁形了! 我喜歡玩這種聽音辨人的遊戲,往往在互動的第一時間,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有助於活絡解說的進行,更增進彼此親切的印象,這種遊戲不啻是工作的一項調劑,我樂此不疲!對於台灣的鄉親,不管是國台語,地域性的不同,東西南北、平地山區、海口都會有不同的呈現,語言嘛!重在溝通,無分優劣、優雅、高貴或通俗,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語言,達到溝通的效果,便是語言的目的。 今天,台灣團結自強協會,6部遊覽車浩浩蕩蕩前來參訪,事前的規劃和安排,抵不過炎熱的氣候和過午的睡意和疲累,長輩們望著長陡坡興嘆,博愛車一時也消耗不了人潮,部分人改變成到此一遊的參觀模式。南門前、國旗旁拍照留念;樹蔭下聊天歇息、聯絡感情。我帶著另一群興致濃厚的團員展開既定的行程,各個車次來自不同地方,再組合成另一團隊聽解說,這是全省鄉親的聯誼會,成員來自四面八方,卻也融洽的接受古蹟的洗禮,因為成員中長輩居多,所以我用輕鬆詼諧的故事方式進行解說,並盡量用我不太流利的台語交叉使用,大家也在愉快沒有負擔的情況下互動,看長輩們笑咧著嘴,春風般的面容,頻頻對著觀景台前的風光發出讚嘆,我知道,他們沒有後悔跟著我走一遭。 解說在溫馨的氛圍中結束,接下來是團隊自由參觀和拍照的時間,我聽到幾位長輩在聊天,「一間一間」、「下雪」(閩南語發音),好熟悉的鄉音呀!我湊過去問:「伯母,請問您們從哪裡來!」「金門!」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原來是鄉親啊!怪不得聲音如此的親切,我接著問:「金門住哪裡呢?」有一位大嬸回答:「古寧頭!」我再問:「北山還是南山?」「北山!」我興奮的說:「我也是。」此時換成對方問我,妳爸爸叫什麼名字,我才說出口,她便緊緊抱住我,原來伯母和雙親是熟識,一句:「我足毋甘汝老母。」道出她對我們家的熟稔和深交,我彷彿被母親摟抱般的幸福感覺,接著她又說:「攏過去了,孩子,別傷心了!」雖然離鄉太久,眼前的長輩我並不認識,但是她的兩句話,讓我毫無遲疑認定她是這些年來對我們家變化瞭若指掌的長輩,論年紀和輩分,我應該稱呼她老人家一聲:「嬸婆!」我緊緊的摟住她,用以回報對方對我的疼惜,此刻忍不住眼眶泛紅,想起久違的家鄉,想起逝去的雙親。 接著嬸婆和我閒話家常,內容都是安慰和鼓勵的話,我也毫不設防的在她面前表露情緒,享受被長輩呵護的感覺,原本不相識的我們,卻因為鄉音的牽繫,讓彼此擁有短暫的交會,我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這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午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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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探討弘一大師的人生歷程
弘一大師,俗姓李,字叔同。民國七年(1918)出家,法名演音,號弘一。他原是一位富家公子,對文學、詩詞、音樂、劇戲、繪畫、佛法、篆刻等造詣精深,是個多才多藝、學貫中西的藝術大家,是中國廿世紀初的藝術教育家和新文化運動先驅。出家後捨棄了在家時所有愛好的藝術,獨用書法來弘佛法。他遺世的佛經墨寶成為當代書法藝術的精品,在佛教諸教派中,他選修最為難修的律宗,著書說法,潛心戒律,實踐躬行,終為近世佛教界備受尊重的律宗大師,是享譽國內外佛教界著名的大德高僧。 金門縣社會局委託金門縣社區大學舉辦的四場系列「老人講座」,社區大學交由金門縣寫作協會承辦。第一場於日前由我擔綱主講。這次講座主要在探討近代高僧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經歷。 記得我隨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赴泉州開元寺參觀弘一大師紀念館時,喜獲「弘一大師誕辰125周年」紀念郵票一套及弘一大師DVD一片,回家馬上播放家人觀賞,深受感動,看片之後的感受與思考,特別提供看法與大家來探討。 弘一大師李叔同,他在人生生涯的中途,正當藝術事業蒸蒸日上之際,家庭妻兒和美安樂的中年,卻一舉遁入空門,好友問他為什麼出家?他說,不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值得我們來探討。不過後來李叔同自己曾對寂山住持說過:「弟子出家,非謀衣食,純為生死大事」。「生死大事」是什麼?那是要去探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所以他才把財產、名位、妻兒視為身外之物,藝術事業看成暫時性的美景,體悟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而看破放下一切,非常確能可貴。 生命的過程,就是一種輪迴,弘一大師從年輕至年老,從出生到死亡,時空的日夜交替等等,不都是昭示人生的輪迴嗎?人生應如何超越輪迴?了生脫死呢?人生一世,只在呼吸之間,《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似乎在表示:生命的「無常」與「空無」。那人生為何要執著,放不下,看不破呢?都值得深思探討。弘一大師的日本妻問道:請告訴我,什麼叫愛?弘一大師答:「愛,就是慈悲。」此答,深義無窮!慈悲大愛與父母、男女私情,二者的關係到底如何?非常值得我們深思。 弘一大師修苦行,自認以前太過荒唐,如今應懺悔贖罪。生活非常刻苦,衣服破了又補,被、蓆、毛巾破了,也不准人為他換新,律己甚嚴,是不是有點過苛?他認為做一個佛弟子,首先必須要充實與提升自己,無論是佛法戒定慧的實修上,還是對社會的關注上,都要有相當的深入與通透。所以弘一大師儘管看破紅塵出家,仍然要求:「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弘一大師的得意高足,也是和位他共創《護生畫集》的豐子剴畫家,對老師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歷程,比為「三層樓說」,也即是「人格圓滿說」。豐氏說:「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層是物質生活,二層是精神生活,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追求的一個三層樓。弘一大師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又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這是追求人生意義的第三層次。誠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以晏殊、柳永、辛棄疾三人所寫詞句,比擬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的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的第一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愧,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第二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第三境界。」寫人生在立志追求理想的過程中,飽歷風霜,千辛萬苦,到最後成就的悅樂。 學校畢業時所唱的<送別>以及金門縣佛教會所唱的<三寶歌>,都是弘一大師李叔同的傳世音樂作品。李叔同改善先母的追悼會,以「可貴的友情」的曲調,彈唱:感親恩之永逝,也令人感動,連當初反對這樣辦喪事的三娘,都希望她死後,也要這樣辦,這首歌名是什麼?最後請大家發言,互動分享: 王先鎮老師說:李叔同出家是前世因,還是後世果所造成的?陳添財老師說:據野史說法,弘一大師是因不堪紅粉知己感情糾纏而出家。李淑媛小姐說:物極必反,李叔同享盡間富貴,最後甘願出家受苦。王金鍊老師說:弘一大師出家,就像楊校長退休學佛,滿足第一層是物質生活,與第二層是精神生活後,再追求第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藝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邱英美小姐說:弘一法師強調戒律及持戒的重要,對喜愛高談的我有醍醐灌頂之效。法師懷有愛國主義及民族主義,是否落入「分別」?法師出家是「無情」抑或「太上忘情」?無住,成功不必在我──。「我到為種植,我行花未開,豈無佳色在,留待後人來」;道法自然──「我走後,請跟風學,請跟樹學,請跟蟬學…………」;願學習弘一法師,一切圓滿──「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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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上
今早阿華約了同村的阿英一同到廈門去,不為別的,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搭上午第一班船從水頭碼頭到廈門東渡碼頭,可以買到洋酒到廈門轉賣,回來時也可以帶些花生、香菇等乾貨等再轉賣給本地的店商賺些外快。 阿華與阿英凌晨三點不到便騎機車到水頭碼頭了,炎夏七月的水頭港,晨風徐涼,她倆為了賺點小錢頭,雖說第一班到廈門東渡的船班是八時半才啟航,但為了賺點酒價差額,早早就到了碼頭,阿華還因為怕睡過了頭,一夜輾轉難眠。 從村裡騎機車到碼頭已是三點鐘出頭了,她倆一路上還擔心著碼頭大樓的大門是否有開,若是沒有,她倆就得坐在外頭的階梯等門了,上一趟阿華和她家老頭子到廈門辦點事,眼見同船有人在免稅店買了酒再到廈門轉售,可賺了二佰多塊人民幣,雖說沒多少錢,但這可是多出來的,就好比買菜送把薑蒜,不拿白不拿,再說順手帶點東西也沒什不方便的,這比到田裡辛勞種菜要等個把月再到市場賣錢輕鬆省事多了,且上趟同船的阿雲還跟她報個門道,就說每個星期五上午第一班到東渡碼頭船班的免稅店有賣X牌的洋酒,若再加上兩條洋菸可賺到五佰塊人民幣呢?但前題是要早早到碼頭排隊,因為數量不多。這可羨煞愛錢的阿華了,打從那天起她就思忖著要和誰去幹這檔省事的賺錢活兒,她家老頭子還有正事要辦可不一定願意同她一起去的,說不定提出這議題還惹來一頓數落。恰好那天到市場遇到同村的阿英向她提起這事,沒想到阿英一口同意了,而且還興致勃勃的期待阿華的邀約呢。 沒想到,這凌晨三點時刻碼頭大樓的大門已開了個縫,阿華和阿英倆停好機車後遠遠的就看見那門縫,且大廳還亮著燈,她倆心安了一半,但又一半擔心比她們早到的人太多後好酒可輪不到她倆買,忐忑不安的到了碼頭大廳後,阿華瞅見大廳裡加上她倆全部只有四個人,這下她可樂了,她思量著今天這酒再怎樣都會輪到她倆買的,她催著阿英趕快排隊,可她倆到了排隊區時發現有五十個以上的大小包包袋袋沿著陫隊區一路擱著,她望了望阿英問她這怎麼排法,阿英直截了當的說:「就我們四個人最早來,按理當然要排在前面四個,那兩位先來的是第一和第二,妳第三我第四。」阿華覺得阿英說的合情合理,於是把帶來的行李挪在第三及第四的位置上。 「喂!喂喂!妳是裝肖仔嗎?妳沒看見那些包包早就排在那裡嗎?」比她倆早到的其中一個男子大聲吆喝著。 「那人在那裡呢?用包包可以排隊嗎?」阿華反問那男子。 「為什麼不可以,他們人二點鐘就來,現在先回去吃早點,我幫她們看著,怎樣?不可以嗎?」那胖大男子,一副熊模樣,又黑又高又胖,一臉橫肉回應著阿華。 「我是沒說什麼,但我們二人確實是這麼早就到這裡,應該人到這裡排隊才算數用包包袋子排隊是不能算數的。」阿華站在自己行李袋旁回應胖子的話。 「你說什麼我是聽不懂,我說這些袋子包包的主人來了又回去吃早點,你聽不懂嗎?」胖男子兩眼用力直直的瞪著阿華倆,並將阿華倆的行李拖到那排包包的中間處,又說:「看在你們兩人這麼勤勞早早就來的份上讓你們排在中間。」 「讓我們排在中間,你這是什麼意思?」阿華認為這胖子太無禮了,這沒法律了嗎,排隊還讓這胖子決定排那兒。「好了,好了,阿華排這兒就這兒。」阿英揣著阿華的手肘要她別跟這男子爭辯,並將阿華拉到另一頭座位坐著。「阿華,別跟他爭了,妳看他活像個流氓地痞的,吵也吵不過他,前一陣子我到市場買菜時就聽說水頭碼有這號人物,碼頭與免稅店都像都是歸他管的,好的洋酒都歸他買的,反正我們兩個女人也不敢跟他爭吵,妳看他那副凶狠模樣你不怕嗎?」 「是有點怕,不過真的是太過分了,阿英你說他拿了幾十個包包就算幾十個人的份,那他今天要賺多少?」 「賺多了,賺死了,這什麼世界啊,沒人管了嗎?沒政府了嗎?」 阿華、阿英倆怒氣沖沖的抱怨胖男子,抱怨政府的不公平,最重要的是抱怨她倆可能今日沒法買到好酒賺一筆,「阿華,你說奇怪不奇怪,那胖子幾點來的,誰給他開門的?」 「應該是保全或警衛吧,或者他就睡這裡,這兒有水有電的,天氣又不冷,外頭又可以乘涼,只是蚊子多了點,如果在這睡一晚可以排到那麼多買酒的份兒那我也願意的。」阿華看著那排包包無奈的說著。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帶了膨仔粿,吃吧,妳還沒吃早點吧!」阿英拿出自己蒸作的粿和阿華打發這頓早餐。她倆無奈的撥撕膨仔粿吃早點,阿華不時口中喃喃咒罵著胖子與那排包包的主人:「真是夭壽,沒天理,長的那副樣,活像黑社會,地頭蛇,如果我有那個能耐我就用相機拍下這畫面或上網揭露這件事,讓大家看看他們這囂張樣。」 「阿華,妳看,跟那胖子一同來的那女的是誰,從剛才就坐那兒打盹。」 「會不會是夫妻。」「不像,因為他們長的很像。」「也有夫妻臉的,不然就是兄妹。」「管他的,反正都像土匪。」「噓!小聲點,被土匪聽到就慘了。」阿華與阿英索性聊起八卦來了。 「阿華,我們什麼時後回來。」 「下午最後一班船,離鋒時段票價是半票的。」 「對喔!錢難賺,省著就是賺到的,阿華,還是妳厲害,什麼事都知道。」 「愛說笑,誰不知道阿英是我們村裡最勤儉能幹的女人,會作家事,會管教兒女,又會管尪婿……。」她倆聊著就聊開了索性相互調侃起來,這時候才凌晨四點鐘,阿華不覺得就打起盹來了。 一陣陣叩答叩答的腳步聲趕走了阿華的睡蟲,她睜開睡眼看看牆上的壁鐘,已是清晨六點半了,大廳也已陸陸續續有人來排隊,她搖醒睡中的阿英後巡視她倆的行李還排在原來的位置,那胖男子所排的包包袋袋也還躺在那兒,後到的旅客也接續著後頭排了一大串,只是前面那些包包的主人還沒到,那胖男子雙手叉腰熊熊站在那排包包邊,後來的旅客一個聲也不敢吭,阿華算算這時候大廳的人數不及三十來個。 這時候二位頭髮斑白的老翁忽然將兩個行李袋直接放在那整排包包的最前面位置,他倆看來年歲不小但身體硬朗,毫不在乎胖男子佔據。 「喂!喂喂!你沒看見那有人排了嗎?怎麼插隊了。」胖男子狠瞅著那兩位老者,並將他倆的行李扔到後頭。 「人在那裡?就你一個人而已,放那麼多袋子,這不算數!」其中一位較高的老翁大聲叱喝著。 「你現在才來就想排在第一個?耍老大?」胖男子與老翁槓起來了。 「我們兩人八十多歲了,搭第一班的船從小金門過來,不能排第一個嗎?」那老翁可是身手矯健的又把他倆的行旅搬到第一位。 「不能!這是什麼道理,小金門來第一班船要排第一,那台灣來的第一班飛機排第幾,八十多歲,一百歲來也要照排隊。」 「道理?這種話你也敢講,你有照排隊嗎?你一個人就排了幾十來份,那包垃圾包包袋子永遠放在碼頭作排隊用的,你有法律嗎?我說你這肖年,吃飯也要留點稀粥給別人,別太鴨霸了!」高個兒的老翁中氣十足的叫罵胖男子,阿華倆在遠處隔岸觀火,心頭一陣樂著,彷彿有人正替她倆出口怨氣。 「你才鴨霸咧,現在才到就要排第一!」胖男子吹鬍子瞪眼的衝著老翁喊。 「想幹啥?想打人?你這肖年人不去打拚和我這老人搶這碗飯,沒出息,吃人肉,喝人血!」 「說啥小?七老八老的人跑到這裡撒野!」胖男子應是看在這老翁年數已大,若出手在這種場合怎麼也都是他不對,於是雙手握緊拳頭,沒敢出手,只有搬出人家祖宗八代叫囂一番。 這時一群男男女女由大門魚貫而入,就由和胖男子一起來的那個胖女人領隊著進入大廳來到每個預先排好的包包旁,看來像是預先演練好的,恰好每人分到一個包包,剛剛好。 「好!各位排好!就這個位置後不要再動了,等一下買好票後拿著金馬證或台胞證進去免稅店買酒時動作要快,不用付現金,由我們派人刷卡就好了,聽懂了嗎?」胖女子高聲叮嚀她的「買酒部隊」,就像戰地政務時長官訓斥部下一樣。 「懂了!」還真奇怪,回答的口吻也真像部隊般的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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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但是,當林姮姣被釋放出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從「新生訓導處」出來的。求職、就學,到處碰壁。一個18歲的少女,回了北勢溪,母親竟已病逝。她走投無路,便在阿量理髮店為客人洗頭、剪頭髮,安定下來。 不久,一個搞現代詩的小伙子,追她。阿姣覺得既是文藝青年,應是同行,有共同的理想,等她墜入了情網,結了婚,懷了孕,才發現詩人是多情兔子──見一個,追一個,結婚不到3年,挨打、受氣,還趕不上在綠島當政治犯愉快。於是,她決心離婚,回了理髮店。她的身世,阿量、丁小馨、阿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文化頭腦,懂得一點「現代詩」,而且都是家境窮苦的女孩子。 林姮姣雖出身貧窮人家,但她卻不吝嗇,時常捐獻弱勢團體。從她那晚酒後,唱出了那首歌,洩露出她曾被押在綠島兩年的祕史,我和她談話非常謹慎,以免傷害她的自尊心。 有一次,林詩齡談起編務往事,他誇獎阿姣對於來稿的取捨,很有眼光和魄力。過去,一位曾蹲過綠島的文人,享譽海峽兩岸,不少人寫文章歌頌他。阿姣下了批示,一律退稿。她的理由是蹲進綠島,倒楣的人很多,該關的也有;為什麼只有他名利雙收,成了歷史上的英雄,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林老對我說:「老李,我用人有眼光吧。中學程度,理髮師出身。台大中文系比她強麼,你說。」 阿姣在美髮部作經理,她告訴理髮師,對客人要真誠,不要噱頭。讓客人進店,心裡覺得踏實、安心,有賓至如歸之感。那才做好生意。她的這番話,若用在辦《北勢》刊物,還不是一樣?讀者花了錢,買一冊雜誌,得到了知識、見聞,覺得不浪費時間和鈔票,那才是《北勢》的銷路永久不衰退的動力。 《北勢》這冊評論性的刊物,在民間產生巨大的影響力量,許多知識份子輕視它、喜愛它、憎惡它,卻每期都得翻看。它的定價低,銷路直線上升。由於廣告昂貴,企業家爭相刊登產品,因此它已累積了數億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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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章四則
角色 人世間是一個其大無朋的舞台。各種不同劇情的戲劇,總是無時無刻都在上面演出。演員則為生活其間的各種各樣的人。他們飾演著各種角色。 戲劇,除劇情曲折,故事生動引人,角色是頂重要的。如果沒有角色,任何一齣戲劇,不僅演不好,根本就不成其為戲劇。 角色,許是紅臉、黑臉、白臉,許是忠臣、奸臣,許是好人、壞人,許是君子、小人,許是農夫、工人、漁夫、商賈、士人、教師、公務員、軍人、大老闆,許是男人、女子、老人、幼小兒童、壯年、青年、青少年,許是富翁、窮人,許是主角、配角,許是新郎、新娘,許是熟手、生手,許是美麗的、醜陋的……。他們的演出,往往使人感動得欲哭,欲笑,欲淚,欲悲,欲喜,欲恨,欲怒,欲哀,欲惜,欲愛,欲惡,欲嘆……。 事實上,人世間只是一個造物所提供的大舞台;什麼樣劇情的戲劇都可以在那上面演出,誰要飾演什麼角色都可以。任何人都是自己戲劇的編劇、導演和演員。任何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創造者和主宰者。 那麼,你想在什麼劇情的戲劇中,飾演什麼角色? 但願你能在喜劇中演出!並且,不管角色是輕是重是大是小,選擇正面、光明的角色來演,尤其重要的是,要認真努力去給演成功。 皺紋正義 儘管石頭多麼堅硬踏實;但是放在屋簷下,經過柔弱的雨水所集聚成的簷滴,一滴滴日長月久地滴落,都要消融或被滴穿,何況那麼柔弱的人臉呢? 人的臉真的是柔弱不堪的,禁不起時間那細碎腳步的不斷踩踏、鑽刺、錘鍊,終於變成凹凸不平,營造出許多皺紋來了。 因為那些皺紋,使人的臉上有高山,有縱谷,有大河,有大小支流。它們縱橫交錯在臉的大地上,或大或小,或粗或細,或高或低……。 哇!不得了!時間果然不得了,能把人的臉上造得這麼原始、典雅、豐富、雄偉、精良、燦美,風格不凡,令人欽仰不已……。 是的,皺紋是令人欽仰不已的,一如漆黑夜裡的燈盞,散發出永恆的光芒,吸引來大家仰視的眼光,如眾蛾之撲火……。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經驗和歷練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智慧和學識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血汗和辛勤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堅忍和淚水的光芒。 那麼,就讓時間細碎的腳步來踩踏、鑽刺、錘鍊吧!它會慢慢出現高山、縱谷、大河和大小支流的,並且終於發出燦爛永恆的光芒! 傘 傘,陽傘,雨傘! 陽傘,是用以遮陽的。陽光太過強烈,是會傷人肌膚的,尤其是暑熱裡,熱氣逼人,連吹動的風都是熱的,熱得令人難以忍受,汗流浹背;如果在大太陽下,那更是受不了。太陽是會咬人的。試想,夏日的烈陽,連道路上的柏油泥都被曬軟了,人的肌膚將何以堪?這時,撐把陽傘吧!哇!好了!所有驕陽都被摒棄於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曬傷,受到保護了。 至於下雨,人往往要被淋濕。人是很脆弱的,不堪一淋;不管雨大雨小,一旦被淋濕,往往致病,受許多苦。要避免被淋濕,致病,受苦,當然還有雨衣;但是雨衣一穿起來,全身被束縛住,礙手礙腳,好不自在。只要沒有太大的風,撐把雨傘最好了。撐把雨傘,便把雨擋在傘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淋濕,受到保護了。 這樣說來,傘最大特性是,能保護人。 那麼,我們一生中受到多少傘的保護? 這就多了! 房屋、樹木、父母、師長、法律、社會、國家、祖先留下的德澤……這些不都是傘? 是的,這些都是傘,都予我們以保護! 至於哪些是陽傘?哪些是雨傘?那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感謝那傘,愛護那傘! 臉 在這個世界上,眾生芸芸;每個人都有一張臉,作為他的標記。 臉,許是圓形的,許是長形的,許是同字形的,許是馬臉,許是猴臉,許是大的,許是小的……。這些是天生的,很難改變。 臉,許是笑臉,許是哭喪的臉,許是和善的臉,許是兇惡的臉,許是憤怒的臉,許是憂鬱的臉,許是呆滯的臉……。這些是後天的,可以改變。 臉,代表一個人。仔細去看一個人的臉,往往可以看出其吉凶善惡好歹成敗的徵兆來。可以說,面相是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臉色蒼白和紅光滿面其徵象自然不同。 一個人的心情,是喜,是怒,是哀,是樂,是愛,是惡,是慾,也會從他的臉上顯露出來,即使隱微,仍掩蓋不了,可以看出來。 人天生喜歡美,喜歡善,喜歡好的一面,光明的一面。為此,人們對其臉部予以適當化妝,是可以的;但卻不是最好的。與其濃妝艷抹,化妝得失去本來面目,不如不化妝,以天生自然的臉對人。自然美最美。化妝往往有虛偽在,不真誠,尤其是過分化妝。 是滿臉皺紋都沒關係,是塌鼻子或有什麼缺陷也無所謂。那是小事。個人的臉,最重要的是有笑容,真誠,自然,沒有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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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食事─記「島嶼‧食事」出版
去年此時,秋高氣爽,櫟樹枝頭恣意開著花,金門幫的好友們聚餐共品陳年高粱酒時,酒杯裝滿鄉愁,憶及兒時諸多飲食,美好記憶躍然而出;相約書寫一本屬於金門的飲食文學,當下每個人約訂各自書寫心中的家鄉食物。 忽忽八、九個月飛也似的過了,「島嶼‧食事」一書終於出版問世,最大的推手是主其事者洪玉芬。 島鄉美好事物甚多,建築、美食、農作、環境、人情風俗……細數不盡;就連天空都比台北澄澈晴朗,大夥一致決議是否美食、建築、高粱酒……陸續書寫出書,為家鄉留下美好的記憶。 眾家好手描寫食物,應有盡有,舉凡乾的溼的炒的炸的,林林總總,均是浯島鄉親耳熟能詳的菜色,每讀完一篇,無不食指大動,縈繞心頭久久不去,若能即刻大飽口福將是一樂。 身為金門人的幸運,就是擁有太多共同的回憶,幼時貧瘠、刻苦,飲食單調,個個自比顏回,加上泥路、砲聲,披星戴月疾行於求學路上……經常咀嚼再三覺得生動有趣。我們的成長經驗,豐富了我們的人生;今天有些食物寫來重複,故事卻不盡相同,各有千秋,總覺若有更多人參與,將更有趣。 取書名也甚為嚴謹,首先由各家創意取名,大夥投票表決,身為金門人,投票素來有志一同哪!民主素養是夠的。翁翁的『島嶼‧食事』以十三高票拔頭籌。吳鈞堯『食遊金門』以十二票扼腕,陳妙玲『食浯戀』委居第三,另有「遠鄉‧食情」、「最想念的滋味」、「食在金門」、「阿嬤的灶腳」等等,作家林文義更以忠實的金門友人自居,臨門一腳,想到一則人人贊同的副標題「金門人金門菜」鏗鏘有力。 新近甫獲福田文學獎的林媽肴老師,父女同時上菜,林媽肴寫貢糖石,林靈寫桶餅,父女同桌,美事一樁。值得一提是畫家呂坤和與陳能梨熱情聯手出擊,精繪插畫,為『島嶼‧食事』更添姿色。 前些時日,家庭聚會,並約三、五好友與會,席間張總告訴小犬貝兒,你們不常住浯島,許多習俗不甚清楚。譬如鄰人日間與你相遇,禮貌上一定會問候:「去叨?」這是金門人習慣性虛問,你不必老老實實的實答:我要去XX,為X事。 如若金門人正在吃飯遇到熟人,一定是禮貌性的:「來吃!」你可不用真的進去吃,這也是虛問。 張總這一席話,引起我與永斌相視而笑,對也,小時候父親手上明明只有一碗地瓜,遇人也是會熱情相問「來吃!」這樣的虛問不用實答,只代表浯島人的樸素熱情。而孩子們不久居金門,如何瞭解得透?這些在在表示一些生活習俗有必要記載留下,下一代離鄉背井的孩子們將更有所依循。友人們汲汲想留下些許故事與出版本書意義吻合,深怕可愛的生活細節式微呢! 猶記年輕時金門的黃魚,大白菜、白蘿蔔都是到台灣時的伴手好禮,尤其經過隆冬低溫凍過的大白菜和蘿蔔,有一份特有的甘甜,因而每一顆蒜、每一顆蔥、每一粒蚵仔,都是珍品,也都獲得台灣友人歡迎,身為金門人,內心無比驕傲。每回返鄉極想裝箱回台北的重要行囊盡是這些庶民食材。 記憶深處的吃食,也涵蓋許多物資、現象、形式、故事,各高手美食上桌,引人垂涎,翁翁的筵席菜,勾起我高度的食慾,因為永遠的第二道菜「燕菜」及「胡椒包」「禮餅」「芋戀肉」,如果是室外的「辦桌」婚禮,這些都可以打包回府啦! 楊樹清、張姿慧、李台山、王學敏、許水富、北珊、陳妙玲、洪玉芬……字字珠璣,無不勾起我們的味蕾;再來一杯林文義的「秋高粱」,佳餚美食,免不了再上一壺茶,解膩去油,因而憶起兒時的正欉大紅袍,一壺不分四季,永遠盡本份守在客廳一角的大紅茶,希望大夥能喝的津津有味。眾家如此熱衷,只是想為金門盡份心,用各種方式,占用篇幅,都不打緊,無非是拋磚引玉而已,家鄉的故事這麼多,如果是您,最想書寫的是啥? 「島嶼‧食事」於十月由聯合文學出版了。預定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於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聯經文化天地舉辦新書發表會,我們對家鄉如此深愛,對吃食的咀嚼也盼望您的熱忱參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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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何往──返鄉有感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島的長輩歷經戰亂,所以認命 島的長輩飽受匱乏,所以認分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當島的長輩無力耕種 當島的晚輩無心耕種 田野中立起一幢幢農舍 社會上出現一張張田僑的臉 孩子們,把這島的土地賣光了 這島還叫金門嗎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民主就是選舉,選舉就是選票 他手心向上向你要選票 你手心向上向他要福利 〈交通卡交通券圖書券老人年金端節秋節春節酒…… 〉 你的福利就是他的選票 報紙上,五個鄉鎮治得五花十色 報紙上,金門縣治得風生水起 〈唉,一間全聯福利就打敗一條街〉 除了金門酒廠落地生根 〈招商考察訪問不是天天來〉 請問:有那一家外來企業根植這島 孩子們,假使有一天金酒不再風光 我們,我們他媽的乾脆開賭場做莊吧 〈海濱鄒魯就變成鄒魯賭場〉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大家搏感情,大家拚選舉 愛鄉愛土愛查某 重情重義重粉味 〈船程四十分鐘的城市是威爾鋼的戰場〉 臨老的入花叢,有錢的包二奶 我忽然想起碼頭上免稅酒排隊的爭吵 我忽然想起百年紀念幣排隊的爭鬧 〈只想問:金門人,到底你怎麼了〉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孩子們,歲月啊,走過才知道 昔日的島,瘦骨嶙峋有些骨氣,俱往矣 未來的島,腦滿腸肥有些流氣,何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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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遠行
今天我和正上中班的兒子說好一塊打籃球,說是打籃球,其實不過是他抱著球在操場上奔跑,我跟著做著搶球的動作,他在我的假架勢中愉快地和我追逐。 七點半,看完他喜愛的動畫片,兒子關了電視,朝屋裏的我叫了聲:「媽媽,可以走了!」我放下手中的書他已穿好了鞋。 我們聊著天,轉眼就到了離家不遠的操場就在近門口的當兒,他回過頭對我說:「媽,你在這等,我去外婆家拿球」言語中有一種果決。我有一些猝不及防,他是第一次有這樣遠的獨行。就在我愣神的剎那,他小小的身影已遠去。那個瘦小的身軀漸隱漸現在一旁一排高大玉蘭樹的樹蔭下。他的腳步那樣的歡快,我有一些不忍,這曾帶他走過、這曾囑咐過他、這曾給他演示過多次的路程會給他的第一次獨行留下什麼,我禁不住尾隨其後。他的小腦袋始終沒有回,我相信他的一無返顧,也相信他的自信滿滿! 就在前方的那段,我知道,那是一段被夜吞噬的拐彎,陰暗而寂靜。每次我獨自經過,從一旁小弄口吹來的冷風透過全身,令我不寒而慄;曾經看過的鬼魅幻影,驅趕著我快步穿行,讓我那一顆畏懼的心迅速地融進社區的盞盞燈火,讓那暖暖的燈火驅走內心的陣陣膽怯。兒子──曾因為一次看火警救生電視節目之後就對光線黑暗而心生恐懼的他,是否會在這兒退卻?我在巷口,看見他小小的影子從拐角處退了回來,接著又衝了回去,一頭紮進迷茫的夜色中。我暗數幾秒,知道他會在這短促的幾秒內衝過去。果不其然,當我緊跟上去時,已不見他的蹤影。我知道他一定是一路小跑。在離母親家三十米處的牆根下我將自己隱身,目光追隨著他小小的身影,耳外是他響亮叫醒聲控「啊」的聲響。他順利地上了樓去,我滿心的欣喜和安慰,兒子你在長大! 我想我該適時退卻,不讓他滿滿的自信和獨行的成功有半點的瑕疵可就在我要起步,外婆已牽著他的小手一同迎我而來, 我只好從牆根下閃了出來接著是外婆對我這麼大膽的怪嗔。我在一旁應著,媽媽在一邊敘述著:「他的動作倒俐落,左手夾著球,右手拎著早上吃飯的空碗就要走,我看看不放心,還是跟著來了……」我笑呵呵地迎著母親的數落,內心充盈著喜悅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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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起來,新生同志們! 起來,新生同志們! 我很驚訝、納悶,這支歌是她從哪兒學來的,歌詞唱得很熟。問她,她說早點名、晚點名,集合時也唱,怎麼不熟! 那兒學的? 新生訓導處。 什麼地方? 綠島。 住了幾年? 兩年。 什麼時候出來的? 就是今天晚上。31年前的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跟那個寫現代詩的瘋子結婚。 錯。我自由了!說著,她躺倒在沙發上,醉了。 我把薄毛毯輕披在她的身上,剎那間,阿姣便墜入夢鄉。天剛亮,她醒來,見我和衣睡在床上,搖醒了我,吃驚地問:「你怎麼這樣睡?李哥,昨天晚上,我好像跟你喝了酒,聊了一些事情,是不是?」我說,沒聊什麼,只是妳挺高興,唱了一首歌。 什麼歌? <關仔嶺之戀>,台語老歌。 你騙我。我不會唱那支歌。 多睡一會兒吧,還早。 若是按照過去的習慣,她會趁此機會向我糾纏。性慾強,而且還有茅台酒的餘力,何以她那麼老實,默默無言?我也納悶,她和我相識這麼久,怎麼不知道她蹲過綠島?即使蹲過,也並不是羞恥的事,她又何必那麼緊張? 為了掩飾內心的疑惑心情,我還是脫去衣服,和她親暱地擁吻、做愛,使她達到忘我的境界,方才相擁而眠。醒來,已是午餐時間。 林姮姣的家世非常孤苦可憐,二戰末期,父親被日軍抓去作軍伕,到南洋參戰,不知下落。母親撫養阿姣長大,上了中學。她活潑好動,喜歡文藝,因為參加了一個詩歌團體,她在深夜被捕,莫名其妙地被押到綠島,穿上制服,成了政治犯。她學習《共黨理論批判》、《蘇俄在中國》、《中國之命運》,而且還時常討論,阿姣講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兩年的時光,她像免費讀了大學政治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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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說起
我在台北市擔任國小校長時的長官,也是我三十多年來的好朋友─陳昆乾兄,於十一月五日至十七日,應金門縣政府之邀,假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室舉辦「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除了高興與祝福之外,也利用這寶貴的篇幅,說些隱藏在內心的話。 記得三十一年前,一群志同道合熱愛書法的夥伴,以「復興中華文化必須向上探源、發揚書法藝術唯有往下扎根」的宗旨。於一九八O年十一月十二日中華文化復興節,假中華文化復興總會禮堂,正式成立「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並經推舉本人出任首屆理事長。歷經九年,兒童已長大成人,學會亦復如此。遂向內政部申請更名為「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以符合學會發展的實際需要,俾使書法活動內容涵蓋更廣、更深、更為光實。 我對書法並不擅長,只能說是一個書法愛好者成為「書法運動家」(書法家金啟人語)。當書會創立之初,只是一群書法愛好同道的結合,雖年輕有勁,但財力有限,其中以國小老師居多,大家公推我來發起,既無錢,更沒後援,也絕不與政治人士或財團掛勾。原發起人,每人以極有限的款項捐出,理事每人捐助至少伍千元,所有的收入在出版第一期「書法教育」已感不足,本人不得不以「標會」支撐。後來得道多助,學習書法的人日漸增多,老師們也就不吝多予贊助。 為了實現當初理想,使書法保存有發揚光大,提出建立書法宗主國的願景。並與韓國「韓中書畫復興協會」密切合作,共同辦理書法聯展。經數度與台北市政府洽商,獲得當時教育局長毛連塭、科長康宗虎及承辦股長陳昆乾的全力支持,尤其是昆乾兄的鼎力協助,才使得學會站穩腳跟,不斷成長與發展,才有今日之規模。昆乾兄除每年撥助經費外,於七十二年春節提供專案補助學會在「中影文化城」辦理首次「迎春揮毫」活動,由市長楊金欉主持,並特邀前輩書法家謝宗安、陳奇祿、陳雲程等參與開筆,盛況空前。而「迎春揮毫」就是由昆乾兄最先提出以後每年編列「迎春揮毫」專項預算,說此每年辦理,一年比一年盛大。同時得廣邀海內外書家及各國書法各家參與活動,以致交流頻繁,每年國際書法展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展出,匯集前輩書法家與年輕書法愛好者,從老到少傳承書風齊聚一堂,與來自中國大陸、歐、美、加、東南亞、日韓名家,因書法會友。一年一度的盛會雅集,看到從幼童到大師,令人感動不已。如今「迎春揮毫」四字已成為華人世界春節期間舉辦書法活動的專有名詞,影響深遠,讓我不得不佩服昆乾兄的遠見。 昆乾兄在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任職二十四年,在社教科一待七年,始終盡忠職守,一絲不苟,毫無怨言。除了前述對台北市書法教育的貢獻外,另如主辦台北市第一次全國第二屆的國語文競賽,由於昆乾兄全心投入,籌劃週詳,辦得有聲有色。作家林良(子敏)先生在七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國語日報以「晶瑩‧流暢─看台灣區國語文競賽」一文全版刊出,給予極高評價。當時的教育部次長施金池更在大會開幕典禮上說:「這是一次空前成功的國語文競賽。」又如;台北市首次主辦全面「孝行獎」頒獎典禮,市長楊金欉在籌備會議聽取昆乾兄的簡報後,當場裁示同意昆乾兄的建議,採用雕塑名家「羔羊跪乳」作品,作為講座。不但開創採用藝術家作品作為講座的先河,得獎人因而積累一筆不錯的財富(朱銘雕塑品不斷增值),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夕陽無限好,黃昏更可愛」。昆乾兄退休多年,每天愉悅地汲取文化資量,宗教靈修、書法藝術創作,以及身心靈的修鍊,過著沉潛自得的生活。欣聞即將舉行書法個展,謹就記憶所及,略綴數言,以表達敬佩與祝賀之忱。(作者為中華主日學協會執行長、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創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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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園丁·墨林逸士─《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
一九八○年間,黃清一校長出任由一群熱愛書法的國小教師籌組立案的「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理事長,開啟了臺灣書法教育發展的新里程。黃校長專於音樂教育、心理輔導和宗教神學,書法藝術並非他擅長的領域,卻在教育行政工作之餘帶領幾十個書法教育志士披荊斬棘,並掌舵長達八年(一九八○~一九八八),學會辦理的活動包括全國書法比賽、書法教育師資培訓、臺北市國際書法展暨迎春揮毫大會,出版書法教育會訊、書法教育期刊、書法藝術季刊等,業務拓展如脫韁野馬,黃理事長曾一度「標會」才能支應開銷,當時任職臺北市教育局的陳昆乾先生,作為黃校長的好友,在經費爭取上常給予協助,堪稱學會的幕後推手。記得一九八八年韓國舉辦奧運,與黃校長素有交流的「韓中書畫復興協會」會長李壽德博士特別籌辦了「韓中書法教育國際學術研討會」,黃校長率領學會重要幹部二十多人參與,陳昆乾先生即為隨團顧問,我與他的結緣也由此開始,在交流揮毫、雅集中見識了他的書藝、豪邁和酒量,原來他來自金門太武山下,所以署款仙山樵夫,畢業於臺北師範,是我的學長。 陳昆乾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金湖鎮山外村,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一九五八年金門中學初中畢業,八二三砲戰那年先保送嘉義農專,後轉台北師範,一九六一年卒業返鄉任教,一九六五年調縣教育局,一九六七年籌設莒光國小並為首任校長,翌年轉金城中正國小校長,十二年後的一九八○年,在奉獻家鄉國民教育二十年後舉家遷臺,任職臺北市教育局,歷科員、股長、秘書、督學、督學室主任、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等職務,至二○○四年退休,在臺北市服務達二十四年之久,期間利用公餘進修教育專業,先後畢業於臺灣師範大學教育系及國立政治大學教育研究所,故亦兼任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講師(從師專、師院到教育大學計十五年) ,教授教育行政相關課程。可以說一輩子活躍在國民教育領域,由於凡事認真、力求完美的個性,故足跡所至沒有一處不是錦繡滿園、花朵競豔,不愧為一位始終不渝的教育園丁。 而除了教育行政方面的資歷,他的書藝也有可觀之處。陳昆乾先生從小字就寫得端整,就讀臺北師範期間,臨寫了顏真卿楷書和王羲之、趙孟頫等坊間字帖,並常參觀前輩書人的展覽,但並未拜師,是處在自學的狀態。其後一直關注書法教育,與同道時有切磋,慢慢進入書法藝術堂奧,除了本以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特別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如散氏盤、毛公鼎、石鼓文等,隸書則臨張遷、禮器、曹全、石門頌……等,偶然間發現北魏龍門造像、摩崖石刻筆勢雄強,遂並臨寫,他愛寫擘窠大字,許是閒暇時間有限,內容鮮有大篇幅之作,主要是藉書法以寄情遣興、紓解勞煩,並非志在創作以期名家,至於較少草書作品,一方面是楷、隸、篆作品的落款以行書為宗,二方面則因取法顏魯公體勢的字形頗契合揮寫的心境,昆乾先生談到,在北市教育局時,一些市長呈遞上級的重要文件都交由他以毛筆書寫,泰半使用行書或行楷,這些八行箋要展現一定程度的優雅並不容易,所以須時常覽觀晉、唐、宋、元各代的名家書蹟。由於筆法植根於顏楷的麻姑仙壇記、家廟碑等,傾心於篆、隸、北碑,較少二王系筆鋒的操練,因此逐漸形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加上多使用大筆,運轉以中鋒為尚,意在凸顯氣勢,故在書藝美的表達上乃塑就豪放、渾厚、質樸、縱逸的風情格調,他說:「我的個性比較拘謹,公務員性格嘛,所以就寫大字、大幅作品,藉此抒散懷抱,同道、朋友抬愛,邀請參展或擔任評審,其實染翰臨池不過遣興而已,不敢談書法藝術、創作。」昆乾先生除沉潛於先秦古文字,喜以大筆將原為方寸的金文造形化、筆趣化,展現個人獨特的結體與章法理念,隸書也深諳蠶頭燕尾、逆入平出之趣,同鄉先賢呂世宜(與夫人呂沙莉娘家先祖係世交),為與伊秉綬齊名的清代隸書泰斗,傳世碑版不少,案頭讀臨,亦成為創作的取資。儘管昆乾先生以書法為游藝,但他關心書法文化,除了參與書法教育學會交流、展覽、講座、揮毫相關活動,也曾擔任中華詩書畫家協會秘書長(理事長張炳煌),籌畫國際活動,又膺選中華民國書學會常務理事、顧問等,熱心民間社團的推廣業務。他的作品不時出現在「臺灣書法年展」、「國際書法交流展」、當代名家書法展……等重要展覽會上,稱得上是書壇饒具分量的名家,一些同道朋友原寄望他公職退休後能開展書藝,不意他卻在教育、文化、藝術相關場合消失蹤影,猶如隱逸般沒入人海都市叢林,實踐他做一個逸士的沉潛,他說:「一個人要澹,澹才能使身心歸於靜,而只有靜方能悟道。」七年來他將精神寄託於宗教,受洗成為一個基督徒--寫字、讀書、當教會義工,最近也應老友「主日學師範學院」黃清一校長之邀,在《好牧人》雙月刊上闢「墨韻心聲」專欄,用書法傳道。 今年接受故鄉金門縣政府邀請,將舉行書法個展,我有幸獲觀他二百餘件近期作品,恍然領悟到他的隱逸是有道理的,想起漢朝揚雄「書為心畫」、清人劉熙載「書如其人」的論點,書法是使用毛筆寫字的藝術,一點一畫都能如實反映一個人的思想、心理狀態,昆乾先生這些作品,筆墨、技藝特質之外,形神的圓融、沉穩在字勢豪縱中散發一種澹蕩與恬適,似是他方過古稀之齡走向新生命關照的體現。他說:「如今我已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並能以文章與書法為事奉。」我建議他既然以書法事奉生命,那生命的意義不是在創造繼起的生命嗎?就書法藝術而言,草書的藝術性高,展現生命的純度與潛質是諸體之尤,要不要作為下一個階段的探索方向呢?昆乾先生頗有同感,我很期待他的再續書藝風華,茲值其大展,成詩二首為賀: (一) 海上仙山風物奇,浯臺秀氣兩涵滋,杏壇戮力園丁老,翰苑游情逸士馳。禮拜誠心真理主,養生適志墨華師,勞塵夢幻修齊道,不悔清風明月窺。 (二) 太武金城聖地尤,浯江霞影麗芳洲,高粱酒熟千家富,綠樹植栽萬頃稠。朱子修齊仁里域,呂公翰雅藝鄉漚,樵夫託興騁豪素,墨韻心聲誰與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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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林老計劃由李彥協助,找一些典型人物,派出記者前往採訪,挖掘出他們心底的願望,讓兩岸的馬褂心中明白,廣大的同胞也都知道。這是時代重要的一件大事,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若是蹉跎下去,恐怕再做也來不及了,永遠來不及了! 我將林老的這番心意,告訴板橋袁叔,他很有同感。當即選了兩位,也是咱58師的退休軍官,從未結婚,在板橋靠退休俸維持兩餐生活。《北勢》當即和對方取得了聯絡,開始了深入的採訪。 採訪老芋仔的文章,讓我看了心酸、難受。它比小說家寫得客觀、真實,因而產生同病相憐、感同身受之情。有時讀到老兵發牢騷的地方,我禁不住哭了。 阿姣打開茅台酒,讓我藉酒澆愁,我拒絕。我打電話告訴林老,這個訪問老芋仔題材的專欄,應該大力推廣,將來可以出版專集,留傳下去。 為了開展採訪老芋仔,林老邀集記者、幾位優秀的軍中作家開會討論,作出下列幾項決議: 一、訪問的記者,一律化名,為的是排斥坊間少數沽名釣譽、為出風頭、賺鈔票的作家,寫出的不真實的作品。本刊發表的作品,為歷史負責。 二、作品力求真人、真事,不誇張、不掩飾,絕不為著名將領樹碑立傳。描述參與各種戰役,時過境遷,已無保密必要,但涉及國家安全則酌量刪除。 三、記者或作家訪問的老芋仔,應事前作調查研究,否則寫了不能發表,等於一篇反共八股作品,白寫。務必有真實性、歷史性,值得後人檢討改進及警惕的作品。 會中,不少從這段內戰走過來的人,老淚縱橫,感人至深。 九 關於採訪老兵的系列作品,反應並不熱烈,時過境遷,讀者已逐漸淡漠了那份感情。特別是經過半世紀的族群融合,老芋仔已將台灣視作自己的故鄉。偶而到大陸探親,見到的皆是子侄晚輩,分散了一點錢,也就了卻心事。當年思鄉之情,迅速忘卻腦後。至於文章,也引不起讀者興趣。只看題目,便瞭解內容,他們怎會關懷歷史記錄問題? 林姮姣對於這個主題,頗有興趣,她幫我搜集材料,記錄訪問對象談話。這段日子裡,我常到板橋去辦理這件事。 那晚,阿姣打手機約我晚餐。打開了茅台酒,倒在杯中,香氣四溢,喝到嘴中,過癮。 今天什麼日子? 我和前夫結婚的日子。 我有點納悶,離婚20多年,她前夫已患憂鬱症自殺,兩人已毫無瓜葛、感情,何以阿姣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日子,怪哉。 她晚餐做了幾樣精緻可口的菜,喝了不少茅台酒,從面孔、動作看來,她有了醉意。看來,今天夜裡我恐怕難以脫身了。 李哥,說良心話,你喜歡我麼? 點頭。 喜歡哪一點? 有智慧,有見解。長得漂亮,而且性感。 阿姣咯咯笑起來。50出頭了,怎麼還會性感。她端起酒杯,乾了。 妳不能再喝了。這一瓶酒,來之不易。剩下小半瓶,過年再喝。 阿姣躺在沙發上,嘴裡哼起了歌曲,從我認識她以來,可從來沒聽過她柔美悅耳的歌喉。她唱的是: 三民主義的洪流, 粉碎了我們的迷夢, 我們不做共產黨的奴隸, 我們要做反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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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小學校長──賀陳昆乾鄉賢書法展暨書法集出版
編者按 金門到台北,教育到書藝,睽違家鄉三十載後,《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今(十一月五日,星期六)上午十時在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廳揭展,並舉行開幕茶會。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山外村的陳昆乾,自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書齋取名「清素堂」。曾任金門莒光國小、中正國小校長、金門縣政府教育局督學;一九八○年旅台,轉任職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二○○四年七月十六日自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職內屆齡退休,劃下橫跨金台兩地共計四十三年公職生涯圓滿句點。教育之外,陳氏書藝成就亦享譽兩岸,除了本已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亦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自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早年林青霞主演的電影《笑傲江湖─東方不敗》即出自陳氏片頭題字,「東方不敗一墨痴」,陳昆乾《仙山墨痕》書法展登場、書法集出版之日,浯江副刊特刊登陳氏故舊、門生數篇佳文以饗讀者,除向這位譽滿華人世界的書畫名家致敬,也歡迎各界逸林墨士返鄉共襄盛舉。 在2010年於中和的一次金門《鄉訊》人物聚會中,我們睽違了43年,再次見到他,我和他寒暄,一點都不顯陌生。 43年前,他應該是我幼小年齡望之儼然,內心感覺嚴肅的年輕校長。那個畫面合當是:我站在前面首排隊伍中,昂首注視著國旗飄浮冉冉升起,我們輕哼著國旗歌:「山川壯麗,物產豐饒,炎黃世胄,東亞稱雄,……。」或者頂著光頭,太陽光照下唱國歌,然後聚精會神聆聽著校長慢條斯理的訓誨。 他那時長的非常瘦挺斯文,我從金門金城國小讀畢四年,後分配在剛成立的莒光國小,他是首任的校長,我在莒光國小兩年,有許多畫面記憶猶新,最深刻的一次是那時我在校園操場,隨手撿了一張被同學丟棄的紙屑,正巧被他看到,他在升旗典禮朝會上,公開表揚了我一番。 這是多麼光榮的道德印記。我一生的心靈成長因這小小的表揚而受影響,不但自我守護,期勉甚且懂得謙遜。 我和陳校長續緣是因他的兒子聖騏成為我臺灣藝術大學學生之後。 2010的中秋,我在舊金城的親生母親逝世過後,我正好因參加第十屆國際平遙攝影節前往大陸,那兩天我總獨自一人在山西平遙的大宅院屋頂上納涼,一天接到他從遙遠臺北打來的電話。告訴我有鄉親送了他一本我寫的書:《金門藝文鉤微》,他說看後非常感動,特意致電於我。 在北方微涼的黃昏後,我的心靈倍感溫暖。 時間為:民國56年12月2日,教育活動為:金門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成績為:本校榮獲第一名,得獎者為:張國治。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七月三日,這天,我在他的寓所內,他親自交給我這一份: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參加各項教育活動一覽表,以及莒光國小民國五十六年七月至五十七年七月間所有的相關報導、記錄、文件剪貼,我得以拼湊尚為完整的莒光國小二年記憶。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著一份消失小學的記錄、文件。 我一直不曉得為何我的小學在金門不見了?我沒問他。我凝視那莒光二字,外框有著尖頂屋蓋如「升」字,和英文「C」字形交構結合的校徽,另印有「獎」字的圓形章,「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校印」的方章印鑑。這些文件觸及了我的視覺網膜及記憶。 我一字一字饒有興味讀著影印的相關報導,彷彿回到時光隧道。 譬如:首頁有民國五十五年十二月《金門日報》報導:莒光國校新舍,設莒光湖南側,施工部隊已進入工地,文末並有陳校長自己加註: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正式驗收。 又譬如:他個人於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七日從金門中學初中應屆畢業生,保送來臺升學,在17位青年當中他身為領隊,《中華日報》南版高雄訊,有一段他的談話:「金門目前和平時一樣,七日是乘公共汽車自金門到碼頭的。這次共匪砲轟金門,金門中學的教室未受損壞,只是操場上落了一彈。」文末所註時間是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所刊出的報導,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離金門最激烈的「八二三」砲戰開戰不久,槍林彈雨中,年輕的他在砲戰烽火中乘艦來臺。烽火時節到臺北師範學校就讀,返金先後服務柏村、愛華國校,又奉調文教科服務。 民國五十六年七月五日報導,在正式接掌「莒光」的大印後,他成為本縣教育界最年輕的校長。屬於金門文教界的少壯派,熱誠、活力充沛。 年輕的校長必有年輕的理由,民國五十年畢業於臺北師範學校。從小學起,即已聰穎過人,在校功課名列前茅。四十七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於金門中學初中部,獲得保送進入臺北師範學校就讀,寒窗三年苦讀,成績十分優異。詳閱了他保存的文件,才知他的故事很典範,他是家裡窮困而無法繳交學費輟學的孩子,是自修用功,力求上進的孩子,是懂得飲水思源的孩子,從他在學校,熱誠、幹練、負責的精神,他曾在教育界的少壯派樹立新的作風。 在睽違近四十五年的時光軌道,我的全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榮獲第一名,這僅是在他一、兩年任內辦學績效高達14次的其中一項。 然而這其中一項,卻鼓舞了我這一生。 他頻頻為我細數往事,雖是主持一所年輕的學校,年輕的校長領導下,幾個月來,日進千里,無論是學校佈置、環境整理、上課秩序、樣樣皆能耳目一新。 我在這所小學開始有一些模糊的回憶,如民國五十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校內展出的學生自製賀年卡、教學圖表,以及元旦的大摸彩。這個學校是充滿審美活動的,如民國五十六年這一年的中國歷代名畫圖片欣賞,也展出賀年片五百張,勞作成品一百五十件,顯示了兒童成長的想像力以及對美的追求。歷代名畫展出了圖片一百二十件,此項展出,為配合推行中華文化復興運動而設。 在實踐國民生活須知上,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六日,學校響應蔣總統號召,大樓走廊展出了四十幅生動、彩色插圖。告訴學生:怎樣做才是一個好國民,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活活潑潑的好學生,由簡入繁,運用看圖說話的教學原理,把一般禮節食衣住行和育樂等標準作法,用簡易的筆法,連環性的國民生活須知圖,以一所「國校」的力量,破天荒的第一次展出,這誠然靠著陳校長大膽的嘗試,群策群力,司令官尹俊蒞校巡視後,還特頒獎金十萬元以資鼓勵。 另陳校長津津樂道的是:他向台灣省教育廳爭取所舉辦的第一、二屆世界兒童畫展得獎作品於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十四日假金城莒光國校做正式展出。此項由臺灣省教育廳支援在本地區首次展出的世界兒童佳作,參加展出的世界兒童得獎作品,共有一百五十幀,包括二十七個國家,因展出效果良好,原地再展一天。 晚年的陳校長依託信仰基督教,從其書寫的字體上看來,其心境得以澄明自在,安然穩定。並藉筆墨字劃的開啟閉合,紓解間求得一種豁達,追求放鬆的人生態度。果真字如其人,愈寫,人生愈自澄自明。 我閱讀陳校長的書法,首先從其隸書規矩結構開始,了解他首先求得解構,而後去其結構,求得字與字跨框架的連結,然保有其破筆飛白的理趣。有時字與字之間幾乎連在一起,有時字畫少而較疏,然整體均有一個整體變幻的美。 當然這是一種超越,在諸多書藝作品中,陳校長亦四平八穩的控制結構得宜,在粗細中以較乾、飛白的用筆,求得筆劃運筆中的力量。這亦是一種中道的體現。 故無輕挑,中鋒用筆,無論篆、隸、碑體、行書、草書,陳校長均拿捏得宜。其特色在於乾筆運用,令人想起黃賓虹的畫與字:「渾厚華滋」。或有些已進入追求書藝的純粹造形美、在空間展現文字圖象的擬態,或由此以計白當黑,以虛實相間的經營佈局,求得一種當代性。 閱讀陳校長全書法集,讓我驚喜,連我這日常較不擅寫字,為之也能讀來興味盎然。蓋從其畫面字型、筆墨、濃淡乾溼之間,已讀出造形要義,充滿視覺藝術之美。然陳校長字體多變,難以歸納一具體風格,我們觀其隸書結構到行草,落差頗大,這是不是與他一些書藝觀點有關?他有一幅直式字體,題為「無形之形」亦說明其書意追求已臻於自在心得之境,與「得魚忘筌」之精神通。以畫意話出無盡。 讀「書」得趣是神仙,寫字寫出趣味,亦是神仙快活,這表示其心境澄明,運用自如的筆意之協調,表示其人生各項命題和諧。 「感謝主恩」、「彰顯神恩」。從其這兩幅題字,我看出了陳校長的身心安頓,書法或許只是另一種生命見證吧! 2011.9.11.脫稿於中華民國一百年的 中秋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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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墨痕浯江潮─金門縣長李沃士序《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集》
中華民國九十九年十月十日上午十時,應邀前往金城鎮公所七樓展演廳,參加「陳嘉子師生書法展」開幕茶會。儀式結束後,由參展代表現場揮毫,整個會場人潮擁擠。陳嘉子老師與陳昆乾先生也在場揮毫。當時我站在陳昆乾先生左側,看著他提筆濡墨,從容不迫寫下「揮毫忘我」四個行草大字,對陳昆乾先生的書法造詣大為歎服,留下深刻印象。 不久前,「世紀大師─畢卡索特展」在台北市國立歷史博物館展出,吸引三十多萬人潮參觀,真是一場豐盛的藝術饗宴。也許大家聽過藝術大師畢卡索,曾經這樣的稱讚中國書法:「如果我是一個中國人,那麼我一定不是一個畫家,而是一個書法家,我要用筆來寫我的感情。」畢卡索的這一番話,讓我們深深地體會到中國書法藝術的感染力與魅力,它不祇是中華民族文化核心中的核心,更是世界藝壇的瑰寶。 陳昆乾先生,生長在太武山下的農村,自幼學農學圃,耕作餘暇跟隨兄長昆火先生讀古文、學寫字,奠下對文學和書法的興趣與基礎。民國四十年正式進入私立太武小學就讀四年級下學期。四十二年六月小學畢業,旋即考取福建省立金門中學初中部。曾因必需協助家計,休學兩年。至民國四十七年六月初中畢業,榮獲保送台灣省立嘉義高級農業職業學校。由於志趣不合,親自上書當時台灣省政府主席周至柔,獲准改分發省立台北師範學校普師科就讀。民國五十年六月以優異成績畢業,主動申請返鄉服務。在金門從事教育工作十九年,期間兩度奉調金門縣政府任職。最早一次是民國五十四年二月,由賢庵國小教務主任調兼文教科(今教育局)工作,承辦國語教育、科學教育與文教綜合業務。並曾借調戰地政務委員會參與籌劃全國首創九年國民教育實驗計畫,金城國民中學就是當時成立的全國第一所九年一貫國民教育的實驗學校。再者是於擔任莒光(由原金城國小分出設校,今又併入中正國小)、金城(任內奉更名為中正國小)國民小學十二年校長後,調升金門縣政府督學,負責中小學視導工作。在任職督學期間,定期或不定期到校視導業務,都自帶便當或麵包、牛奶,婉拒學校設宴款待。這種打破以往陋習,樹立公務人員清廉作為,曾在地區傳為佳話,也獲得長官的嘉許。民國六十九年九月榮調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任職,在擔任督學暨督學室主任的十三年中,仍保持在金門服務的廉能作風,因而榮獲市長馬英九(現任總統)召見嘉勉。 不僅如此,陳昆乾先生在擔任金門縣政府督學時,除致力做好本職業務外,尚協助規劃設置金門山后民俗文化村及民俗品之徵集,使得山后民俗文化村如期開幕。 陳昆乾先生公餘之暇以寫字自娛,且卓然有成。這次為慶祝中華民國建國百年,應金門縣政府文化局李錫隆局長之邀請,返鄉舉辦「仙山墨痕 ─ 陳昆乾書法展」,共展出作品八十二件,所書篆、隸、楷、行、草各類書體,都有不同的風貌,既傳統又創新。其書寫內容更值得觀賞、品味與省思。諸如:「世人多聰明;為何我不呆」、「事若求全無可樂 人非看破不得閒」、「持其志無暴其氣 敏於事而慎於言」、「有為有守 不亢不卑」、「讀書得趣是神仙」、「人生如戲 落幕怡然」「浯潮風雲」、「兩點之間 最短的距離不是直線 而是夢想」,都讓人駐足,不捨離去。 陳昆乾先生在七十三年的人生歲月中,把最珍貴的十九年奉獻給家鄉,就是離開金門到台北市政府教育局工作的二十四年,仍對金門關懷備至。如金門中小教師可以申請調入台北市任教(原只能申請調入台灣省),由台北市立動物園撥贈梅花鹿等珍貴動物,供當時莒光國小、牧馬場(今畜牧場)畜養,支援地區中小學辦理各項短期研習與輔導工作等,這都是因陳昆乾先生的建議而促成。這樣一位熱心地區教育、關懷書法藝術的長者,值得大家尊敬。 茲值陳昆乾先生舉行書法個展之際,特別借用他的學生─著名詩人、藝術家張國治教授在「浯潮再起」讚詩中的詩句,以表達對陳昆乾先生的祝福: 風雲多變 浯潮再起 揚帆待飛 有一種怦然─ 心動如漲潮出航的喜悅 如同一束曙光 從海上仙洲 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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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物語(九)
功課 小侄子今年小一,每天都要做功課,他不耐煩時會跟我抱怨:「阿伯,為什麼老師一定要派功課給我們做?如果每天沒功課?該有多好啊!我就可以每天下課後看卡通、玩耍」。 不只小侄子每天都要做「功課」,世間每個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課」!母親的「人生功課」做到如今八十歲了還在做。 而我,也有做不完的功課,每天不斷書寫,就是我的「功課」。面對那些深不測底的功課,我無怨無悔也從不懈怠。 然,也有許多人如小侄子般:希望能夠免去「功課」之苦,可以每天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因此,世人便有許多煩惱要發生! 人生的「功課」與生俱來;也是上天考驗我們的方式。誰能在人生過程中將自己的「功課」逐件完成;誰便能功德圓滿、造福社會。反之,則必是社會的寄生蟲;上天的「壞學生」! 每當我面對疑難的「功課」,常會掩卷沉思:究竟這門功課,對我人生的作用是甚麼?雖然,不一定每一道「功課」都能有圓滿的答案;或者對我的人生有所助益。但,我卻在做每一門「功課」的過程中,非常認真;也因此使我獲益匪淺! 信仰 人,心中必須要有「信仰」,人若無信仰,就好似迷航大海的船隻;永遠都找不著靠岸的碼頭。 信仰,不能有所求,大多數人尋求信仰是為了得到「庇佑」;對自己所信仰的神,提出過分的要求。那種有條件的信仰,不但得不到心靈的寧靜;往往會因為期待落空,而心生怨懟!從此,對信仰失去信心;使至心神更加焦慮不安! 世人正因為對於信仰的偏差,而造成不必要的困擾與煩惱。其實,「信仰」是一個人虔誠內心的真誠表現,你信之便得永生;永遠樂活在美滿、幸福的國度裡。否則,便永遠陷入永無止境的慾望深淵難以滿足。最後,終將失去本性而難以自拔;毀滅自然隨侍在側! 人,有了「信仰」必須去「實踐」之,否則,只是紙上談兵、空中樓閣一觸即倒!「信仰」也會因緣於一時迷惑而失去方向,失去方向的信仰;或說是毫無主見的信仰,容易讓人誤入歧途!此種信仰成為「迷信」,人一旦對信仰著了迷,不但因此迷途;甚至將自毀人生!此種「信仰」不如不信。 人,不但對神要有真誠的信仰,對於凡俗事務的信仰也要堅定不移。我生命中對人間萬象真誠的信仰則是:真、善、美。 存在 人只有存在,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人的存在」是世界文明的象徵;也是社會進化的礎石。 雖然,人不俱「物質不滅」的條件,人有「生、老、病、死」;也難免於「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但,世間萬物,因為有人的存在,而能欣欣向榮! 存在界存在有各種奇妙怪哉的現象,人的存在則因為人俱備「思想」而偉大!但,此思想必須是:純正、光明、進取、樂觀。否則,「思想」只是一帖毒藥;毒害著人類純淨的心靈! 許多人遭遇生命過程中的難題,大都選擇「逃避」或者「毀滅」!這是懦弱的行為,畢竟,人只有繼續「存在」才能創造無限,這無限,是人類藏諸心靈深處的「潛能」。人,只要懂得善用「思想」的魔法,世界準定會變得理想又美麗! 常常,世間的諸多悲劇,往往來自於個人「思想」的淺薄與粗糙。而,思想的增廣與厚實,則來自於個人智慧的運作。歷史是個大滾輪,它不斷前進的結果,會留下許多前人的腳印,我們循著那些「前車之鑑」,可以讓成功加速腳步;讓我們少走許多冤枉路。 踏著先人的腳步;我們能夠繼續「存在」,那是無比的幸福!即使,「世界末日」如預言那般降臨!人,也當會以另類形式「存在」。 面對 凡事正向面對,才能有圓滿結局。「逃避」,逃得了一時;卻避不了永遠,女兒處事,有「面對」的勇氣,令我欣慰! 女兒凡事勇於面對的精神,頗獲同儕的讚賞及長官的肯定!在她成長過程,我只給予她建議,從不曾施加壓力於她身上。我的想法是:與其用填鴨式的強迫教育,不如諄諄教誨,讓她真正了解透析事理,然後腳踏實地去實踐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然,許多人,尤其年輕人更甚,對自己所作所為都不願面對,選擇的是「逃避」!最後,對於那些自己闖下的禍事,則兩手一攤,全丟給他人承擔,其中,最直接的受害者自然是父母、家人! 凡事「面對」,真的有那麼困難嗎?這全然是成人世界造成的禍害!年輕人能不「有樣學樣」嗎?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正是這個道理。 也許,要「面對」需付出莫大勇氣?但,總比:因由於遇事逃避,而造成無可彌補的憾事要好。 面對人生重重難關、困頓,我們能夠勇敢破解。而,當我們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是否也能安然自得、處之泰然?這是一道也許每一個人都會遭遇的「人生習題」! 這,不禁讓我想起不久前剛辭世的至友「戴」,在他罹患癌症後選擇放棄治療的勇氣!那種「面對」是生命中嚴肅的課題。他不忍家人為他的病痛受到痛苦的折磨,這,除了是他個人維護生命最後尊嚴的方式;何嘗不也是另類「面對」的勇氣? 故鄉與原鄉 「獨在他鄉為異客;日久他鄉變故鄉」一九七五年五月,自東瀛學習造船技藝返台,投入當年十大建設「大造船廠」的行列,南下高雄小港廠區報到上班之後,迄今三十六載,從不曾長期離開過高雄。 因此,早將「高雄」這座南方工業大城,視為自己的「故鄉」,而故鄉山城苗栗,卻早已成為孕育我生命胚胎;乃至於教化我人生基礎的「原鄉」。 如今年已「耳順」,卻因家庭因素,我,得暫離已然與我情深義重的故鄉──高雄。 一年前,我揮別故鄉;歸返原鄉,在山城度著鄉居歲月、隱遁山林的生活! 久未返回高雄故鄉,即使沉浸在猶如母親溫暖懷抱的原鄉,心情總是記掛憶念著:三十餘載以來,在港都累積的斑斑記憶! 那裏,有我青、壯年時期的血汗回憶。那兒,也有我跟家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盡在其中!南方大城的街道巷弄,留存著我踏過的履痕無數,如今,只能在午夜夢迴時;在夢境中搜尋。 在原鄉憶故鄉,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生中,有許多無奈非人所能主宰!人往往都犯了「失去了才感到格外珍惜」的毛病。在故鄉長住的那段思鄉歲月,經常讓我憶念原鄉童幼時期的歡笑足跡。如今,在原鄉孤寂的鄉居生活中,思緒又不斷飛馳在故鄉高雄的點滴記憶裡! 改變 女兒自台北工作地回來山城看我,父女倆聊著這段期間以來的身畔瑣事。其中,她問我:「爸爸,您現在過得好嗎?能適應這裡的生活嗎?」我笑答:「既然不能改變環境,就只好改變自己了!」 語雖無奈!但,卻是我目前心境的真實寫照。 的確如此,我是無能改變目前的現狀;不能使既經發生的事有所挽回;或者說無法扭轉情勢。那麼,又何須強與現實爭長短?更何況:以我個人微薄之力,又如何足以扭轉乾坤? 以個人之力,想要改變環境很難。是否就注定:人必須向惡劣的環境低頭? 也未盡然,環境是人的力量造就的,也就是說:環境之所以會惡劣?也是人為因素;是人汙染了整個大環境。環境本身是無機體,由有機的人類操控它。既然如此,則人的思緒改變了;思想純正了,則吾們身處的「環境」,自然也會變得優質、清新、有活力! 如此,生活在美麗世界中的人,自然就會有優質的心情,創造出典雅、細緻、溫和、優美、有禮、愛好和平的文化。於是,一個新興的民族文化誕生了,她將綿延不斷,教化著我們世世代代子孫,使他們成為幸福國度的子民! 車站 山城的火車站,猶如亙古挺立的巨人。自我有記憶以來,它一直坐落在同一處位置;從不曾遷移。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它,是七歲那年,我跟隨父親到臨鎮竹東,去替母親買胃藥。那時,車站雖是古老的車站,但,在我腦海中,它卻是如巨人般昂然! 而,感覺車站和我比較有關連,是在十六歲那年,離鄉背井到雨港習藝。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母親站在月台上送行,火車開動時,我坐在車廂裡,望著逐漸縮小身影的母親,我眼中的淚潸然而下,面對車廂中眾人異樣的眼光,只覺臉頰一陣騷熱羞愧難當! 之後,每一次我返鄉探親,母親都習慣地到月台上送行,隨著次數的增加,對於離別愁緒就較能處之泰然。 車站尚未改建前,連結一、二月台間的,是一座木造天橋,走在木板天橋上,腳下會發出「碰~~碰~~」聲響,那親切的鄉音,很長一段時間,竟然成為我鄉愁的一部份。只要「碰~~碰~~」的木板天橋腳步聲,自耳際清晰響起,我便心生慰藉地,在心底大聲歡呼:「我回來了!」 如今,天橋已然消失,地下道冰冷的石階聲響,任我如何傾聽,也難以尋覓那最初鄉愁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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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花與六月雪
從來沒有想過,最美麗的鳳凰花,就開在距離家附近幾百公尺遠的法官宿舍大門旁。 每逢畢業季節,驪歌奏起時分,鳳凰樹悄悄綻放豔紅花朵,在樹冠層點起一把熱情的火,和炙熱的太陽相互輝映,彷彿為城市塗上一抹紅妝。 火焰般的鮮紅花朵,在鮮綠色的羽狀複葉陪襯下更加耀眼,我喜歡拿起相機,為它們留下美麗的倩影。 六月中旬的週末,偶然經過這裡,發現眼前這棵鳳凰樹已經繁花盛開,我忍不住停下腳步,欣賞它燦爛美麗的倩影。 法官宿舍警衛范大哥告訴我,眼前這棵高大的鳳凰樹,樹齡已經三十多年。十五、六年前被遷移到這裡時,它已有十五、十六年的樹齡,和同時期移植到這裡的其他鳳凰樹不同,每年夏天,這棵鳳凰樹總是開得特別燦爛,滿樹的鳳凰花如同撐開一把火傘。 來自南洋群島的鳳凰樹,引進台灣迄今已有一百一十多年的歷史。我興奮異常,對著來往擦身而過的路人說:「這棵鳳凰樹開花開得好漂亮喔!停下來看看吧!」路人抬頭看了幾眼,會心地對我點頭微笑。 認識鳳凰樹,是在小學一年級的秋天。那年,我和綽號「王子麵」的同學,在校園的鳳凰樹下,發現滿地狀似大彎刀的莢果。欣喜的我們各自撿拾最彎最長的莢果,當成隨身武器,玩起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廝殺遊戲,歡笑聲在鳳凰樹下縈繞不去。 第二年夏天,我們全家搬離淡水小鎮,來到車水馬龍的台北市。我悵然地發現,和王子麵那場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廝殺的遊戲再也無法重演。童年的歡樂和美好的回憶,已悄悄離我遠去。 正當我在別名火樹的鳳凰樹下來回踱步,醉心眼前美不勝收的花海,打算為它們寫下幾段詩句;突然,一團團略帶褐黃的白色棉絮,趁著驟起的南風翩然來到,在我四周飛舞盤旋,隨即以優雅的姿態,安全降落,彷彿在逐漸燥熱的六月天裡,下起一場無預警的漫天大雪。 眼前的景象,讓我驚訝地發現,與紅花相伴的最佳配角,可以不是綠葉,而是如同皚皚白雪翻飛的棉絮。 孤陋寡聞的我,皺起眉頭感到納悶,這附近怎麼會有工廠排放棉絮污染環境呢?抬頭一看,在鳳凰樹的附近矗立了幾棵高聳的木棉樹,木棉的果實為蒴果,成熟之後自動裂開,果實中充滿了棉絮,此時正是蒴果裂開的時節。 原產於印度的木棉樹,引進台灣的時間遠早於鳳凰樹,在這塊土地上落地生根,已經三百六十多年,如今是相當常見的行道樹。與其他植物不同,木棉在繁花落盡之後,才抽芽長出新綠嫩葉。 開始留意木棉樹,是大學四年級認識那個女孩的春天。那女孩有著優雅的氣質與笑容,自然、樸實而不做作。第一次騎車送她回家,正值四月時節,赫然發現她家附近的紅磚道旁,深褐色的枝條上排列著色調一致的橙紅色花朵,有一種幽微而素淨的美,和她相映相襯,讓我捨不得將視線移開。從此,木棉花的美常駐心中,每年春天總會特別留意她的倩影。 十六年後,因為一陣南風的吹拂,我才注意木棉開花後的果實與棉絮。褐黃的棉絮,質感雖不如纖維雪白的陸地棉或草棉,也還算細緻柔順。可當做填充材料的棉絮,夾雜著黑褐色的種子,隨風飄送四處,繁衍後代。 木棉的棉絮,並非人人喜愛。每年夏天,總要聽到幾則關於它的負面新聞。愛護子女心切的家長,對於校園裡漫天飛舞的棉絮,總要忍不住咒罵幾句,擔心會影響孩子們的呼吸系統。大自然裡的變化,不妨輕鬆看待,何必如此計較。 此刻,白雪紛飛,從身旁輕輕掠過,一種難以言喻的詩意,縈繞四周。 如果說樹葉是樹的名片,那麼,花和果實,應該可以說是樹的身份證吧!透過花和果實的形狀、顏色、氣味辨識,許多原本被我們稱為「不知名」的樹逐一現形,紛紛有了身分,在天地間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作家凌拂女士在某次演講裡分享:「大自然的精妙,超乎人類所能想像。自然不說一句話,行不言之教化。」是的,如果我們靜下心來,用心觀察並師法自然,生命或許多了另一種不同的體驗與成長。 兩個星期後,再次經過法官宿舍,鳳凰樹繁花盛開的熱鬧景象已經謝幕,又恢復昔日整片的青綠,與週遭其他行道樹一般綠意盎然,矗立於天地之中。 我恍然大悟,原來,不論再怎麼令人驚嘆的美麗,也都有保存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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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李發向我苦笑,責怪年輕人好高騖遠,不切實際,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叫他回來。麵食部少不了他。 你別這麼寵他。讓他失業,嚐點苦頭。李發向我這樣建議。我只得付之一笑。 李昇到了北京,並不如意,同事對他並不歡迎。何況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有人關心他、指導他,李昇陷於孤立無援的處境,怎麼發揮所長呢!再說,他老實得像一個木瓜,不會笑臉迎人,也不懂虛心請教,因此別人以為李昇驕傲,試問他如何工作下去? 回了「北勢麵館」,受到親熱接待,李彥老闆對他說:「明天恢復上班,薪水照舊,一毛錢也不會少!」 至於雅琴,阿珍搶先告訴她:休息一陣子,妳再接經理。目前,先委屈一下,在男髮部服務。 雅琴滿意極了。 李昇這個天真未鑿的青年,從北京給我帶回一瓶真正的高檔茅台酒。他說現在大陸市場出現不少偽品、假貨,讓人分辨不出來,這是改革開放以前罕見的現象。為了賺人民幣,人心大變,那過去的「雷鋒精神」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他的這些具有現實主義的語言,讓我聽得訝異。李昇在北京待了半年,進步多了。 我把這瓶茅台酒,視若寶物,捨不得喝。藏了數日,最後送給了林姮姣。她的酒量不大,卻懂得酒。她說當前大陸上的美酒,仍是以貴州茅台酒為上品。她準備在適當的時機,炒幾樣可口小菜,再打開瓶蓋,陪我一起喝兩杯。 《情繫北勢溪》這部回憶錄,造成出版界的暢銷高潮,高潮過去,林老已感到疲倦辛勞,湧起交班的心情。他和我商議,是否將《北勢》讓出去,由別人繼續經營,或是宣佈停刊。思索半晌,我憶起軍事學家蔣百里說過:「行百里九十者半。」如果半途而廢,豈不枉費創辦這本刊物的心血。這和我開麵館一樣,其實我已用不著忙碌生意,維持生活;我是為了照顧幾十個職工和家屬生活,以及廣大的顧客的飲食方便,才努力經營下去。如果《北勢》停刊,怎麼對得起成千上萬的讀者?精神食糧比炸醬麵更為重要。 林老聽了我的勸告,無言地低下了頭。 這是一個空前民主的時代,也是空前言論自由的時代。若是向前推20年,張樺的回憶錄是不能發表的;即使冒險出書,也會發生江南事件的風波。你不是為營利而辦刊物,而是為記錄歷史教訓而辦刊物,這種偉大的愛國情操,明眼人是看得清楚的。台北的大人物,也別把知識分子看得水平不高,是非看不清楚,那可是天大的誤會。我不願意和林老進行辯論,我也沒有資格和他辯論,如果停刊,那會造成親者痛、仇者快的後果。 OK,我繼續辦下去。 台灣的人材,雨後春筍,等待你去發掘,這是《北勢》評論刊物的後備力量。栽了梧桐樹,引得鳳凰來。《北勢》這本刊物,永遠不朽! 我的話雖然囉嗦、瑣碎,但卻給林詩齡帶來了靈感。他有一日找我談話。問起一個奇妙的話題,改革開放、解除戒嚴,何以仍有極大多數的老芋仔,待在台灣,不願意返回故鄉安度晚年?詩人、作家都不碰這個敏感問題,逃避現實,覺得引不起讀者興趣,這是愚笨而可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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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之戀
●柔情 我愛泥土,你崇高聖潔的大地底母親呀! 我愛你沉毅剛強的韌性,我也愛你柔軟慈慧底胸膛。 萬千年代的過去,你伴著地老天荒,你沐浴於星月底輝映,又耽戴著歲序的流湍。是的,萬千年代的過去,但沒有留下一絲波痕。 你沒有憂慮,憂慮只是年代搖晃的陰霾;你沒有歡情,歡情只是人間瞬息的泡沫,你沒有創傷,創傷猶如歷史的擔代。你永遠那樣健壯倔強,你永遠有著柔軟慈慧的胸膛。 泥土啊!我愛你,我愛你沒有記憶,也沒有掛累,記不起那一世紀戰爭的史詩,也不會為人間記掛那時代的禍患,你未曾編織著如飛絮的夢,假如有,那是你永遠伴著藍色底蒼穹,做過如大洋一樣浩瀚的呼喚。隨著太陽而航行,你只有聖潔底輝映,隨著那星月底伴奏,你只有沉靜神祕的遐思。 季節打從你心臟大步的踩過,或許是輕輕的躡踰,無論嚴寒底霜露,抑是盛夏底威陽,泥土,你一樣沉毅剛強,你一樣溫柔慈祥。 我愛泥土,你靜靜的躺著,神祇當年曾經做過試驗改造人類的悲劇,大地有過滾滾的洪流,又是暴風雨伴著大地震,然而這在你好比聽過一闋瑰壯的交響曲,你依舊靜靜的躺著。 你有堅硬的性格,讓我們畏敬,但也蘊含無比纏綿的柔情,讓我們溫存。 泥土呀!我愛你崇高聖潔的大地底母親呀! ●命根 我愛泥土,因為泥土曾經沾染辛酸的苦淚。 我愛泥土,因為泥土曾經吮吸殷紅的鮮血。 我愛泥土,因為泥土曾經混和著鹹辛的汗滴。 泥土,我們曾經從你的懷裏長大,是一篇沉重而憂鬱的故事,這裏鐫著陰黯的傷痕,那是生活的記載。 泥土,你養活我們,然也曾為你帶來苦難,是一首冗長的詩章,劃過無數艱難的筆跡,那是生命的掙扎。 老祖父說:「一粒泥土,是一滴汗,一淚和一點血的混凝。」 一代一代的交替,生命在這裏生長,最後也在這裏寢息。 披過星月,戴著雨露,祖父一滴一滴的汗,翻掘一畦一畦的田畝。那裏堅硬了,又再翻鬆,汗珠淌滿了額頭,一抹拭又彎了腰,一鋤一鏟的開掘著,從朦朧的晨曦,到黑沉沉的夜晚,祖父踏著泥土,而泥土也沾染了老人憂鬱的皺紋和枯乾了的指掌,泥土和祖父的皮膚是一樣赭褐色的。 幾十個春秋寒暖,在默默的辛勤中輕易溜去,而老人撥開歲月卻是那樣艱難。於是祖父的肩背被逐漸壓弓了,急促的喘著氣息,作著乾癟的咳嗆,然而永遠不會忘了他戀念的泥土。 有一天祖父終於躺下了,輾轉在一榻矮板上,依舊念念著播種和收穫。將近傍晚底黃昏,祖父勉強吞嚥了一口他勞苦換來的粥湯,睜著衰弱而暗淡的凹眼,赭褐色的手,無力而顫抖的握著一束紙包,那滿沾油穢的摺疊的地契,咽喉像是打著冷抖的發著微弱的聲音說:「這是你們的命根。」 最後彌留的一剎那,還強調的指著跪在榻前的爸和媽說:「一粒泥土是一滴汗,一淚,和一點……」祖父生長從土地上,於是又打從土地下去。 ●苦難 自從爸和媽接承了祖父那一包沾油穢的黃色紙包後,毫無煩言的荷著鍬鋤,一手拉著那條扣繫瘦邁的黃牛底鼻繩,跟著踏上祖父的舊路走去。晨雞甫初唱,一滑落便爬起來,直到夕陽越過山外,昏鴉噪著煩囂的嗓門,父親又一模一樣的跟在牛屁股後,再踏過祖父的舊路回來,也帶了一身泥污。 媽在灶間渾忙,搧著炊煙,熱著湯水,滿額大汗,氣喘呼呼的,頂著祖母的差雜忙著操勞。 時光是無情的,也把祖母摧倒了,像祖父一樣說是再也爬不起來了。媽陰沉的臉,流著兩行淚水,嗟吁嘆息。這時有兩個陌生莊稼漢到家裏來,父親戰慄的手握著一枝禿筆,在一張白紙上畫圓圈,從此我們的泥土是屬於別人的了。薄薄的一紙契據,扭斷我們和田地的相依。 媽終於忍不住,出聲啜泣,眼睛起了浮腫,而爸像刀割似的難受,他說:「為了祖母,對不起祖父。」還自埋怨著不長進。 從此父親雖然一樣拉著牛繩,荷著犁耙,早出晚歸,但並不是踏著祖父的舊路,他是給左鄰右舍僱傭去的。 每當黃昏,父親回來一樣的沾滿了泥土,但顯得更沉鬱更愁悶,媽默默的依然整日操作,繫著無限痛苦的擔代,心裏頭有著難以打開的鬱結,有時二人相望,每作無語的沉默。日子是在這樣憂悶中艱難挨渡,父親的白髮平添了幾根,母親也深鐫了幾條皺痕,每當一粒米要下咽,總是起著莫名的楞呆……。 不知怎的,一天父親很早便回來了,一樣沾黏一身泥土,然而足盤上還流滴著殷紅的鮮血,泥土混合著血水,像祖父交給父親那一包赭褐色的油穢。媽著了慌,又一度滴淚,幫著揩洗。父親沉靜的說:「幾時沒下雨,泥土太堅硬呀!一鋤掘下,不小心被反彈戳傷……。」 可是,生活沒有容你歇息的空隙,在赤炎的威陽煎迫下,父親帶著創傷依舊和泥土掙扎,泥土堅硬呈著龜裂,然而父親更加賣力,猛地一掘,掉落難數的汗珠,很快被泥土吸去了,是那數不盡的汗滴,滋潤了泥土,泥土被翻鬆了,撒下種子,開始萌芽、茁壯。 迎著晚風歸來,從疲倦的身上,榨出了汗,揮出了力,父親的痛苦和憂患,不會去記掛歲月是怎樣安排,勤儉和辛勞,伴過了悠長的白日和黑夜,有一天總有一天的期望和收穫。 辛苦賣汗,勤儉粒儲,有誰知道他忍受了多少飢腸的抗訴,你看那縱深似塹壕的皺紋,做人何曾勝過牛馬。 是那兩個已是熟悉的莊稼人又一度到家裏,父親把一包用粗布紮緊的白晃晃的銀子取出,噓了一口極沉長也似輕鬆的氣息,換回那沾滿油穢的赭褐色的契據。 第一次看見媽和爸相對傻笑,似有無限的安慰。 ●擔代 泥土是嫺靜的,然而她隱藏著無盡的苦痛和憂鬱,是一滴汗,一淚,和一點血的結晶。 我愛泥土,愛她那芬芳的氣息,和纏綿溫雅的情味,沉毅堅貞的性格。 我們如泥鰍般的曾經從她底懷裏滾大,過屎,撒過尿,捻著小玩意,捕蟋蟀、放風箏。我曾經淘氣的踩踏,躺在蜿蜒的阡陌上,油綠綠的狗尾草,撫著我的臉頰,傾聽著青蛙咯噪,那是一闋無規律的自然交響曲,我也曾望著高高的藍天,瞧著星月閃爍,浮雲馳騁,在那裏我做過無盡遙遠的甜美遐思,和天真絢爛的神秘幻夢。 泥土呀!你偉大的大地底母親,我曾貼著你的胸懷,而你把我一樣養大,是你無私的情味和性格,是你沉默堅毅的浩魄,一代一代的從你身上爬起來,又一代一代的從你身上躺下去,你找不出刻劃年代的紀錄,而人間卻有深沉的苦難記憶。 假使是急湍的水流,那祇能加增你的沉靜;假使是炎陽,只有使你更堅強。在春天你使蝌蚪歡躍;在寒冬你又給牠庇護掩藏,時光是怎樣的流,朝代是怎樣動亂,泥土你是永遠屹立,永恒無恙……。 ………… 是那一滴汗,一淚,和一點血的結晶,爸和媽又把那包赭褐色油穢的紙包交給我。 「我們祖宗數代艱苦的血汗,現在完全交在你的手上……」爸說。 「是的,這是我們的命根。」我安慰著白髮蒼蒼的父親。 「是的,我要把它守護,要把它耕耘。」我慇懃的望著慈祥而憔悴的母親,負起沉重的擔代。 ●寶藏 於是,泥土又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了,如同自己的生命。我們偎依、守護、珍惜,為她保養,把她耕耘、灌溉、芟蕪。然而她也還給我們以糧食,使我們溫飽,使我們落根又生葉,長大又結果。 到我不知已是第幾世代了,自從我懂事後,祖父曾經撫著我的頭蓋,把旱煙管的銅嘴,咚的擊著土磚說:「就像這棟房子吧!和我們的田地一起交在咱家手裏,那是遠祖從黃河之西畔遷移來的,那是七百年前的宋末代,金兵去了又來撻虜;北方和中原遍地狠煙,祖先在兵荒馬亂中輾轉逃出翻越仙霞嶺,到這東南濱海一角定居,這房地是辛苦的血汗粒積換來的。」 又說:「到你已是第二十三代了,我們未曾失去它,有時青黃不接,也曾暫時典押過手;但一翻身,我們又贖回來。這是我們靠活的命根,將來到你手裏,你要牢牢的守著。」 「是嗎!我該牢牢的守著,不要失去,才不會對不住祖先。」我深深的刻記著。 一代人接過一代人,像接棒競跑似的延續我們的生命,沿著年序向前奔逐,一世紀一世紀的迎來又送往,數不盡歲月的流轉,泥土始終是我們的血輪,是我們的心臟體系,是我們生命的脈搏。 泥土散發著芬芳,土裏有著掘不盡的寶藏,生長著四季異殊的花草、葉子、蔬菜、芋麻、棉花、穀物,供給我們穿的吃的;春來水滿田畦與池塘,這時有青蛙,還有魚鮮,土剎、鱸鰻,有著數不盡的魚蝦讓我們網羅、烹調,作為珍餚,讓我們享口福,打牙祭。 夏季有香噴噴的白米飯,有新果、有螃蟹、田螺供我們下酒,還有蚯蚓鬆土,和我們作釣魚的餌物。 秋收有金黃的稻草,不僅供作燃料、蓋屋、馬欄,還可作過冬的草墊,編織草鞋。這時田地雖然乾涸,可還軟潤潤的,仍可以發掘土溜、泥鰍、刺魚,可與黃菊齊媲美臼。 冬天,大地雖然一片嚴霜,朔風怒吼,可是豌豆正開花黃紫爭妍,油菜馨香,蘿蔔、菜頭,紅白交映。麥穗呈金黃,在莽原上搖擺著誘人芳姿,真是惹人心愛陶醉。 這是一篇絢美的原野詩章,一幅自然的圖案,一闋充滿田家風韻的旋律。我為這美好的大地而迷戀,為這香艷的畫面而嚮往,也為這豐腴的家山而發狂癡纏。 那是大地,大地-泥土,泥土;我的母親的芳儀容貌,是我的母親的心臟。它為我們的生命而跳動,為我們的生命而謳歌,也為我們的生活放射如虹的異彩。 ●葬親 自從父親手中接管那幾畦足以溫飽的田地,我們辛苦的耕掘,不管凍僵與熱暈,不分晝夜與災荒,胼手胝足,用自己的血汗換取果腹,抵擋飢寒。雖然我們不夠餘裕,但我們也歡樂天然,分享人間的生趣。 所以我愛著家園,因為家園是我們的搖籃,我愛著泥土,泥土是我們的乳奶,它孵育我們,餵養我們長大……。所以我不忍捨棄,也不甘背離,長年我擁抱它,我吻著它,踩著它,猶如一個頑皮的嬰孩。它也望著我展眉露頤,也對著我作憨愿傻笑,我也守護著它,心滿意足,尤如一顆藍寶石,在我的胸前亮著璀燦的光華。 當父親撒手塵寰,母親接著也永離人間,在一個短時間內家遭大變,收殮飾終,自是人子的責任。然而四壁徒然,毫無餘積,要怎麼來籌措應付,心中徬徨,憂苦交煎,無以終日。堂伯叔們還是老主意,說要把西浦畔那坵園典押出去算了;嬸姆們亦建議把長溝邊那畝田賣掉算了。議論紛紛,不知如何是好,使我神靈無著,拿不出主意。 本來變賣田地,來安葬父母,是鄉俗常情毫無奇怪,亦非羞恥事,但每當我想到田園,立即浮現一幅熟悉的臉孔,那是爸慈祥而溫和的聲音。 「這是我們祖宗數代艱苦的血汗,……現在完全交在你的手上……」 還有祖父也曾說:「這是我們的命根,將來到你手裏,你要牢牢的守著。」 於是我猛醒了,親友們把田園打的主意,都被我往腦後丟扔。於是我四處奔馳,乞哀求憐,告貸典質,竭澤搜索,把能變賣的,能賒拖的,都拉湊起來,終於草草的把父母掩埋,聊盡人子之責任。 媽常說:「人生以土為生,也以土為安。」反正我們都從泥土爬起來,也終歸於泥土,可不是?人們靜悄悄的來,也應寂沒沒的歸去,何必喧嚷嘩噪,那些繁文縟節,飾終盛典都是多餘的,死的人不聞不見,而誇耀的只是那些子孫,甚至是一些將來要典宅賣地的王孫公子,和富商巨賈的紈子弟。 何況我們是莊稼漢,我們是大地的兒子,我們生來赤裸裸,死也不帶去甚麼,一切以盡其哀思而順變。因此,我這樣的安排,冥想雙親地下有知,定必會原諒我,而含笑於九泉的吧! 這樣,田地仍由我們繼續耕管、翻耘、播種、培養、灌溉、生產,因為,田地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它聽由我們自由操縱。 ●夢魂 然而,自從遊子在海外漂蕩,空抱一分幻念,遠離鄉邦,睽別泥土--那孵育我們長大的母親,徒自蹉跎歲月,滿載兩袖清風,可未嘗忘卻你的恩情與苦難。 異鄉仰望星月,低首回甘搖籃,如今只剩一腔情意,依依牽繞昔日的乳香。 夢魂泥土親恩,那日落雲深的田疇,何時重返你的懷抱,作刁潑嬉躍,踩踏於你的胸膛,臥醉在冬溫秋涼,重溫童稚的夢鄉。 為問溫馨慈祥的母親呀! 別來,別來你可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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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葛後的夢魘
網路世界無遠弗屆,透過臉書的大串連,一些失聯的老同學、老朋友就在虛擬的世界中,再一次回到自己遺忘的記憶裡。那些模糊的、清晰的、陌生的、熟悉的畫面、場景、人物,透過一張張的老照片,讓人又一次乘著時空的翅膀,飛回舊日的時代,努力去回想、去咀嚼、享受曾經的童年時光。 那所曾經裝填童年韶光所有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快樂和悲傷的國小校園,在網友的用心下,一一重現。我將新舊相片一一比對,一點一滴去接續遺忘的時光,不知是記憶的退化,抑或是實景的改變,如今已是物換星移,物非人非事事休,內心有些許的惆悵,些許的失落,些許的不甘心,於是,努力再努力、尋覓再尋覓,試圖從記憶的角落、泛黃照片中的小小身影、小小面容、小小景物,去找尋曾經的蛛絲馬跡,終於,嶄新的教室旁,已不見蹤跡的校園廚房旁,那塊曾經長滿高大、密密麻麻的九重葛叢、白茶花樹的園地,漸漸在腦中有了雛形,繼而清晰。 小時候,喜歡聽大人或姊姊們講述鬼故事,那是既刺激又恐怖的經驗。夏夜,滿天的星斗加上明月高掛,蟲嘶蛙鳴,夜是寧靜可人的;冬夜,全然不同的景致,早早宵禁的金門,黑暗、寒冷是它的代名詞,呼呼的北風、淒厲的犬吠聲,光聽就叫人毛骨悚然。偏偏當需要獨自外出的時候,那是內心最矛盾的掙扎,尤其那叢九重葛後的故事,是我黑夜的禁地,當夜晚降臨,黑幕籠罩大地時,就是我夢魘的起始。 曾經聽過,學校有一位年輕的校工,長得英俊又瀟灑,心地善良,熱心助人,且多才多藝。沒有人知道他打哪兒來?因為單身,所以一年365天以校為家,白天恪守校工的本分,學校大小事務一把抓,他是老師們的好幫手,同學們心目中的大哥哥,村中很多大姊姊都愛慕他,其中有一位美若天仙的長髮姐姐和他最投緣,學生們都說他們在談戀愛。放學後,夜晚的校園常常有他們散步的身影,有時,大哥哥吹簫,美妙的聲音、悅耳的旋律在寧靜的校園迴旋,大姊姊坐在鞦韆上盪呀!盪!,這是夜晚校園最美麗的一景。 有一天夜晚,用過晚膳,大哥哥坐在操場的翹翹板上,等著大姊姊的到來,他慣例吹著簫,悅耳的聲響劃過天際,響在校園的每一處角落,簫聲輕快悠揚,就如同他等待大姐姐愉快的心境。突然,樹梢後閃過一位穿著及地白洋裝的長髮女孩,大哥哥停住吹簫,輕輕呼喚她的名,怎料,女孩不回應,大哥哥再次呼喚,並迅速移動腳步往女孩的方向,女孩卻不見了,他以為她和他玩捉迷藏,接著,巡遍校園的每處角落,始終沒有女孩的身影,少年以為,女孩與他開了玩笑,出現後隨即離去,保守的年代,沒有電話的設備,少年也無從追查,只待下一次見面再問明白。 終於,他們又見面了,女孩斬釘截鐵的否認那晚曾經惡作劇,校園鬧鬼的傳聞便不脛而走,女孩雙親聽聞此事,開始禁止大姊姊與大哥哥約會,大哥哥日思夜想,晚上便以簫聲寄情,吹奏出哀怨思念的樂音,那晚行蹤成迷的長髮女孩便常常出現,他倆沒有近距離的接觸,只是隔著遙遠的距離聽他吹簫,是人是鬼?沒有人去求證。終於,大哥哥病倒了,鬱鬱寡歡的他日漸消瘦,最後,行蹤成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過得好嗎?但是,校園鬧鬼的事件喧騰得沸沸揚揚,有人繪聲繪影的談著、描繪著,校園籠罩著一股不尋常又詭異的氣氛。 有人說:女孩最喜歡出沒的地方是九重葛叢、茶樹林,因此,那兒成了禁地,卻是我每天上學必經的路徑,白天還好,但總要結伴而行,夜晚來臨,詭異的氣氛就會在這裡蔓延,樹叢成了我最恐懼的地方。記得,有一年冬夜,在國小代課的姊姊必須夜晚留校加班,母親要我前去陪伴,儘管心中百般不願意,但是母命難違,我只好硬著頭皮勉強去闖,穿過小花園,颯颯的風聲、窸窣的樹葉聲,夾雜校園的狗吠聲,凝結的空氣,我不敢回頭,卻依稀、彷彿聽到細細、輕輕、冷冷的嘆息聲,我想:當時只要我勇敢的回頭,一定會有驚人的畫面,但是,我不敢。 那天以後,每夜,每夜,我作了無數次的噩夢,夢境都是那晚未竟的畫面,從此,我不敢再踏入禁地,上學、放學只得繞遠路,同學在小花園遊憩的身影中一定沒有我,那晚恐怖的記憶深植我心。九重葛艷麗的花海沒有我美麗的綺思,只有永不磨滅的夢魘!望著相片中全新的校園,小花園不見了,九重葛、茶花樹被剷除了,明亮全新的教室裡應該是孩童朗朗的讀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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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阿姣最懂得性的情趣,她煮蝦、螃蟹、蛤蠣、炒菜花,準備高檔的大陸白酒,只要在她家餐敘,吃喝過後,便按捺不住,做了她的猛男,供她恣意享受。 我最懼怕阿姣喝多了酒,便胡言亂語,裝瘋賣傻,自稱是北勢溪最幸福的女人。我請她閉上嘴巴,別說大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千萬不可自滿、驕傲。她卻大聲吹噓:「誰嚐過紫綠色大茄子的鮮味兒,我嚐過。」 別叫了,小心被人家聽見。 怕什麼,我又沒做違法犯紀的事,警察管不著。 妳再叫,我以後不來了。 不來,我去找你。 找我做什麼? 想吃大茄子。 不能再吃了,妳照鏡子瞅一下,妳已經瘦成火雞了。 真的? 我不停地點頭。 她倒在我的懷裡,啜泣起來。 即使林姮姣成了白髮皤皤步履蹣跚的老太婆,我也會誠心敬意愛她、關懷她。我雖然做出逾規的事,但我卻不是玩弄女性的壞人。阿姣喜歡我,無私、無條件,完全發自一片純潔質樸的情意。我知道,我不會辜負她的。 我說的掏心話,使阿姣明白過來。終於停止了啜泣…… 為了排遣她的寂寞生活,而且可以時常見面,還是盼望林姮姣在美髮部做事。年紀日增,她也不必給客人理髮,做個領導人吧。 石碇新闢的菜圃,面積廣闊,蔬菜種類繁 多,足以供應「北勢麵館」的使用量。包子、泡菜、涼菜、小菜,每日需用各類蔬菜瓜果。這是其他麵館罕有的條件。 李昇去了北京,不到半年,便傳來重返「北勢麵館」的願望。內中原因,我不瞭解。他妻子周雅琴思鄉心切,時常和李昇爭吵,這也是促成他返台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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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活動
諸君看了這個命題,可能要一頭霧水了。那是我這個月上旬赴張家界所參加的一個書法交流活動的簡稱,它的全名是「百年辛亥,百位名家,百米長卷海峽兩岸書畫家揮毫交流活動」。能抓住辛亥革命一百週年的特殊時刻,集合兩岸書畫名家100名(大陸70名,台灣30名),同時在百米裝裱好的素紙長卷上創作書畫,這樣的一個構思真的很別緻,至少在宣傳上已取得成效。 能參加這次的活動,主要還是經由廈門市閩臺書畫院劉堆來院長居中協調的結果,上個月劉院長即傳真了一份公文給美術學會的楊誠國理事長,除了說明活動的原委之外,文中亦附上邀請人選名單(包括美術和書法兩學會共9人),我忝為其中一員,便隨隊前往。 這次的活動地點是在湖南省西北部的張家界,我們一行人是搭七日下午的八方輪,前往廈門的五通碼頭,隨即由劉院長的助理陳聰小姐用接待車直接載到高崎國際機場。此時正逢大陸的國慶長假,機場大廳人潮洶湧,好不擁擠,加上我們又到得早,一行人只好在候機室裡耐心的等候,幸好平日彼此都熟悉,便以談笑戲謔的方式來打發這漫長的時光,待天色昏暗,華燈初起時才好不容易地聽到登機的廣播,我們也跟著隊伍魚貫地進入四川航空的飛機,向著湖南長沙的方向飛奔而去。 走出長沙機場時,已是夜間8時半,來自張家界的土家族導遊姚苗阿妹(土家族稱少女為阿妹,不稱小姐的),引領我們坐上車,隨即告訴我們要直奔張家界,車程大約是五、六個小時,也就是說我們一直要到深夜一、二點才能抵達目的地,想到這裡心中還真有些忐忑。在車上導遊阿妹想盡法子要來幫大家提振興致,以便消磨這漫長的時間,但大夥自下午登船後,一路上的舟車勞頓,確實累了,瞌睡蟲已悄悄的上身,雖一心想與導遊同樂,但終敵不過睡神的召喚,大多數的人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進入夢鄉,等到導遊喚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2點多了,拖著疲憊的身子,最期待的莫若倒頭便睡。只因主辦單位盛情,還特地準備了豐盛的宵夜等候,這一食指大動,可又推遲了入睡的時間,我猶記得上床時,早已過了凌晨三點了。 隔日的主要活動便是百米長卷的書寫,活動的地點就選在風光秀麗的十里畫廊,這是張家界的一個著名景區,沿著河谷可以欣賞那數以千計拔地而起,千姿百態的突兀山峰,真叫人看得瞠目結舌,嘆為觀止。 大陸的各項活動,一般總是會先來個盛大的開幕儀式,何況今日是結合海峽兩岸書畫家的大型活動呢!先談自飯店出發開始,即有一群號稱「空氣妹眉」的姑娘,穿著紅色旗袍前來領人,每一位姑娘要負責四位書畫家的生活照顧,例如我被編在第97號,吳宗陵總幹事被編在第99號,98、100號則是來自北京的書畫家,我們四人就是同一組,算是一個小家庭了,在活動上的一切事務,完全歸空氣妹眉張羅。我這一組的空氣妹眉叫做陳智芝,目前正在旅遊學院唸書,長得十分甜美,做事非常認真盡職,不時的叮嚀我們四人要緊跟著,不要脫隊,但活動的場面大,一個不小心便丟了隊伍,像100號的老書法家,就常不知不覺的失去蹤影。這可讓責任心重的空氣妹眉著急不已,害得我們也得幫忙四處尋人。會場上有這許多美麗的姑娘來回穿梭,更增添了喜氣洋洋的氣氛。 其次是開幕時除了幾位領導要講話之外,主辦單位特別邀請了當代大陸著名的模仿演員在現場說話。毛澤東、劉少奇、江澤民三位大人物的模仿者,除了本人形貌與大人物相似雷同之外,他們更以其深厚純熟的演技,把每個大人物的神情語氣表現得維妙維肖,傳神逼真的模樣讓觀眾笑翻了,自然也贏得如雷的掌聲。儀式之後,他們還主動的走進人群,與人話家常,三不五時的還以大人物的口吻說話,逗得群眾笑聲連連,這種搞笑的安排,不僅熱了場子,也拉近彼此的距離,更增添了甜美的回憶。若干年後,當我回想起張家界百米長卷書寫的事時,我絕對忘不了這一幕幕詼諧歡笑的場面。 揮寫的時間終於到了,之前主辦單位已經將裝裱好的百米長卷,鋪放在長形的桌面上。每一位書畫家就按照自己的編號對號入列,長桌的前方擺放著墨水和顏料,主辦單位並不硬性規定你該畫畫還是寫字,一切悉聽尊便。當我站上自己的位子之後,本想以眼前的靈秀山水為範本,好好的揮灑出一幅山水畫。但因在室外,太陽亦猛,加上遊人如織,聲音吵雜,此情此景若花上個把小時作畫,恐怕會吃力而不討好的,故而臨時改變主意,寫幾個字交差吧!隨即借來宗陵兄自金門攜帶過來的毛筆,靈機一閃的寫下:「碧血黃花」四個大字,上款寫上:「辛亥百年百米長卷書寫紀念」,下款則是:「辛卯之秋台灣金門洪明燦於湖南張家界」,之後再蓋上篆刻姓名石章,短短的數分鐘便大功告成,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回頭見大多數的人還在埋頭苦幹,便隨意走走看看。這才發現原來選擇寫書法的人數還是比較多的,就以我們金門的來說,都是青一色的書法表現。書家在書體的選擇上,篆、隸、行、草、楷無所不包,真是各盡姿態,各顯神韻,這當中又以行草形式表現的居多,這和我先前所想的如出一轍,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疏懶的人自我解嘲了)至於選擇作畫的人,總要花上比較多的時間的,若是寫意花鳥或人物還好,簡略數筆亦能殺青完稿,最可敬的還是那些選畫山水的畫家了,看著他們頂著耀眼的日頭,又是經營位置,又得兼顧皴法,墨色筆線亦不能不講究,最後還得上色,這一趟工夫下來,一、兩個小時跑不掉。這景況讓我們這些已完成者敬佩不已,自己沒能做到而別人做到了,值得借鏡。 當所有的書畫家完成了他們的工作,主持人隨即宣布,要每位作者站在百米長卷的另一頭,再以齊一的口令要大家將此長卷懸提起來。此時又是另一高潮,只見所有的媒體人無不找著最恰當的角度努力的拍照,這真是一個歷史的時刻啊!「百年辛亥,百位名家,百米長卷」,這所謂的三百活動終於被畫下完美的句點,而我能躬逢其盛,真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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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功課
萬籟俱寂的深夜,輾轉反側醒來,見一旁微鼾的你,我的心依舊是一團糾纏的亂絲。經過這許多年,兩個孩子都上國中了,還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是太懦弱還是麻木了? 我們初識於大專的樂團活動,你那得天獨厚的才貌,常是眾所矚目的焦點,而你也慣於當被群星所拱的明月。你的身邊有個形影不離的她,我只是你的「哥們」,也安於這樣的群聚。畢業後各有自己的一片天,知道彼此何在,卻鮮少聯繫。春假回鄉偶然翻到你的電話,只想問候一聲,卻串起這不可能的緣。你大哥曾笑著說:「一放下電話,他就樂得手舞足蹈,直說是他準老婆打來的。」 就這樣無心插柳柳成蔭,我以為自己是不小心撿到寶貝的灰姑娘,百依百順的跟著你的步履而行。 生老二時,你殷勤送我回南部婆家坐月子,滿月又滿月仍不見你的蹤影。回來後才發現鵲巢曾遭鳩佔,你說:「人家只想過過家庭生活的癮,又沒要怎樣。」並振振有詞的說:「她那初戀情人的味道,有致命的吸引力。」 初戀是你今生的至痛,海誓山盟因著雙方高堂的意氣之爭,釀成不可彌補的裂痕,女友負氣遠嫁,你的心死了,遇到我只是暫時復甦,這一生念茲在茲的還是她;你說從小缺乏母愛,甚至曾被屈打成招以致罹患人格扭曲,常渴望溫暖懷抱……曾是同聲嘆息的過往,如今卻成脫罪的藉口。 為了襁褓中的孩子,我默默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就這樣毫無生趣的過著。有一陣子那女人吵著要住進來,你大言不慚的說:「人家也不求什麼名分。」 朋友教我出險招:「進門可以,但要明媒正娶。」你喜孜孜的飛奔傳告,卻垂頭喪氣而回,當小老婆誰肯昭告天下?女人知難而退,見她越走越遠的背影,你回過神之後開始怪我破壞好事。為了彌補裂痕,我陪著漫遊山間海湄,綴補你因「失戀」而破碎的心。 晚飯後你累倒在沙發上,筆電仍開著,瞥見銀幕上寫了一半的信,我的心頓時陷入谷底,是本尊--那個正牌的初戀情人。你目中無人的盤算著,等她教職退休再續前緣,對此我居然束手無策。兩個冰雪聰明的兒女,是你的驕傲,但你仍不肯因此而收斂狂野的心。如果那是你今生的最愛,我是不是該成全呢? 有一天你突然有感而發的說:「那段感情已經圓滿,此生了無遺憾。」 「天終於亮了!」我暗暗高興。 一早你忘在鞋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七通同樣的號碼,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寧願相信真的只是你的同事。特地到辦公室樓下等你下班,你與女伴偕行而來,親暱的甜笑瞬間凍僵,你無奈的揮揮手跟我回家。你承認這是另一個緣起,毫不避諱的說是對方主動投懷送抱的,並說她的陽光與年輕讓你深深迷戀,我聽見天崩地裂的聲音,也許該是離開的時候。你同意離婚,但書是--離婚但還是住在同一屋簷下。兒子靠在門邊,微皺著眉頭酷似小幾號的你,日後他會這樣對待妻女嗎?女兒哭倒在我懷裡,順著那出水芙蓉般的臉蛋,想著:「她會有怎樣的一生?」我不要她作我的翻版!擦乾眼淚,我發誓再也不為你流半滴眼淚。 你承諾:每晚回家,週六、日是家人的。還不到二個禮拜,她囂張的狂按樓下的門鈴,得寸進尺想硬闖家門,你包庇的說:「一起住也沒什麼不好,以前人還不是三妻四妾。」朋友看出我的掙扎,含蓄的留下一紙便條:「野火又在燎原/你的心是座乾涸的水庫/紅顏萎地常因連番風雨/蝶為花媒風流種性/刺鳥泣血荊棘以歌/只是浪漫的傳唱/」血淋淋的傷痕朋友都看見了,為什麼你仍不在乎我的感受?因愛而豐沛的心早已乾涸,只能眼巴巴的任野火燎原,也不是想學刺鳥以鮮血傳唱生命之歌,但一生只真愛一次,這樣的期許是不是太執著了? 也許離開,去路會更寬廣,但那空虛的心該用什麼填補?一個習慣於依附的女人,在這樣蕭瑟的深秋,望著階前的落葉,我默默的告訴自己:「這是我一生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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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d住
最近網路有個話題人物-「Hold住姐」。她在電視節目上扮醜搞笑,誇張的語言和肢體動作,惹得大夥狂笑不已,YouTube影片的點閱率,十天內突破了一百萬人次。「Hold住姐」的表演雖然十分搞怪,其人卻是文化大學四年級的學生,具有表演的專業背景。當觀眾笑得滿地找牙、不支倒地時,她仍十分鎮定,正經八百地喊出:「整個場面我Hold住!」 「Hold住姐」的表演,使我聯想到人稱「濟公」的道濟法師。一般來說,佛教大師總是比較嚴肅,四聖諦中,又以「苦諦」為首,三苦、八苦、人生本苦,弄到最後,苦好像成了佛教的專利。日常生活中,即使法喜充滿,頂多只能拈花微笑,或是慈顏常笑,很少見到學佛人哈哈大笑。禪宗大師比較另類,常以出人意表的言行舉止,展現佛教中生動活潑的另一面,其中最搞怪的人物,大概是歌笑自若的寒山,和破衣破帽的濟公。 歷史上,濟公確有其人,《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四中記載: 濟年十八,走靈隱,見瞎堂遠公,遠即為濟斬髮。未逾年,神悟絕倫,遠為印可。然濟性狂野,出入僧堂,每大言忤眾,眾以濟犯規白遠,遠曰:「禪門廣大,豈不容一顛僧耶?」 濟公的剃度師,法號瞎堂遠公,是南宋杭州靈隱寺的住持。「瞎堂」的「瞎」,當然不是視力異常,也不是有眼無珠、搞不清狀況。瞎堂的「瞎」,是眼不見眼、自性不能見自性的「無明」。「瞎堂」與「禪堂」,一物二名,都是行者的鍛鍊場,但「瞎堂」聽起來確實比「禪堂」酷多了。 多數的佛教大師,都是平淡而正常的,雖說禪門廣大,顛僧、甚至顛人,都有成佛的潛力和權力。只不過,如果大家有樣學樣,人人都以濟公作為學佛的模範,對佛法的傳遞,又似乎不是很好。 昨天夜裡讀到瞎堂遠公所填的詞云: 來往煙波,十年自號西湖長。秋風五緉,吹出蘆花港。 得意高歌,夜靜聲初朗。無人賞。自家拍掌,唱徹千山響。 當我聽見清脆的拍掌聲時,似乎有點明白遠公的心境。在現實社會中,獨排眾議,力挺一個特立獨行的怪人,必然引起爭議,甚至誤解。我也能體會「Hold住姐」的壓力,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犧牲色相,惡搞扮醜,其中有掌聲,必然也有噓聲。 Hold在英文中,是掌控、堅持的意思。藝高人膽大,才能掌控全局,鎮住場面。問題是,能Hold多久?遠公圓寂後,濟公被迫轉到淨慈寺,多少網路紅人,笑聲過後,什麼也沒留下。成名,只是剛好的事,Hold住自心,一切隨緣,才是最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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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女同學以疑惑的目光看她,背地罵她不知羞恥。十月懷胎,埔里同學難產,流血過多而死。肚裡的女嬰卻存活下來,她就是曾當選過「模範勞工」的理髮師吳量。 埔里少女彌留前,張樺緊握著她的手,問:「同學,妳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吧!」 她睜開眼睛,凝視張樺,終於發出微弱的回答,「我…愛…你。」然後,頭向旁一歪,嚥了氣。 這篇回憶錄在《北勢》連載14個月,封面、裝潢設計早已作了準備,發表完畢,新書立即出版。《北勢》為了回饋廣大讀者群的熱情支持,特別籌辦了新書發表會。約定作者張樺在會上和讀者會面,並發表簡單的講話。 在長途電話中,張樺親自告訴林老,他一定出席這個發表會。林老非常興奮,並且邀約吳量攙扶父親,上台講演,接受記者的訪問。 發表會盛況空前,到場的讀者異常擁擠,鮮花堆滿舞台四周。《北勢》帶去800部《情繫北勢溪》,會前已搶購一空。開會時,走向台前的是風采如昔的吳量,她說: 敬愛的各位前輩、先進和朋友,請你們諒解我的父親,因為他過度激動,不幸於昨天上午9時18分,因心肌梗塞病逝。我是他的女兒吳量,代表家父向各位長輩和朋友作最崇高的致謝,對不起! 吳量向觀眾鞠躬,引起現場來賓一片欷吁聲。 我擔心阿量的悲傷心情,陪同她赴美參加了岳父的喪禮。見了北勢,他已長大成人,作了大學教授。北勢陪同我倆在加州盤桓數日,才和阿量一起返台。 儘管張老的傳記作品在台北造成搶購和轟動,但在舊金山卻默默無聞,誰也不關心這些人間瑣事,即使瞭解一點內情,也只是茶餘飯後的閒話材料。人們都忙著賺錢、享樂,資本主義社會永遠呈現繁榮與冷漠兩極化現象。若讓我長住在此,我是不習慣的。 林姮姣在美髮部,勝任愉快,和阿珍情若姊妹,只是最近南部因颱風過境造成水災,她的離婚詩人丈夫跳海自殺,結束了詩一般的一生。雖倆人同居三年,已離異20載,但在阿姣心裡仍是一樁遺憾的事。 阿姣向我表示,雅琴分娩在即,等她過了滿月,即可上班。阿姣想回北勢村。她的願望合乎情理,我也不能為難人家。何況阿量已自美返台,她也可以接替美髮部經理。 林姮姣的計劃,並不能實現,因為周雅琴分娩後,她的丈夫李昇,已決定接受北京一家麵館的聘請,前往擔任廚師,工資優厚,供給住宿。為了此事,李發和他爭執甚久,幾乎父子翻臉。但是,李昇這孩子吃了秤垞,鐵了心,想趁著年輕,到大都市去闖一闖。他不甘心老是蹲在荒涼的北勢溪畔。 月前,一支陸客旅遊團來此吃麵,一個老顧客和李昇密談甚久,作出決定。對方是經過調查研究才來挖走李昇的。那時,我在美國。李昇是我精心培植出來的炸醬麵師傅,他的出走,等於砍掉了我的一隻手。 從李發向我的申訴,已使我萬念俱灰,父親留不住親生兒子,老闆又怎能留得住伙計?既然李昇以為去北京麵館作廚師,可以大展鴻圖,前途無量,我又有什麼理由留住他? 客觀而論,北京人口多,麵食人口多。開麵館比起洛杉磯、台北都要興旺,發達。何況是荒僻的石碇鄉呢。我給了豐厚的離職金,並且囑咐他如果在北京不甚習慣,歡迎他隨時再回「北勢麵館」。李昇滿意地攜帶妻子和剛滿月的兒子,去了北京。 走了李昇,還有光泰,咱麵館的人材卻不少。林姮姣見周雅琴隨丈夫去了北京,只得繼續留在美髮部任經理,我也只得十天半月抽空去北勢村,和阿姣團聚一次,享受一下偷情的甜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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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的一生─寫於姑媽逝世九週年
姑媽─呂巧,生於民國前三年,算是父親的大姊,成長在金門下湖村(也就是我的家鄉)的一個大家庭。其實姑媽並非父親的親姊姊,算是堂姊,因為祖父這一房一直沒有生女孩,所以告訴父親兄弟們要把她當成親大姊來對待,後來父親不忘前人的叮嚀,一直以來與姑媽的互動,可以說比親大姊還親。 祖父的年代,因為曾祖父遠赴南洋從事擺渡業龍頭(從二伯父口中說是阿厘阿頭),所以當時僑匯不斷,加上當時海菜收成好,當時家境在村里算是殷實人家。小時的姑媽在這樣一個傳統的大家庭成長,需遵守傳統禮教要纏腳才算是位大家閨秀,否則就會被視為ㄚ頭。纏腳─經她告訴我們,其四、五歲開始纏腳,用層層的布包裹著,因密不透氣,致發炎潰爛長膿,有時承受不了,便假借上山幹活撿柴火等,偷偷鬆綁,其中的折磨與椎心之痛,無法用言詞與外人道,在幾經掙扎與祖父的疼惜下,終於說服了曾祖母免除纏腳的折磨。時至今日,姑媽仍忘不了當年曾祖母眼眸底下的搖首嘆息,這也算是當時婦女的悲哀吧! 姑媽十八歲時出嫁於鄰鎮的內洋村,離娘家只幾里路,婚後的姑媽,家境非常貧困,除上山下海、兼顧家務與照顧子女等無盡的忙碌,還需忍受妯娌的欺負,祖父於心不忍,經常接濟她,並常用自家騾子駝她回娘家,好讓家人為她調養與照顧。 迫於生活的壓力,後來姑丈不得不離鄉背井,遠赴重洋至新加坡謀生,每隔幾月寄點外匯回來貼補家用,家中只靠姑媽一個婦道人家,承擔起二男二女的家庭重擔。父親有時亦會到內洋幫忙農稼,諸如犁田、除草等工作,好分擔姑媽一點農忙,但也非做白工,姑媽在祖父回家時,總會到小鋪賒二罐煉乳讓父親帶回給尚在襁褓的我吃(值得一提的是母親懷孕我時因營養不良,以致我剛出生時,竟分泌不出母乳,第一胎母親沒有哺育經驗,我一直不停的哭,從哭聲宏亮,哭到無聲,後經發現我吸吮的母乳竟是乾的。當時襁褓中的我已挨家挨戶餓了一、兩天了,當時奶粉很少,只靠雜牌的煉乳用棉花沾吸哺育,有時為節省牛乳錢,甚至不敢餵我太飽,造成我日後發育失調且長期的腸胃不適)。又當時家道中落,父親三兄弟分家後,各自分枝,獨立謀生,更是一貧如洗,我又需靠牛乳哺育,生活極備艱難,婆媽體恤父親的處境,她是位有著菩薩心腸的長者,寧可束縛自己也不會眼睜睜看弟弟受苦,更疼惜襁褓中的我需要哺乳,因此時常以有限的能力幫助父親,姊弟之情恰似涸池之魚,相濡以沬。 在姑公出外不久,其大兒子(亦即大表哥),幼年在一場重感冒發高燒中,因當時金門醫療付之闕如,只有訴諸神明,求神問卜,把生命付諸怪力亂神,因此病癒後智能大受影響,這個打擊一直是姑媽的最痛,姑媽生前時常自責著。後來舉家遷台時,大表哥有一年的夏天出門走失了數天,姑媽終日以淚洗臉,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終於找到了。姑媽常自述:因不捨離開大表哥,怕沒人照顧者他,她努力自求強健,或許是她長壽的原因,姑媽親情愛心之偉大可見一斑。 時序推移、環境變遷,我家由一時的小康,隨後而來的卻是家人相繼因病而過逝(當時懷疑為瘟疫,一度引起村人的恐慌),曾祖母,祖父,因承受不了打擊,各染上吸食鴨片的惡習,並邀請鄰里友人來家吸食,據二伯父說:「光是曾祖母,祖父鴉片吸食的支出每天需要一錢的黃金」,家裡一整箱的白銀在一、兩年內揮霍怠盡,不久亦相繼過逝,一個大家庭、村內的首富人家,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漏偏遇打頭風,因吸食鴉片而家破人亡,鴉片危害之深可見一斑,家道中落莫此為甚,從此家道更是一蹶不振。而後父兄弟分家,各立門戶,因父親三兄弟相繼成親,房屋空間有限不足居住,父親只好向村裡一戶移居南洋的村人借用房舍,抱著襁褓中的我移住新居,一切從頭開始,萬事起頭難,姑媽每言即此,莫不潸然淚下,嘆恨造化弄人,有道是「春日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 姑媽道出了我家從前一段興衰與悲歡的歲月,其實苦難方才開始,那時就連父親要結婚的金飾聘禮等,需賴姑婆東奔西跑借高利貸籌湊父親的婚事,還得忍受債主的冷言冷語。姑媽終究是個有情人,她一家子的生活本來就困頓,又要操煩弟弟的婚事,乃感念惜時祖父對她的照顧,與她對我們家族的愛,由於父親是排行老三,姑媽對祖父的好,有時連大伯父與二伯父都深感不平。 由於姑媽持家有道,又能櫛風沐雨,隨著悲苦歲月的流逝,在二位女兒(表姊)分別出閣後,姑丈亦由新加坡返金,而二兒子(表哥)隨後從軍,服務於總統府,後來官拜中校退役,生活才慢慢有了好轉。 值得一提的是,約於民國六十年姑媽,因為表哥在臺服役,因此舉家要遷臺居住桃園楊梅之際,所有金門能帶的日常用品,勤儉的姑媽什麼都要帶走,往返臺金這條水路,當時一個月只有四班軍船,有時遇到演習的船班不載客,返金民眾只好投宿金門同鄉會候船,那時金門實施戰地政務,在臺金民航客機尚未啟航前,往來臺金相當不便,姑媽搭船赴臺那天,父親義不容辭的充當挑夫,當天下著微雨,父親幫姑婆挑著一大擔的家庭日常用品及家當上船,斗大的汗泣流下了,送別了姑婆及其家人後,離別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相見不知等待何時,父親哭了,分不清是雨水、汗水或淚水。直至後來表哥在士林分配到眷舍,始定居於士林,至此姑媽家境漸次改善,子女、媳婦等均孝順,姑媽的辛勞終有了代價。 回憶當年小時候,我們家因兄弟妹們均年幼,金門謀生不易,家裏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她老人家就在父最親窮困潦倒的時候伸出援手,噓寒問暖,幫忙渡過無數難關,我與父親常到內洋看她,在回程時候,她總是隨後偷偷塞錢給正在讀書的我。 有道是:「境多逆而少順總要隨緣」,艱苦有時過,況現在隨時光流轉,如倒吃甘蔗生活環境慢慢漸入佳境,基於秉承飲水思源之心境,若赴台公差必定到士林探望姑媽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記憶超好,只是有些重聽,當時常與痛風行動較不方便的姑媽對坐,聽她細述陳年往事,大小家務事,都能鉅細靡遺,如數家珍,娓娓道來,這是姑婆最快樂的事,好像她以身為呂家一份子而感到光彩似的,不厭其煩的細訴、回憶其年輕時的生活點滴,像傾聽一部呂家的一部家族興衰史,我也樂於聆聽分享。分離時總是依依不捨,問道何時能再到臺,這時我總會塞給她點零用錢,雖然她並不缺錢用,總是拒絕,但這是我的心意,亦藉回饋小時她對我們的疼惜。穎兒在台讀書期間,吾亦叮嚀要常去探望姑媽她老人家,希望能把這份情繼續傳承下去。 91年11月3日穎兒至士林探望姑媽,見其精神狀態萎靡,便打電話回家敘述其情況,11月9日仍請假專程搭機赴臺至士林探視姑媽,眼見其風燭殘年,精神頹廢,但意識尚清楚,仍能叫出我的小名「阿瓜」子。表哥、表嫂見我專程而來,但見姑媽精神確實越來越差,當天下午即送姑媽到陽明醫院,辦妥一切入院手續,覓妥了看護,一切就緒後已夜幕低垂,在外用完晚餐後,當晚在表哥家過夜。 隔天11月12日需趕回金門銷假上班,赴機場候機前,再度前往陽明醫院探視,見姑媽由看護推著輪椅在走廊上,我趨前握住姑媽的手,告訴她我需返金上班,她閉著眼睛點點頭,我心理有數,自忖這也許是我見到姑媽生前的最後一面,一時竟難以釋懷與割捨,但候機時刻已無多,不得不趕赴機場搭機。 返金後第二天(91年11月14日),晚間10點多吾甫就寢,表哥電打電話過來說:姑媽於當晚7點多過逝,其實我心理有譜,倒也沒什麼驚訝,簡單的問表哥謂:姑媽去逝得還安詳嗎?表哥回答:心肺衰竭自然安詳的去逝。享壽94歲的媽,平靜的走完人生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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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金門的感動裡
夕光打在金門島南岸的成功海邊,把海水暈抹出一道道璀璨的反光碧波,像灑在水藍畫布上瑩透的晶亮水鑽。花蛤季熱鬧的氣氛在夏日傍晚的此刻還延綿著止不住的歡騰之氣,讓在陳景蘭洋樓上遠眺碧海的我也感受到這份熱情騷動。 沈澱下被感染的高昂心緒,我用眼細細品覽起這洋樓的每一個所在;以悠緩之姿。 白色的石材建築本體、歐式的拱型迴廊、典雅的中式壁面和桌椅……處處都寫記著這裡混搭的身世,訴說著獨有的歷史風華。他們說這是金門保持的最完善、規模也最大的洋樓。早年因為金門的產業不多,遂產生許多出外的華僑到南洋去打拚,在海外經商致富後重返家園興建起美輪美奐的洋樓,也稱為「番仔樓」,這裡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處。 不僅建築的外觀具有磅礡規律的型式之美,內裡的豐富陳設也處處勾拉著讚嘆的心弦。不只是這裡,就像下午探訪的瓊林古聚落、爬得汗水淋漓的大武山站在毋忘在莒碑石下紀念,每一個地方都叫我驚喜讚嘆。原來閩南的建築之美、聚落的型式在這個島嶼還保持的這麼好且完整。戰地的過往也讓這座島有了別於其他地方的景致。充滿歷史風華感與防禦要地的軍事場域,揉混成一種特有的神秘氛圍,是一種我所居住的大島所沒有的風情。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金門,帶著無限的想像與憧憬前來,真實的遇見與從書上蔓延出的想像及聽聞人們口傳的言說間還是有很大的距離。遊走在金門的每一步履都有撼心的感動。 好喜歡看古厝屋簷微微翹起的弧形線條,一進一進的攏聚間鋪排出藍天下美麗的天際線,還有屋簷上色彩斑斕的剪黏、燕尾和馬背下許多吉祥的圖繪、牆面砌磚排列組構的型式和色調……這種古樸與優雅凝匯出來的風情,讓走在古厝聚落群的腳步越走越緩,悠微的細緻美感總在下一個轉角間儲備了讚嘆的等待。 尤其在保持與修護的非常完整的水頭聚落;在金門國家管理處解說員的導覽下,我們深度的探遊了金水國小,瞭解當年海外僑民興學的校舍景致與歷史背景。也走進得月樓黃家大院的廳樓間,感受當年大戶人家建築的氣派與細緻,堂前、門扉上處處貼有書法對聯,文雅的字句讓空間裡處處流淌著一股人文雅氣。駐足在二樓的露台上休憩,感嘆著這裡保有的古雅建築和內涵實在是太經典了,戰火和戒嚴的時代過往讓這裡得以保留下古老歲月的許多傳承,現在隨著小三通和觀光的快速發展,金門也以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風情,吸引大量的遊客來到她美麗的懷抱裡,但我還是希望這裡的發展不要太快,讓這股樸雅的質氣永遠是這島嶼淵遠流長的心魂。 隔天,我們搭著觀光公車一站站地走進知名的景點裡。喜歡綠草間型式特別的莒光樓建築,看到這建物就想起小時候的集郵冊裡不知有多少張的郵票都是這建築的身影,當時幼小的心靈認為這是遙遠的天邊;永遠的絕美圖騰。沒想到現今真實的走進這裡,時光川流而來的莫名感動在看金門簡介影片的聲光裡洶湧在心海,一波波地難以平復。 走進翟山坑道的沁涼深處,在花崗岩堅實的壁面撫觸間,想像當年阿兵哥們一鑿一斧穿鑿的場景。那困難度和艱辛,都在我們一階一階往下走的階道中一一呈現。當風從海邊的坑道口吹進夏日的悠涼,絲絲屢屢沁心。眼前水道在綠色燈光的照映下蕩漾著奇異與浪漫合混的明媚波光,讚嘆的語音在坑道的空間裡擴張著悠遠的迴聲。這裡如今的美與明媚,是以艱辛的鑿痕落款,我將永遠深記。 前往古寧頭戰史紀念館的路徑上,日光明燦暖炙,曾經是戰火現場的北山聚落群,安靜地令人難以想像這裡曾有過的烽火,有點像遺然於世界邊緣外的荒冷小村感,以獨特的靜謐之姿顯影村落的容顏。然而許多屋舍的牆垣上還依稀可見砲火彈痕留下的孔洞,還清晰載示著這裡曾有的激戰。尤其進到古寧頭戰史紀念館裡看一幅幅記載當年的戰火現場油畫,腦中的想像織繪一片,也對這裡的歷史有了清晰的輪廓。 離開戰史館,也體驗了金城民防坑道的狹小幽暗和綿長。真實的踏行,把坑道走完後更對這裡的過往感到佩服和致敬。然而摒去了戰事的人工化工事,金門的自然風光其實是非常恬靜與特殊性的。 難以忘懷在雙鯉湖畔看夏荷的綠意滿盈,尤其在地下樓層透過玻璃觀看湖底的生態非常奇趣,邊壁的綠蔭把湖水映出碧色的波紋在風的吹凌間震出美麗的幽光蕩漾,美極了。 來到慈湖時日光正要西斜,雖然不是候鳥季沒有看到大批鸕鶿飛凌的壯觀場景,但湖水靜平,倒映一朵朵天上白雲、蔚藍天色,站在湖畔感受遼闊的視野、涼風陣陣吹拂的舒愉,這種牽絆住旅人行腳的力道好大,真不想離開此地,就讓這裡美麗的夕光雲影剪進心海摺頁出一頁頁絕美的印記,也讓再來看候鳥的心願當作下一次還要來金門的好理由。 華燈初上後的金門展現了另一種幽柔風情,我們走進模範街磚紅色的老屋區感受柔黃燈火下街市的溫暖情調。穿行在金城市街裡尋訪總兵署、城隍廟、靈濟古寺、邱良功母節孝坊、陳氏祠堂……充滿歷史文化感的行腳讓心頭有說不盡的飽滿豐足感動。 坐在浯江書院的台階上仰望星月,我在想金門的美不只在建築與自然的風光裡,更在綿延流長的文化雅味中,只有親臨才能收納這與眾不同的美感質氣。 金門行腳,每一步都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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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兩帖
(一)●以詩為名 小小跫音。秋的征途 一叢繾綣低迴的踉蹌浩瀚 句句盛放的曠野迷津 那臨水挽抽的薄薄衣衫 彷彿落葉拓跋的信息 三五行瘦瘦噤聲隱沒 更遠的縱橫燃點的篝火 兵刃荒漠。蒼天折翼 旌旗一腳兀自暗暗寂寞 誰懂這瞳中無處靠近的思念 啊。踏月歸來的人 您手撫霜汪洋裡的隱晦 重履斯地。從容所屬 您將允諾最暗的疼痛給自己 以詩為名。揭曉不悔的靜靜崩壞 (二)●彷彿滄海 您枕上墊著夢 您身子不斷的展翅飛翔 您靈魂晒有淡淡月光 您投擲的人生在荒野躊躇朦昧 您棄置的名利化為風花雪月裡的一枚枯禪 您左腳沾滿回音寂寥的塵埃 您眼瞳栽種一畝沼澤 您寫過的字句穿刺成為喁喁低語火花 您捕獲的九月煮熟半碗青瓷敲落的隱喻 您皈依在漸層落葉的梵聲中 您彎著腰想看看這小小卑微的世界 您流浪是為了尋找自己失落的鄉愁 啊。您是您最疼痛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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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每天,我在麵館打轉,總會聽到客人談論張樺的回憶錄。目前刊載1950年的台灣,兵力單薄,槍彈不夠抵禦外來的進攻。孫立人的鳳山兵力,多為東北戰場潰敗下來的老弱殘兵,爬吊桿、跳木馬,在阿量媽的心目中,花拳繡腿,派不上用場。她曾充滿信心地說:「解放台灣,就在聖誕節。」哪想到那年6月底,韓國發生內戰,美軍第七艦隊駐防台灣。9月15日,以美國為首的15個國家組成的聯軍,進攻仁川,掀起大戰。老共則於10月25日組成的人民志願軍,打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旗號,開赴韓國戰場。但解放台灣,功虧一簣,一場春夢。阿量媽就是1950年聖誕節被捕的。 她曾對張樺憤慨地說:「我說聖誕節可以解放台灣,怎想到我卻在聖誕節被捕,這不是天意麼!」 在鹿窟牢獄,美麗的埔里少女是女同學中的一朵花。服務熱心,樂於助人。但在特務面前,卻永遠流露出堅貞不屈的孤傲性格。時事討論會上,她慷慨激昂,控訴國民黨的假和平、真內戰的反動本質。張樺暗自為她捏一把冷汗。曾悄悄勸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果這樣不合作態度,只有死路。埔里少女幽默地說:「活在沒有希望的人間,倒不如做鬼自由瀟灑,同學,你還是在做白日夢啊。」 張樺曾在蘇澳住過,認識一位船老大,只要海峽風浪不大,可以載運出境,安全登陸。他願意和她私奔,逃到解放區。這件事,埔里少女思索數日,卻不同意。她的話撲朔迷離,使人摸不透她的思想和目標。她認為這種冒險行為,不值得去做。讓人感到憤恨、悲哀。 為了迫使這個台共縣委副書記投降,特務想以卑劣的手段,趁她患重感冒時,注射麻醉針,讓她昏迷兩小時。繼而派人施以輪姦,以達到懷孕目的,無條件投降。可是埔里少女體質強壯,被捕後從未進過醫務所。 特務為張樺製造了不少機會,讓他親近埔里少女,進而發生性行為。但是,潛伏在獄中的張樺記過多次,始終不能達成任務。他受到嚴重的警告,如再日復一日,敷衍了事,派往前線反共救國游擊部隊服務。 在一個風雨夜,他和這位台共幹部在工寮幽會,首先他吻了她,她竟陶醉在甜蜜的溫柔鄉。張樺趁勢追擊,終於勝利地佔領敵人陣地。 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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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四川峨眉山隨筆
兩年前,因為外婆過世,朝了一趟地藏王菩薩的九華山與觀世音菩薩的普陀山。一年前,因為要到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博士班唸書,上了文殊菩薩的五臺山。 父親說,既然佛教的四大名山已經走了三座,今年不妨就到普賢菩薩的峨眉山,圓滿四大名山的紀錄。雖然身邊有些朋友都有去過峨眉山,但多是坐公車或坐纜車上山,真正走完全程的人屈指可數。有句話說:「普賢者,佛之長子;峨眉者,山之領袖。」這座山單趟就有五萬四千個階梯,上下山就破十萬階梯,超過一百公里。是否能克服山之領袖的挑戰,行前的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據說此次同行的長輩,腳力一個比一個好;因此,為了走這趟峨眉,我連著幾個月,幾乎天天到健身房報到 - 深怕墊後不打緊,萬一年紀輕輕還爬不上去就丟臉了。 抵達四川翌日,清晨尚未破曉之際,一行四十人分成四組,在黑暗中出發。由於上山需要兩天的時間,需要帶些簡易盥洗用品。雖說是簡易,背到最後,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就算只是一瓶水也有如千斤重,更別提大家的簡易行李,其實一點都不簡易。所以父親一開始就顧了幾個當地熟識的滑杆,滑杆原本是抬人上山的,不過大家在選擇一格一格慢慢往上爬時,滑杆的工作變成幫大家扛行李;另一方面,由於大家腳力不一,在山區裡,有當地滑杆陪伴也較為安全。但是,我們不背行李就已經走到氣喘如牛,這些滑杆,每一個都背著好幾人的行李,卻怎麼走都比我們快。有一段路我試圖跟著滑杆的腳步與速度,別說他們背行李走的比我們快,就連他們抬著人,我也還追不上!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人付錢要我幫忙扛行李上山,這錢我還真賺不來! 在中國旅行了幾次,以前我沒辦法體會,為什麼對於纏上來的路邊小販,父親總是照單全收,明明這些東西都不需要,而且有些窮追不捨的小販,真的讓人家覺得很討厭。上峨眉山之前,我應該就跟許多人一樣,能閃多遠就閃多遠,總覺得,錢應該是要拿來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對象。可是,真正需要幫助的定義是什麼?我反問自己的同時,心裡浮現了三忠王文信國公曾經乩示過的幾句話:「莫以己之福報評看他人之缺憾,要感天地恩我不似他,感天恩感地恩要憐憫福報不及我之人,聰慧不及我之人。」上峨眉山之後,或許,我還是不喜歡死纏爛打的小販,或許,我還是覺得他們賣的東西我不需要,或許……不管有多少個或許,但我學會了換個角度想,在那個環境裡,我們掏出來的其實只是自己平常吃一頓飯或喝杯飲料的錢,卻能換來那些小販一整天的快樂,如果平常我們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善待自己,如果我們平常善待自己的一杯咖啡,可以換來另一個人,甚至另一個家庭一整天的快樂,那,又何必猶豫呢?這是我在峨眉山學的第一課。 在山腳下,有許多兜售竹竿的小孩和老人,大家從他們面前走過時,幾乎都沒停下腳步。後來父親買了好幾根,有人就問,買這要做什麼?父親說:「打猴子用的。」幾個人紛紛掏出錢來。走沒幾步路之後,父親將大部分的竹竿放在路旁。有人又問:「不是要打猴子嗎?」父親說:「來朝聖打什麼猴子?跟他們買幾根竹竿的錢,我們喝個飲料就沒了,可是對他們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既然竹竿我們也用不到那麼多根,就把多的放在路旁,他們會再撿回去賣。這樣算是幫了他們,也不會傷到別人的自尊心。」這是我學到的第二課。 入山沒多久之後,在一個交叉口,負責陪著我們的滑杆太太說:「右邊要爬坡,左邊不用爬,要走哪一邊?」我心裡想,再笨也知道要選左邊。結果,左邊是走水路,沿途得小心翼翼踩在石頭上面,滑下去就全濕了,不用爬坡也不見得比較輕鬆。在峨眉山的第三課,就是親自體驗什麼叫做「跋山涉水」。 在沿途的中峰寺廟牆上有片黑板,上頭用粉筆畫著阿難尊者的畫像,一旁摘錄著一行禪師的「慈悲的傾聽」。這讓我想起,兩年前在浙江天台縣天台山為外婆做度亡法事的國清寺外,有一個「一行到此水西流」的石碑,那時是我第一次認識一行禪師,這次在峨眉山中峰寺的黑板上,算是再遇。一行禪師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黑板上頭寫著:「如果對方感到我們對他們所說的事情持批評態度,他們的痛苦就無法得到減輕。如果你真愛某個人,那就請你把自己訓練成一個傾聽者吧。」學習傾聽,是第四課。 上山的第一天,因為一個美麗的誤會,我和母親以為我們兩人落在最後,拚命往前追趕,卻怎麼追也追不上前面的人,一直到抵達當天預定的住宿地點仙峰寺,才發現原來我們走在很前面。一般佛教寺廟入寺的護法,除了地藏王菩薩聖地九華山有些佛寺的護法是王靈官外,其餘不是笑彌勒,就是韋陀;而仙峰寺入寺護法神的主神卻是武財神趙公明,這是海峽兩岸三地所有佛寺唯一的。仙峰寺後的九老洞,相傳是武財神的修行地,雖然是在潮濕的山洞裡,裡頭卻有一塊天然石床,終年都是乾的,傳說就是武財神生前禪坐的地方,據說躺在天然石床休息,治病非常神驗。早期大陸對文物的保護概念並不強,所以九老洞裡原始的兩尊財神,早已被台灣人用另一尊更大的金身做交換,然後將原始的兩尊神像請到台中的財神廟。而我對武財神的認識,其實是從金門沙美的財神公園開始。在財神公園裡雖然有許多財神像,但不知怎麼的,每次走到最後方的武財神像前,我總會想停下腳步。財神公園的武財神,是由萬安堂威靈顯赫威嚴天尊大宋三忠王張府王爺開光迎請神靈的。其實在財神公園落成的那天,我就只在武財神前許了小小心願,我不求什麼財源廣進賺大錢,只希望能有穩定的翻譯稿源。結果,在財神公園落成後沒有幾天,我就接到了第一份書籍翻譯的工作,而且之後,果然也一本接著一本。所以這晚能落腳在仙峰寺,我其實還抱著一份感恩的心情。 第二天的雙腳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沿途是一路被媽媽打上山的──每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媽媽就會拿著手中的竹竿,在後面敲著我的小腿,舒緩緊繃的肌肉,然後繼續再出發。沿途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看到路邊的小店,因為每看見一間小店,就代表又爬完一個坡,可以坐下來休息,喝碗紅糖涼粉。 接近中午時,我想挑戰一下自己的體力與速度,於是邁開腳步,三步併兩步又跑又跳的,原本走在最後的我,竟也追過了前面的不少人,下午三點十分,第二個抵達金頂。 從接引殿到金頂這段階梯十分陡峭,可是在這段路,我遇見了好多老人家,甚至有一對年近八十的老夫妻,背著行李,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我聽到有路人問他們,為什麼不坐纜車上去,他們說,身上的錢不夠搭纜車,可是他們也爬得甘之如飴。看到那一幕,心裡其實有些慚愧,老人家背著行李都能這樣一步一步往上爬了,我沒自己背行李,還做不到嗎?那兩個老人家後來坐在路旁,喝著自己背上來的水,吃著乾糧,我心裡其實很佩服他們。 坐在金頂上等待大家時,我看到好幾個我們的團員,在走到金頂十方普賢的下方時,放聲大哭。兩天的翻山越嶺,終於抵達的情緒,不是一般坐車的觀光客所能體會的。老實說,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爬上來了。 有句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我總覺得,下山有什麼難的?可是第三天,我終於知道有多難了。上山時依人數分成四組,下山時則依交通工具分成三組。第一組是走上金頂搭纜車,然後換公車下山;第二組是走下山到接引殿,然後搭公車下山;第三組是全程走下山。大部分的人選擇第二組,選擇第三組的有十個人。我硬著頭皮選了第三組,總覺得,父親這次就是要帶我來爬峨眉山,如果我還跑去坐車的話,實在說不過去,用滾的也要自己滾下山。 我們十個人從早上七點一路跑下山,在五座山裡上上下下,原本預計要晚上才能到山下的我們,大約四點左右就回到起點。一路上滑杆都跟我們說:「最後一個坡了」、「快到了」、「再十分鐘」、「拐個彎就到」- 沒一次是真的。 從金頂下山到接引殿的那段階梯,我記得昨天上山時爬了兩個多小時,結果下山只跑了二十幾分鐘。下山的階梯與上山是同樣的路,走著下山的路時,真的很不敢相信,自己前兩天竟然爬的上來! 不過越到下午,我越走臉色越難看,沿途有時爸爸問我要不要照相,我連從口袋拿出相機的力氣也沒有,一心只想趕快走完。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沒用......雖然當下嚷著,我再也不要來爬峨眉山;可是如果還有機會,我想我還是會再挑戰一次 - 不是挑戰峨眉山,是挑戰自己。 這次因為深怕落後,也不知道前方還有多長的路要走,所以沿途是一直埋頭趕路,看到最多的是腳下的階梯。雖然有些人是在前一天終於爬到金頂時落淚,而我,則是在走回山腳下,完成全程的前一刻,在伏虎寺的華嚴經銅塔邊,繞完塔,磕完頭、許完心願的那一瞬間,眼淚也莫名一直掉,我真的說不出那是怎樣子的原因,也無法形容當下的感覺,可是真的不是因為累或覺得自己終於走完了全程。 據滑杆言:從入山處到金頂,上山因繞朝萬年寺,計有五萬四千多個階梯,下山因不到萬年寺,只有五萬又四佰餘個階梯,這三天共爬了十萬餘個階梯,近一百三十餘公里的路程,這三天,應該是我這輩子爬過最多階梯和走過最遠路程的最高紀錄吧! 我做到了! (稿費捐金門縣立福田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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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後院
那棵茶花樹長粗了,撐破了大缸,高過屋頂了,院子的天空相對小了。看到此情景,母親常叨念要將樹移植到空曠的地方,讓樹自由成長去。雖常如此念想,但樹就在她不留意間的日子裡開出了許多花,一朵、二朵、三朵……數都數不完。這時這麼棵繁花盛開的樹,讓她心花怒放好幾天,真要送人,還真捨不得。 這小院子宛若是個小花園,除了這茶花樹外,日日春、繡球花、文竹、百合、蘭花、鳥榕等花草,一盆一缽挨擠著,為寂寞深鎖的後院帶來些生趣。這院落角隅,能曬到太陽也能避風,盆盆缽缽的花草始終都是綠意盎然花兒錦繡。如此的「地利」之外,有這等的風光,當然也得歸功大嫂,母親她倆這幾年的移植栽種,總是勤於澆水細心呵護。 三、四月的時候,母親骨質疏鬆病痛,住了幾天醫院後,回家靜養,就由家人輪流照顧起居。晚上或著是假日我都回老家陪著她,陪說些話,看些電視,趁空,自己就改些作業,看些書,修些圖,也在老家的屋牆下寫生。 幾年來,都在山郊野外或是在各個村莊裡寫生,沒想到自己所熟悉的老屋院落竟也有上畫的好風景,怎都忽略?真是不識趣。這大概是親狎則慢的毛病,一般人對於身邊所熟識的事物,司空見慣,往往就忽視,甚至忘了其存在。今在陪侍母親的日子裡,一看到那些花草就上了心,找著了題材,就坐下來畫了。 暮春的陽光從周圍的高樓隙縫中照進了院落來,花草一片明媚,多美啊。可當描啊畫啊之際,親切的屋宇院落,竟讓我有些陌生起來。怎會是這般寂靜?那些喧騰的語聲,那些走動的人影,怎今兒都消失不見了呢? 這不是往昔一大伙孩童捉迷藏嬉戲的地方嗎?幾間平房瓦房幾乎就將這院落圍成一個「口」字的格局,只在右邊留了一缺口出入。房子分屬各房族親,因各自的需要,不是當廚房就是作為浴室或是草房。這些房子低矮,但低矮也有低矮的便利,夏天的時候讓人較輕易爬上屋頂曬花生或其他物品,也容易摘取延藤而上屋結實的南瓜。這後院封閉,又在老家巍峨的兩落大厝之後,可說十分隱蔽,是我們小孩捉迷藏的躲藏處。但這後院如甕,只要缺口一站,躲的人無處脫逃,就落入「甕中捉鱉」的命運。童真的心靈怎知道這並不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但大夥卻能玩出樂趣來。 那童真的時候距今是幾個寒暑呢?十幾年前?還是數十年前呢?在我心中,那不就是昨日的事嗎?那些蜷伏屏息暗處的身影,還有那些尋獲人的驚叫聲,甚至那些爭吵的嘈雜聲不都歷歷在目在耳啊?怎眼前卻是靜悄悄的?只有畫筆沙沙微響,只有暮春的陽光曬著,只有盆缽裡的花草,只有晾曬的衣物和一個我。 捉迷藏的孩兒到哪兒去了呢?時間的魔力,讓孩童長成大人了。在成長期間,那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多緩慢啊,童騃無知的嚮往莫不盼望能快快長大,好進入成人的世界,讓自己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利。好不容易由幼童,而少年,而青年,而成年,一階段一階段成長茁壯,然後,就那麼一天,驀然回眸,悚然驚覺那一路走來,怎只是倏忽之間而已,幾年的光景就這麼過了,不禁詫異「流光如駛」,甚至這「駛」字都無法形容其快。一大伙玩捉迷藏的孩童都長大成人了,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由於工作或就學或是其他原因,有的遠渡重洋,移民異國;有的遷居台島,謀求生計;有的在島鄉另起新居,搬離老厝。 子孫出外去,父老輩相繼衰老凋零,不復往昔那人多熱鬧的景象了。從此,後院靜了,大厝也落入寂寞冷清裡。 老家的兩落大厝高聳堂皇,將近百年的歲月,散發著歷史的魅力。早先,在同一路街上,也有幾座同等格局的古厝,但塌毀的塌毀,改建的改建,如今,就剩老家古厝在四周水泥樓房的環伺下,獨立咀嚼著孤涼的苦澀。這兩落大厝,在全盛時期分住四家人,不是「祖兄弟」就是「公兄弟」的關係,就讓大夥聚居在這祖先遺留的古厝內。男女老少共有三十幾人,人口可說是夠稠密的,擁擠雖是擁擠,但也帶來熱鬧。 在那些時日,那些炊飯燒菜的時刻,這家飄來米飯的清淡香,那家送來燒肉的濃膩味,夠讓人垂涎。那些用餐的時刻,大廳擺桌,前廳也擺桌,各家用餐,有時分享,其樂融融。還有那些小孩玩捉迷藏的時刻,那些圍圈坐說故事的時刻,那些共同做功課的時刻,那雨天玩紙船的時刻,那些炊糕蒸粿的時刻,那祭拜祖先時的張羅,那年節歲祀的歡慶……在在都人氣沸騰,歡鬧滿室,都使人回味無窮。但人多口雜,人多有時也糾紛多,尤其是小孩子因遊戲而起的齟齬也不時發生。於今,不管是熱鬧歡慶的,或是糾紛齟齬的,就那麼戛然而止,倏地匿跡不見,只剩滿屋子的空蕩寂寥。 茶花樹長粗了,院子的天空小了,需移植更空曠的地方自由長去。老家院落庇護的兒孫長大成人了,宅院也顯得窄了,於是,向遼闊的世界走去,開拓美好的未來,一棵家族生命樹就分枝散葉開展著。只是,時光流轉,生命中的許多人事物不斷遷徙變化,讓在屋牆下寫生的一顆心,玩味起今昔時那些歲月風情,真是感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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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請問任委員,您的看法新聞局做什麼事? 廢話。新聞局,設一個局,就是疊床架屋。宣佈政府政策,代表行政院發言,只需要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新聞發佈人」。一個人夠了,何必設一個「局」,這不是官迷心竅、夜郎自大麼! 議場響起春雷般的經久不歇的掌聲。 站在發言台上的一位官員,紅著臉說:「我們辦的金馬獎、金鼎獎……」 「下去!」任委員猛拍桌子:「這是屬於文建會的業務,你們別再這裡唬人了!你們亂插手,文藝和新聞搭不上關係,別再繼續霸佔別人的地盤了,趕快下去!」 那個官僚,拿著卷宗,向主席一鞠躬,回了座位。 任翠繼續質詢院長,世界各地都由新聞局派什麼「新聞參事」,派這些人做什麼?過交外官的癮?摸著良心說實話,世界上多少人知道台灣?別過份自我陶醉! 《北勢》走出去的人,都是人材,《北勢》發表的文章,在社會發生了檢討監督作用。這證實林詩齡目光如炬,用人唯才,他充滿信心地說:老李,你別擔心,阿量母子會回來的,張老也會再來北勢溪,因為咱台灣還有希望。不然,我馬上停刊,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幹什麼? 張樺的回憶錄,確實給政壇上帶來了震撼,如同颱風圈即將在台灣登陸,搞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有個中年人來店吃麵,順便和我聊天。他掏出一張名片給我,懇切地託我轉達一項請求,勸促《北勢》雜誌停止刊登張樺的連載文章,他將保證給林老一個「文化終身成就獎」,獎金200萬元,以褒揚他對文化的卓越貢獻。 為什麼你不直接去見林老,當面商談此事? 這件事,我怕他不會答應,所以請── 讓我去碰釘子、挨罵,是不是? 對方苦笑。 我誠懇地告訴那個客人,你託任何人去遊說,也阻止不了他的意志。文章正在發表、傳播,若攔腰停刊,怎麼應付成千上萬的讀者?再說,你這個獎,算得了什麼?明眼人都會摀嘴偷笑。 客人自討無趣,只得默聲告別而去。 林詩齡很厚道,他批下的張樺稿酬,最高,按月以美鈔匯進作者的美國銀行帳戶。張老曾打電話給我,表示他寫這篇文章,為的向歷史作出正確的記錄,並不是為了稿酬。他想讓我轉達他的願望:「停發稿酬,並致感謝」,我直截了當地回覆張老:「我會轉達您的願望,但是林詩齡是絕對不聽的。一是一,二是二,這是一位具有台灣人性格的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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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小孩下
偷挽水果─ 村東南邊,白老師山上種滿了芭樂、葡萄,由於老師對農業產品農作學有專精,尤對各種果樹栽植,更優於其他人,家中分別種植芭樂、葡萄為主,且經常結果纍纍,滿山遍野,令人十分垂涎。早年在東半島可說無人出其右,小時三五好友放學或午休時,常召朋引友上山偷挽水果,特別是例假日,早就練成各項野戰技能,實不忝為戰地兒女。尤其出入鐵絲網,高低絆網,路障及瓊麻,荊棘各項阻絕無不如入無人之境,如履平地並隨時派出斥候先行勘察地形地物,交相掩護哪裡便於進出,隱蔽掩蔽良好,則常戰果豐碩,當然在小時候偷摘幾顆芭樂或葡萄已屬不得了的事了,如以現今不以偷竊行為公訴罪論處才怪,是不能學且不對的行為。但當時玩心太重,又見芭樂一棵棵黃澄澄令人垂涎欲滴,更不說一整串,一整串的葡萄,進得園內如臨大敵又不分青紅皂白,心虛非常,只要看到就亂摘一通,無暇分辨其好壞,及是否熟透,摘得水果又交相掩護分批撤退,如特戰隊進出戰場一般。以最少時間,完成最多獲益,以解嘴饞;而且不能損兵折將猶如戰場雄兵,脫離戰場後小鬼頭分別擇一安全處所,清點戰果,惟時常搞得啼笑皆非,因做賊心虛,常是不熟的一堆,要不酸得讓眾人直皺眉頭,不敢領教。最後更為了掩滅證據,大家槍口一致,於返回家後均效古人「懷橘侍親」,如有問及都統一口徑稱:山上千辛萬苦摘來的,孝敬老人家。除免一頓板子挨之外,又獲長輩歡心,一舉數得。而至於那沒熟又青澀的葡萄早就被我們製成「金門葡萄酒」了,因早時不知哪一年長的帶頭老大告知我們熟的吃了高興,甜在心坎裡,沒熟的洗一乾淨的高粱酒瓶,一層青葡萄一層糖,放滿後蓋緊儲放幾天就是好喝的葡萄酒了。但有記憶以來,記得葡萄酒永遠擺放不超過三日,早就被嘴饞的我們,每一二個小時即前往喝一點,看釀好了沒有,而給喝光了。難怪老人家常說:你們小孩子不屬於十二生肖中的任何一種,而是屬「蒼蠅」一科,因老輩均稱:「蒼蠅貪甜」迄今才恍然大悟,小孩嘴饞使然。 防護射擊─ 某日村內隔壁陳大哥一早拿一小型降落傘在空地上玩耍,小不拉嘰的我們童心大發,又看有一小降落傘好奇心重,跟著跑前跑後不亦快哉。記得戰地政務尚未解除前,時仍有燈火管制,日光燈,燈泡需蓋燈罩的時候,而單打雙不打的日子也尚未結束,常常擔驚受怕,但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我們,根本視之如無物,就曉得玩,而且記得好像每不久全島就有一次於清晨四、五點間砲火、子彈、〈四管機槍〉聲,隆隆,咑咑作響,振耳欲聾,並擾人清夢,當時真想到學校向老師報告,後來才由大人嘴裡清楚得知那是防區實施─「防護射擊」。是防區守軍演練火網佈置之情形,用意在防範敵人飛機進入防區領空,而實施定期演練,透過長官視導,看哪一區塊火網薄弱,而予以增加防空火力,不明就裏的我們當時還以為放鞭炮一般,也熱鬧非常,而其時經常好多人爬到屋頂上觀看,像看煙火似的非常高興,此種行為是非常危險的,時常聞及有人不慎為流彈所傷。另一階段駐軍更為訓練官兵防衛射擊火砲,輕型兵器、機槍等之射擊能力和精準度,故有由特殊之砲兵單位於不特定之高空打出「曳光彈」由駐軍實施防空準確射擊,火砲齊飛,而曳光彈由砲筒射出後其主體本身就是乙具小型降落傘。其下方連接一塊硬質棉體圓形塊狀物,一旦接觸空氣即予點燃照亮高空,據稱其亮度有十萬枝蠟燭之亮光,高照於天空,便於守軍實施夜間防空射擊演練,而其小型降落傘或許因燃點不足,尚保留較完整之狀態於降落後,天亮時為隔壁大哥拾得,而成了我們這群小孩小時候最另類的遊戲玩物了。 跳土風舞─ 跳土風舞憑心而論在小時候對女生還好,有時候可能單就男生的我們是一件苦差事,當然有一部份男生例外,而且也可能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至今其情境尚記憶猶新。怎麼說呢?還記得小學時我讀分校,每日上學到了晨間活動就麻煩了,學校老師經常是男生女生配,且不由得你分說,分配到誰就得一起跳土風舞,而小時個性內向又害差的我,常被罵「嚴空龜」。即畏縮不前之意。碰到了女生就沒轍,遑論跳舞。所以經常不敢牽女生的手,而一旁的老師又要求要互相牽手,時常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女生常主動伸出援手,否則僵在那邊無動於衷尷尬異常,最終倒是由雙方發揮了巧思,隨手撿拾地上一段小樹枝,代替了兩人的小手,也化解了小時候跳舞之難題,當然也難為了女生跟那一段小樹枝。又有一次學校陳老師為了有效教學跳舞之熟練度,更用心良苦,於放學過後跟同校另一位米姓女老師於教室內勤練舞步,被我們這群頑皮放學後不回家的大夥瞧見,不由分說就向大家宣傳道:陳老師和米老師在談戀愛。隨即不知怎麼的隔天連學校教務處都知道了,當日我們這一夥人即如同抓匪謀一般逐一點名被叫到了教務處,被訓斥一番,後每人著實好好的被賞了十大板,但又很不幸的當時小學生都穿著小藍短褲,其慘狀不想而知,真是打在腿上痛入心扉,更不談皮肉。記得當時除了被老師狠狠打了一頓,尤狠的是居然由男主角陳老師侍候,真是屁滾尿流,不無齜牙咧嘴者,而且還不准哭,當然理虧的我們連叫都不敢誰還敢哭,如同軍訓一般,「哭!打得越慘」,事後又頂著大太陽罰站一小時示眾。迄至今日,每想起兒時種種無不想起這一段跳土風舞悲慘的情景。 作醮熱鬧─ 五○年代昔時的生活均較為樸實,不如今日突飛猛進科技一日千里,到處3D否則落伍了,記得當時為了上學別說制服,經常父母得要縮衣節食或找人標會,好不容買了一套制服穿了上學去,殊不知父母之辛勞,有時還常生氣別人都穿得那麼整齊漂亮,我們卻只有一套,而且還得從學期開始到學期未甚至畢業還是這一套。有時更甚的也要交接給弟弟或妹妹及書包等等亦同。但不知何時,常常有一段時間裡,有一些同學經常怎麼一件好好的衣服背上不知何故蓋了一個斗大的紅印章,走近一瞧;還得了居然是什麼王爺或是某某神明,心想好好一件衣服怎麼弄上了一大紅印在背後,不免太可惜些,直到後來才弄清楚,早年每遇村內有哪一神明或王爺等,逢其聖誕之日均會鑼鼓價響熱鬧作醮,拜拜;有時還可不用上學。作醮拜拜等諸事完畢都大宴賓客,三親六戚,不亦樂乎!宮廟神明作醮依地區民俗其儀式繁瑣並多如牛毛,而且不能有所遺落或簡化、馬虎不得。其儀程從起鼓,發奏,至收兵安位,最少兩日。每日都十二個以上之儀式,不得輕率,於作醮將結束時前有一儀式為「造橋」,即為過布橋。過橋之前需找齊有男丁分屬十二生肖者齊全,則再按生肖依序行之,布橋設有二將軍,分為橋頭將軍、橋尾土地各乙尊把關,橋上舖有金紙,當法師吹號角稱屬什麼生肖過穚才能過穚,如有兒孫赴台或外出不在村者,親友可攜其衣物過穚亦等同,至下穚後就蓋上一個紅色大符印,以保平安。小時候小孩子喜湊熱鬧;哪裡有熱鬧,就往那邊跑,好奇心特別強,殊不知作醮拜拜有那麼多奇特的事情。而後來不知何時我背上也多了一個紅符印,多了神佛加持,永保安康。如今隨著歲月的成長,科技日新月異,作醮、熱鬧依舊,但衣服背後蓋上一硃紅斗大的符印已鮮復見,然記憶依然猶新一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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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是一種智慧─白斑琉璃小灰蝶
黑 有時是深邃 不見底 黑 也會是一種 映照的底 閃亮成了 黑 另一種面貌 白 雪花是耀眼的亮 雲彩是溫柔的輕 白 是穿了一個氣球的元素 是誰把黑白剪裁成 美麗的衣裳 穿成一朵 雲 把黑夜的星光 偷偷的點燃成 一付眼鏡 深邃的雙瞳 有誰可以知道 智慧 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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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是偷渡客
最近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在徵尋地區先民落番奮鬥事蹟,並編撰拍攝成影片播出,來緬懷僑胞奮鬥辛酸史蹟,這是一件美好的創舉。奮鬥史蹟可遺留後人作典範,使後輩者瞭解到僑胞奮鬥辛勞,不因時過境遷,使後人遺忘。 提到鄉民落番者,我大哥也是其中一位,茲利用此小篇幅敘述我大哥落番心酸歷程,以表達對我大哥出外奮鬥,吃苦耐勞偉大精神的敬佩,我大哥是民國十年出生,現定居在新加坡,我們兄弟六人,我排行老么,兩人相差二十多歲,在當時農村社會,均以農耕為生,我家田園少,我母親常說「山無一區,海無一都」(意,祖產少),謀生不易,再加頭嘴(意,人口)多又幼小,生活困苦是必然,在此情況下,引起我大哥下南洋(落番)意念。在所稱南洋,就是現在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加坡,馬六峽等南海鄰國,在明清期間,上述諸地稱為番邦,均來中國朝貢國家,屬未開發之地方,謀生較容易。再加民國二十六年農曆九月二十三日,日本登陸侵占金門,在日本統管之下,嚴厲徵馬伕,捉壯丁,捉勞工,因此更促成鄉民逃難落番決心,但較早期下南洋謀生鄉民也很多,像是珠山,前水頭,山后等鄉村,早在民初就有落番,並在外地發達後返鄉大興土木光祖耀宗,是鄉民所欣羨,成為大家夢寐以求願望,目前洋樓古庴成現在觀光勝地,這也是僑胞落番成就象徵。 我家在燕南山麓下小村莊,純屬農耕為生,前輩村民早已有人落番,我左右鄰舍伯叔父已落番多年,總是年頭(正月或二月)到南洋,年尾(十二月)回唐山(返鄉),返鄉時總是滿載而歸,白銀(袁大頭)布匹,番餅,(餅乾)針,線等。並將番餅,針,線分送左右鄰居,親朋好友,一看到番客總是讓人好欣羨不已,所以俗語說「番客,番客,錢銀落落散」(意,很有錢),我大哥為改善全家生活,決心落番打拚,央託伯父(老番客)代辦大字(護照),落番討生活,未料伯父未誠心幫忙,一再延擱並虛與委蛇,沒下落,因此我大哥決定自行到廈門委請站間(旅行社)包辦大字(護照),為籌措費用,賣掉大公牛,花生,花生油籌措路費,委請站間代辦大字。未料站間收了款全數吞噬,佯稱已辦妥,並約定時間上船,是日登船直赴新加坡,晚間上岸,全是偷渡方式,無任何通關證件,始知受騙,站間人員失去連絡,被拘留,成為「偷渡客」,鄉親共七人關在鐵皮屋囚房內,忍受饑熱,等待審問,好在我姑母居住新加坡,除每日送飯探望外,並奔波各有關單位機構,關說與請託,歷經波折與碰壁,好運未被遣返,後被罰款補辦大字獲釋放,得居留。 我大哥初次出外,沒資金,只靠勞力打工,如肥皂工廠,零工,送貨員等,所謂饑不擇食,只抱有工作做就好,雖很辛苦,也甘如飴。憑著年輕力壯肯吃苦肯耐勞,所以得到許多老闆賞識,後轉任碼頭工,從事輪船卸貨吊杆操作,在商船密集等靠岸卸貨商港,一艘接一艘,為了想多賺點工資,時常日夜不息,在工作穩定後,稍有積蓄,再接我大嫂與侄女到新加坡定居,結束六年單身生活。 我大哥深受古文四書薰陶,有儒家精神,常訓勉諸小弟,為人要勤儉常說「用字無底,守字寸底」,依「用與守」二字字型來勉勵我們要儉樸。大哥事母至孝,又顧家,出外家書批銀不斷,在金城三益批行,僑光批行,每月都有我家僑匯,(當時沒銀行,只有民間設批行做僑匯),大兄奮鬥吃苦偉大精神,是諸小弟典範,如今年歲也高,兒孫滿堂,為小弟誠祝福大哥身體健康閤家平安。 如今我們國民,不但無需落番打拚,反而落番去觀光旅遊消費,反而現在印尼,菲律賓,越南等國人民,到我國工作。這是我們國家正確領導國民航向富裕康莊大道,使人民生活富裕安定,國民落番是去觀光旅遊,因此我們更應要滿足與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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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失敗,是自己整垮自己,好人不出頭,壞人站牆頭,那怎不潰不成軍?文章透露:阿量媽原可以順利從濁水溪出海口偷渡出境,她是被內部同志出賣、告密而被捕。換言之,她的犧牲,並不是執政黨的勝利。 阿姣對這段文章頗為激賞,她說這種弊病,不僅是執政黨,凡是華人都犯此病,而且不知悔悟。她向我指出:當年的爭民主、自由和人權的知識分子,流血、流汗、坐牢、放逐,最後戴上烏紗帽的卻是動嘴巴的辯護律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仍然沿襲傳統的「好人難以出頭,人材流落街頭」的現象,即使反對黨執政,咱們又有什麼新的希望! 阿姣摀住臉孔,哭了。 我不明白她是為前夫得了憂鬱症而哭,還是為台灣的前途而哭,反正讓她發洩內心的牢騷吧。 張樺的回憶錄,使我獲得了具體的結果。我告訴了王珍和林姮姣,「吳量和北勢母子,恐怕不會回咱台灣了!」她倆聽了大吃一驚。 阿量不會忘記咱們想她吧? 任何的理由,都不對。都是胡猜亂想。張老,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她已對咱台灣產生絕望心境,他是不會再回來的。阿量是他的女兒,北勢是他的孫兒,他倆能拋下親人麼。 我流出了眼淚。 阿姣問我,張老多大年紀? 72.屬龍的。 張老上次來北勢村,曾告訴我,他已著筆寫回憶錄,但擔心寫出來無處發表。因為讀者不一定對此發生興趣。字數過多,一般刊物並不歡迎。他的電視劇《夢斷北勢溪》,在台灣造成轟動,使他信心倍增,便自動打長途電話向《北勢》發行人林詩齡請教,談及這篇回憶錄。林老聽了極感興趣,盼望他趕快以航空掛號寄來,下期開始連載。 關於文章題目,還是倆人在電話中通過商討決定的: 情繫北勢溪 張樺回憶錄 我忽然醒轉過來。張老有生之年,他會回到北勢溪的。否則為何使用「情繫」二字?夢可斷而情感仍繫在北勢溪,他怎會忘卻這塊土地?王羲之說過:「情隨事遷,感慨系之」,張老既然內心牽掛繫念著北勢溪,他怎會不回台灣呢? 這篇回憶錄,擴大了《北勢》雜誌的銷路。同時,它也證明台灣的民主自由,已到了理想的階段,那許多爭自由民主的青年的血汗沒有白流。林詩齡有膽識、有眼光,他向我說:這部20萬字的回憶錄,連載完畢,立即出版。 張樺的回憶錄,結合不久前播映的電視劇《夢斷北勢溪》,掀起另一波高潮。因此引起一部分人的嫉妒與不滿,首先在電視評論節目上,有人提出抨擊,認為張樺有意挑起民眾對執政黨的反抗意識,製造分裂;繼而這件事竟然在立法院,有人提出質詢。雖然矛頭指向電視公司,但是新聞局受到猛烈的攻擊。 女立委任翠發言說:廣播劇、評論刊物,屬於新聞局業務,是天大的笑話。新聞局,充其量只是政府宣傳政策的發言機構,最多三、五人而已。何以管一些重要的文化部門應管轄的業務,這種不倫不類的現象,已經執行60年,試問還要拖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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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遊
暑假開始第一週的週六,老公因臨時加班,剩下我一個人帶著三個小蘿蔔頭在家,一早起床,看著他們不受控,眼睛盯著電視猛看,傷眼又不健康,決定冒險帶他們搭公車遊覽新竹市區,這幾個傢伙聽到這消息好像中樂透般,開心得又叫又跳,但我也心驚驚,擔心自己一個人帶,會有個小意外,硬著頭皮,我準備好背包,帶了幾件小孩衣服,兩手拉著雙胞胎,眼睛盯著大兒子,走到住家附近公車站搭公車,新竹市政府挺貼心,開了這條免費公車路線,小鬼們上車後,不斷興奮的東張西望,簡直跟劉姥姥逛大觀園沒兩樣,這大概是他們生平第一次搭公車吧!真是好命哪,想我們小時候,家裡有轎車的人家少之又少,絕大部份都是搭公車,哪像他們現在,出門都是轎車接送,連搭公車都很稀奇呢。 這一天,新竹的天氣是炎熱的,公車經過馬偕醫院,我們下了車,走到醫院對街的麥當勞,暑假期間又是假日,滿滿的人潮,兒童遊戲間,都是小小孩,一旁則坐著一群大人,甚是熱鬧,三個小鬼馬上加入那群小孩遊戲行列,小孩世界果真天真,不認識的人馬上都可以玩在一起,對照我們成人對人充滿戒心,經常的就失去認識新朋友的機會!真是可惜呢!看他們三人玩得滿頭大汗,開始覺得帶他們出遊,是個好主意。 中午十二點到了,查閱新竹市文化中心,當天下午兩點,有免費的說故事活動,搭上公車,轉移陣地,感謝路人甲,熱心告訴我公車該搭到哪一站,怎麼走小路可以到達目的地,離開新竹十幾年,新竹真的變化很大,想想已經定居新竹了,確實該乘機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新住所。 假日的文化中心也是滿滿的人,一堆家長帶著小孩到附設的圖書館借閱圖書,現場也提供影音光碟,讓小朋友借閱,第一次進圖書館的小傢伙,看到滿滿的故事書,驚喜連連,不斷跑上跑下拿他們愛看的書翻閱,這也讓我有點汗顏,工作忙碌,假日總想賴在家裡休息,都沒讓自己小孩有機會接觸這樣的閱讀環境,真該好好檢討。 兩點說故事的活動,義工阿姨在台上活靈活現的說著農夫爺爺種田的故事,已經玩累的老二趴著睡著了,沒機會聽到好聽故事,崴崴老大則一臉無趣模樣,看來故事不太吸引他,最開心的是大貴小兒子,平日看他害羞內向,今天卻被故事內容深深吸引,不停回應台上的問題詢問,這可真讓我意外。 離開故事屋,走向文化中心的演藝廳,今天有國樂表演活動,很意外的,主辦單位同意讓我們在中場休息期間,從後門進入,原本擔心這三個小傢伙會吵鬧,沒料到在音效超佳的演藝廳,他們神情專注聆聽台上演出,跟著聽眾在每個間斷處熱情鼓掌,原來我真的錯過很多讓他們成長的機會。是該調整自己生活步伐了,撫育小孩是我人生現階段最重要的工作,現有公用資源如此豐富,往後的假日,我要開始規劃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多點生活品質,從中成長,希望他們童年能生活得更豐富,更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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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小孩上
放羊─ 金門俗諺:「四腳兩耳,上山打鑼賣豆豉」。即為「羊」的謎面。也是早年地區元宵節謎猜之一。中學時,有一日父親買了,三、五隻公母羊家中豢養開展了中學時的我,經歷了一連串慘淡且不平靜的日子,當然也有引以為豪之時候,那個又是後話了。初時、羊咩咩僅,一、二隻增加,沒想到數月後三隻五隻不斷增加,三、五年家中羊隻數量之多已號稱金門東半島養羊最多的人家。且經常有人詢及是否買賣?是否協助配種,衍生種種問題,不厭其煩,但也見證許多小生命的誕生,見識了生命繁衍之奧妙,初生之羊犢連接了臍帶,乍破羊水,甫離母體,全身濕透,黏答答,初試啼聲,令人動容。也讓人愛不釋手。父親偶而將小羊仔帶回家中頂樓搭一小棚,餵食牛奶,原因是有部份母羊奶水不足或排斥哺乳,為顧及小羊之小生命不得不抱回家暫時餵奶,系屬過渡性之階段豢養,但常拉了滿屋頂的黑豆豉〈羊糞戲稱〉還好老輩有稱羊糞為「百草丹」為其美名一番。原因乃羊食百草,故謂之。甚於早年時亦列入中藥之一味藥材,頗奇特。乳羊尚未食草應稱不上吧?又逢假日時,村裡同學追,趕、跑、跳、蹦,不亦快哉!唯我又奉召上山放羊(長子宿命始然)認命吧。但話又說回來,在學校已是名列「放牛班」之林,假日又得搖身一變,又成了「放羊的小孩」。心情五味雜陳,平時一成不變得每日過著「數羊」的活,出入門算數羊,關入羊棚,亦得鎖緊大門,深怕其它動物如狗兒闖入追咬,常造成死傷,須謹慎非常。而家父又凡事小心,做事一絲不苟,倍感辛苦。當時孩提的我為要顧及身心靈正常發展常藉故休息,摸摸魚,天晴時還好;值雨天時前得陪同父親上山尚需砍些如:苦苓樹、大葉樹,木麻黃等樹枝葉,整捆整捆挑回羊棚儲放並供羊隻食用,天晴時再整把整把整理成一束束又往外曝晒,晒乾後當材使用。週而復始;值至高中後萌起效古人「投筆從戎」之愛國情操及堅定決心,擔起了保家衛國的重責大任,放羊的日子始得告終。 閹羊─ 實際上也是早年鄉下為豢養家畜所做的一種節育之動作,兒時村莊週邊久久響起一種頗詭異又尖銳「鳴,鳴」叫之笛聲。初時以為賣東西的人到村內賣東西,或有什麼好吃的玩意兒,常探頭注視一番。原來有一種行業叫:「牽豬公」牽一隻豬公到處趴趴走為豬隻配種的人。而且配種還得花錢,當時心想真是匪夷所思,後來才瞭解為母豬配種生了豬仔子,品種好長得快,可趕快賣錢。逢年過節;嫁女兒,娶媳婦,也可宰殺,大宴賓客;實在是非常重要。更是罕見的獨門生意,但也常為配種每每發揮「趕鴨子上架」之許多好玩的糗事,有些抵死不從,有些哀嚎不斷,小孩常常弄不懂兩隻豬在幹什麼?老一輩在旁亦訓斥小孩子不要看或站遠一點,或有不要問:「有耳沒嘴」直到長些才弄清楚原來是為豬隻傳宗接代配種生豬仔,回歸現時法律面,回想及當時之情境不知是否構成「準強姦罪」與否?當然此語當屬玩笑,而此種系為「繁殖」。而另一種即為:「閹羊」,亦屬較為私密,純屬真正的「節育」但另一說閹羊為:假使行閹割後宰殺食之較無羊騷味。口味亦佳,到了閹羊當下大公羊常聲聲啼叫,聲嘶力竭,慘不忍睹,所幸閹羊老師傅的技術熟稔,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地,說遲時,那時快「口卡嚓」一聲,此起彼落,羊也不叫了,因為頓時已成了「羊公公」,大事底定。事畢又以為也得付一筆「贍養費」可又怪了,臨完事有些師傅竟然不取分文,但交代了只要索取羊公公的兩枚「珍寶」即可。於後詢及大人才明白,原來珍寶系指「羊睪丸」。據坊間盛傳其為男性之象徵或有大補帖之功效。尤有驚人之起陽作用,同時善料理者稱:以形補形食之鮮脆,帶味,有嚼勁。且聽說頓時打通男性之經、督二脈功力大增,不知真假;故老師傅視為奇貨。而早期醫藥不興之時於閹後僅其傷口敷以鍋底之黑煙塵或簡單塗抹了事;因鍋底長期烈火燒灼,幾乎無菌,有防發炎,殺菌之能。但長期來發現其實也常遭感染而死掉的亦有。後因羊隻多了無法定期請師傅處理閹羊問題;又父子長年累月耳濡目染之餘也學會閹羊技術,偶有急就章,也常父子兵親自上陣,並尚自戲謔言:「自己殺賺腹內」。而善後自己又發明了一套簡易消毒傷口及初步縫合清洗傷口及塗以「金黴素」。羊多了;哪去扣黑鍋底,找部隊來都不夠,沒料及羊兒放養爾後均活蹦亂跳,個個強壯,為所未料及之事,當然時其父子功力已徒增一甲子以上之修為,江湖上也已鮮少人知了。 燜土甕〈燜蕃薯〉 偶於放羊後,逢地瓜〈蕃薯〉採收時,父親整完田地撿拾完地瓜後,大太陽曝曬之下午,兄弟姐妹,開始取出部份地瓜準備「燜土甕」。大家分頭於田裡挑撿較大塊且紮實之土塊,又再分一,二人至田外週邊尋找細木枝,乾樹葉或樹乾枝,厚紙板等易燃之物,並開始大起爐灶,土甕起造時先用一塊平瓦片,橫向擺放撐起以為灶口,然後大塊土堆擺放最基層由下而上,呈金字塔形狀,並隨時留意細口小縫,防其塴塌,最後再以小塊土塊完成最頂端之封口,土甕才算大功告成。緊接就可按部就班耐心燒起土甕。而專職燒甕者尚要動作細膩,在燜燒初期先以細草枝行引火後才用較粗材枝入燒,且要小心入甕,深怕一不慎,撐破土甕,功虧一簣。而其火候的拿捏要一直燒至內側土塊由紅轉灰或灰白為止,然後小心耙出甕內灰燼,較大塊之食材包妥後可先由灶口送入堵上灶口,鎖住熱源。再小心於甕上方輕敲出一小缺口,慢慢將其他材料依序如地瓜、玉米、芋頭等分別放入,但不能一次放盡,,需邊放邊填入週邊經燒灼高溫之土塊,並需將之輕輕敲碎方能授熱均勻,再逐步分別蓋覆,至放完所有為止。爾後將外圍較大土塊再予以敲散增加覆熱面積,保存內部之熱度,防止快速外散,最終才將一旁備妥之沙堆再做最後一次覆蓋才算完成。而老經驗者,尚需用手觸摸土甕每個地方是否有熱氣滲出,尚要以沙土再次補強。後覓一平瓦片埋入土堆頂端內;靜待二十至三十分鐘,如瓦片呈現水氣則即可開甕。當然其間孩童又一哄而散大玩捉迷藏或其他遊戲,迄至時間一到,由老大發號施令,小心翼翼,眾目睽睽下挖出內容物,放置平舖於一旁厚紙板上,檢視戰果才一起大快朵頤。為控甕劃下完美的句點。 抓(大劣)蟬─ 炎炎夏日,一大早蟬聲急急,兒時不知哪來的傳說,據稱:烤蟬食之可治孩童尿床之症。尤其我們這群野孩子,滿山遍野跑,除了捉迷藏,打棒球,救兵〈救人遊戲〉摘野生芭樂外,最高興的就是閒來抓大劣,而且練就一身找大劣之精湛功夫,而抓大劣要到有苦苓樹的地方,抓阿依(灰蟬略小叫聲尖銳響亮有人說:安補切哭咧咧)要找有相思樹的地區,早些頑皮的小孩有用石頭丟,後用竹竿在其最頂尖之處塗以黏膠,常可抓到為數不少的蟬隻,唯美中不足的蟬與蟬間常黏得亂七八糟,一整坨的,又不自然,放飛時就一團飛不動的蟬,也有用蜘蛛網黏附於上方抓的,最後學聰明發明了塑膠袋用一細鐵絲綁成圓弧袋狀,又綁於竹竿頂端,好抓又好玩,但抓蟬時注意不要被蟬驚飛時灑尿給尿於頭上聽說會「臭頭」,也算是隨意抓蟬的一種懲罰吧!一次大夥抓一袋子蟬,分出了一部份準備將其烤來嚐嚐,磨拳擦掌,大費週章,烤妥將食,惟發現全身無肉,僅頭部稍有肉質,捏鼻食之僅燒焦味並無出奇之處,爾後即無人再食,尿床照舊。又童心未泯於初春驟雨後蟬兒紛紛冒出土,銳變脫殼,每每於樹下忽見諸多大洞、小洞,即蟬蛹破土而出,故而常留下蟬殼一整排,既整齊又奇特之景象,也又有一說其殼可入中藥,至於是否孩童尿床之症,那就不得而知了。而抓大劣亦成了我們這群野孩子長大後最多采多姿,也最難忘的記憶了。 耙材火─ 小時候老家後方一片相思林及檸檬桉樹區,每逢刮大風甚或颱風過後,很多小孩即往後山跑,如衝鋒陷陣一般,而原因無他,因早年三餐炊事、煮飯菜,均得以乾材、樹葉為主要燃料。又相思樹,木麻黃屬針葉科其落葉最易引燃炊事,亦為較不粗重之材火,也容易取得。經常每人一次多袋撿拾,上山找得好地方,人少之處所,常滿載而歸,而檸檬桉是屬整片脫落並一大塊,一大塊掉落,惟經常卡在樹枝上方,得發揮高度技巧,或勾、或丟打,使葉片掉下拾得落片,檸檬桉燒燃時其煙霧更有驅蚊之能,又易燒,更方便折成一小片一小片送入灶口,也常造成眾多小孩子紛紛爭搶,在早年蔚為耙材火炊事的一特殊景象。又大多數人家上山耙材火屬女孩的活兒,男生大部份協助挑水、種菜等較粗重家事,各有分工,我們家中如材火將罄,也偶由我陪同大姐兩人連袂上山,或推小手推車裝滿材火始返回家中。有時常到了天色已黑才回家也有,但偶有入寶山空手而回之情形。如耙無材火就得用乾地瓜葉或花生藤葉應急了。當然逢年過節時大人們亦主動幫忙,砍些經年屯積之大塊木頭,用以炊粿、蒸煮雞鴨魚肉之用。而大人砍材時,小孩子一定不得近觀,老人家早就叮囑:「看人吃肉,不要看人剖材」。有危險性也不是小孩的事,各司其責。早時村莊內如有年輕人努力,肯幹活,再加上砍材技術又好的話,常會娶得美嬌娘。在小時候耙材火,做好家事,更是兒時生活的一大部份。而不是如今家家天然氣、電器化,信手捻來,不用會上山耙材火,幫忙家事分勞分憂,只要會讀書,懂得做人,有賺錢,一樣娶得美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