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展或捲縮 柔軟或僵固   挺直或彎曲 你的凡俗軀體 息息的吐納 如斯的入定   你 是彎曲的茄子 是瘦削的豆莢 是滾滾的蛋   是蠕動的毛蟲 是莖乾了花葉的野草 是綻放了蝴蝶的蘭花 是皺疊的蚌甲 是螺旋的蝸殼   是蜿蜒的流水 是退去沙灣的浪潮 是吹過樹梢溫潤的風 是陣雲端墜落的霖雨   氤氳的 冉冉的 散去的 你鬱鬱的心

  初夏的夜晚，輕拂的南風略帶春意，在扶疏的樹林裡，吹得沙沙作響。一襲漆黑如薄紗的布網，和著點點星辰，在月兒的皎明探照下，映出斑駁參差的枝影；我走在鄉間的小徑上，隨著晚風飄來陣陣的芒果香，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又帶點涼意的舒暢，走在沒有燈光的曲徑中，格外顯得孤寂。 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究竟是多少人？月娘來相陪嗎？大文豪蘇東坡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種酒倍覺苦澀； 陶淵明的飲酒詩，更令人幻想著在夏日的夜晚，捧飲一掬夏日沁涼的清泉，甘醇、凜冽而甜美。我沒有詩人文豪的藉酒消愁，也沒有下酒筆如神的氣勢，但是，想著種種酒醒、酒醉、品酒、飲酒、酗酒、倒酒、把酒的隨興與灑脫，不自覺地遙望著明月，有點落寞，有點蒼茫。第一次那麼有感情地望著明月，是在幾年前的時候；那回人在澎湖，一個人租著海邊人家的小屋，沒有二樓，沒有陽台，但是前後院、涼亭、草地卻廣得可以。那是第一次離家這麼遠，又一個人住；想著在地廣人稀的土地上，只有牛羊相伴；隔一條馬鞍藤舖成的小路，就是海邊的消坡塊，在毫無塵囂地幻想中，就只有月光一直輕打在我的面龐上—那是第一次感覺到月光是如此地迷人與皎潔。 往後的日子，我總是信步在草地上，跨過消坡塊，就躺在沙灘上，用一種最不耗費力氣的方式，與月光依偎著。不知道是什麼特別的緣故，澎湖的月光就是這麼地吸引人，儘管早已被海風的鹹濕滲透，儘管早已被層雲覆蓋；而且我發現到，月光穿透薄薄的雲絮，灑得光芒漫天散落，就映照在大海上，把海上捕魚的船隻，照得無比清晰。 每每我仰著天空，想著澎湖的月光時，是不是在廣袤的大地與太空的毫無遮掩下，把月亮捧得特別亮？特別圓又特別金黃？！在月光下的沈思，多了一份家鄉的思念，也多一份情感的慰藉；有沒有一種思念，是可以毫無距離地「遙寄海西頭」，讓家鄉的情感織成一道綿密的網，拾起片片的思念，毫不遺漏；有沒有一種慰藉依附成一串緊緊牽繫著的風鈴，揚起醉人的鈴響，永不停歇…。 一個人的沉思，充滿黃金式的「貴族生活」，也和著典型月光的單身世界。原來，用最有感情的方式去舉頭望明月，望到的是一個人的蒼茫。

  一個夏日的午后，我遇見了一個不怕「壁癌屋」的男人。 「這一排有沒有人不住下坑的？」有人帶著他的友人經過家門口，這樣問我。 「我。」我指著自己，帶著俏皮的口吻說。 「啥米？」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一臉狐疑的說：「怎麼可能。妳在這裡住得好好的，一屋子這麼舒適，別開玩笑了。」 「真的。」我ㄧ臉嚴肅地說：「真的要搬家，但日期未定。」 放棄「王爺」的生活，選擇「兵卒」的日子，走回頭路需要勇氣也須慎重考慮。從篳路藍縷到一片天地，赤手空拳打天下，沒有任何外力的支援，吃苦受罪在所難免。回首往事總有許多愁與怨，但未來的歲月，「終老」的地方，亦將接受多重挑戰。面對曾經熟悉而今陌生的環境，適應與否，自己也沒多大把握。另一半做了抉擇，縱然心間有千萬個不願，嫁雞隨雞，求圓滿，唯有尊重，但須適應的時間。只是，自我調適何其難。 他那隨行的友人接著開口：「我以前來換電表，妳請我喝飲料，對妳印象很深刻。」 「我早忘記這件事了。」人家記憶猶新，我卻忘得一乾二淨。這種事常做，但真的忘記對象。他人對我好，縱然無法回報，也一定在心中留存印象，感恩一輩子。但自己對他人好，從未記掛在心中。聽他如是說，表示這人還不錯。 「我可以進屋參觀嗎？」人的素養從這邊就可以看出來，喜歡這種被尊重的感覺。記得初來定居，習慣串門子的女人來到了家裡，陌生人未獲邀請自行入屋已經很沒禮貌，從一樓到四樓，將他家當自家，如入無人之境，自行上樓，每個角落都不放過。這樣也就算了，剛從菜園回來的那雙拖鞋，雖然不是泥濘不堪，看起來就是不舒服。樓上、樓下的鞋子不分，剛洗過、尚未乾的地板都是踩過腳印的痕跡。民國八十三年，我懷抱只有一個大女兒，入新厝，不奢望她祝慶，但那張「爛」嘴巴，口沒說好話，「歹看臉又歹心眼」，上了三樓佛廳有意見，指著神明五四三，聽得不耐煩。走了四樓鐵皮屋，當初加蓋為隔熱作用，前後各留兩扇窗，達到通風效果。另一半是職業軍人，出外機會多，為安全起見，不做太多的「門戶」。自以為是「風水師」的她，好像很會看地理，沒開班授課很可惜，將我當「媳婦」般教訓：「妳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留窗沒留門，路不通，猶如水溝阻塞斷子孫，妳這樣生不出兒子。」 「絕後」是多麼可怕的字眼。倘若因為房子的格局害了蔡家香火無法延續，公婆的希望變失望，我將罪大惡極，腦海中浮現兩老失落的影像，寢食難安。 「娘」的一番話，用紙包住它。數年後，陸續在這棟房子生了三個小孩，後面兩個是男生，四個小孩保證都是老公的親骨肉，不似那開口閉口說「藍鳥話」的女人，老公三天兩頭要卜卦「看種」。 傻男人，驗DNA不是更快！ 遠道而來租屋的人家，想圖個清靜，自組家庭不受干擾，丈夫上班、妻子帶孩子，清悠過日子。來段時日，對我抱怨連連，那個愛串門子的女人，走她家如自家，沒禮沒貌地自己進屋、自己上樓，煮東西也要讓她小試兩口。來到她家，東挑西揀，閒言不斷，而且沒有衛生概念，用過的牙籤放回盤子讓她的孩子繼續插東西吃，小孩子看了都作嘔。逮到機會，老是喜歡搭便車。終於，將門上鎖，不料習性難改的她，三天兩頭敲門，「上山不知看山勢，入門不懂觀人意」，租屋人家續租，但選擇租到別的地方。 將餐桌擺在落地門邊，主要是用餐時刻清爽，當微風吹進屋宇，夏日不太需要用電扇，一年四季也不需耗費電源，光線好、通風佳。雖然軍眷水電才半價，落實節能減碳從自身做起。問題卻來了，每逢用餐時刻，飄忽來去的人影將臉頰貼在落地門的玻璃上，看我們「吃」什麼？生活規律的家庭，時間一到就喊開動，太早吃飯說「食要跟人跑」；吃好說要「生癌」；吃壞說「儉要死」。人難做、難做人，吃好吃壞在肚子，只要不偷不搶，他人無權干擾。為了用餐時刻的「清悠」，將餐桌移到飯廳，這比較隱密的地方，應該食得消化。 很多「美食專家」，平時「吃肥肥、裝垂垂」，顧那一張嘴巴，一身邋遢，「儉腸無人知，儉毛三捨代」，吃飽沒事喜歡串門子，但不知道看場子。「生嘴講人，生身乎人講」，看那一身連鬼都怕的邋遢樣，沒懷孕也想吐。「不惜見笑、捨恁祖媽」，也敢開口、閉口道人是非、說人長短。 也不知道是「自小沒家教」，還是長大「臉皮裝厚厚」，烹調的時候，常來看我煮什麼？直接走廚房，掀鍋蓋，手指一沾，是否太鹹？「灶腳」繞一圈，看吃什麼米、用什麼油、鹽巴、味素也「講究」。 有些女人真好命，美其名為「家庭主婦」，在家不必帶小孩、煮三餐、洗衣裳，家事丟給男人去掌管。待在家裡閒得心發慌，不需動手，只要動口，那一口好菜是用嘴巴煮出來。家庭管不夠，住到海邊管村落，「煮吃」的時候，「大小粒汗直直流」，菜色的絞盡腦汁已經夠煩夠累，旁邊多一個「生雞蛋的沒，放雞屎的有」，碎碎唸，嫌蔥油不夠酥、火候不夠大、配色不夠美，搞不清楚狀況，「寵得壞嘴斗」不下廚的女子指揮起我這每天吸油煙的女人。「家人」可以接受，「外人」沒資格挑剔，更何況我不是在做生意。 小姐時代，煮東西用爐灶，「乾柴烈火」將「鼎」燻得黑黑的，三天兩頭要「刮鼎」，也要洗「鼎蓋」，裡裡外外用「細紅磚」刮過一遍又一遍。橘色的爐灶在緊臨黑鼎的周圍，油污要用削番薯皮的刀子使勁地劃過，油漬方能去除，灶面才能乾乾淨淨。那個村子裡出了名「周志」，繫著髮髻，穿著藍色唐裝、黑色AB褲的老婆婆，每次來家裡找雙親，一定走廚房、掀鼎蓋，眼珠子繞一圈，看到那亮晶晶的器皿，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聽說老婆婆從年輕時候就很愛乾淨，打扮舒爽、理家勤快，幾近「潔癖」的程度是她媳婦所望塵莫及的。走了幾年家裡，掀了N次鍋蓋之後，對我非常滿意的老婆婆竟然幫我做起了媒人，但婚姻非兒戲，「愛挑」的女孩傷腦筋，寒透了她的心，再也不見她出現在家裡的客廳。 「親戚」做不成起「歹面」，我這愛挑的女人幫父母賺到「幽靜」的日子，同時得罪了許多親友團。不勝枚舉的媒人說親的故事，說親不成功，見面成陌生，父親生氣、母親無奈，我也無辜啊。結婚近二十年了，偶爾有人提起「愛揀」的婚事，心裡仍要存疑，當年是女人「缺貨」，還是我太「優秀」，不然怎會那麼「搶手」。 有個性喜到他人家裡觀看，卻不讓人到她家參觀的女人，說這個髒、嫌那個懶，從村頭到村尾，對每個家庭都有發表的意見。當有不識趣的人一窺她家神秘的面紗，「別有洞天」的發現，立刻掀起了她的底。從流理台的油漬、馬桶的污垢、屋角的蜘蛛絲、桌底的蟑螂屎……原來，她優越的只是那張嘴巴。 孩子一大串，「理家」像從前，披頭散髮與「黑面身軀」不曾在我身上出現，但依舊有人巡廚房。前後期的人物相比較，一個乾乾淨淨，一個邋邋遢遢，後者的身上還多了一股「異於常人」的體味，聞之作嘔。當她離去後，飄散在空氣中的氣味，久久揮之不去。 看女主人理家的程度，水平是否足夠，走廚房與廁所便知ㄧ二，基本的表現，要看他人之前先觀自己，先達到自我要求再說。 寧可「沒厝沒邊」，也不要一煩再煩，終於，上鎖落地門，過濾來往的「人客」，沒有恩准，不許入屋。 「非請勿入」的結果，自命清高的話語逐漸傳入耳際，有人興師問罪不讓他家的小朋友來家中玩，不讓孩子跟他們打成一片。超好笑，大人吃飽閒閒忙打牌，小朋友往別人家裡丟，自己納涼，要別人當免費的褓母，要生就要養、要養就要教，放牛吃草，家教失敗，孩子胡來，我家的孩子怕被帶壞，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寧缺勿濫，孩童的玩伴尤需選擇。 卡拉OK歡唱自娛但不需娛人，殺雞殺鴨殺豬聲，震耳欲聾。嗨到最高峰，強迫他人接受自己的歌聲，再唱也是那幾首，荒腔走板不像樣，又不思自重地調高了音量，不觀時間、不看作息，任憑午休或夜晚，自己快樂，不管他人難過。熄了燈光，依然無法入睡，他人的歌聲不打烊，休想睡眠有空間。 房客出入沒有落地門的所在，每次進出，鐵捲門發出了聲響，尤以三更半夜的擾人清夢，來往人群的複雜，反應無著落，房東袖手，苦撐了好幾年的精神折磨。待房客一一離去，總算鬆了一口氣。 種田好田邊、住厝好厝邊，優質環境須慎選。很長一段時間，在特殊地方上班的女子，恩客進進出出，半夜的車聲、門聲、鞋聲、樓梯聲、呻吟聲，沐浴聲，聲聲入耳，那是她們的「夜生活」，卻是我們不堪其擾的精神折磨。 譴責航空噪音，責怪油庫污染，不怪自身修養。錯，永遠是別人。不思檢討的結果，冀望優質環境，範圍只在「自家」的那一塊。 地上的建築物與地皮的範圍在購買時刻即一清二楚。很莫名地有人為了搭建屋宇，三番兩次要來挖牆壁。當了冤大頭，花錢「鑑界」，保住了「家火」，原來他人沒牆沒樑，完全用我們的地方。不計較他的無理，只願他好自為之。 三姑六婆到處都有，入境隨俗就看段數。剛買房子手頭緊，不化妝來不買衣裳，屋宇維持窗明几淨、人身保持整齊乾淨。「名貴」的女人說我「凍酸」，講我存錢蓋大厝，不思打扮有一天留不住丈夫。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但經濟是第一要素，肚子如果吃不飽，美麗臉蛋、妖嬌身材給誰看。一家要吃飯，房貸要還款，心裡有壓力、肩膀有負擔，他人說怎樣，聽了之後，右耳進、左耳出，始終堅持自己的想法、心中的規劃，先辛苦幾年，存夠了本，還完了錢，再享受也不晚。另一半軍中退役，手頭一筆，立即還清了房貸，一塊石頭落了地。同甘共苦的婚姻，相互扶持的歲月，並肩而進，另一半沒有拋棄我這黃臉婆、糟糠妻，不離也不棄。講我不思打扮、會抓不住丈夫心的女人遇見難題，哭訴他的丈夫背棄，多年浪費新台幣，在臉上塗塗抹抹猶如刷油漆；在胸前調調整整，荷包蛋硬要擠成大肉包，胸口不悶、呼吸不困難才怪。「造假」照樣留不住丈夫的心。可憐又可恨的女人，開始羨慕起我來，從羨慕到嫉妒，「貴婦」變「潑婦」，這是她悲哀的人生。縱然語帶炫耀，家財萬貫，那是她的嘴巴講的，沒人看見財富究竟有多少。真那麼富有，躺著吃就好了，哪需凡事與人計較得面紅耳赤。 大有大的親切、小有小的可愛，自信的女人最美。每晚輕解衣衫的沐浴時刻，沒下垂、沒外擴，這個年齡說來還不錯。每天清晨的梳妝，攬鏡自照，覺得自己還不賴，更堅信沒有第二個女人能比我更能抓住另一半的心。儘管那位「未婚不在室」的女人，夜深人靜行人稀，一襲睡袍穿在身，拖鞋在地上發出了沙沙聲響，走家裡像在走廚房，搖頭晃肩的痞樣，站沒站像、坐沒坐像，躺在沙發，雙腳一開，底褲現現，開口黃調、閉口黃腔，見了我上下打量，說男人喜歡抱枕頭，不喜歡抱菜瓜布和洗衣板。習慣沐浴之後，換上睡衣不再出門的我委婉的告訴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不願家中的小孩學壞，請她自重。要出門，衣著整齊；來我家，要有規矩。身經百戰的她總說我活得沒意義，一頭直髮數十年如一日、傳統的穿著如綁肉粽不透氣、不懂房事如死人沒樂趣。問我「大方」的程度到哪裡，她有本事讓另一半屈服。 「細姨生子大某的」，告訴她這個道理。但我們收入有限，無法每月匯錢，要她出外賺錢，交給我這個「大某」掌權。甚且，她不是另一半要的菜。溫婉賢淑、端莊高貴才能擄獲男人的心。「殺很大」只是讓人眼睛吃冰淇淋，徒留「胸大無腦」之憾。（上）

─林則徐與金門奇人林樹梅的唱和與交遊   灕江通百粵，嶺海萬重深。遽報煙塵起，仍煩節鉞臨。先生前督兩廣。同甘思諫果，自炫笑文禽。愛彼山川秀，清風滿桂林。 聲威今所指，釜低斷遊魂。下慰蒼生望，上酬聖主恩。立看馳露布，還約倒芳尊。犵鳥蠻花地，勳名萬古存。這組詩有幾點值得注意，一是林則徐與林樹梅的情誼非同一般。林樹梅暫假歸里，「解衣」，指「文忠解狐裘以贈，約赴軍前佐戎幕」（林策勳《從伯祖嘯雲公傳》，《浯江林氏家錄》），林則徐解下穿在身上的狐裘贈送給樹梅，則徐此時是飲差大臣，和鄉居在福州時的身份大大不相同了，其官佐、扈從、隨員不知多少，能得到林則徐身上所著的狐裘恐怕不會有第二人！二是樹梅在幕府時，林則徐贈松鶴圖並手書楹帖為樹梅母壽，這樣的待遇也不一般。三，林樹梅暫時告假，林則徐與他相約重見於軍前。林樹梅何許人也？金門下士，無科第名聲，無一官半職，讓欽差大臣如此垂青！上文我們引林則徐詩，稱樹梅為「奇士」、「南金」，並非虛以委迤的客套，實為發自肺腑的真言，林則徐的禮賢下士，由此也可見一般。至於詩的第一首，說的是林則徐鄉居福州時，適逢英人租借烏石山積翠寺，林則徐極力反對之事。三、四首則以為憑藉林則徐的聲望，粵西之行，定然上不負主恩，下不負民望。 林樹梅的友人劉存仁亦慷慨從軍，此時在林則徐幕。存仁（1805─1880），字炯甫，又字念莪，晚號遽園，閩縣（今福州）人。道光二十九年（1849）舉人。有《屺雲樓文集》十二卷、《詩集》二十四卷、《詩餘》一卷。謝章鋌《孝廉劉征君別傳》：「君曾入林文忠公幕府，為文忠所信任。」（《賭棋山莊文續》卷一）存仁《從軍吟》：「莫將蠻語笑參軍，曾是當年下第蕡。定遠及時鋒可試，君苗底事硯思焚。元戎開府容籌策，聖王臨軒總右文。一指鞭鞘蕩群醜，宵衣仰慰至尊廑。」（《屺雲樓集·詩選二集》卷五）陳偕燦、林昌彝等有贈詩，林樹梅亦作《贈劉炯甫孝廉從軍粵西》二首； 壯君衣短後，遲我亦西征。慷慨宣威德，追隨仰老成。謂少穆先生。除殘先搗穴，止殺更原情。不負平生學，施為在此行。 快覽佳山水，羅浮有路通。置身窮達外，驅馬瘴煙中。志足申知己，名應讓有功。相期同奏凱，高詠代蠻風。 「遲我亦西征」，「遲」，是等，等待的意思，林樹梅讓劉存仁在粵西等他，一起建功立業。 同月十二日，林則徐行至福建韶安，十八日卒於廣東潮州普寧縣。林樹梅旋接到桂萬超通報林則徐過逝的書信及挽詩，林樹梅作《哭少穆先生》二首，其《序》云：「與先生別甫旬日，忽得桂丹盟觀察來書，言：『先生星軺過漳後，遽得大病，於月之十九日至普寧，大星殞矣！』嗚呼！哲人已萎，典型凋喪，彷徨涕零其將奚歸。因疊觀察贈先生鸞官韻，聊申一慟。」詩云：疊承溫綍下祥鸞，力疾星馳強起官。百粵經秋飛羽檄，萬家遮道禮旃檀。先生所至，男婦瞻拜不絕。方期到處成功易，豈謂從茲見面難。孤月獨明詩思苦，那堪絕筆夜深看。臨別以《和桂觀察》詩見示，有「孤月獨明人盡見，狂泉不飲事偏難」句。 擬編行記仿驂鸞，范成大桂林行記，名《驂鸞錄》。私幸從遊勝得官。籌海幾時同把酒，告天清夜自薰檀。先生有《焚香告天圖》。談深每慮酬恩晚，事變因知涉事難。回首可憐雙鶴瘦，更誰花底與吟看。嘗導觀所畜鶴，命題賦詩。 第一首，粵西之行，泉南竟成永訣，林則徐的《和桂觀察》竟成絕筆。按：林則徐此詩今佚，賴林樹梅此詩保留了「孤月獨明人盡見，狂泉不飲事偏難」兩句，上引劉存仁詩保留「浮沈終覺酬恩遲」一句，共三句，諸家所編林則徐詩集均失收。第二首回憶自己受到林則徐的恩遇，上防海策，每每深談，觀鶴命題賦詩。林樹梅隨行粵西，擬仿宋代范成大《驂鸞錄》，編隨行《行記》，未果。 天下之大，知音難覓，知己難求，林則徐卒後，樹梅「蓋生平所抱經濟，受知文公忠，方欲展其才，而流水高山知音頓渺，自是鬱鬱寡歡，歸隱鄉園。」（林策勳《從伯祖嘯雲公傳》，《浯江林氏家錄》）咸豐元年（1851）春，林樹梅憂鬱而歿，臨終，《口占》云：「深負平生國士知，鹽車老駕欲何之?歸來化作孤山鶴，猶守梅花影一枝。」（《（光緒）金門志》卷十）被林則徐目為「南金」、「國士」的金門奇人林樹梅，走完了只有四十四歲的生命路程。 （下）

要不是再說起了過去，要不是…魯爺的一生恐怕就不願探視這個過去…努力的遺忘，彷彿那輕輕的一揭，心就這麼隱隱作痛，一片污血狼藉… 戰爭吧…自己人攻訐著自己人，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楚，看不真切… 三十八年，各式的流言喧囂塵上，國共之間的恩怨，老百姓糊裡糊塗、戰局也是一團迷霧，只知道，中央軍似乎離他們遠去。到底是中央軍好？亦或是解放軍？老百姓心中各有算盤；「或許…是共產黨佔上風了吧？」，地主們悄悄的猜測，沒人有把握、沒人敢明言，只是對未來的日子尚有一絲盼望。在企盼中央軍的同時，解放軍的宣傳詞『望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就遭殃…』這樣的話語流傳在大街小巷… 日子就這麼惶惶不安的過，終於，解放軍風風火火的進村子了，帶著偉大的理想、目標，該鬥的、該整的一個都沒放過，是美好的社會主義世界吧？…魯家的大爺就在這一波的「整風」中，突然消失，姪子們不明就裡，也無從詢問；混亂與惶恐籠罩在他們身上，猝然，閃避不及！懷人幽怨！ 解放軍在村落中設立了「中央亭」{1}，作為軍事瞭望之用，村裡的男子，輪流上中央亭站哨，負責通知是否有「中央軍」的到來，美其名是為了防止中央軍的突襲，只是，在哨兵的手中，放了一顆已拉開保險的手榴彈，一個不留神，人就應聲而毀，伴隨著落花片片…是為了摧毀這一幫人心中對中央軍的殘夢吧… 許多男丁上去就再也下不來，輪到魯家兄弟被逼上中央亭；「為了全村的安全」責無旁貸也別無選擇，轉瞬間，大哥就消逝了，來不及哀傷！也許…臨沒了的一刻，真的盼望看到中央軍吧？二哥心裡漸漸明白，這是一場殺人的騙局，他知曉接著就是輪到自己，他偷偷的喚來了年僅十歲的么弟盛兒，給了他一個包袱，囑咐他，頭也不要回的往進省城去，找爹，並且告訴爹，家鄉的事…臨別，小小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下一個在眼前消逝的就是自己二哥，驚懼的眼神、顫抖的心，兩人緊閉著雙唇，默默無語，深怕一開口，會嚎啕不止的大哭…不能多言，只有倉皇！盛兒順利的溜出了村子，跟著大批逃難的人，迷迷茫茫沒日沒夜的趕路，吵雜的紛亂籠罩在人群中，卻掩蓋不住發生在大哥身上的爆炸聲，迴盪在盛兒的內心… 腳皮磨破了，臉上盡是風霜，十歲的年華，人事未知，只有「逃跑」的念頭在心中盤據。憑著模糊的直覺，奇蹟似的，竟然讓他找著了省城的家宅，到了門口，膽怯讓他不敢貿然進去，只有獨自倚在門邊，暫歇；恐怖的疲累襲擊著他，不自覺，盛兒昏昏的睡去… 外頭的局勢一天比一天還要緊張，觀望的魯家二爺千頭萬緒，焦躁不安，不知道該如何下決定，才是對一家最好的抉擇，眼見著一船又一船的人離開…心事重重的魯二爺返回宅第，瞅見了睡在門口的孩子，心中納悶是誰家的娃兒？魯二爺走近一看，竟是自己的么兒，魯二爺直覺的感受到家中出事了，急忙向前喚醒盛兒，一問究竟… 小小的孩子睜開了雙眼，在沒日沒夜行走的日子裡，終於見到了親爹，星眸閃閃，未曾開言，淚已滿腮，那潛藏在內心的憂傷與恐懼，一股腦兒向魯二爺傾訴，顛顛倒倒敘述著悲劇發生…爆炸聲在小盛兒耳邊迴盪，兒子的身影在魯二爺心中盤旋…小盛兒不明白，魯二爺也不明白，這兩個善良的兒子就這麼煙消雲散…末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頓時失去兩個兒子的魯二爺，撕心裂肺，發了瘋的在宅子內哭喊，流盡千行的淚，卻怎樣也洗不盡人間傷痛…沈痛的魯二爺不再流連家園，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買了一個軍階，帶著盛兒，搭上最後一艘運兵艦，開往南方那不知終點的航程。 船在海中飄飄盪盪，魯二爺總是望著汪洋，無盡的流淚，悲傷的雙眸，承受不住淚水的浸淫，漸漸的，再也瞧不清楚這悲傷的世界…眼盲的魯二爺，記憶也漸漸錯亂了，失去了原有對這個世界清晰的認知，迷亂的記憶，讓魯二爺有些癡傻，許多事都忘了…而未曾忘懷的是那灑在身上溫暖的陽光，所以，盛兒每天都攙著魯二爺，橫臥在夾板上，享受上天給予的輕柔撫觸… 船，漸漸靠近基隆港外海，船上一顆顆不安定的心，似乎就要定下來了…然而「順利」對這一船的人而言似乎是一種奢侈，駐防的軍艦誤以為是敵方船艦，風聲鶴唳，不讓此船靠近，並下令開砲摧毀！焦急的船長拚命解釋，旗手在陽光下揮舞著，一顆顆心懸吊著…眼盲的魯二爺，在一團膠著中，一派輕鬆的享受南國的陽光，殊不知整船生死就在霎那間，可能「應聲」就要毀滅！ 艦長苦惱著怕錯殺，又怕敵軍入侵，更怕敵軍滲透，凝滯的空氣在兩者間，遲遲不敢下決定，就這麼對峙著，總不能連最後的海外據點都失守吧？人命關天，汗與淚一起滴落，乞求著上蒼的憐憫…軍艦上的作戰長饅頭，透過望遠鏡，猛然瞥見了橫臥在夾板上的魯二爺，陡然間，見著了自己的親戚，無須思索，只要活著！饅頭忙著衝向艦長，阻止著艦長開砲，再三的解釋、擔保那絕非敵軍的軍艦…千鈞一髮，船平安的駛進基隆港，救了一船的性命…魯二爺和盛兒，身似孤舟，心如落葉，在這陌生的島嶼活了下去… 要不是再碰見饅頭，盛兒衰老的日子裡，「望中央」恐怕已成湮滅的往事…兩位巍巍顫顫的老人，記憶翻飛，重逢竟是刺心…盛兒從回憶的洪流中清醒，對著饅頭說：「國共…又和談了…」饅頭已經老的準備要去見魯二爺了…此生，許多事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命運吧？饅頭有些糊塗的腦子不願多細想了，只是緩慢的點點頭，似笑非笑的，就像當年的魯二爺，對著盛兒說：「曬太陽吧！」 公園裡，溫暖的太陽輕瀉在兩位老人的身上，抬頭一望，但願…曾經望見中央…   後記：此文由真人真事改編，謹以此文紀念曾經悲傷的年代，塵封的記憶。   註{1}當時共軍在村中設裡了中央亭，名義上是為了眺望中央軍的行蹤，實則為了整肅那些仍對中央軍抱有盼望的老百姓。

向晚時分，我從巷弄這頭，遠遠的望見老婦從巷弄那端，拄著枴杖一步一步艱難的走來。    老婦的背嚴重佝僂，滿頭銀髮閃閃發亮，銀色髮絲在耳際紛紛亂亂，步履艱難，隱約中看到她的嘴巴蠕動著，不時還向身旁的中年男子揮手，那手勢有點奇特，好奇心，驅使我把即將踏進美容院的腳步在門口停了下來。 老婦和那位中年男子，緩步靠近美容院約有兩三步之遙時，我聽著她和中年男子的對話，方才恍然大悟，原來中年男子是她的兒子，他一路想攙扶老婦身軀過來，老婦卻堅定的向兒子說:「你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走，我可以的」。當下，我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動。 母子進了美容院，老婦坐定後，隨即打發兒子回家，說她等一下可以自己回家，此時，中年男子臉上顯露出些許不放心的樣貌，兀自有些猶豫著，因為老婦的堅持，他極有禮貌的先行離去。 我刻意挑了老婦旁邊的座位坐下，我笑了笑對她說:「伯母，你好棒哦!你兒子真是孝順。」她呵呵一笑!回答說:「是啊，我會自己走，他就是不放心，我只是走比較慢，慢沒有關係，也會走到啊」。我轉頭看著她那充滿自信的容顏，所散發出來的一股堅毅氣息，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份堅持，走自己的路，再崎嶇難行也要堅定的走下去。一直是我這一生，遇到各種轉折起伏時所堅守的意念，也因如此，一路行來每遇困境總能在困境中破繭而出。 返家後，老婦那一份堅持自己力量的信念，再次在我心中綻放出耀眼燦爛的火花。   今天能與老婦在美容院並肩而坐，自是一種緣分也是一種福分。    

  雲彩猛然紛亂又綣湧 受制於風的無情騷弄   時而翻攪滾動   偶或推擠簇擁    任意放浪其形 叫人捉摸不定   最後置身在天羅地網桎梏中 終究傾瀉而下化作流水淙淙   自此 變化莫測成蛟龍 浩浩蕩蕩奔向東 到底 一縷輕煙上九重 週而復始復成虹      雲雨猶水蒸氣或彩虹 本來莫非系出自同宗   溫度致使面貌有所不同 生來死去掩不住血脈濃   循環不已主宰陰晴永不停 生生不息脣齒相容日日興   望穿輪迴界冷暖人情 歷經多少春夏更秋冬 

  我曾經聽祖母說過一個關於八二三炮戰的故事。 那是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過後的第三天，村子裡滿是一片狼藉，房屋倒的倒，塌的塌，空氣中還飄散著火藥味。阿嬤說這一天早上，她起準備煮飯時，才發現米缸裡一粒米也沒有，正在為三餐發愁時，她突然想起十里外的另一個村子蕭厝，在那後方樹林間有一畝十坪大小的田地，種著些許豌豆，或許可以採些配地瓜湯吃 ；午後，她便喚姑姑與她一同前往，兩個人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到達目的地。 到了那兒，才發覺原本村落不大的蕭厝在戰火中早已夷為平地，居民也都逃難去了，僅存一間空蕩蕩的崗哨孤單的兀立在樹林前方。母女倆彎下身子努力的採著豌豆，約過了半個鐘頭，祖母挺起身子正準備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驀然驚見一個臉色蒼白，身著草綠色軍服，手持軍帽的阿兵哥站立在崗哨裡，身子並逐漸的往後退卻 ，而膝部以下浸泡在水裡；就在此時，姑姑抬頭也瞧見了，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祖母小聲的叮嚀她：「不要出聲，繼續工作。」，又過了一、二十分鐘，祖母再次抬頭時，崗哨已空無一人。 祖母連忙拉著姑姑的手，母女倆往回村子的路飛奔而去。祖母將此事告訴村長和伯公，他們認為那人想必是來要盤纏的，於是號召村子裡的壯丁，備妥冥紙、香案前往祭拜，到了那兒已近黃昏，只見斜陽餘輝從崗哨的小窗口射進來，點點餘光灑在三十公分高的積水上，只見污濁的水面泛著一層油亮的薄膜，彷彿不曾有人走過。村長帶頭焚香祝禱，並燒些紙錢給他，請他早日投胎，莫再騷擾、驚嚇村民。 祖母說起這段往事時，總不忘要點起一根長壽煙，思緒隨著裊裊香煙上升、飛行，彷彿又回到她那久遠的年代，而坐在一旁的我，總是嚇出一身冷汗。

  下雨過後，石雕公園的燈柱平台上積了一些水，引來兩隻白頸鴉的爭相喝飲。開始時，一隻白頸鴉先飛上燈柱，低頭正準備飲水時，另一隻白頸鴉隨即飛到，也想前來飲水。當第2隻白頸鴉即將降落到燈柱上時，先到的一隻即擺出抵禦的姿勢，不讓後來者降落到燈柱上。但後來者降落的氣勢也不差，硬是站上燈柱的平台。燈柱上的平台面積不大，同時站立2隻白頸鴉是有一點擠，牠們為了喝一口水，而互有攻防。 水是生命的泉源，任何生物都無法沒有水而生。白頸鴉要喝水，這是生理上的需要，然而石雕公園附近的水很多，尤其水產試驗所的池塘就在鄰近，為何這2隻白頸鴉不到池塘飲水，而選擇燈柱上的一小池水呢？難道這一小池水比較乾淨、甜蜜，或很快將被陽光蒸發而把握時間而來。到底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不過現代環境裡的水，無論是河川或湖池都不純淨，則是不爭的事實。   金門溪流和湖池裡的水也不純淨。農田裡的噴灑殺蟲劑和施肥，經由雨水的沖刷，滲透入泥土，再經由泥土滲漏到溪水、湖池和一般民用的井水，污染到水的天然品質。雖然金門沒有大型冒煙的工廠，但廈門工業區煙囪所排放的廢棄物如二氧化硫或二氧化砷等懸浮塵，在空中與雨水結合成酸雨，經風的吹送，也會下降到金門來。金門雨水的酸度有多強，經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分析，比台北市強10倍，故白頸鴉在燈柱上搶喝的雨水，顯然也不是純淨無污的水。 白頸鴉是鴉科鴉屬的鳥類。這一屬在中國有10種，其中有全身黑色的，也有黑白分配的。這一類的鳥既機靈又聰明，但其體色和粗啞的鳴叫聲，讓人有不雅的印象。例如人們說：「天下烏鴉一般黑」，或「烏鴉嘴」，就是以牠的體色或鳴叫來影射不好的事情。不過人們所說的烏鴉，指的是全身黑色的大嘴烏鴉，這種鴉在金門是偶見的迷鳥。金門白頸鴉的體色雖然也是黑的，但其後頸和前胸是白色的，不同於一般所說的烏鴉。 白頸鴉是樹棲的食雜性鳥類，在金門的族群數量不多，但其體型大，普遍易見。有時可見10幾隻在灘地上覓食，有時亦見獨自一隻在草地上或池岸活動。燈柱上平台的雨水，在烈日的曝曬下，很快就會蒸發。白頸鴉能把握時機，在雨水沒被蒸發乾前，飛躍到燈柱上的平台，爭喝比池塘裡的水更乾淨的雨水，應是相當聰明的舉動，然而牠若知道那池水是酸雨的水，選擇就不一樣了。 俗話說：「聰明反被聰明誤」。聰明人常以其靈敏的思維，對事情未作全面的考量之前，便自以為是作了決定，結果都是誤己害人。白頸鴉自以為燈柱平台上的雨水是純淨的，殊不知那池水可能是酸雨，喝了之後對身體也有害的。如以此推論，金門自然環境的水，若沒有經過自來水廠的處理，能喝嗎？

  來新夏先生《林則徐年譜新編》（南開大學出版，1997 年版）采摭繁富，考訂精審，論斷準確，是一部學術水準很高的年譜。林則徐是中國近代史上一位偉大的愛國者，兼工詩詞，事蹟繁多，交遊廣泛，要求著者在一部年譜中，巨細無遺地加以載述，是不可能的，也沒有必要。不過，道光三十年（1850），在林則徐生命的最後一年中，他與金門奇人林樹梅的唱和與交遊似有加以關注的必要。 林樹梅（1808-1851），福建金門人。林樹梅自少年起即隨父出沒風波，鎮守閩台各水師要塞。林挺福卒後，林樹梅應臺灣鳳山令曹瑾之邀，赴台佐其縣治，興修水渠，後人名其為「曹公圳」，樹梅之功不可沒，至今台人常思之。鴉片戰爭爆發，林樹梅在廈門慷慨從軍，當道擬授以布政司經歷，以母老辭。林樹梅雖為將門子，而嘗從富陽周凱、光澤高澍然學古文，兼工詩，善畫，精於篆刻；好善樂施，曾散金于族人，某年金門大寒，制棉衣百件施於窮困者；又訪得魯王疑塚，捐市廛一所，以供祭掃之資。人稱之為金門「奇人」。著有《嘯雲詩鈔》、《嘯雲文鈔》等。 《嘯雲文鈔》收文最晚的文章作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嘯雲詩鈔》也只收到道光二十七年（1847）。道光二十八年之後，林樹梅的作品，只有其族孫林策勳搜集到的《嘯雲詩存》（收入《嘯雲詩鈔》，菲律賓宿霧大眾印書館，1968年版；《嘯雲詩編校釋》，郭哲銘校釋，臺灣古籍出版公司，2005年版）所錄詩若干篇。我們大抵可以推測，道光二十八、二十九年間，林樹梅大多數時間仍然住在廈門陪伴生母，間或到福州別業（詳拙撰《金門林樹梅年譜簡編》，《福州大學學報》，2009年第三期）。洋人聞林樹梅名，特地為他拍了照，準備傳於外國。林豪《瘦雲先生留影鏡歌》一詩記其事，詩《序》云：「先生家廈門時，洋人聞其名，欲圖像以傳於外國。」詩云；「先生往矣貌難追，對鏡儼然神無恙。」又云：「爭識中華有名賢，傳之外洋丰采壯。」（《誦清堂詩集注釋》卷三）廈門戰事之後，林樹梅雖然蟄居民間，而聲名不減反增。 道光二十九年八月，林則徐卸雲貴總督任，十二月，在南昌養病；三十年（1850）年三月，林則徐回到福州。林則徐家居鄉間，經常與有識之事討論家國大事。林樹梅雖然沒有官職，一介草民，但歷年所著，如《團練鄉勇圖說》、《〈閩海握要圖〉說》、《從軍紀略》、《上閩浙總督鄧公全閩備海策》、《上總督顏公補陳戰守八策》等，都是實實在在的有用之文，為世所重。林則徐聞林樹梅之名，知道樹梅熟悉沿海形勝，海上道里，並且有海防的經驗，見識非同一般，召之，密秘詢問其防海之策。林樹梅即上書論閩省時務，並陳六策：「察夷情，以知防備；觀形勢，以知守禦；請移兵，以重控制；督私藏，以充民食；救火災，以杜驚擾；勸聯鄉，以知保衛。」「文忠器重之。」（林策勳《從伯祖嘯雲公傳》，《浯江林氏家錄》，家印本，1955年）林樹梅作《林少穆先生招赴省城詢海上事即席賦呈二首 時先生在告家居被命宣告》二首： 到處饒遺愛，歸來寡剩金。情關民瘼急，憂切海氛深。愧我乏奇抱，因公激壯心。引杯領高議，慷慨發長吟。 聖主宣新命，熙朝重舊臣。感恩頻出涕，許國欲忘身。更起為霖雨，應教洗榼塵。黠夷都膽落，韜略仰如神。 這一年正月，道光帝薨，咸豐即位。五月，咸豐下求賢詔，飭林則徐速往北京，林則徐病疝，擬病痊癒後再進京。第二首「新命」，「重舊臣」等句，說的就是此事。這一首還表達樹梅對林則徐抗英夷功勳的敬仰之情。第一首則寫林則徐對自己的器重，諮詢防海之策。據林豪記載，第一首詩，「有」、「剩」二字，為林則徐所改，後人稱為「兩字師」：「林文忠公晚年嘗延瘦雲至省垣，密詢防海之策，瘦雲即席為詩，云：『到處有遺愛，歸來無剩金。』文忠公笑曰：『若無剩金，則此酒何從取給乎？』乃改之云：『到處饒遺愛，歸來寡剩金。』人以為『兩字師』云。」（《金門耆舊詩·林瘦雲公子》自注，《誦清堂詩集注釋》卷三，郭哲銘注釋，臺灣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一時文壇傳為佳話。林則徐還有詩答樹梅，作《次家嘯雲樹梅見贈韻二首》：    瀛壖有奇士，才望重南金。將種論勳遠，儒門殖學深。雄文騰劍氣，雅詠寫琴心。猶抱隆中膝，低徊梁父吟。   相逢話疇昔，感事愧臣。瘴海頻年劫，冰天萬里身。膏肓此泉石，擾攘幾風塵。憑杖行籌策，知君筆有神。 鄭麗生編《林則徐詩集》（海峽文藝出版，1986年版）將此詩系于道光二十九（1849）雲貴總督時，誤。第一首，林則徐稱讚樹梅是海島上的奇士，南方的傑出人才。既是將門之子，學殖又是那樣深厚，文章有劍氣，詩雅善抒寫懷抱。猶如當年隆中的諸葛亮尚未出廬，低聲唱著《梁父吟》一般。林則徐為樹梅未能為世所重而慨歎。第二首寫他們的會面，回顧鴉片戰爭以來自己的行藏，期待林樹梅為防海出謀劃策，發揮自己的才幹。 林則徐於府中養鶴，親自導樹梅觀之，樹梅有《少穆先生導觀府中馴鶴有作》詩，云：「胎禽聞產自滇池，萬里提攜靜對宜。先生示客云：得自滇南永昌邊徼。鍛翮未能諧眾羽，軒肩終覺具仙姿。主人護惜勤分俸，客子羈離念苦饑。且聽流音霄漢外，幽懷恥與鷺鷗知。」鶴產自雲南永昌邊陲，林則徐萬里攜歸。樹梅說，此鶴雖然鍛翮未能偕眾鶴飛翔，但其仙姿自在。此時林則徐鄉居，「仙姿」有美則徐之意。「客子」，林樹梅自己；「主人」，林則徐。樹梅在林則徐幕，則徐分俸于樹梅，對樹梅十分關愛。尾聯說此鶴恥於與鷗鷺為伍，其一飛沖天，音徹霄漢之外的本性未改，藉以抒發了自己的抱負，有不負林則徐器重的意思。 這一年六月，洪秀全在廣西桂平金田起事。十月初一，林則徐接到朝廷任命他為欽差大臣的諭旨，次日，便抱病從福州出發前往粵西。林樹梅隨行。初七，泉南途次，桂萬超（字丹盟，安徽貴池人。道光十二年進士）有詩贈林則徐，林則徐和之，又命樹梅和，樹梅作《桂丹盟觀察作鸞官韻詩贈少穆先生先生在泉南途次既和之又屬予和勉成一章附呈觀察》： 早已欽公筆聳鸞，側聞傳語欲辭官。頻年惠愛深膏澤，滿路謳歌馥麝檀。何事急流爭退勇，大名從古久居難。霞漳多少留題處，長作甘棠去後看。 桂萬超詩、林則徐詩今佚（殘存三句，詳下）。劉存仁《林聽孫（聰彝）公子泣述宮保公有「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之句，訝為詩讖，愴念不已，因用「之」字韻疊成五首》，其第三首起句云：「回首詩讖訝前知。」自注：「（十月）初七夜和桂丹盟觀察詩有'浮沈終覺酬恩遲'之句。」（參見林麗生《林則徐詩集》，頁698-699）此時，林樹梅生母居廈門，泉南，指惠安、晉江至同安一帶，林則徐往廣東，行經這些地方。同安，與廈門島、金門島只有一水之隔，林樹梅極講孝道，暫時告假回去看望老母親，因作《少穆先生被命督師粵西予隨行至泉郡暫假歸里解狐裘見贈約赴軍前感呈四章即以奉別四首》： 故國方多事，夷酋人踞省城寺宇，甚為閭閻之害。安危仗大儒。籌邊期可久，視賊本如無。忽奉督師詔，難辭抱恙軀。殷勤語父老，滋蔓恐難圖。時諸夷複散占城外，民居於是聯鄉防備，夷稍斂跡。 千里南州路，偕行未浹旬。感公將遠別，惠我及慈親。先生嘗以松鶴圖並楹帖壽吾母。喜得法書法，渾忘貧士貧。解衣推食意，隨處見天真。 （上）

　去年十一月三日對於全省地藏禪寺來說，是個極為重要的日子，這一天，地皎恩師要在國父紀念館演講哩！ 早在一、兩個月前，師姊就奔相走告、呼朋引伴相約聽恩師的演講去。我心蠢蠢欲動，因為那樣的場景，是透過一片片恩師演講的CD，在腦海裡神遊已久的畫面，如果不是透過轉播、不是透過第三者擷取轉述，而是在現場親炙聆聽恩師講法，那身歷其境的參與感，該是多大的福份呀！ 然而，現實面也需考量，國父紀念館在台灣，我在金門，咫尺天涯的今天，一日千里非難事，可我不習慣當空中飛人，單憑週休二日就匆匆台灣行，不在我的經驗法則之列，因此，在非連續假日下，面對自己喜愛的活動，也只能徒呼負負了。 一天晚上，我在運動場散步，突然靈光一現：我，為何要當習慣的奴隸？人生路上，為心愛的理想付諸行動，何必在乎假期之短長？當下跑回家跟老公報備─用一種近乎斬釘截鐵的口吻，只聽他這樣說：「我又沒有反對！」 演講會在週日下午一點舉行，金門地藏禪寺的會宣師父告知提早半個鐘頭在場外集合，而在演講會前一天，外子接到台北地藏禪寺電話，說恩師請我們當天上台法供，要我們九點以前到達，以便彩排。 演講會前一晚，為了「削逗」頭髮，找了一家美容院，那看來還像個小孩子的年輕設計師，問我：「是不是老師？」心中一喜，以為外在氣質已彰顯符合自己的老師身份，就像之前素昧平生的服飾店老闆娘說的一樣。原來這位設計師十年前就讀我在台灣任教的小學，似曾見過而有此一問，她同時好奇是哪位大師演講，讓我千里迢迢從金門趕來？ 演講會當天，必須起個早，才能從桃園出發，趕上約定時間，一路上計程車、火車、捷運，載我們到達國父紀念館，上了階梯有攤位陳設，領了「工作證」，才能憑證進入館內，此時，九點未到，來自全省義工就已忙進忙出，為下午即將上場的恩師演講做準備，看到信徒動員起來的場面，可感受恩師的精神感召，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信服的力量！ 早上匆匆，只喝牛奶暖胃，還沒吃點有飽足感的饅頭麵包類，在這高級地段，方圓幾里外，看不到一個路邊攤，商店也還未開張，即使開張，此處大多辦公大樓、餐廳也似不多，早餐店未見，信步走走尋尋，隱約瞧見7-11標誌，啊！它真是「紅全家的好朋友」，難怪業績長虹。 提了茶葉蛋與糕點回國父紀念館，不知老公和孩子現在館方何處？打了手機未接聽，就悠哉吃我的早餐了，老公打來電話，帶我進入館內，師父正在教上台路線及向佛菩薩、恩師問訊的正確手勢，練習好，師父帶我到樓上整理頭髮。 出了館外，看到老公與孩子坐在寬寬的平台上，盯著我剛出爐的髮型，想笑又不敢笑。看看時間，距離進場還有兩個鐘頭，就步出館外，看看四周環境，嗅嗅屬於台北人的都市氣息。 十二點再度回到館內，此時聚集更多人潮，他們大多搭乘遊覽車而來，館的右方小公園有一伍一伍的排隊人群，我們在階梯上看到會果師父，師父們在耳旁佩戴耳機，方便聯絡事宜，同時看到從金門而來的師姊，以及金門技術學院王教授夫婦，他們當日往返，虔誠的心意令人敬佩。   館外信眾，雖是摩肩接踵，但並不嘈雜，大家好整以暇，有的吃便當、有的靜坐冥思、有的談天、有的四處走走。台灣是個多元社會，即使在同一場域，人們各自從事自己喜愛的活動，而互不干擾。 大兒子從台北醫學大學趕來，早上的彩排活動，他未參與，既然來到，趕緊實際演練一次，我們坐在後台等待，大兒子還沒吃便當，我要他在後台吃，他堅持不要，捧著便當到館外吃完才進來，他的道德操守一直讓人很放心。    司儀開始報幕了，前面跳佛舞的舞群摩拳擦掌準備出場，恩師開始演講，我們靜候在布簾後方，隨時準備上台。 恩師講到金門，她請館內座無虛席的全場聽眾起立，為金門這塊勞苦功高、為大後方犧牲奉獻的土地致敬，恩師語帶哽咽，我見恩師的面屈指可數，但聽了許多恩師演講CD，從未見恩師如此，如果不是隨時可能上台，我會縱情讓眼淚奔流而出。 我們上台了，先向佛陀問訊，我因手持麥克風─以備恩師問話時派上用場，只要鞠躬即可，接著一家人轉向恩師、問訊，外子獻花給恩師，稍停數秒，有專人拍照留念，緊接著面對觀眾，恩師說著金門種種、說著我們的虔誠，讚揚我這媽媽對孩子的用心……我可以感受站在右手邊的外子與左手邊的兩個孩子，莊嚴敬謹的站立著，我不時轉頭看看恩師，但不知如此是否失禮，當面對全場聽眾時，我的視線不知該置於何方，啊！我上台的經驗實在不多呀！ 退場時，有師父在布簾後方對我們微笑著，說：「很莊嚴！」感謝師父鼓勵，我正忐忑剛才台上表現是否良好呢！ 繼續聆聽恩師演講，總算可以盡情馳騁於恩師講經說法的氛圍中了，這是我此行的最大目的。待回頭去找外子，沒看到兩個孩子，說是回學校了，想到一別又不知幾個月後再見面，悵然若失，在機場買的竹葉貢糖還沒拿給孩子呢！ 演講會在莊嚴中落幕，德高望重的恩師在佛歌聲中邊走邊打佛手印，被簇擁卻是井然有序的走到台下，我想，想跟恩師近距離接觸的信徒太多了，我們就靜靜地從後台走出館外吧！趕緊打電話給孩子，問他們剛才上台緊不緊張？我說，有恩師加持，面對數千名觀眾，我全然不緊張也！老二為聽恩師演講，前一日從台中北上，在他知道要上台時，說好緊張喔！我說恩師是整個會場的靈魂人物，演講前所下的準備功夫是我們的千萬倍，以恩師之尊，甚且如此劬勞，我們這點小緊張算不得什麼。 走在偌大的廣場上，有觀眾主動與我們打招呼，她說，剛才在台上一直注視著我的兩個孩子，很莊嚴。接到師姊電話，說恩師找我們，很多師父也都知道恩師正在找我們，一位師父帶領我們穿越人群，來到數以千計長長的隊伍中，我隨著隊伍前行，正在灑淨呢！水和米從身上飛奔而過，總算來到恩師跟前，恩師看到我，將戴在右手的珍珠佛珠賜給我，這意想不到的莫大恩賜，太震驚了，滿腔的感恩不知如何表達，「撲通！」雙膝跪地是我直覺的動作，此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我無上的感謝與受寵若驚，若不是一波波前移的人潮，無法在原地久留，我要深深地跟恩師叩頭，啊！那種興奮的感覺，即使拿到總統獎也不及此呀！ 來到廣場，又有婦人與我寒暄，她問我在金門哪一所國小教書，她說她前陣子才到湖中研習，她女婿在金門工作。來到捷運站，又有一婦女認出我們是剛才恩師介紹的金門人，她說，金門是最後一塊淨土，但擔心如果金門開設賭場…… 來到下榻的國軍英雄館，趕緊打電話給孩子，分享我內心高度的喜悅，孩子也驚呼連連，認為拿到恩師的佛珠是多大的幸運與恩寵。 這串晶瑩剔透的佛珠會是我永遠的、無價的傳家之寶呢！

  有時候，我強烈懷疑自己需要一種特別的救贖方式。是的，一種特別的救贖方式，可以將我從悲傷與絕望的邊緣救回，重新面對已經遍體鱗傷、苟延殘喘的自己。 老實說，生命中真的充滿了太多的悲傷、過多的憤怒，一次又一次的絕望、委屈與不如意，總是接踵而來地造訪，一次又一次地重擊著我。 然而，我真的如同外表看起來這般堅強嗎？   不，其實我是孱弱不堪的，這些種種負面的感覺、情緒與壓力，早就遠遠超過我這軀體所能負荷。我感覺自己的肩頸有著千斤般沉重的痠痛，自信心如同一朵凋零委靡的花，沒有一絲殘存的氣息。 落榜、失業和車禍，那一種挫折與打擊不是椎心刺骨，讓我痛徹心扉？ 於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我，帶著我慢慢步向無人的山林，在山巒綠蔭之中，開始釋放身體累積的負面能量。 我清了清喉嚨，將身體拱成如貓背般的恐怖弓形，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連珠炮地罵髒話。我越罵越大聲，越罵越起勁。 奇妙的是，體內的種種負面情緒與感覺，彷彿變成了寄生蟲，和這些髒話一起從我口中噴出，然後四處逃竄。 終於，聲嘶力竭的我，因為喉嚨沙啞不堪，再也罵不出任何一句髒話。 我拖著疲累的身軀下山，卻感覺步履變得輕快，全身也變得輕鬆起來。原來，在這過程中我已經被釋放、被救贖了。

　阿德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出差，晚上近午夜結束了海鮮攤的應酬後，回到鎮上的一家旅館睡覺。 入睡前，有一名男子開了門鎖走進房間來，他說他投宿這旅館，這房間是他的。阿德和他爭論不止，最後兩人決定到櫃檯向旅館人員問個究竟。但是在阿德走出房門時，發現這整棟旅館已烏漆巴黑，像是打了烊，樓上樓下找不到半個人影。 當阿德對著空盪櫃檯狐疑時，那男子不知何時已先了阿德一步，進到那間雙床的二人房，並且佔了窗邊床位躺上睡起覺來。阿德心想這子夜時刻，累了一天暫無心和他追究，他只好回到另一張床轉身向牆面閉起眼睛來。 夜裏阿德幾次聽到隔床那男子衣服被褥窸窣的出聲以及隱約帶有哀愁的嘆氣，阿德為免惹事上身都沒予理會。他疲憊腦子，身體掙扎著想要入睡，但又帶著警戒，感覺很是煩躁生氣。那男子的起身倒水然後吞嚥，接著寂靜無聲，然後又是起身走動，阿德一一感覺在耳裏。 最後房間終停留於一片靜悄無聲中，僅有阿德自己的微細喘息，阿德強忍好奇，終於他轉過身去，一抬頭看到了那男子竟就端坐對邊床沿，正冷眼木然地盯視著他看。他兩人四眼交會，阿德一嚇突然驚醒過來，回了神原來他只是作了個夢，房間靜悄沒變，窗邊灑著銀白月光，那張床整整齊齊沒人動過。 阿德已沒心睡覺，收拾完出差手提箱，下樓來到櫃檯把鑰匙交出準備離開。瞌睡的旅館值班人員先是詫異，但在看了桌面上鑰匙的房間號碼後，他只是低了頭抿笑一下。

幽黯無聲佈滿了整個空間 我的呼吸抵著潮濕的泥土 不知沉睡了幾個世紀 我聽到了蟲鳴鳥叫的清脆 白光閃過 遺忘多久的片段又回來了 泥塑師父的手 觸摸著我的眼  我的鼻 拂過我的嘴角 彩繪師父的筆 描繪著我的眉  我的髮 塗抹著我的唇 高溫烈焰的火花中 賦予我生命的開始 隔著冰涼的玻璃 看到了許多閃爍的眼 注視著我的微笑 親吻著我的紅唇 風好像緩緩地透過我的衣角 師父的手慢慢地穿過我的髮絲 輕聲的說你是我最美的情人   ps:「微笑彩俑─漢景帝的地下王國」特展   時間：98年6月27日至9月27日   地點：國立歷史博物館

　古書上談到具有司風能力的獸類很多，如《獸經》在風獸兆風條下記：「山海經曰：『凡山有獸焉，其狀如彘，黃身白尾，見則天下大風，易曰：風從虎。』」宋《太平御覽》九卷天部「風」項下所採錄的還有以下幾種： 《十洲記》曰：「南海中有炎洲，洲上有風生獸，形似狗，青色，狀如貍，以鐵椎鍛其頭，數十下乃死，張口向風，須臾即起。」 《山海經》曰：「法獄之山有獸，其行如風，見則天下大風。」 《交洲記》曰：「風母出九德縣，風母似猿，見人若而屈頸，若打殺之，得風還活。」 風獸有致風的能力，因此藉其圖象的象徵含義，經由宗教儀式而賦予神聖的力量，衍化成鎮風辟邪的作用，金門風獅爺的形象，必也融合了古代能致風的神獸意念，加上獅子勇猛的象徵，所創造出的另一種純鄉土風貌的獅子吧！以風獸風神之力來驅風煞，而以獅子之威猛來剋邪魔。 獅子取代老虎鎮風辟邪的任務 老虎威武凶猛，在漢代獅子未引進我國以前，一向被視為百獸之長，上古時期就有以虎來驅除百獸，鎮懾妖邪鬼魅的作法。 《禮記》記載天子郊祀有八蜡，虎爺是其中之一，祀虎的目的是用來驅逐食穀獸，以求增加收成。 《風俗通義‧祀典》引《黃帝書》之傳說：「上古時候，有神荼、鬱壘兩兄弟，生性善於抓鬼；二人在度朔山上桃樹下檢閱眾鬼，凡是沒有道理而胡亂傷害人們的鬼魅，二兄弟就把牠們抓起來，用葦索綁了拿去餵虎。」 後世的人們在除夕夜用桃木作人，畫虎於門、燒虎皮飲服、繫虎爪於身、於墓前安置石虎，做為辟惡驅邪鬼的作用，就是沿襲神荼、鬱壘在度朔山上捉鬼飼虎的傳說而流傳下來的習俗。 古時老虎於山林鄉野間出沒無常，矯健凶猛，捕食其它野獸或撲噬行人時，經常來勢洶洶，疾奔如風，古人據此而認為老虎為有致風能力的風獸，成語中即有「虎虎生風」、「虎嘯風生」之句。 《易經》：「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觀。」 《淮南子》：「虎嘯則谷風至。」 老虎既能生風，自可用來鎮風；古代奏樂將停的時候，要敲「敔」（音ㄩˇ），敔形是匍伏狀的老虎，既然風從虎，故虎伏風即止，因此古人止樂的器物用狀如伏虎的敔。 台北縣貢寮鄉和宜蘭縣大里鄉交界處的草嶺古道，是清代台北和宜蘭往來的孔道，接近山頂路段的山谷走向和東北風向一致，東北季風順谷勢而上，分外強勁，清同治六年（西元一八六七年）台灣總兵劉名燈巡防經此，遭逢暴風雨，遂題刻虎字碑於此，就是想藉虎威來鎮風。 台南市安南區十二佃某民宅的屋脊上立有一騎虎人偶的瓦將軍，仍作鎮風辟邪用。 但是老虎鎮風辟邪的任務到後來為什麼被獅子所取代呢？ 我國山嶺綿亙廣大，古時草莽遍地，各種野生動物有較充分的生存空間，老虎亦然，但虎性凶狠殘暴，隨時會對人們生命財產構成威脅。明朝徐賁《猛虎行》之詩，所描述的便是老虎肆虐所造成的悲慘情況。老虎咬人傷人，甚至吃人，令人怵目驚心，所以一般人總是「談虎色變」，對老虎抱持著既敬畏又痛恨的心理，一方面也誇大和神化老虎的特性，提昇為辟邪之用，期望能對人起保護作用。可是現實環境中的虎害，也叫人痛恨萬分，老虎猶如凶神惡煞，是不吉利的象徵，惟有除之方能安心。歷代能制服老虎者，咸被視為英雄，如春秋時馮婦、晉代周處、元代的石明三、水滸傳中的武松、李逵等等均是膾炙人口，大快人心的殺虎英雄。 獅子雖然也是凶猛的野獸，但不產於我國，不威脅人們的安全，因此我國早期就沒有獅神的崇拜。 自漢代獅子引進我國後，隨著佛教的傳入及散播，獅子的地位大大的被提昇，也促成國人對獅子的偏愛，產生許多獅子強於虎豹的傳說，獅子取代老虎，成為令任何動物聞聲喪膽的新百獸之王。 另一方面，人們昔日遭受老虎的威脅，而又無力抵抗時，自然會想藉助另一種猛獸的力量來制服牠，傳說獅子食虎豹，虎豹見獅子悉皆瞑目不敢仰視，獅子儼然是老虎的剋星，而老虎又是代表能興風的動物，獅勝虎便也象徵獅子可以制風，所以民俗信仰中，獅子漸取代老虎鎮風驅邪的任務。 （下）

　最早記述金門村落風獅爺的文獻，迄今所見為許如中先生主編的《新金門志》，該志於人民志第四篇的宗教及民間信仰項下記：「風獅：浯地苦風，村落當風處，每見有石刻巨獸，作狻猊張口人立狀，云可擋風。」此外第三篇風俗習慣項下記載：「金門苦風，村落每在藏風處，有風患者，村落每致遷移。如李洋、西洪，昔為村落，今為荒埔。」民國六十八年編印的《金門縣志》卷三禮俗篇將這二段說明合併修飾為：「浯地苦風，村落多在藏風處，其當風路口，每見有石刻巨獸，作狻猊張口人立狀，俗稱風獅，云可擋風。有風患者，村落每致遷移，如李洋、西洪，昔為村落，今漸荒蕪。」 但早期與金門有關的志書，像明代《滄海紀遺》、清代編輯的《泉州府志》、《金門志》、《馬巷廳志》，和民初之《金門縣志》、《同安縣志》等地方志書均無風獅爺之記載，因風獅爺係用來鎮煞用，一般人視為禁忌避而不談，亦有可能是地方志書採錄者之疏忽，更大的可能是視此為迷信陋習、荒誕不經，而不屑記述。 金門的風獅爺可分為二種，一種是安置於村落外緣的地面，本文稱之為「村落風獅爺」，另一種是立於屋頂上，本文稱之為「屋頂風獅爺」，本地居民均泛稱為「風獅爺」，二者均被認為具備鎮風押煞、驅邪伏魔的功效。但雕塑材料、形狀大小不同，前者防護的範圍是整個村落，屬於公設性質；後者庇護的對象侷限於住宅，屬於私設性質。 這二種風獅爺究竟起源於何時何地？原貌如何？由於缺乏歷史文獻的記載，所知不多，以下僅從一些線索間接來推斷： 村落風獅爺的緣起 由石獅形象演變而來： 金門民間也稱村落風獅爺為「風獅」、「石獅爺」或「石獅公」，一般認為就是由自古以來即被國人視為能辟邪招福的神獸獅子的形象所演變而來，以獅子「百獸之王」威猛來嚇阻四面八方的邪魔妖怪，而最主要的任務是用來剋制造成風害的邪魔，因此才稱這一類的石獅為「風獅」，冠上公或爺乃表示對神祇的一種尊稱。有數尊風獅爺的造型與一般廟前的石獅造型相同，便可見其淵源。 傳說獅子盛產於獅子國，故名「獅子」，梵文為Simha，音譯為狻猊，取其第一音「師」為名。俗稱一龍九子，九子各別，其中一子便是狻猊，據《爾雅‧釋獸》的解釋：「狻猊如戔虎貓，食虎豹。」（注曰：即獅子也，出西域，漢順帝時疏勒王來獻犎牛及獅子，穆天子傳曰：狻猊日走五百里。） 《本草集解》云：「獅子出西域諸國，狀如虎而小，黃色，亦如金色猱狗，而頭大尾長，亦有青色者，銅頭鐵額，鉤爪鋸牙，弭耳昂鼻，目光如電，有耏髯。牡者尾上茸毛大如斗，怒則百獸辟易，其乳入牛馬乳中，皆化成水，雖死後虎豹不敢食其肉。」 《本草釋名》則云：「獅為百獸之長。」 《博物志‧異獸篇》記：「後魏武帝伐冒頓，得獅子一，還至洛陽，三千（四十）里雞犬皆伏，無鳴吠。」 《洛陽伽藍記》亦載：「莊帝謂侍中李彧曰：『朕聞虎見師（獅）子必伏，可覓試之。』於是詔近山郡縣捕虎以送，鞏縣山陽並送二虎一豹，帝在華林園觀之，於是虎豹見師（獅）子悉皆瞑目不敢仰視。園中素有一盲熊，性甚馴，帝令取試之，虞人牽盲熊至，聞師（獅）子，氣驚怖跳，踉曳鎖而走，帝大笑。」 事實上，獅子不是我國的產物，大約在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之後才傳入我國。《後漢書‧班超傳》記：「月氏嘗助漢擊車師有功，貢奉符拔、獅子，因求漢公主，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超久在絕域，年老思土，遣子隨獻物入塞。」 《清稗類鈔》記：「康熙乙卯秋，西洋遣使入貢，品物中有神獅一頭，乃繫之苑鐵柵，未數日逸去，其行如奔雷快電，未幾嘉峪關守臣飛奏入廷，謂於某日午刻，有獅越關而出……其由外國來時，繫船首將軍柱上，旁一豕飼之，豕在岸猶號，及入船，即噤如無力，解纜時，獅子忽吼，其聲如數十銅鉦，一時並擊，某家馬廄十餘騎，同時伏櫪，幾無生氣。」 由以上記載可知，東漢明帝時（西元五七─七五年）便有外國獻獅至中國，一直到清康熙乙卯年（西元一六七五年）還有，而且均認為獅子強過於虎豹等動物。 獅子作為威猛的象徵也是由西方傳來的，古巴比倫、亞述和波斯一帶均視獅子為皇族威武勇猛的象徵。 佛教更視獅子為靈獸，護法的祥物，《景德傳燈》記述釋迦佛誕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獅子吼，云：天上地下，惟吾獨尊。」《智渡輪》亦載：「佛為人中獅子，凡所坐若床若地，皆名獅子座。」乃因獅子貴為百獸之王，而佛陀於世間居於最尊高的地位，以此喻之為獅子，故以衪所坐的座名為獅子座，而把佛陀的法音震動世界激勵世人，比喻為獅子吼。此外獅子也是文殊菩薩的坐騎，是祂從印度飄洋過海到我國的交通工具。 佛教傳入我國後，刻有獅子圖案的佛像、繪畫和此類思想便相繼的傳入我國，促成國人對獅子普遍的喜愛，且除了藝術性質外，並賦予特殊的宗教意義。獅子威猛的儀態，儼然具有安定四方之威勢，故此後在許多重要的建築物如宮殿、寺廟、洞窟、陵墓前等等，均可見立有一雙相向的石雕獅子，寄望牠負起守護警衛，驅惡辟邪的任務，亦即視為守護神，漸漸的超越了代表四方之神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地位了。所以在國人的生活環境裡，處處可見到許多與獅子有關的雕塑藝術品，獅子的象徵含義已深入民間，與信仰、習俗相融合。 隨著佛教的東來，早期由西亞一帶也曾傳入帶有飛翼的石雕獅子，一直到南北朝仍很盛行將牠安置在陵墓前。在國人的想法上，石獅添加飛翼，象徵獅子能力提昇，應該更具備辟邪的能力，更增添無比的威力吧！ 《宋書‧宗愨傳》記載：「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西元四四六年），伐林邑國，愨自奮請行……林邑國王范陽邁傾國來拒，以具裝披象，前後無際，士卒不能當，愨曰：『吾聞獅子威服百獸』，乃製其形，與象相禦，象果驚奔，遂克林邑。」 《志光錄》亦記載：「顧光寶善畫，建康陸溉患瘧經年，光寶諧之，以墨塗一獅子，謂溉曰：『此出手便靈異，可於戶外牓之，虔誠祈禱。』溉如其言，是夕中秋，戶外有窸窸之聲，良久乃不聞，明日取畫，獅子口中臆前有血淋漓，及於戶外皆有點焉，溉病遂癒，時人異之。」 凡此種種，均更增添獅子具有神猛超強法力的傳說，故一直被國人視為神奇之瑞獸，是令任何動物聞聲喪膽的百獸之王，能夠驅逐邪穢，祓除不祥。 由於獅子不是我國所產，一般人較少目睹獅子的真面目，故出自一份好奇與敬畏之心，匠師們在雕刻石獅時，必想表現出獅子威猛的精神面，因此常發揮想像力，加上許多裝飾性、象徵性的手法，獅子的造型便由寫實作風而漸趨藝術化與中國化了，甚至與獅子的原貌迥然不同。 金門的村落風獅爺，想必是在諸多有關獅子的神奇性傳說，及傳統宗教思想的影響，加上金門特殊的環境背景下，所蛻變成另一種造型的石獅吧！同樣的被當成能驅邪禳災的守護神，不同的是被雕成直立姿態，樹立於村郊，看來饒富趣味與威猛，其主要的任務是為村落鎮風止煞。由風神、風獸之形象演變而來原始初民俗信天下萬物有靈，往往將風、雨、雷、電等等自然現象的力量歸之於某一種神衹或動物。 一隻獅、虎、羊、雞，牠們本身有的不見得有什麼特殊力量，但被神化時，往往就具有無比的神力，尤其是猛獸，雖然會傷害人類，但具有超人的能力，每當人們遭受威脅而乏力抵抗時，常想藉助其力量來制服危害自己的對象，經由模擬巫術的思考，類推猛獸之威力，而將其轉化成鎮惡辟邪的功能，用來彌補人類的缺陷和無能。 風來去無蹤，變化多端，其形體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它確實存在，且深深影響人們的生活；尤其強風往往帶來災害，人力又無法操縱，造成古人普遍對風神產生崇拜。我國幅員廣大，各區生活環境不同，因此各民族常以自己的生活領域為中心，根據他們對風的觀察和經驗，而塑造出不同風貌和神性的風神。 從周至春秋戰國時，我國北方各國尊稱風神為「風伯」，風神的另一尊稱是「風師」，俗傳是二十八星宿中的箕星，屬於自然崇拜中無機界的自然神。 《周禮‧春官》記：「春官大宗伯之職……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飌師、雨師。」，飌是風的古字，飌師就是風神。 但南方的楚則把風神取名為「飛廉」，《楚辭‧離騷》：「……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一般認為飛廉就是風神的名稱。 後來，南北二方的風神合而為一，《風俗通義‧風伯》：「楚辭說『後飛廉使奔屬。』飛廉，風伯也，謹按周禮：『以槱燎祀風師。』風師者，箕星也，箕主簸揚，能致風氣。易巽為長女也，長者伯，故曰風伯。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養成萬物，有功於人，王者祀以報功也。戌之神為風伯，故以丙戌日祀於西北，火勝金為木相也。」漢時已將風師、風伯、箕星、飛廉視為一物，均是指有司風能力的風神。獅子傳入我國時，本採用原有的「師」字為名，稱作「師子」，因為是獸，所以後來加犬部首作「獅」，才改稱為「獅子」，師與獅之讀音相同，因此將風神「風師」的形體想像成獅形，而成為「風獅」。 關於風神飛廉之模樣，有的說是神禽，或說是長毛有翼之獸，有的則認為是「身似鹿、頭如爵、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與金門所見風獅的形態並不相同。（上）

  教學多年，第一次把自己的一班學生教到畢業，感覺挺有成就感的，雖然其中不盡然是圓滿，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因為這是我的「第一次」啊！ 這一班，我帶了四年，從他們脫離低年級，從他們開始學習新的事物開始。是什麼力量把我和他們連結在一起，又是什麼緣份讓我們相處這些年，我珍惜，珍惜陪他們成長的機會，珍惜這同時讓我自己增添前進的動力。只是，行政工作佔去了一半時間，只是我只有一半時間的叮嚀與關照。 還記得剛開始，我要他們「寫作文」，還記得我把他們的作品送到金門日報社去，那時的他們有著出乎我意料的觀念，「好丟臉！文章被登在報紙上，大家都看得到！」那時的我沒有解釋太多，也沒有多急著矯正他們那時來已久的怪想法，只是，日積月累下來，他們的作品一一的在小學生園地上出現，他們應該也有所期待吧！期待自己的文章被登出來，然後好領「稿費」，不管如何，「不害怕寫作」是好的！ 開始寫書方，總是有同學把衣服用髒，不只是袖子，寫到家長希望我確定何時要寫，這是應該的，我知其顧慮後，刻意錯開穿運動服的日子，因為要洗掉黑黑的痕跡還挺費事的。寫毛筆字，一直是我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事，於是我急中生智，想請在校服務的書法家幫忙，閒聊之間似乎是沒問題，於是我只靠口授，等他有空來為學生打基礎，只可惜時至今日，學生靠的是我那半生不熟的傳承繼續摸索，無奈的我只能看頭看尾罷了！ 動手打鑼鼓是一項新奇的事吧！對他們來說，雖然學長姐的鑼鼓聲早已聽慣了，但是自己做就是不一樣！演歌仔戲則也是循序漸進，它們都是陳師傅為學習生活加顏色的，一路走來，他們越見熟練，當然有的更顯大將之風，而角色呢？小生非她莫選，鑼鼓隊的鼓手她當之無愧，他演過「縣長」，他們及她們助唱，大家各司其職，各自盡一己之力。廟慶、媽祖生、迎城隍等等，有了鑼鼓隊的共襄盛舉，更是熱鬧！金城鎮「浯島城隍文化觀光祭」踩街及表演，我們都不落人後，在外武廟、總兵署前，我們的演出的確與眾不同！累歸累，挺風光的呢！ 我們這一班人數少，但是在我心目中他們各有可愛之處，當然也各有優缺點，像所有的師長一樣，我希望他們能夠改掉缺點，發揮優點，但是這需要時間的歷練與考驗。有人是記性好、記憶力佳，有人是常常搞笑、娛樂大家，有人是節奏感好，有人對美勞有創見，有人是會照顧弟妹的好手足，有人看我要求不高，會欠債還債，有人則很會自我管理，有人要大人們在後頭推著走，有人則著實需要給與多一點的關愛。 事實上，我從不想對他們多加斥責；事實上，我希望他們長了一歲也長智慧；事實上，與他們相伴的日子也成長了我自己。看著他們，他們真的是長大了，不只是身高，不只是體重，不只是外形，不只是會注意自己給人的觀感，他們懂得互相關心，他們知道我不會只強調成績、功課，他們知道成績不好不代表他們以後就不好，有一天我實則有點欣慰的說：「你們為什麼不會因為他成績不好就不跟他好？」她說：「難道你希望我們看他成績不好就排斥他嗎？」是啊！這樣會不會太現實了？不過我多所期待的回答：「我是希望你們能幫助他，把他拉上來啊！」只因聽到他被形容成「啦啦隊的大隊長」，心中實在是不捨，但是好歹他每天上學，還在我們的關心之中，即使成績不好，即使功課遲交，至少他會找時間補來。 這短短幾年，卻也十足豐富了小學的學習生涯。有一陣子是大部份練唱閩南語歌謠，一人獨練節慶說故事；有中小學田徑錦標賽、有縣運會，有地區童軍露營、有學區隔宿露營；因為職務之故，連續兩年要他們參加環保局辦的「清淨家園，優質環境」徵文比賽，所幸有點成績回來。還有英語讀者劇場、教孝月合唱觀摩、科展等等，樣樣都要求他們盡力，這是做人做事該有的態度。其中難得的經驗應該包括：學校辦的全縣英語研習，我們這一班與台灣來的教授沒有「套招」的合作，獲得了不少掌聲。 當然，我們之間的互動常有笑聲，是「滅鼠週」的時候，當我對同學們說這事時，有人的反應竟是「老師你要把我們消滅掉喔！下週我們要請假！」因為他們的生肖之故也。自金門觀光公車正式上路後，我自己花了幾次假日時間去坐，四線都坐過，然後我開始想要帶他們去坐，但是要有個時機，於是我開出條件，如果某項比賽有好成績，我們全班就去坐觀光公車，由於全班青少年合唱團的團員居多，而他們星期六上午要練唱，於是我最先鎖定的時間是「下午」，幾次下來，A線、B線、D線都坐過了，尤其是B線最少坐了三次，原因是其中在自然溼地中心的腳踏車之旅最吸引他們， C線則因為在山外，又是早上，所以留待他們去完成，有些事情是要有心的人靠自己的願力去克服的。 當大家把一件一件的事畫上句點時，是該踏出母校了，是該「鵬程萬里」、「一帆風順」的時候了，然而，就像國語課本上所說的「我不祝你們一帆風順」，人生本來就會是有風有雨、有起有落的，要有心理準備才是啊！畢業典禮上各個來賓的祝福多，鄉長說的是「要爭氣不要生氣」、「要埋頭才會出頭」、「要付出才會傑出」，仔細想想，是鼓勵，也是人生路上的座右銘，我倒也想說「如果做不成大樹，那麼就做快樂的小草吧！」這世上本來就是行行出狀元啊！我只願同學們能夠學習時就盡量學習，學習不只是學業上的，還有更多是需要時間來磨練的，在平安、健康的前提下，能夠隨遇而安，務求先「安身立命」！ 是三毛作的詞、翁孝良作的曲，齊豫唱的一首歌「夢田」讓我在鳳凰花開的此刻想獻上：「每個人心裡一畝、一畝田，每個人心裡一個、一個夢，一顆呀一顆種子，是我心裡的一畝田，用它來種什麼，用它來種什麼，種桃種李種春風，開盡梨花春又來，那是我心裡一畝。一畝田，那是我心裡一個不醒的夢。」自己的未來要由自己決定，加油！七隻小楊！別忘了我們曾有過的師生緣！

　今(98)年七月和一群烈嶼的鄉親，有國小、國中的學生，還有學校的校長、老師，也有社區的代表，還有國家公園的同仁，一起到南台灣進行濕地生態之旅，其中有一晚我們進入墾丁社頂，由社區的解說志工為我們進行夜間生態觀察解說導覽。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解說人員王月鶯老師，帶我們在陸上的珊瑚礁「裂谷」觀察時，透過微小的光線，我第一次目睹「灶馬」這樣的生物，牠有些像蟋蟀，我有興趣是因為解說人員說，我們平常常用的成語「蛛絲馬跡」，其中「馬跡」指的就是灶馬，我真是覺得很新鮮，用了那麼久的成語，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馬跡」指的是誰？ 灶馬據說在冬天時，最喜歡躲在爐灶的縫隙來取暖；所以在以前傳統式的大灶旁，常可發現牠的蹤跡，還有因為牠的後腿，十分的粗壯，有如馬腿，因而得名。據太魯閣國家公園保育課的朱何宗表示，灶馬與蟋蟀、螽斯都是直翅目的昆蟲，灶馬牠很喜歡在夜間外出覓食、求偶，所以在夜間觀察時，約於晚間10時、11時是灶馬交配的高峰。以前生活在農村，在一些灶腳(老式廚房)中可以經常看到蜘蛛。這些蜘蛛會在廚房頂上結很多的蜘蛛網，這樣對於蛛絲很容易明白。找了一些資料，才知道在這種老式廚房中，還有一種小蟲子，叫做「灶馬」。根據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蟲篇中的敘述，原來「灶馬」，牠的形狀如「促織」，體型稍大，腳很長，喜歡穴居於灶側。俗云：「灶有馬，足食之兆。」，所以，灶馬是不是又可簡稱為"馬"。     明朝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蟲三：「灶馬，處處有之，穴灶而居。」這樣看來，既然是廚房裏的昆蟲，為什麼不會被清除掉呢？原來是大家相信灶臺上如果有灶馬，是一種豐衣足食的吉兆，甚至把它叫做"灶爺馬"，把它當作農曆臘月二十三祭灶王爺時，"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灶王爺的坐騎。中國的農村這樣與大自然的生物溫和相處的故事，是不是很有趣？更說明老祖先的智慧令人佩服！ 據太魯閣國家公園保育課技士的朱何宗表示，俗稱「灶馬蟋蟀」的灶馬，在交配時，雄蟲還會特別送「點心」給雌蟲來品嚐，原來灶馬在交配時，雄蟲是會從後方慢慢靠近雌蟲，接著再迅速鑽到雌蟲身體的下方，並且會排出長條狀的白色精莢。朱技士告訴大家，別小看這「精莢」，因為它不但可以讓雌蟲受精，同時也是雌蟲交配時，雄蟲提供的「點心」！ 灶馬交配時動作很迅速，雄灶馬會鑽到雌灶馬身體的下方，同時排出精莢的動作很快，大約只需數秒鐘，再把精莢的一端塞進雌灶馬體內的交尾器受精；雌灶馬這時會抱著精莢的前端，並且吸取內部的白色液體，但據了解其受精的過程，需要時數分鐘之久。這時公灶馬會退後幾步，用前腿一下、一下按壓雌蟲尾部的產卵管，牠的姿勢，據說猶如古井打水，等到精液完全進入雌灶馬體內，交配也就結束。 不過，解說人員也告訴我們，現在傳統的灶幾乎消失不見了，所以灶馬的生活棲地也被擠壓，只有躲在像這樣的陸上珊瑚礁的裂縫隙生活，但灶馬的生活變遷，卻也見證了大環境的改變，我們希望保有生物的多樣性，讓地球生生不息，就要學習珍惜環境的生態。 了解了灶馬的生態行為，是不是會覺得大自然的環境真是豐富且充滿奧妙！同時也覺得老祖先觀察敏銳，且能以夥伴的關係，保有大自然豐富的生態，那樣寬廣的胸襟，是值得我們咀嚼與學習的，原來生活中，處處充滿「蛛絲馬跡」，引領我們一顆好奇的心，只有敞開心胸，邁向大自然，將讓我們的生命總是充滿活力，像澎湃的海洋一般，浪花總是翻騰，唱著快樂的樂曲。

  偶爾，會在傍晚的微風中，看見你帶著疲倦的臉經過。儘管你已認不出我了，儘管你沒有在看著我。 依舊是仔細的看著你，那短短的一小段路程，一切發生在一瞬間，卻也像一世紀般永久。 有幾次，見你騎車騎得累了，正好遇上逆風，似乎沉重的感覺壓上心頭。 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麼?以前的事、現在的事? 偶爾你會載著她一起，有一回見你拉著她的手，她的手扶上你的腰，於是，嫉忌就在心裡發了酸。 於是，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勇敢，不想去面對，不敢表白而導致的後果是如此，到最後連個默默守候身邊的勇氣也沒有。 寫了一首情歌，唱出來以後，卻沒有勇氣錄下來給你聽。 我們之間的距離或許遙遠，或許一點也不遙遠，其實就是一個界線，需要跨過去，而我，缺著那份勇氣。 準備著那最後一場考試，窗台外的世界似乎很耀眼，陽光炙人的曬著，於是心也飄走了。 聽說你們分手了，一切只是聽說，或許你們正很快樂的在笑著玩著。 撇開那不專心，開始填寫著那張考卷，如果愛情的結局，也能如同考卷一般填寫，然後得到分數的話，那麼，你們得了幾分? 太無聊了吧!就算拿了滿分又如何? 走在夜裡的海岸線，鹹鹹的海風吹來，帶著濕黏黏的問候，命運真的很幽默，我喜歡他，說不出口。K喜歡我，卻說出口了。 這就是S常唱的那首歌「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知道K是多麼認真的在看待這一份未開始的感情，然而我卻無法付出任何一點一滴給K，這是不公平的，因為我的心裡，仍有喜歡的那個人，所以，沒有任何空間可以負載K的感情。 終於到那個下午，他一個人，經過的時候，我叫了他一聲，他認出來了。 然後，僅僅是因為與他對談了幾句，就開始心裡喜滋滋的。 差別就在這裡吧!! 因為心裡的天秤是倒上他那邊的，所以對K怎麼說都是不公平。 「我將拿到好人卡，對吧!」K了解的笑了笑。 「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我也還他一個甜甜的笑。 「好吧！朋友比情人要來得長久。」K無奈的皺了皺眉頭。 於是，一日一日的書寫，裝進信封裡，卻不是寄出，只是放進抽屜裡的小盒子。 或許某一天，在他經過時，我會鼓起勇氣，將那一盒子的信親手交給他。 或許也能笑著，聽著他和她一起經過的時候，那淺淺的笑聲。 因為自己做了選擇，所以，這就是夏天午後最好的結局。

如枯木之逢春 如久旱之得甘霖 他乃一幼芻 從七十破殼而出 以七十為萬物始生的春 不僅重現（註1），更是重生 立即展開他特具的心的翅膀（註2） 鼓起一陣風，欲摶扶搖而直上青天   （這次他能和以前切割嗎？ 這次他能獲得一個新的環境嗎？ 這次他能攫取一個新的機會嗎？ 這次他能過新日子快樂而自足嗎？） 可以肯定的是 不管願不願意，必須 命定在西斜的夕照下 翩翩飛向朦朦的暮色裡 飛進凜冽的寒冬中 緊握自己堅定的意志 以堅強的精神力量 去克服肉體的老化 去肩起歲月的重量 閃發自己的光和熱   取得自己的暖……   破殼而出，然後展開翅膀 摶扶搖而直上青天吧 以七十為萬物始生的春 與歷來成就非凡的老人為儔 這次會更堅實更穩健 這次不僅是重現，更是重生 精神上必須脫胎換骨 以克服肉體的老化 肩起歲月的重量 穿行在酷熱、嚴寒和風雨中 跨越過所有千山萬水，崎嶇不平……

　人的一生有很多轉折點是會讓人深深記住的，像是小學階段王欽全導師的支助學費，讓我才免於失學。師專時代，王家誠老師的啟發，燃起了我對西洋美術的熱愛。唸大學時，杜忠誥老師的薰陶，牽引出我往後數十年的翰墨生涯。入社會後，地區前輩作家陳長慶先生一路的相知相惜，激發了我揮寫出一片文字天地。而今我千里迢迢的來到杭州，不期然的碰到來自北京的山東籍花鳥畫家，一位比我年輕二十歲的人，竟能以他一顆熱忱的心感動了我，讓我決定留在杭州學習，不確知這會不會又是另一個人生轉折？ 每次和高翔一道吃飯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忘記舉杯向他敬酒的，也同時不會忘記重複那句老話：「高翔老弟！若不是你事先幫我租到房子，再用一番肺腑之言把我留下來，今天就不會和你一起在這兒吃飯，成為好朋友了，真的非常感謝。」一旁的女同學孫琳接腔了：「台灣同胞又來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我願意去接納一個比我年輕二十歲人的話呢？我想除了那初次見面時的真誠與熱情外，沒有別的。這樣一位投緣的人，讓我又情不自禁的想為他寫下幾筆。 高翔同學對藝術的熱愛，從他提前一個月即來到杭州便可見到一些端倪。他素來熱愛書法，更在花鳥畫精益求精。十多年的遷居北京，那文化底蘊相對濃厚的京華重地，讓他如魚得水般的把握住每個學習的機會。他接近書畫名家，聆聽教誨。勤快的參加各種收藏拍賣會，不只磨練也提高鑑定古畫真偽的眼力，當然這也相對的提升了他的欣賞水平。無數次參加中央美術學院的各種書畫研修班，精益求精，為了是要厚植自己的藝術專業。這回他轉移陣地，千里迢迢的由北京南下，正說明著他對中國畫旺盛的企圖心。處在壯盛之年，又能專心一致的讓自己在藝術的大海裡盡情的泅泳，真是令人羨慕。 他的花鳥？筆性靈動，線條剛挺，兼工帶寫，面貌多樣。曾在課堂上以冊頁本子畫著工筆梅花，頗得老師的稱賞。但他的性格豪邁，本質上還是傾向寫意的畫風，我曾多次在他的賃屋處看他揮寫，他那如陣風掃落葉，一氣呵成的運筆氣勢，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讓我不得不用「嘩啦，嘩啦」這樣的語句來形容他書寫的狀態。他作畫注重感覺，強調激情，認為沒有激情的畫如同一潭死水，引不起共鳴的。對激情作畫一事見仁見智，像我一直以來就不是那麼講究，但他這麼一提醒，倒也給了我一點提示。 除了畫，他的書法亦不容小覷，看他在留白的花鳥畫上，題上密密麻麻的行草，字形娟秀，筆線遒勁，算是相當到位的。他能寫亦能教，從幾位女同學認真的跟隨他指定的碑帖，亦步亦趨的臨習著，便可見一斑。 剛開學不久的某個夜晚，他興沖沖的來到我的住處，說是要看我畫得如何？那時我的「筆墨」正處於萬事起頭難的階段。他看過畫後直截了當的說：「台灣老哥，你怎麼不把書法的筆意用上呢，那股書寫的氣勢跑到哪裡去了？」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那晚還聊了其他與繪畫相關的事，給人記憶猶新的是他一再的提到花鳥大師潘天壽寫的一幅對聯：「為善至樂；無欲則剛」，他希望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我猜想他正是仰慕大師的人品，進而欣然接受大師的人生指引吧！由他主動協助外地的同學入住聯庄一區來看，他確是一步步的向這句話貼近。 不久之前杭州有一個字畫拍賣會，他熱心的要我跟著去見識一下。心想不久就要回金門了，趁著有他講解的機會，去開開眼界也不錯。那天我們共三個人前往，在杭州解放路一家酒店的二樓，房間掛滿了許多近現代書畫家，包括黃賓虹、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李可染、陸儼少、黃君璧、吳作人、弘一大師、于右任、梁啟超等人的大作。當然拍賣會的作品並不保證都是真的，幾可亂真的贗品亦夾雜其間，不具「慧眼」的人是難以辨別出來的。高翔以他多年的鑑賞素養，仔細的為我們從圖畫的線條、題字和用印去分析何者為真？何者為假？看他那自信滿滿的眼神，我這外行人只能頻頻點頭，一時之間雖還疑雲重重，但總算知道一些訣竅，也算不虛此行了。 他縝密的心思除了活用於藝術之外，更擴及到生活上來。他深切知道住進濱江區的同學，都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異地遊子，精神上更需要互相打氣鼓舞，他常會三不五時的走一趟市場，買他一兩條魚或是魚頭，然後興沖沖的打電話給我：「台灣老哥，我正從市場買了魚，晚上一道吃飯吧。」晚餐時看到這群年輕朋友，一邊享用美味的杭州菜餚，一邊談著個人的學習心得，那歡樂愉悅的神情都浮現在臉上，讓我這來自彼岸的老學生也沾染了一些青春的氣息，多少紓解了思鄉的愁緒。 山水研修班已接近尾聲，我滿懷欣喜的準備打道回府。但前幾天才又聽他說，杭州藝術氣氛濃厚，將再待個兩年繼續學習。當我想該是告一段落的時刻，他卻才又要另一個開始，這份對藝術求索的心，正是我這把年紀所最需要的，這一切我見到了，也記住了，更會時時回味著。

　季秋九月，時已近冬，楓葉變色，落葉飛舞，寒肅之氣上昇，冷卑卑，暖溫正退，花團已凋謝，錦簇亦消逝，鷹漸停飛，草木枯黃，是一個少受關愛重視，較不起眼的平凡月份。 天候海相是：九降（流大，海水急漲位高，滿潮海水倒灌），九降風（西北風狂急，捲起塵沙，常會天昏地暗），九月九頭烏，呣值十月烏一晡(九月常雲烏無雨，十月則常雲起雨就來），九月九惹日，十月日生翅(九月的日頭跟閃的一樣快，十月更像飛的），九月颱，無人知(九月應是風颱尾，次數少，但來得快，低壓一起就成颱）。 從以上俗諺可見看出，九月天候特徵是風大雨少，海潮洶湧，風颱不來則已，一來就驚天動地，撼山翻海，所掃之處，必是損傷嚴重，這樣的月份，那可能讓人「痛會入心」。 「寒露」是二十四節氣中，第一次出現與冬為伍的「寒」字，緊接著就是「霜降」，「霜」一出現，冬的腳步就加快了。這個月的景象是：鴻雁來賓，爵入大水為蛤，鞠有黃華，豺乃祭獸戮禽。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蟄虫咸俯在內，皆墐其戶。 我們曾懷疑「八月十五，關門栓戶」是不是有點誇張，從禮記對季秋九月的描述，可以確定，這種天候，入夜最實際的行動就是「關門栓戶」，自古以來(包括軍管戒嚴時期)，家鄉金門一直就是這種既冷清又冷落的夜景。禮記是依據黃河流域大自然變化狀態的描述，卻大體與江南相彷：雁來過冬，黃菊盛開，走獸互鬥，草木枯萎，虫類蟄伏冬眠，正是「關門栓戶」。 另一對節氣的闡釋為：斗指甲為寒露，太陽過黃經一九五度，斯時露寒而冷，且將欲凝結，故名寒露；斗指己為霜降，太陽過東經二一O度，氣肅，露凝結為霜而下降，故名霜降。望文思義，一目了然，這是將寒的季節。 其實，九月是遵循著歲序在走，表面上有點冷，有點陰，又有充滿神秘與不確定感被冠上「無人知」的颱風，卻有它溫馨祥逸的「敬老」活動，這是中國最難得的「古老」美德，真的從商周那麼遙遠的年代就非常受朝野重視。周禮卷第十「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德：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同書卷十二「鄉大夫」：三年則大比，考其德行道藝，而與賢者、能者，鄉老及鄉大夫帥其吏，與其眾寡，以禮禮賓之。從以上周禮的記述，當時的諸侯君上，為了要推廣六德、六行、六藝，由鄉大夫（即州縣等地方官）每三年選拔轄區中德行高的賢者，道藝好（有專長）的能者，加以貴賓之禮，以盛宴款待。這就是儀禮注疏卷第八，兼具尊老敬賢的「鄉飲酒禮」。 禮記卷六十一對「鄉飲酒義」有更具體明確的規範：鄉飲酒之義：主人（鄉大夫，即州縣之官）拜迎賓（受邀參加飲嚥之賢、能者）于庠門之外（餐會規定在學堂舉行，以示隆重尊榮），入三揖而後至階，三讓而後升，所以尊讓也；盥洗揚觶，所以致絜也；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既，所以致敬也。這是接送的儀節。另「鄉飲酒之禮」：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爾雅卷五釋器：竹豆謂之籩。疏：籩，以竹為之，形制如豆，亦受四升。就是盛物之器)，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清朝由皇帝親自主持的「百叟宴」，更把敬老的意義廣為延伸。   九月初九，已由政府定為重陽節，政府與民間公益團體力推的許多具有實質意義的「敬老」活動，也引發社會的普遍支持與重視。這些表揚禮敬如果讓人在觀感上與實際上，有受尊寵與尊榮，甚至流傳後世，子孫仍津津樂道，更富教化的重大意義。寒族許氏的先祖，在清代獲荐參加「鄉飲大賓」之宴，事蹟即列入族譜記載，其中二房應允公，字惟祺，以子材椿、汝賢皆為生員，舉鄉飲大賓；三房復享公，字端履，以齒德，舉鄉飲大賓，匾額曰：「齒德名儒」；四房可貴公，字國爵，號?旦宇，以齒德，舉鄉飲大賓；六房台垣公，字爾拱，以齒德，舉鄉飲大賓，匾額曰：「優獎碩德」。可見當時獲舉鄉飲大賓者，讓人感到是何等崇高的榮耀。 更隆重的是禮記卷十三「王制」對敬老的規範：五十杖於家，六十杖於鄉，七十杖於國，八十杖於朝，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以珍從。而周以前各朝敬老的情形是：有虞氏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夏后氏養國老於東序，養庶老於西序；殷人養國老於右學，養庶老於學；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庠（位西郊）。以古鑑今，歷朝天子均以仁孝治天下，應是承此優良的傳統。前賢德政令人欽仰，當今主政者應有所惕勵。 重九登高，對海島人而言，常年忙於生計，閒情不大(現在登山健行，幾已成為全民休閒，不限於重九)，但氣候漸冷，家戶則以煮鹹糜（蔥頭、芋頭、肉丁、蝦米）稱為「粘骨頭」，就是要補平日營養的不足（這與二月二煮貓糜，同樣是象徵重於實質），家境富裕者有的燉羊肉、雞鴨。其他如食麥芽膏、芡蕃薯粉、煮麵線等，也是應景食品。歷經社會的變遷，人們的生活習慣隨著改變，古早的民俗已不復古早的面貌。 「九降」的確是九月天候的特徵，它包含狂虐的「九降風」與來勢洶洶的「漲九降」暴升的「水淹」（漲潮）水位，風只為住民帶來生活與行動的不便，「大流水淹」的海水倒灌，卻會造成作物的損失（浸在海水中的作物真是「穩死無活」）與人員財產的傷害，還好，拜金門是「佛地、貴島」一向「遇兇化吉」，「九降」擁挾天昏地暗之勢，但風雖狂，水雖猛，總是年年有驚無險（不像有的地區淹多少魚塭，損多少作物，倒多少房屋，多少人不慎受傷）。 九月，前水頭外祖家有「大世事」（重要忌辰），每年都隨先慈前往拜祭。通常清晨由後湖住家出發，到後浦備辦祭品後，母子倆在巳時左右經南門海仔，沿「娘仔宮」過賢厝，到水頭黃厝頂約在巳午之間。在近南門海仔（現金城鎮民族路），正是「水淹」（漲潮），海水溢出浯江溪，流向南門境內，記得一出南門就要脫鞋涉水，「娘仔宮」附近水最深，小心慢慢而過，附近的池中豎有一石條(約在現今水試所，空中大學，浯江飯店一帶)，應是觀察水位的，以後填池築路，地形地物已經改變，六十年後，浯江溪與金城下水道整修疏濬，「九降」水勢已不再現。「九降」海水隨「水淹」而來，隨「水枯」（閩音可，退潮也）而退，來回之間居民是進出不便，但陰溝內的污穢之物已被沖刷淨盡，也算是具有環保功能。 當年東北季風迎面呼嘯而來，「漲九降」的海水在「大流」助勢之下，乘「水淹」由浯江溪口直向內衝，急速升高的水位，溢過岸，淹過街，滿向門檻，民族路幾可行舟（早時，浯江溪上的船隻右可直達后垵，左可駛靠東洲、榜林，洗馬溪更溯達小西門，連接泗湖的駟馬湖，加上菽  山充足的草料，構成「聖侯恩主公」當年墾拓的牧馬區。）的「壯闊」（請恕用不當之詞）景象，對新進的鄉親而言，可能用「想」的都想不到那種場景。儘管我們正面臨像「九月九頭烏」這種「陰冷」的景象，畢竟，我們是比先民「幸福」多了。無奈的是碰到像「九月颱無人知」的世界性「金融海嘯」，除了冷靜而堅定的面對外，別無他途，如果大家不能共體時艱，再怎麼喊「反失業」、「反無薪假」(政府、企業、百姓誰願意失業，放無薪假？)也是枉然，同心聯手拚經濟，救企業，渡過難關才是正理。

  爸爸，一直是孩子心目中的英雄，無可取代的，不管他是哪方面的英雄，從小，天真的孩子就會認為，爸爸就像超人一樣英勇，就像超人一樣無所不能，即使長大想法成熟以後，知道口中的超人爸爸還是有缺點，但不管怎樣，卻還是可以無條件當個始終粉絲自始至終的崇拜他。   大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我長大以後可以深深的感受到，我是家裡唯一的女兒，爸爸從小對我的疼愛讓我深深感到生在這個家庭是無比的幸福。爸爸的個性是豪邁奔放，一件事不顧一切的去做。媽媽的個性是沉穩內斂，一件事考慮周全才去做。爸爸認為天下的難事總有辦法去解決，天塌下來會有比我們高的人頂著。我遺傳到爸爸的樂觀個性，人生無限，盡量過得精采。從小我決定的事，爸爸總是第一個舉雙手贊成，也會為了我的決定而去說服媽媽。   但是，我有好多對不起想對爸爸說，我有好多個謝謝想對爸爸說，我有好多愛想對爸爸說，爸爸對不起，女兒沒有很出色，沒有讓你很有面子，爸爸對不起，女兒沒有很優秀，沒有讓你覺得驕傲，爸爸對不起，女兒沒有很聽話，沒有讓你很放心，爸爸對不起，女兒沒有很努力，沒有讓你不擔心。爸爸謝謝你，謝謝你為這個家犧牲奉獻，爸爸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無私包容，爸爸謝謝你，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爸爸謝謝你，謝謝你總是給我我想要的，爸爸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無時無刻感到幸福。爸爸我很愛你，愛你的所有一切，就像你愛我們一樣，爸爸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爸爸我想對你說，當你的女兒真的很幸運、很幸福，真的。   爸爸，我會努力、我會加油，我會盡力成為你最驕傲的女兒，從小受到大家的疼愛長大，大家對我的滿心期待，請給我力量，讓我盡快達成大家想看到的我。八月的父親節到了，老爸，謝謝你，我對你有多不捨、很多愛，我永遠愛你。       

   每逢經過建築工地，我就想起在豔陽下埋首工作的父親。 每逢看見戰爭紀錄片，我就想起在「古寧頭戰役」發生前三年出生的父親。 每逢回憶往事，我就想起父親。   想起我放學追逐太陽、上學雞兔同籠的童年，他失學離開學校、在家養鴨餵豬的童年。我們都有所謂的童年，但時代的轉播站把我們的童年傳輸成不同的畫面。   想起老家旁邊的防空洞，是我建造秘密基地、呼朋引伴大玩特玩的地方，是他走過「八二三」、躲避砲彈東轟西炸的地方。我們進入相同的防空洞，防空洞提供我們不同的作用。   想起我在台北補習班準備捲土重來的十八歲，他在金門理髮店當學徒的十八歲。我們經歷同樣的時間點，環境卻給了我們不同的學習條件。   據說星空燦爛翌日必定放晴，做工的人總是如此期望，好天氣才有工作做，才有收入。我總祈望故鄉的太陽收斂些溫和些，千萬別把父親熱壞曬傷。我們望著共同的星空，卻有著不同的心願。　 離開故鄉後，我開始觀月賞月比較月亮。 異鄉與故鄉同一月，卻愈看愈不像： 台北的月總是在雲裡霧裡，不信的話你留心看看；台中的月總是分外明亮，不信的話你仔細瞧瞧。 山上的月總是格外皎潔，不信的話你抬頭望望；海裡的月總是模糊不清，不信的話你伸手探探。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月亮，不同的月光。遠在異鄉的遊子啊，感受都一樣： 故鄉的月再缺都趨近圓滿，異鄉的月再圓都帶點缺憾！   故鄉的霧又濃又厚，異鄉的夜太冷太寂寞； 故鄉的酒又純又烈，異鄉的雨太猛太刺痛； 故鄉的泥又細又密，異鄉的土太硬太冷漠。   思念過沉逾重，運輸機拒絕我的託運，就連航空母艦也不願代為轉送。 思念似星，晝時不見夜裡出現。 有時又像風，來時無影、去時無蹤。 思念似火，似森林大火，似熊熊的森林大火，一旦開始就難以迅速澆熄、徹底撲滅。 有時又像水，像雲化為雨、雨落入江、江流向海、海水復蒸發成雲的水，形雖有異、質實如一，週而復始、循環不止。   循環不止的不只是水一般的思念，還有每一次的返鄉過節。父親總是沖泡蔘茶，沖一杯給自己，沖一杯給歸來的遊子。一口喝下，這一口竟是那麼甜，那樣的溫暖在心田。   循環不止的不只是每一次的返鄉過節，還有每一次的機場送別。當他送我到無法再跟進的登機門前，他的眼神好難形容，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不捨，看到期盼，看到我的故作瀟灑，還有他的故作堅強！   循環不止的不只是每一次的機場送別，還有每一次打給我的電話。問話內容幾乎都不變，就像父親對我的付出──數十年不變！噓寒問暖看似平常，仔細尋思情意深長，就像父親──平凡中見偉大！ 

  去年夏天，是我們遇見彼此的開端。   記宗鑫   猶記得，開學那天，鬼靈精怪的你，一點及名字，竟邊舉手邊澄清說：「我可是乖寶寶呢！」剎那間，全班哄堂大笑，更讓老師印象深刻！ 猶記得，腳程頗佳的你，在大隊接力賽前，竟因緊張而臉色蒼白，當下，真讓老師心疼又好笑！ 猶記得，擔任午餐打菜工作的你，總忽略後方排隊的同儕，搶先把老師的飯盒添得如山高。有次，甚至幫老師夾了兩條大魚，體貼的說：「老師，妳太瘦弱了，要多吃點！」 有時，擔心著你的成績、健康、交友；有時，想著你的貼心、搞笑及創意十足的寫作能力；有時，喜歡望著愛好閱讀的你，遇到精采情節，臉龐展現出不同的思索表情。那份執著、認真，好難抹滅。   記彥廷   「哈利波特」─老師對你的第一印象！ 寫作課上，同學把你喻為「阿姆斯廷」，笑稱你勇敢的奔向月球；週記本上，你提及班上小組競賽有著各界的壓力，但在組員的協助下，也使國文注釋終於及格。 好動的你，上課時總把玩著手中的筆；偏食的你，餐盤裡的飯菜總寥寥可數；單純的你，好幾次，我們為了成績、行為進行「特談」，你低頭不語，結束時還不忘說聲──「謝謝老師！」 那次升旗，抵不住日曬的你，倒在同學肩上，慌亂中，老師使勁攙扶著你的身軀，猛然驚覺，原來，又是一個夏天！ 去年的八月一日，得知將任八年三班的新導師，遇見了純真、善良的宗鑫、彥廷；今年的八月一日，獲悉此不幸事件，告別了兩位可愛的天使。 期盼，此刻的我們，堅強。 期盼，遠方的你們，快樂！

  話說父親   我的父親是位平凡的工人，現年五十八歲，兩鬢已有些許灰白，但精神仍是矍鑠，只是長期在噪音環境工作下的關係，有些重聽的毛病。常常，他坐在電視前面，看著看著就在椅子上睡著了，直到我下樓看到才把電視切掉。注視著熟睡的父親，我在想，這樣安穩的睡著，是不是一生忙碌的父親最放鬆的時刻？他當了二十五年的工人，用汗水與體力換取一家的溫飽。而我認識他的印象，就是從工人的身分開始。   卑微灰暗的印象 　我的求學生涯，是逐漸往外推送的過程。唸小學的時候，父母擔心我們家中三個孩子唸鄉下學校沒競爭力，就開始越區到市中心的學校就讀。從小，我們便被訓練搭二十分鐘的公車車程上學。 在校門口遇到家長轎車接送的同學，我心底總會渴望哪一天父親能開這樣的車載我。哪裡來的轎車？我知道這是一種奢望。因為那時的父親每天花一個小時半的時間，騎偉士牌機車從屏東到高雄上班。 到了高年級時，自卑感逐漸加重。記得有一次，老師發學籍資料卡給我們回家填寫。父親填完之後，隔天早上，同學們互相比較對方的資料，大部分的同學家長職業欄是商、公或教等等，那樣的欄位背後代表的彷彿是一種地位象徵，職業好的像是有光環加持般，在同學面前可以抬頭挺胸。而我的「工」卻是灰暗的、卑微的，像是圈禁的牢籠，註定了我與同學的暗中較勁失敗。突然，我的虛榮心作祟，我拿起立可白把「工」改成「公」，心裡自我解釋說，反正讀音相同，若老師問起，就說父親填錯了。後來，倒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只是父親不知道，我在潛意識裡否定了他的工作。   嚴慈並存的印象 　我的父親學歷不高，只有國中畢業，後來他又去念夜校，拿到了職校學位。他常告訴我們：「書讀得好不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清白做人」，有一次，我為了買玩具，偷拿櫃子裡的錢，被父親抓到，他拿起皮帶往我的大腿抽打，腳上被打得瘀青泛紫，晚上母親邊幫我擦藥，邊數落父親不該出手那麼重。在那之後，我遠遠的躲著父親，冷冷的對待，彷彿做錯事的是他不是我。 直到幾個禮拜之後，我和鄰居在空地溜冰，我們互相比賽，看誰能從起跑點摸到牆壁。哨音一響往前衝，最後我贏了，但速度太快，用力過猛，我的手在摸到牆壁的那一剎那，瞬間彎曲變形。鄰居見狀趕忙去通知在田裡除草的父親。父親趕緊借了一台車，送我去國術館。一路上，我只感覺頭頂都是星星，痛得快要暈眩過去，耳邊傳來模糊的呼喊。到了國術館，師傅沒有使用麻醉，直接推拿我的手，我痛得哇哇大叫，父親沒說什麼，只是從旁把我抱住，要我不要緊張。 結束完初步的治療後，師傅面色凝重的說：這孩子的這隻手如果復健狀況不理想，以後有可能會失去功能。接著下來的每個禮拜，父親的身上像是裝了鬧鐘般，時間一到，固定帶我去國術館給師傅推拿。經過半年多的時間，我的手慢慢的可以自由活動了。事隔十幾年，我也忘記當時是否有跟父親說聲謝謝。每當我注視著已經毫無二異的右手，總會想起那個最深的懷抱。   付出無悔的印象 　父母對於我們孩子的教育，總是擺在任何事情的第一順位。小時候我們全家去逛書展，每個攤位總吸引我流連駐足，最後我看中了一套小百科和中國童話，因為裡面有精采的故事與精美的插圖，便央求父親買給我。父親禁不起的苦苦哀求，填了單子訂購。 但沒想到，這套書竟成為祖母責罵父親的導火線。書送到家裡，祖母看到一本本厚重的書，臉色一沉，便質問父親：小孩那麼小，字又不認識幾個，買這麼多書，簡直是浪費錢。父親也有他自己的主張，他說：就是因為不認識字才更要讀。後來，我才知道那兩套書總共一萬多，而父親當時一個月的薪水才幾千塊而已。 考高中時，因為聯考成績不太理想，我和二哥兩人都掉進了私校的深淵。同時，大哥已在私立五專就讀。家中有三個唸私立學校的孩子，加上我們都還有補習，那樣的擔子不知道有多重！只是，父母從未告訴我們經濟狀況如何捉襟見肘，只要我們專心在課業上就好。等長大後才知道，家裡環境並不富裕，每到月初，父母總會向親友借錢或是標會，只為讓孩子們可以飛得更高、更遠，有能力去開創未來的人生。   平凡工人的形象 　現在，我們三個孩子都已有穩定的工作，他還是不願意從他的工作崗位退下來，那個我曾經視以為恥、逕自竄改的職業。有次他回到家，手上包著紗布，原來是被工廠的機器割到手臂，劃出長長的傷痕。他說沒事，過幾天就好了。頓時，我感到羞愧。作為家中支柱，他必須強挺身軀，執行養育的任務而無怨無悔，彷彿那是分內之事，沒什麼！ 他是位平凡的工人，他是我的父親。

  大女兒甫從高中畢業，望女成鳳的外子為了培養她另一項能力，特別為她安排自己任職的「室內設計」課程，大女兒是意興闌珊，但也順從父命，只是偶而耍耍賴，早上賴床，想請假，或是上課打盹，仗著爸爸是老師撒撒嬌，總也無傷大雅，最終仍是規規矩矩的上課、交作業，只是妹妹愛調侃說：「姊！妳真是高級學生，老師包吃包住兼司機，再不認真學習就太辜負老師了！」也不知道她是否真能體會爸爸的苦心，妹妹的激將法，以及我的擔憂，擔憂她們父女是否因為課程反傷感情，也或許是我多慮了，父子如此特殊的師生機緣，彼此朝夕相處，感情也許更加黏膩，希望女兒一輩子都會記得爸爸送給她的畢業禮物，也能從中找到不同的能力和興趣，而我呢？因為女兒和外子的師生關係，三十年前那段大哥當我導師的記憶，又再度回來了。 當年，我讀國二，大哥以優異的成績從台北師範大學畢業，衣錦還鄉的返回故鄉金門任教，因為讀大學之前一年的小學教師經驗，加上大學成績突出、拚勁十足、做事細膩認真、態度謹慎嚴謹、專業知識足夠，因此才踏出校門就被國中校長聘任為資優班的導師。民國70年的金門鄉下，一位意氣風發、才氣橫溢的帥氣大學畢業生是人人羨慕的對象，身為妹妹的我真是與有榮焉，況且當了我的導師，真是夠神氣的。如果在今天，我可能耍賴的享有很多特權，但在三十年前，保守封閉的鄉下學校，除了長兄如父的威權，加上大哥鐵面無私的個性，我沒有享受到一丁點的特權，倒是戰戰兢兢、認認真真度過了國二的一年歲月，成績也能維持一定的水準，這都得感謝大哥的內舉避親，高格調要求。 大哥任教的第一天，在學校，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的保守彼此是兄妹關係的秘密，這樣的默契整整持續了一年，直到大哥卸下導師身分的那一天，學校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包括校長、老師和同班同學，也許你不相信，但那的的確確是事實，很神奇吧！家中的親大哥是導師，我等於24小時在老師的監控下，在長兄如父、老師是天的年代，我們親密的親情關係，微妙的在學校和家中醞釀，老實說，這種壓抑的生活我還真不喜歡，但是上天的安排只能默默接受，求學路上的奠基時期，比別人付出更多的精神和時間，獲得更多的成長和收穫，這都得感謝亦兄、亦師的特殊情份，雖然事過境遷，因為女兒與外子的父女、師生情分，讓我想起自己與大哥的點點滴滴。 大哥教的是國文，我對國文相當用心，一來有特別偏好，二來想為大哥和自己爭口氣，所以課前的預習，課後的複習、文言文的背誦、問答題的演練、補充資料的查詢，我都比同學花更多的心思，因此也得到相當的回饋！但是大哥卻很少在課堂上點名要我回答或背誦課文，也許是怕我答不出問題出糗吧！所以回答問題我享有同學不知道的豁免權，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哥在課堂上指明要我背誦「木蘭詩」，我興奮的站起來，自信、流暢、清楚、快速的背完課文，大哥眼中流露出鼓勵的驕傲眼神，我們兄妹四眼相對，內心澎湃不已！有了第一次美妙的經驗，大哥也被鼓勵的喜歡在課堂上讓我回答問題，由於多次演練的經驗，我的思慮和台風更加穩健了！ 畢業典禮前夕，我被學校教務組長指派為致歡送詞的在校生，在大哥求好心切的心態下，他的心情顯然比我更加緊張，歡送詞的講稿撰寫早早進行，而且一次又一次的修正，要求我背到滾瓜爛熟，並且教導我感情的拿捏、語調的輕重、速度的調整，完美的要求完全符合他做事的原則，畢業典禮那天，催我早早到學校，當同學開心的準備園遊會和佈置會場，大哥將我一人反鎖在教師休息室，讓我情緒不受干擾和起伏的狀態下完成最後的準備，最後我也真的不負眾望做了完美的演出，讓大哥如釋重負的以我為榮，但這些看在別人眼中，仍然是老師對學生的要求，沒有人發現我們的關係。 在家中，我更是恪守本分的分擔家務，閒暇時便躲在房中看書，電視和我成了絕對的絕緣體，大哥的威嚴讓我有很大的距離感，但是不管在學校或是在家中，大哥從來不曾指責過我，只是天生的威嚴讓我不知道如何和他親近。但是只要我發出請求，大哥絕對是付出10倍以上的幫忙，記得我曾經鼓足勇氣踏入大哥書房請教一個查不到的成語，大哥竟然找出好幾本相關資料，以及洋洋灑灑好幾頁的筆記為我解惑。 剛畢業的大哥，擔負家中絕大的經濟，無力購買機車的狀況下，上班便以腳踏車代步，記得大哥買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為了讓我上學路騎新車較省力，他竟將新車讓與我，自己騎我先前破舊的單車；購買愛心防癆郵票時，我捐了5元，大哥卻悄悄幫我補了50元；林林總總的小事我卻記得牢牢的，雖然我們欠缺互動和溝通，但我感受得到大哥對我的愛，只是後悔當時自己太膽小，兄妹之情只能在各自的心中各自表述和想像，雖然大哥有多位妹妹，我不是最優秀的，但他心中卻是最在乎我，也許是因為我們有著另一層不同的關係，因為我的導師是「阿兄」。 國二結束時，我告訴同學和公民老師，我的導師是我親大哥，大家瞠目結舌的驚訝模樣，我至今仍然沒有忘記，我想：我們的保密功夫天下應該無人能及吧！當女兒告訴同學說：「電腦老師是我爸爸！」她是怎樣的心情？同學是怎樣的反應？我很好奇。

細心、浪漫、溫柔、體貼，這四個特質時常出現在擇偶的條件裡，也時常被人一概而論。然而，這卻是截然不同的四種性格。 細心是浪漫、溫柔、體貼的基礎。有了細心，才能完美地安排浪漫的情境；有了細心，才能溫柔地收納對方的情緒；有了細心，才能做到無微不至的體貼。細心的人做事仔細，不會讓伴侶擔心。然而往往在熱戀期過後流於嘮叨、甚至歇斯底里。就是因為太細心，一下子便察覺對方的粗魯或不耐煩；也是因為細心，更容易洞悉對方的缺陷。細心雖然是美好特質的基本條件，卻需要強大的EQ去管理情緒。當然，EQ是可以慢慢提升的，而細心也可以漸漸培養。當你真正重視一件事而不希望它失敗時，自然會更小心去應對。當你認為你的情人不夠細心時，或許不是因為他不夠愛你，而是他還沒「細心」到發現自己的粗心，也可能是你細心的打理把他給寵壞了。 「浪漫」的感覺會因每個人的價值觀而有很大的差異。有人認為在星光下牽手才浪漫；有人覺得飯後一起洗碗倒垃圾也是浪漫的一種；有人花大錢買戒指和玫瑰花；有人花時間折信紙和寫紙條。浪漫沒有特定的形式，卻有一定的結果。不管是灑錢大張旗鼓的浪漫或是生活裡小小的互動，只要能讓對方感到窩心甜蜜，「浪漫」自然便成立。有時我們會聽到有人抱怨花了大錢請對方吃大餐卻敗興而返，其實出問題的不是昂貴的餐點，而是兩個人相處的氛圍。花錢能夠製造出奢華的浪漫表象，卻不一定能碰觸情人內心的感動。想要成功「製造浪漫」，得靠「細心」去觀察情人的需要，有些人喜歡偶而收小卡片、有些人期待每天坐在一起吃晚餐。不管是哪種浪漫，都得持之以恆地關心對方。 「溫柔」和「體貼」這兩個特質時常被擺在一起講，但其實這兩個是截然不同。溫柔的人說話做事溫和有耐心，但不見得體貼。體貼的人說話做事不一定溫柔，但他會去體恤對方的需要，並且提出援助；而溫柔的人可能只是性格溫吞，他不見得會知道你需要什麼。溫柔的人可能在你悲傷的時候聽你的傾訴，體貼的人會想怎麼幫你脫離悲傷的情境；溫柔的人會在你熬夜時勸你早點睡，體貼的人會除了要你注意健康之外還會幫你泡牛奶、蓋毯子，並且盡量想辦法讓你別這麼晚睡。 總結來說，溫柔的人不一定體貼，他可能也懶得跟你計較所以也懶得關心你；浪漫的人不一定細心，他可能在你工作最焦頭爛額的時候還買機票邀你出國。沒有細心，浪漫便會成了壓力；不溫柔的體貼，可能也會成為強勢。身為一個好情人，得先養成細心的好習慣，先管好自己分內的事，再來照顧對方的需求。

  來上海的第二天，我即尋訪郁達夫在上海的故居。郁氏在上海先後有兩個住處，一是南京西路與常德路附近嘉禾里前弄1476號，另一處是淮海中路的尚賢坊，也就是上海新天地附近。搭一號地鐵到靜安寺站後，問遍前後店家與居民竟無人知道郁氏故居所在的嘉禾里，一位近代文學史上最重要的作家，死後凋零，讓人興嘆。郁達夫在抗戰初期，應福建省政府主席也是浙江同鄉同為留日學生的陳儀之請，赴福州短暫任職後即因家變與王映霞同往新加坡，企圖改善兩人之間日益惡化的情感。日本侵入新加坡，郁達夫因宣傳抗日，不容於日本，最後遠赴印尼蘇門答臘，不知所終。據日本學者鈴木正夫的考證追查，郁氏是在日本戰敗前夕，為日本憲兵隊誘殺，屍首棄置荒林中。郁氏和他任職司法官的哥哥都死於日本暗殺，中共建國後，感於他們兄弟雖都留學日本，但一心抵抗日本軍閥侵略，曾追封為烈士。然而今天在繁華喧鬧的上海市聲裡，人們畢竟逐漸遺忘了三十年代為無數青年崇拜的一代作家，郁氏《沉淪》出版之際，其勇敢揭露自己的情欲，其敘寫波特萊爾氏的世紀末頹廢美學，在在讓青年卑視道德的虛偽，誠實去面對真正的自我，蔚為一時風潮。   郁達夫在二十年代回到上海後，即和留日好友郭沫若等人共同成立創造雜誌社，介紹西洋、日本新文學，郁氏本身的小說也深受西洋和日本、俄國作家影響，如德國的施篤姆、尼采、俄國的屠格涅夫、英國的史帝文生、道森等都是郁氏所愛。也就在創造社時期，郁氏在友人孫百剛家裡認識了還在師範學校念書的王映霞，拋下家裡為他選定的妻子孫荃和兩名幼子，熱烈展開對這位杭州美人的追求，他在日記中忠實紀錄了和王映霞戀愛的心情，並且在王氏畢業之後，不顧哥哥及母親的反對，和王映霞在杭州結婚，並在杭州花費巨資營構了「風雨茅蘆」愛居，不想屋成之後，婚姻關係也如風雨一般飄搖，郁氏指控王映霞外遇，並在報紙上登廣告揭露其事，王則抱怨郁達夫婚後不顧念家庭子女，一仍其訪妓宿倡的本性。兩人在友人勸解後去了新加坡，但並未能挽回這段感情，王映霞回國後即和郁達夫離婚，不久在重慶再度嫁人，郁達夫也在蘇門答臘另娶華僑女子。一段浪漫的情愛，終因兩人個性的差異而以悲劇收場。   我在尋訪郁氏故居落空後，卻在南京西路轉角處巧遇張愛玲在上海兩個住處之一的常德公寓，大門口立了一個石刻，說明大樓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著名建築，但未有任何文字顯示張愛玲在此居住，不知是否因為張愛玲五十年代離開大陸後在香港發表了《秧歌》、《赤地之戀》等反共小說之故？門口但有數個大字「私人住宅謝絕參觀」，想來是因為八十年代以來，張愛玲在大陸文壇重新掀起熱潮，研究張愛玲的著作三十年以來可謂汗牛充棟，引來不少好奇之士的探訪，大樓及新主人不堪其擾，索性明示不歡迎訪客。   也就在這棟公寓裡，張愛玲和未婚的姑姑張茂淵同住著。因為太平洋戰爭香港淪陷而休學的張愛玲，母親去了歐洲，頓失生活依靠，只得在公寓裡寫小說維生，當時在上海任職中華日報的胡蘭成看了〈沉香屑──第一爐香〉等作品，透過了作家蘇青尋到了張愛玲的公寓，從此拋下結髮的妻子，和張愛玲過了一段神仙生活。但隨著寧漢分裂，胡蘭成出任汪精衛政府的宣傳部長，去了武漢辦報，在漢口認識了護士小周，汪政府倒台，胡逃亡溫州，又另娶他人。亂世情愛，張愛玲終於傷心地決絕了和胡氏的情緣。   胡蘭成亡走日本之後，在日本完成了追憶張胡之戀的《今生今世》和描寫中國文化的《山河歲月》，我在大學時代讀了這兩本著作，一時震驚於胡氏精彩的文字風格，以為在周作人、魯迅之外，是五四以來中國散文的創新之作，再來震驚於張、胡之戀的淒艷，那臨水照花的民國女子是怎樣的冰雪聰明和不食人間煙火。我在七十年代讀到的兩本書，在美國的張愛玲也讀到了，但《今生今世》中兩人的愛情顯然不是張愛玲的版本，於是張愛玲開始書寫她自己記憶中的這段戀情《小團圓》。張愛玲死後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小團圓》出版了，我們才讀到兩人之間的一些不堪，例如張愛玲竟委曲得為了滿足胡蘭成的欲求而致子宮頸折斷，民國的臨水照花女子，原來只是多情才子無數女人中的一個玩物。   中年以後再讀胡蘭成，覺得那對中國文化的揚譽，只不過是時序錯亂的自我感覺良好，對張愛玲的惓惓深情，只是為自己的絕情找藉口，故事的背後，典麗的文字竟是如此無足輕重。   熙來攘往的上海常民生活裡，究竟還有誰會關心發生在上一世紀這些文人的愛情故事呢？還是像黃浦江的浪潮，故事它總是一波波的搬演著？舊的故事消沉了，新的還會再來。

忘了鑽木的技藝，就像不記得了普羅米修斯 隨時拿出口袋裡的打火機 拇指一按就是一條火燄 惹得宙斯不斷放出洪水海嘯 那些未被淹死的人仍掙扎著 像在意識裡點了復仇的火種一般 不自覺的到處點火玩火，繼續 讓宙斯生氣繼續讓海嘯洪水與地震不斷 還好，我們 我們卻未忘記是燧人氏的後裔 拇指一按就點燃了一炷香一疊金紙 燒給頭上三尺的神明 也給那些地府裡的遊魂   在這七月流火的季節 我們都是燧人氏驅走了黑暗

  我的祖籍福建金門，是個島縣，四周被大海包圍著。東望，渺茫無際，不知幾千幾百里；西望南望，礁嶼浮沉。島民以打魚為生，叫「討海」；島民出外謀生，叫「出海」；島民回內陸，叫「過海」。我從小在海邊戲水，吹著海風長大，對大海、對海洋，有著一種與內陸居民不同的特殊的情感。因此，我十分關注描寫與大海、與海洋有關的各種各樣的文學作品。年輕的時候，我寫過一首數十行的詩，叫《致大海》；後來，有時也鬥著膽，放言高論大海一番，即使言論不太精准，但熟悉我生活背景的人也並不大見怪。在過去的一些年裏，我對於中國海洋文學，有過一些思考。久遠的年代不去說它，2002年，我為粲然的《季節盛大》作序，序中說道：   國外的不說，就說咱們古老的中國吧。《山海經》十八卷，其中《海外經》多達七卷，什麼比翼、交脛之人，什麼一目、無腸之國，難怪孩童的魯迅對它如此地著迷。傳說海外還有三神山，秦皇、漢武或親自尋訪、或派人往尋不死之藥。寫慣了媚人狐狸的蒲松齡也不忘勻出筆墨，給後人留下一篇抒情詩《海市》……中國的海岸線很長，經濟發達的省市也基本上集中在沿海，也就是說，中國有著非常豐富的海洋文化資源，然而，我不能不時常感歎中國海洋文學的貧乏。（《季節盛大》，長江文藝出版社出2003年版）   2005年，在四川省南充市召開的《文學遺產》年會大會上，佘正松教授講邊塞詩，我則提出「關注中國海文學研究」的構想。我認為中國文學的題材是十分豐富多彩的，既然有邊塞文學，有田園文學、山水文學、都市文學，現代還有黃土文學、紅土地文學等等，那麼為什麼就不能有海洋文學？海洋題材的文學在歷代文學作品中，本來就佔有一席之地，不容忽視。這個發言引起與會專家的興趣。2007年，我承擔的國家社科的一個課題，在申報書中，我再次簡略闡述了研究中國海洋文學的某些看法。 近幾年，隨著閱讀面的擴展，對早先提出的「中國海洋文學的貧乏」這一看法，我作了修正：相對于邊塞文學，中國海洋文學一點也不貧乏，而且還相當豐富，只是研究者沒有把眼光投注於其中，尚未發掘其中的美麗和奧妙而已。借為趙君堯《中國古代海洋文學》作序的機會，簡要談談什麼是中國海洋文學作品，以及中國海洋文學研究什麼兩個問題。 在我看來，中國古代海洋文學作品，所描述的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大自然的海洋風貌，邊海和海島的自然風貌。翻開一部《全台賦》（許俊雅主編，影像集，臺灣萬卷樓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版）凡是寫臺灣山川形勝的，沒有一篇不寫到海。 二、邊海民和島民賴以生存的海洋環境。近讀金門縣寫作學會的《浯島海吟》（金門寫作協會會員專輯二，2001年5月版），金門是個海島，這一集的作品也幾乎篇篇有海，而前十多篇的題目也都突出一個「海」字。 三、海洋的神話傳說和海洋的民間信仰。 四、海上勞作與海上商品交易、對外貿易活動。 五、域內的海上交通和海路的移民活動。 六、航海至域外的外交、宗教以外的文化交流及向海外移民活動。 七、經由海上的各種宗教活動。例如東晉法顯海外求法，唐代日僧來華求學在邊海的活動，明清兩代經由海路來華的傳教士在邊海的活動。 八、海上戰爭：域內的海戰；外來勢力的海上入侵與反侵略的戰爭。域內的海上戰爭，例如：西晉末年孫恩、盧循的農民戰爭、南朝陳天嘉間章昭達追討陳寶應、隋開皇間楊素平泉州王國慶等，都利用了福建的海路。至於施琅由東山發兵攻克臺灣，更是人人皆知的一次海上戰爭。 九、發生在海上和邊海的各種故事。 十、作為情感抒發對象的海洋。 中國海洋文學的研究，研究些什麼？我個人不成熟的想法，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海洋文學文獻的整理與研究。這項工作看似容易，其實並不簡單。近年，劉福鑄和王連弟主編《歷代媽祖詩詠輯注》，是一部很好的專題性的海洋文學作品集。媽祖是航海平安的保護女神，宋代及宋以後，關於媽祖的詩詞數以千計，編者窮十數年之力，從總集、別集、方志、譜諜中把媽祖的詩詞搜集殆盡，並加以注釋。此書是目前最後完備的一部媽祖詩詞集。 二、海洋文學發展史或發展概況的研究。其中包括斷代的研究，區域的研究，專題的研究等等。 三、海洋文學作家研究。這些作家有邊海、島嶼或航海的實際經歷。 四、海洋文學作品研究。單篇的或者系列的，或者是專題的。 五、海洋文學與上文所述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外交、戰爭等領域的相關研究。 對於中國海洋文學，我自己雖然有過思考，在一些論著中也偶有提及，但精力所限，目前並未專心於這方面的研究，而我的朋友趙君堯已致力於海洋文學的研究好些年了。2000-2001年，君堯在來到我的名下做訪問學者，次年，便在在學報上發表了《宋元海洋文學的時代特徵》論文，從此一發而不可收。兩三年前，君堯萌發研究「中國古代海洋文學」課題的設想，這個課題甚得我意。其時，我正在著手研究明代閩海作家群研究的準備工作。我把明代閩海作家群區分為若干群體，其中之一是嘉靖、萬曆年間中國東南沿海抗倭和反映倭亂的作家群，代表作家有張經、陳第和陳昂等。這些作家的作品，比鴉片戰爭諸作早三四百年，是中國人民反抗外來侵略的愛國主義重要文學作品。另外還有兩處作家群也與海洋文學有關，一個是航海域外進行外交活動的作家群。明代福州長樂的太平港和漳州的月港，是中國東南繼宋、元泉州後渚港之後興起的兩個大港。鄭和下西洋把太平港作為南下的一個補給港。長樂梅花還是明代冊封琉球的開洋港。在對外交往活動的過程中，形成了中國文學史上非常獨特的一個作家群，這些作家寫下了許多航海的作品，寫下許多反映異域風情和中外友好往來的作品，為中國文學增添了絢麗的色彩。這一作家群的代表人物是充任冊封使的林麟火昌和謝傑等。另一個是十分關注海上貿易的作家群。明代中晚期的泉、漳作家群中重要的作家如王慎中、李贄、黃克纘、張燮、何喬遠等，無例外地主張開放海禁。萬曆間莆田作家懋華還唱出了「海島諸番互市開，珊瑚萬枝夜光杯」（《番帕》）這樣的頌歌。最近，君堯送來他的新著《中國古代海洋文學》一書的列印稿，我很高興，因為君堯關注的面較為寬廣，思考的問題也比較多，從先秦一直到清代，書雖不以「史」名，實際上是卻一部通代的中國海洋文學史。如果沒有判斷錯，這部書應當是第一部中國海洋文學史，至少是一部較早的海洋文學研究專著，蹕路藍縷，草創之功，值得讚賞。 《中國古代海洋文學》一書，注意在中華文化和中華海洋文學文化的背景下來研究中國的海洋文學。有人把中國的文明分區為以中原為代表的黃色文明和海洋為代表藍色文明，而且時常討論兩種文明孰優孰劣。其實，無論中原的文明或者是海洋文明，都是中華文明的組成部分，不存在孰優孰劣的問題。上古以至中古，海上交通的技術不夠發達，或許中原的文明更有優勢；宋元以後，海上交通發達了，海上文明也隨之凸顯。中國海岸線長，在國勢強大、海上交通技術先進的前提下，有著許多的優勢；反之，如果國勢弱、海上交通技術落後，顧此失彼，有時免不了要受到外來列強的欺侮，晚明、特別是近代的歷史教訓，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君堯能獨立思考，研究的立意比較高遠。 認識君堯已經二十多年，剛剛認識君堯，他的女兒還在幼稚園，如今大學畢業已經好幾年，在北京當上公務員了。二十多年來，君堯的學術發展很不容易。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君堯對學術具有追求不舍的精神。1966年，君堯正在求知欲望最強烈的年齡，和許多同代人一樣，學業突然中斷，以後一路坎坷。到了生活比較安定，工作也調到學校之後，歲月已經不太饒人。多數像他這樣經歷的人，或謀求一個好一點的職位，或評一個可以過得去的職稱，或什麼都不再進取，安於現狀。君堯不僅到我這兒做訪問學者，還制訂一個比較長遠的研究計畫，不斷思考，不斷寫作。君堯在學校是一個部門的行政負責人，工作繁忙，他的讀書和寫作都是在工作之餘，硬擠出休息的時間來完成的，很不容易。君堯多才多藝，吹拉開彈唱，琴棋書畫，生活豐富多彩，和君堯在一起，常常感到很快樂，很開心。 《中國古代海洋文學》即將出版了，不是說這部書沒有不足，沒有缺點。任何一部著作，都有可能存在這樣那樣的缺點，存在這樣那樣的不足，這是不奇怪的。君堯這部書，二十來萬字，要完全描述從先秦到晚清中國海洋文學的方方面面，無疑也是困難的；沒有關照到的問題肯定也會有的，也是難免的。我們期待君堯在完成此書之後，再進一步做一些專題性的研究，再出更多更好的成果。不知君堯乃然有志於此否？ 2008-11-16 福州古望北台下

李萍察覺了，連忙搖了搖玉荷姊的肩，半安慰的笑著說：「玉荷姊，放心！你人好，兒子又懂事，將來一定娶個好媳婦，好好奉養你！」玉荷聽了李萍的話，回了回神笑著說：「不敢多想，兒子養大了是媳婦的，我們還是自己多存點老本，這把老骨頭自己多保重才好！」李萍見玉荷緩了情緒，又接著問：「玉荷姊，你說毛奶奶那義子很孝順啊？」「是啊！毛奶奶會到我們這裡來療養，也是他義子的一片孝心呢！」「是這樣嗎？」「嗯！三年前毛奶奶因為行動不方便經常在家裡摔倒，義子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可是媳婦又不同意照顧，他只好到處打聽，最後才安排母親住進來的。」「喔！那聽起來這個義子還是很有心啊！」「唉…那孩子還懂得感恩，總算毛奶奶沒有白疼他一場。」「那…為什麼我到這裡工作都快一年了，就從來沒有見過他呢？」「…唉…命哪…，人生真是苦啊…毛奶奶晚年的寄託就是這一個義子了，誰知道兩年前值勤時，竟冤枉倒楣的遇上一個酒駕闖禍的，當場就被撞死了…」李萍聽著胸口一陣緊縮，不禁感慨道：「啊！怎麼會這樣？」「唉…慘啊！…那時候沒人敢去告訴毛奶奶，怕老人家受不了打擊啊！後來還是主任拜託我，說毛奶奶最信任我，要我好好陪伴她處理一切。唉…我到現在想起來就心酸…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心頭肉啊…我那時候真的很為難，很怕她老人家受不了。殯儀館的人說，他義子從出事往生後，一對眼睛就一直大大睜開著沒有闔上過，唉…大概放心不下老母親吧…」李萍想像著那場面，哀痛傷感極了…「後來呢？玉荷姊，你怎麼處理呢？」「唉…再怎麼難過，最後還是要告訴奶奶啊，可是，說起來嚇人…」「怎麼說呢？」李萍蹙緊著眉心，著急的問道。玉荷姐這才深思緩緩的接著說：「你知道嗎？當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毛奶奶以後，她整個人好冷靜啊！一滴眼淚也沒掉，就要我陪她到殯儀館看兒子。」「啊！上帝好殘忍啊…」李萍忍不住感慨。玉荷姊說，他們到了殯儀館，白布一掀開，毛奶奶憐惜的撫摸著義子冰冷的軀體，一遍遍溫柔的貼著義子的耳朵說：「小豆子，你放心的去！媽媽我一定活得很好，你不必擔心！小豆子，你放心！媽媽很堅強，你安心的去！安心的走！…」一旁陪伴著的玉荷姊早就哭花了雙眼，連見慣了生死場面的殯葬人員，也忍不住掩面鼻酸。但毛奶奶「真的，從頭到尾就是一滴眼淚都沒掉」，還是一直不停的告訴義子--「放心走！」。「很多事情真的很玄…」「怎麼說呢，玉荷姊？」「他那義子好像真的有聽進媽媽說的話，沒多久，眼睛真的就閉上了。」…一陣短暫的沈默，空氣裡像凝結著低低的氣壓，讓人心口有種說不出的悶。 而就在這麼一個剎那間，昔日婆婆那張斑駁的老臉，竟掠影般浮現在李萍的腦海。以前，每回鄉下的婆婆說要來和她與兆遠小住個幾天，總讓李萍打心裡頭排斥起來，覺得老人家一來，就會破壞兩人生活的浪漫與甜蜜。為此，還曾向兆遠抱怨過幾次，小倆口也吵過幾次。但現在隔著距離和時間，回頭想想，當時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那時候婆婆辛苦拉拔的四個孩子，都結婚成家了，而公公也過世了，想來當時老人家一定很寂寞吧？唉…婆婆其實是個很單純的女人，也一向待李萍很好的，離婚時婆婆甚至還天真的告訴李萍：「以後你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還是可以找我們阿遠…」，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唉…不知他老人家現在過得好不好？」李萍不禁在心裡默默的想著。 同時，在日日與老人的相處中，她也漸漸發現，老人家其實是很可愛的。像1506房裏的張爺爺，今年七十歲，聽阿碧說是前年因中風住進這裏的，雖行動不便，口齒也有些些囫圇，但還能表達說話，且更愛唱歌，一向被大家封為「歌王」。據說張爺爺中風以前，還天天清早到公園裏的卡拉OK俱樂部報到呢！每次只要院裡有活動，張爺爺即使坐著輪椅，也要上台高歌一番。李萍他們巡房經過的時候，偶爾也會逗逗老人家：「歌王！歌王！點歌！點歌！」每回見有人喊著點歌，張爺爺總是笑得開懷，每每真的就敞開他那特殊的囫圇唱腔，就「床」高歌一番。而沈寂的六人居室裡，不管是臥床的，還是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們，一個個眼睛裡都閃著亮光，活潑高興了起來。還有1501房裏的「小姐」，那個患有老人癡呆症而記憶退化的七十歲趙奶奶，永遠只記得自己二十八歲的人生。你問她幾歲，那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我-今-年，二十八。」不只一張臉笑瞇瞇的，同時她還會比出很可愛的數字手勢給你看。而所謂「小姐」的稱號，也就是這麼來的。又有一位高齡九十六歲的趙爺爺，喜歡上院裡八十五歲的芙蓉奶奶，兩個人隔著個走道對門而居。精神仍然清朗的趙爺爺，每天總要求李萍他們幫忙，用輪椅推他到芙蓉奶奶床邊坐坐，即使兩個老人家大半天也沒說上什麼話，但兩人臉上的表情--寧靜、滿足、愉快。人生風風雨雨一輩子，到頭來只希望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伴侶，靜靜的坐在一起，發呆、傻笑甚至無所事事都好，讓旁人看了也忍不住感動。李萍更是不止一次的想起，他和兆遠三年的婚姻，到底自己從其中成長多少？而愛，除了轟轟烈烈之外，是不是更有其它呢？ 但照顧老人家的工作也並不是一直都順心如意的，比方住在南邊套房裏的鄭爺爺，兩眼全盲，不但防衛心強，也很難讓人輕易接近。剛開始，李萍連幫鄭爺爺送餐飯，都討了老人家好幾頓罵--「誰啊？」「你想害死我嗎？」「你當我瞎子，什麼都不知道嗎？」，有一次因手邊工作忙，一時忘了先敲房門，竟惱得鄭爺爺生氣大吼：「你誰啊？」「莫名其妙的闖進來，你想嚇死人嗎，你？」李萍趕忙道歉並小心的說道：「爺爺，我是給您送飯來的。」「不吃！不吃！不吃！」老人激動的揮舞著雙手，邊還大聲的喊著：「你出去！出去！護理長！護理長！我要找護理長！…」李萍感到幾分委屈，也難掩一絲氣憤，心裡嘀咕著：「都幾歲了？脾氣還這麼大！不吃？餓死你算了！…」事後，護理長告訴她，鄭爺爺因多年的糖尿病，導致雙眼失明，一時心境上難以調適，沒有安全感，自然脾氣才比較暴躁些；但其實人並沒有那麼可怕。「嘴巴甜一點，態度柔軟一點，老人家嘛！多哄哄他，多關心關心他，人心都是肉做的，一旦他對你熟悉了，信任了，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護理長拍拍李萍的肩頭，安慰開導著說。 每天下班後，李萍總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巷口的自助餐店胡亂的買個便當，就算解決了晚餐。一個人的生活，難免感到孤單，離了婚雖沒了牽絆，但也少了寄託。累了一整天下班後，好像哪裡也去不了，找朋友聊天？昔日的姊妹淘早就星散疏離了，如今就算再見面，隔著幾年的滄桑，少了那份熟悉的感覺，心底的事也聊不上來了。心煩的時候，常常，隨手捻開手提音響，一個人躺在微明的燈光裡，漫不經心的從離婚前夫妻兩人的惡言相向，到往日的甜蜜點滴，甚至同事的八卦傳言，自艾自憐的心傷種種…胡思亂想一番。今天一整天下著傾盆大雨，李萍同無數男男女女一起擠在公車上，身上的衣服都這裡那裡的沾著潮濕的水氣，感覺分外難受。好容易洗過了熱水澡，整個人放鬆不少，躺在床上不覺又連番漫想了起來…唉…今年都三十一歲了，人生真短，糊里糊塗的就過了花一朵的黃金歲月，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將來年老了…會不會也像院裡的毛奶奶，孤獨的懷著傷心的回憶，老死在安養院裡？或者變得像鄭爺爺一樣古怪，讓人難以親近，常發脾氣呢？…還是…「啊…好可怕，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孤孤單單…」李萍想著想著，竟不覺喃喃的自言自語起來。唉…想想老人家真的好可憐，好無助…想起躺在植物人區已近四年的方爺爺，今年都七十八了，家屬除了按月給付照護的費用外，已難得來探望一次…唉…如果連我們這些領人家錢，負責照護的人都不能對待他們好一點，這些年老體衰的老人家們該怎麼辦呢？不是更可憐嗎？我的良心能平安嗎？…浮想連篇裡，李萍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陰鬱天氣的影響，想起院裡老人家的處境遭遇時，竟感傷的流下了眼淚…。而每個月初的工作會報，院長總不忘在最後期勉大家：「各位，辛苦了！這份工作是菩薩的工作啊！希望大家心存慈悲，好好照顧院裏的老人家們！辛苦大家了！謝謝！謝謝！」這樣好似例行公式的談話和叮嚀，李萍從原來心不在焉的聽過，到現在想起時竟會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樣的轉變就連她自己也感到驚訝。 近來，李萍發現自己越來越牽掛院裡的老人家們，他們的遭遇冷暖都令自己心疼，更希望自己能多盡一份心力，讓他們天天過得開開心心。就連曾經讓她感覺幾分惱怒和挫折的鄭爺爺，李萍也較從前更能耐煩溫柔的對待。一句一句鄭爺爺長，鄭爺爺短，一次一次「爺爺不要生氣，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爺爺，當心身體！天冷了，我幫你把被子蓋好。」「爺爺，我放一段你最喜歡的〈藍色的夢〉給你聽，好不好？」終於，冰山也融化了。一次，鄭爺爺竟然哽咽的喊李萍：「小瓶子ㄟ…」並感性的對李萍說道：「謝謝你的照顧…沒人要理我們老人啊…你對我好，我心裡感動啊…」一番話，說得李萍忍不住眼眶發熱。 在這裡工作得越久，李萍卻真的漸漸感覺自己內在的轉變。如今站在十五樓高的玻璃窗前，不再望著交流道出口的車流而一心只想到要出走，反而感到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我有好多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要照顧」，一次李萍在月初的院務會議上，心有所感的發言。她不但在這裡找到生活的重心，又日日接觸這一群老人家，更讓李萍認真而徹底的認識到--「人，真的，會老。」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因此不覺中重新定位和認識了自己的生命。以前覺得放不下的許多愛恨情仇，現在想想，又何必呢？人生苦短，真能計較什麼嗎？而究竟人生苦短，更該把握當下，充分的實現自我。李萍現在就連以前下班後，因百無聊賴而躺在床上發呆的習慣，都給改了過來。因為，現在的她正忙著補習進修，希望能早日考進護理學校拿到執照和學位，可以提供老人家更好更專業的照護和服務。被希望和理想充滿的心靈，像暗夜裡一艘發著光亮的輪船，在人生的漫漫海域裡，滿載著喜悅，悠揚飛快的前進。 日昇月落，時序入冬，趙爺爺因心臟衰竭在睡夢中過世了，芙蓉奶奶難過了好幾天，吃不下飯，也睡不好覺。護理長為此還多次不放心的叮嚀察看。而1503房裡人稱「班長」的月梅奶奶，身體向來硬朗，人也最活潑最熱情，是1503房的開心果。誰知道一個早上起來，竟腦中風發作，現已成了半癱的，沒法開口說話，氣息奄奄的病人了。「唉…老健春寒秋後熱啊！…」院長探視時，感慨的說道。 十五樓之下的車水馬龍依舊，老人安養院裏的老人，卻也依序似排著隊伍的離開。冬天的風在窗外呼呼狂嘯，樓高的關係，聽起來更加淒厲；李萍今晚代麗美值夜班，巡房之後，又在燈下繼續用功，準備著明年夏天的考試。對她來說，這場考試意味著的，已不只是小小個人的生涯規劃，更是一份責任的延續和使命的開始。 （下）

佛菩薩的<開光點眼>，在東方叫做<求道>，在西方叫做<洗禮>。而當下且統稱這些求過道、受過洗的人為<白陽天使>。 道不分中西，更無古今之別；從天地混元，到今天的萬教爭鳴之際，道還是道，沒有分身，也沒有變化。換句話說，當年老子、孔子、釋迦牟尼佛、耶穌、穆罕默德等各時空聖人所承接的道，和今天我們二六時守一的道，都是一貫之道。 「道」猶如清澈透明的白光，透過它，可以照見人類偏頗、貪婪、虛偽、狂妄、怯懦之身心。「道」猶如萬能的修復能源廠，透過它，芸芸眾生找到重生的希望。「道」猶如明亮的燈塔，透過它，泛海浮沉的眾生得以安然回航。「道」猶如舒適窩的鑰匙，透過它，遊蕩的眾生終於回到安居的地方。然而，求道，需要因緣際會；而修道，則需要真心誠意。白陽天使既然已經承接了道，雖然它無形亦無相，但我們都必須用心去體認、去修持；更要在體認修持之下，開始展開修道與行道之旅。 修道攸關自身靈性和智慧的增長，有助於個人命運和人生的轉化；而行道則是利它的行為，是愛的散布；所以有助於社會的祥和和發展。當然，未能修道，何能行道？所以，我們就先從修道談起。 修道無關識字與能力，修道更不是等於唸經、吃素、或拜拜。嚴格上來說，有學問、能力強，甚至唸經、吃素、或拜拜，,對於修道而言，或許有加分的作用，但並不是必然的。修道是自身靈性與智慧長養的一種方便法門而已。 修道可以很簡單、很淺近！每天早上起床時，被子有沒有折好呀？牙齒、臉有沒有洗乾淨呀？衣服、鞋襪有沒有穿好呀？三餐飲食有沒有吃得健康呀？─當然，修道也可以很深遠！何以自處? 何以對事? 何以對人？何以為人子女? 何以為人父母? 何以為人夫妻？何以為人朋友? 何以為人同事？何以為人主管？………等等。 透過修道得以明理，讓自己的心眼、心燈更加明亮，讓自己的智慧、靈性更加滋長；以期調理自己的生活、檢視自己的行為、和圓融自己的人生。換句話說，透過修道，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加真誠、卓越、和圓融；因此可說，修道有助於命運的轉化和人生真、善、美的追求。 白陽天使們！除了用心悟道，潛心修道之外，更要把握機緣行道、佈道，讓人們都能夠趕快開啟自身靈性智慧的法門，也從正確的修道中，展開光輝、美滿、喜悅的人生。 然而須切記：<求道不是萬靈丹，修道更無法一路順暢>。期盼大家在體認「道」的珍貴與殊勝下，能夠好好的修道和行道，切勿急功好利，墮入怪力亂神之說，而誤了修道與行道的因緣與功德。正所謂<修道不因順逆而易操，行道不因榮辱而易節>。 誠如佛菩薩所言： 心平，路即平； 心廣，路即廣； 珍惜自己，勇於開創； 挽世界為清平！ 化人心為良善！ 冀世界為大同！

 女兒受這波景氣影響每月多放了兩天無薪假，我反而成了受惠者，多了和女兒共同出遊的機會。  趁著無薪假，母女懷著愉快的心情，前往一個文化園區共度逍遙假期。 園區內有個新設的生態池，主人剛放養了一些大肚魚及孔雀魚，小魚優遊自在的可愛樣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站在池邊，眼光隨著它們小小的魚身遊動飄移，同享夏日午後悠然時光，卻發現有一隻小小的大肚魚，魚嘴上有一根長長的頭髮，不管它遊到那兒，那根頭髮也隨著小小水波浪上下漂浮，頭髮雖然很細，但是比起小小大肚魚的身體長上數倍，卡在大肚魚的「喉嚨」，看來讓人有些令人不忍。 這生態池子不大，寬約80公分長約120公分左右，我趕緊喊女兒過來一起幫幫小魚，想把頭髮從它小嘴中拉出來，原以為池子不大，母女倆應該很快就完成任務，沒想母女倆各自從池子兩端，小心翼翼輕輕悄悄的把四隻手掌放入水中，屏住氣息靜靜等待，希望小魚很快就會自動遊到我們手掌上方，這樣就可以把頭髮從魚的嘴巴拉出來，事實卻不然，魚的敏感超乎我們母女的預料，這四隻手掌對小小的大肚魚來說是何等的龐然大物，也難怪不管我們多麼小心謹慎，還是害得它到處亂竄，甚至游到水底不敢浮上來，嚇到大肚魚，始料未及，我們只好把手從池子中抽回來。 大手離開了，大肚魚又開始繞著池子快樂的優遊起來，只是那根長長的頭髮，還是含在口中隨著水波紋飄呀飄的。 我開始猶豫起來，大肚魚口中的頭髮，我到底是幫或不幫呢？幫它又怕嚇到它，不幫它又怕那一根頭髮會影響到它的覓食，兀自在兩難之間搖擺，園區女主人正巧走過來，我們指著那條魚，她看了也想試著用手撈起來，試了幾次，還是沒能成功，她忽然想到園區有個捕蟲網可用，捕蟲網輕輕一撈，那隻大肚魚就含著頭髮躺在網裡，小心翼翼的幫它把頭髮拉出嘴巴，放它回水中。 這魚兒沉入水中輕巧愉快的遊著，說不定也瞧見了我們三人臉上會心的微笑呢！

身體和靈魂的交匯 感覺自然得很對味 上帝不允許的行為 嚴重不可赦免的罪 語氣很堅決的權威 亞當與夏娃的激烈 沒有是非與絕對 拌嘴抗議為反對 爭吵還沒有定位 意猶未盡沒入睡 背叛排列一長串的隊 荷爾蒙失調開始作祟 上演一幕幕風流淫穢 克制慾望是一種忌諱 偷偷摸摸的鬼鬼祟祟 直擊不堪入目的荒廢 兩情相悅如果感覺對 天雷勾動地火的狂烈 相信會是終身無悔 回味還是會很陶醉 霓虹燈紅酒綠頹廢 彌漫著香水的氣味 狐狸精藏不住的尾 被一大群野獸包圍 雙手環繞他的腰圍 只要有的服務到位 不在乎價錢的賤貴 沒人詢問打折優惠 天亮臉龐還沾著露水 帶著昨夜失眠的疲憊 茫然不知頭昏的宿醉 繼續追酒慢慢的回味 出席的場所不一定高貴 歌舞昇平的上流社會 最後的畫面像戰場荒廢 一群紳士進行藝術性的交尾

  那些年，瘋狂的準備插大考試，由新竹火車站前的大型文理補習班，一路補到台北南陽街的保證班，再由中部的大學一路考到北部所有大學，  國父革命十次失敗，我可能插大準備十年失敗。 不知道那叫屢敗屢戰，還是應該叫做屢戰屢敗，只知道最後一次去文化大學報名，隊伍排好長，我正腦袋放空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我一下，那當下著實驚嚇不已，想說偷偷摸摸跑來報名，就怕遇到熟識的人，萬一沒考上，又要再丟一次臉，還沒回頭張望，就有人叫著：「大姊，妳也來啦！」原來是表弟也來報考，由軍職退下來的他，除了努力報考公職，也想在學業上更上一層樓，既然遇上了，當下哈啦外，回家更努力準備了。 有趣的是，插大考試那天我這一班的監考老師，竟然是妹妹文化勞研所的同班同學，妹妹還特地請她同學多關照大姊，這下子好像所有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人，都發現我來報考了，中午家住附近的五姑丈還特地開了車來考場，接我和表弟一起過去他家，和剛從金門來台北的阿嬤一起用餐。 成績單接到，嘿～備取，後來當然就是沒有備上，所以，這下也就死心了，自我療傷和安慰著：很多有成就的人，也不見得擁有顯赫的學歷，更何況我只是熱愛學習，還有很多管道可以進修的。 我那表弟超爭氣的，女朋友鼓勵和引導下，公職上了，大學上了，一路讀到研究所，家族的長輩都開心的說：嗯！有「幫夫運」的女孩喔。 在準備放下工作到澳洲讀書時，我那另一半出現了，接著就結婚生子，想要進修的事情就擺一旁。寶貝出生那一年，同事問我她要去報考公司附近的學校，邀我作伴一起去，問了娘家媽媽，這位超級老媽回答：「快去讀，趁孩子小，我可以幫妳帶。」報考人數之多，讓我其實不存任何希望，心想大概又來陪考了，等到放榜那天，呵！就在學校網頁的榜單看到自己的名字了，看了一遍又一遍，揉了幾次眼睛，真的考上了耶！打了電話給另一半，這位先生大笑著：「我就說我有『幫妻運』！」喔喔…我還生平第一次聽到有這個形容詞。 畢業那年，在公司內的職務有所調整，這位先生開心的回家和自己的媽媽分享，我嚇了一跳，一直以為客家男人應該不喜歡自己的老婆比自己表現更好才是。後來，老婆的發表的文章，他也會在家族聚會的場所拿出來傳閱，那樣歡喜的神情，好像一位老爸爸開心的看著女兒有出色表現的感覺；我在學生時代拿過徵文比賽首獎，爸爸認真看完之後，批判我結尾不夠有力，當時很受傷，心裡想著：都沒誇獎我，就先說我寫得不好。 孩子準備上小一，我也糊裡糊塗跑去報考學校，學校放榜後，他又開心的回家和自己的媽媽說起，真不知道當時我的婆婆聽了心情如何？這位自稱有「幫妻運」的男人，不僅口頭支持老婆讀書，還以行動表現誠意。開開心心的帶著小孩陪著老婆去學校報到，遇到老朋友的姊姊帶女兒做新生體檢，問他也是帶小孩來報到嗎？他笑著說：「是老婆啦！她可是研究所的喔！」這位客家傳統男人，婚後就一直將老婆的表現歸功於自己有「幫妻運」，非常樂意四處張揚，就連近日陪老婆回金門，他也在辦公室裡嚷嚷要回金門的理由。 這一天，寶貝在文化局三樓的會場後面座位上對媽媽揮揮手，這位年過半百的男人，一旁開心的咧嘴對著老婆大笑，手裡拿著相機晃了晃，我在閃光燈閃爍的當下，竟然出神的想著：原來，我的晚婚，其實就是因為要等這個有「幫妻運」的男人出現啊………

  那雙平舉的手的主人是個六十歲長者。他正翻開一份報紙。 長者頭髮乾白，讓他不論在任何場合都容易被識認。他的白髮值得特別再說，乾白、粗糙，透顯時光一遍又一遍淘洗，粗獷髮質又能是堅持其道的一種逆顯。白髮是深沈智慧跟體驗行事，他的髮具有內在跟外在兩層意義，一般人長不出這種髮。這種髮，只合長在他頭上，搭配不乾癟也不豐腴的臉，這讓形象駕乎一切，讓人忘記他其實並不高。 我們不知道這麼一個實事求是的學者，是否會在午夜夢迴時追憶他跟這個時代共同經歷的過往。因為，他常凝視兩個方向，一個是前方，另一個是更前方。那些隱藏在習俗、語言、法律、政治等線索，是他求證未來的蛛絲馬跡。 他那天跟平時參加任何決策會議一樣，早早起床，很快瀏覽報紙，並挑了幾篇感興趣的社論閱讀。他喝一大杯豆漿，對抨擊執政黨未擺脫在野心態的議論頻頻搖頭，眉心皺著，心裡嘀咕著說，寫這篇議論的，除了不懂政黨政治，也不明懂寬恕之道，為人，該在寬恕中實踐其事其政。他掀開另一張報紙，邊點頭邊嚼著夾蛋饅頭。 該出門了。這幾天天氣陰，卻老不下雨，他穿好鞋，觸動門鎖剎那，才想起今天早出門，是為了參加一項決策會議。他回到放滿層層書堆的書房，打開抽屜，拿出有關單位寄給他的文件。他的書房也值得特別說說。他一天有七、八個小時待在書房，裡頭堆滿大量東西方史哲的作品跟他的著作。某報記者曾在特別允許下進入書房，在一本暢銷的雜誌上留下數千言報導。記者的文筆只能稱得上平實，中規中矩地記載他的藏書跟為學之道，真正讓讀者印象深刻的是印在雜誌上的彩色照片。 照片是他站在書架前。他的背景是一大面書牆，沿著他左路、右路伸展也是書，兩排森然有序的書。要不是圖說特別說明是在長者自家，會讓人誤會照片在圖書館取景。白髮乾白的長者寂靜站在數萬本書籍前，這張照片不止拍出形象，他的魂魄也繞著書跟投射進來的光影一起盤旋。長者沈靜的眼成為一種逼視，那一刻，所有陳列的書籍彷彿都縮進他形體，透化為一雙眼睛，一對瞳仁。一股絕對的力量在長者身上無藏無漏地顯現著。  他拿走文件，下樓開車。管理員很有禮貌頷首致意，長者平舉雙手客氣回應。他在車上打開文件，等過紅綠燈時，一件一件讀。一般老人不止沒有他這種閱讀功力，連對孰輕孰重的判斷能力也沒有。他有。他六十開外了還繼續閱讀、研究、著作。這種審判能力是依著他的苦學背景跟一日一日的求知、體驗而來，他已養成大觀瞻，有大觀瞻才能進入細微，洞察細微後，才知何以能夠聚少成多，何以能架構一個龐大巍然的格局，長者能操握這格局，從這格局裡望出去的都能進入義理的分判，條理化後，又能成其大。 他準時進入會議室時，幾個員工忙擺茶水跟餐點，與他一起合議的評審們都還沒來。他第一個來。第一個。員工招待他坐下，抱歉地說，會議恐怕得遲個幾分鐘。會議遲了二十分鐘才開始。單位首長說了長者不知聽了多少次的開場白，他表現得很有耐心。他們要執行的是一些藝術工程、藝文出版的審核。主辦單位發給他們一張很長很長的候選名單，讓他們先勾選。長者逐一審看。 這名單還真是長。長長的一列名單佔了好幾張Ａ4 紙張。 他翻他翻。會議室裡響著紙張翕動的聲息，那張聲息混雜在一塊兒，那些聲息又一個一個獨立，談寫作的、談文獻的、談劇場的、談相聲的，這些個聲息都來自立地窗外紛嚷的大千世界。那些聲息一個一個在那濛濛一片的城市裡滋生，每一種滋生代表一種需求、一種建設、一個團體或一種圖騰。長者的筆快速掠過那些個人或團體，它們都張著嘴想咬住長者的筆，它們都啊啊地響，活像嗷嗷待哺嬰兒，那些嘴們一直開著、嚎著，長者忍不住啐一口，長歎一聲說，這些人啊，都不知長進。他的說話引起注意，單位首長、與會評審都抬頭看，等他把話說完。長者說，這些人啊，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在這暫頓剎那中，他看見一個人拿著一支筆，在一間掉漆滿地，壁癌肆生的小小辦公室裡寫他一天三千字的記者稿量。他寫完一支筆換另一支筆，他用過的筆堆成一座山，透明的塑膠管裡頭，一根根或藍或黑或紅的塑膠筆心殘留它們的原色，它們的本色都一丁點一丁點地擠在已不知幾萬張的稿紙上，變成與時俱進的新聞議論、民生觀察，跟讓人聞之落淚的民殤弔文。那些個透明筆心慢慢書寫成他的臉。他的臉，被看見了。被看見了，他的臉。一頭白髮，有剛毅線條的臉。 長者說。說，這些人啊──他們怎就沒把他當成一個典型，他的刻苦自勵怎個兒沒成為價值的體認，他們怎麼沒有認識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依靠，離開自己尋求外援是不智的。說，這些人啊，怎麼都跑到這裡要飯來了。因為這個「飯」字，他看見好多飯。一頓一頓。好多飯。他一個人在孤獨的辦公室前仗著一盞燈照亮他扒著的白飯。他一個人坐在穿金戴銀的貴婦跟西裝筆挺的政客間吃一頓有魚翅干貝雪蛤熊掌等一道精緻過一道卻沒有真正白米飯的飯。他說完，長長嘆氣，又低頭勾選那長長一串名單。 它們的聲息很擾人，它們因為需要而發出的每一個聲音都代表墮落。長者闔上名單，立地窗外，那一片濛濛塵霧下的世界裡，有些聲息將隨著這一闔獲得喘息機會，其他，則沈寂於塵霧裡。 按長者說法，連喘息的機會都不應該施捨的。世界本應該屬於一大片塵霧，穿過霧的層層遮掩，是有一個人坐在霧後，把筆當筷子，努力扒飯。

  剛離婚的時候，只有高中畢業的李萍身上沒有什麼專長，找起工作來四處碰壁。將近一年前剛好打聽到，這家以前自己做過義工服務過的安養院出缺人手，機緣巧合的就給應徵上了。每天，李萍都重複替院裏的老人家們，做著清潔環境、盥洗、翻身、餵飯…等等的工作。 這裡住著的老人們，有的已成了終日昏昏的植物人；有的則重病在身，行動極為不便，偶爾意識較清醒時也只能躺在床上，生活起居一切不能自理；有的雖能自由起身，但活動力也非常有限，畢竟年紀都大了，人生的黃昏暮年，到底不比年輕時候。成天在一群老人堆裡打轉，雖然心裡明白都是為了生活，但在這裡看到的畫面總是難堪的多，工作又繁重，再加上懷著一顆在愛情裡破碎的心，李萍常感力不從心，每每一個人躲到廁所裡哭。這方小小的天地，窄擠得僅容側身進出，關上門後人坐在馬桶上，膝蓋骨就直接碰到了門板。壓迫的空間裡，李萍卻感到一種隱密的安全感，全身卸了防似的，常常，坐在馬桶上，一哭就是大半天，任眼淚瀑布似的在臉上到處漫流，儘管心碎五內卻還得壓抑著聲量，啜泣嚶嚶。說也奇怪，淚水彷彿對靈魂起著莫大的淨化作用，淚乾了，人也就安靜了下來，再苦也尋著力量似的，可以忍受生活裡的一切難堪，繼續向前。 安養院位在市區的大廈裡，從十五樓高的位置幾乎可以俯瞰整個市區的街景，那種一整天沒有斷過的車流，匆忙、迅速而熱鬧，大片玻璃窗的隔音效果極好，再加上樓高的距離，感覺就像在看默片一般。往往，李萍特別留心注目著不遠處高速公路的交流道入口，看著車流迅速的駛向離開這座城市的方向，彷彿也給了自己一絲出走的希望。向哪裡出走呢？也無非是心底說不出的苦悶，與日日單調的重複因之而起的不耐吧？！ 和兆遠離婚，走出兩人共同生活了三年的窩，李萍的心裡複雜一片，空白更多。從戀愛初婚時的兩情相悅、蜜意濃情，到水火不容的吵鬧爭戰不休，最後孑然一身的拎著兩個皮箱走人；世事變幻一如天上白雲，轉眼，面目全非。當年為了兆遠的不要生孩子還懊惱不已，如今倒要慶幸十分了。想想現在如果有了孩子，離了婚孩子跟著大人受苦，心裡更折磨；又在安養院工作，看過人間更多不堪提起的種種，想想沒孩子就沒孩子吧！一切隨緣，養兒也不過盡人生義務而已，關於防老一事，也就未免多情了。 安養院裡最安靜的角落就屬植物人房區了，每天上午九點，李萍開始替這裡的八名植物人老者清理身體。她的身量不高，但還算結實有力，和同樣身為看護工的阿碧兩人一組，合力將老人抬起，用輪椅或推床將他們送到盥洗室，幫老人家清潔身體，再幫他們換穿乾淨的衣服，打點尿布什麼的。老人家多半瘦弱，年輕的肌膚碰觸到僵硬粗糙的身軀，總使李萍心裡起了一絲戰慄--彷彿和死神只隔著一層乾皺而薄，且泛紫泛黑的皮膚而彼此觸探。眼前這氣若遊絲的存在，是這樣的不堪，日日夜夜，生命在昏沈的意識裡無聲滑落；如果換做是自己，「我願意這樣繼續耗下去嗎？」李萍不止一次的在心裡默默忖度著。上週日，才聽見來探望八號床李奶奶的媳婦和兒子爭執時喊道：「每個禮拜都來，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看也沒用！反正媽躺在那裡，什麼也不知道！…白白浪費我的時間！」…猛地一陣水花濺了李萍一臉，接著聽到阿碧笑問：「李萍！幹嘛？你發什麼呆啊？」這下李萍總算回過了神，迷糊半醒似的朝著阿碧笑了笑；甩甩頭，李萍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去…。  第二床的王爺爺，今年七十六歲，中風八個多月了，兩個星期前才剛從另外一家安養中心轉過來。聽說家屬說，前一家安養中心因人手不足，沒能好好照顧他，如今身上長了好幾處褥瘡。今天下午王爺爺的床邊來了一雙訪客，都是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老太太了。那時候李萍正忙著替第六床的方伯伯換尿布，原也沒怎麼注意，直到聽見房裡那頭傳來老人沙啞的哭聲，那聲音裏的蒼涼和哀戚，讓人辛酸…「老王！老王ㄟ…是我，你老哥來看你了ㄟ…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啊？…你醒醒啊…怎麼不說話ㄟ…我的小老弟ㄟ…」微暈的光線裡，只依稀看見老人家皺紋滿佈的臉上，因啜泣的抖動忽而明忽而暗的淚水光影。「學明，你看！老王有反應啊…你看他的眼睛張開了哪…」一旁的老太太驚呼。「…老弟ㄟ…，是我，廖-學-明，我和你嫂子來看你囉…」「你看！你看！方芝ㄟ--他的嘴動得好厲害，好像想說話哩…」這個發現讓還流著淚的老先生，掩不住心裡的高興，緊緊的拉住了老太太，兩人彷彿等待奇蹟似的，專心望著猶然昏睡沈沈的王爺爺。李萍一旁也感染了那份欣喜和真情，但她知道這些個反應都只是非常輕微的生命標識了；一旦成為了植物人，就像是落入深深睡眠的國度，生死那條界線，微乎其微，模糊極了，不但考驗著醫護的耐性，更考驗著家屬的人性。 李萍忙完後，走過來也陪老人家閒聊兩句。這在王爺爺病床前戀戀不忍離去的老人，幾度抽噎的說：「…他是我的同鄉啊…，我們小的時候在山東一塊兒長大，後來又一起出來打仗，沒被打死成砲灰，又一起在台灣結婚成家的啊…天啊！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半年前他到我家來，還高高興興的告訴我，他終於苦盡甘來，住進大房子啦，我還以為他正享清福哪…怎麼也沒想到我這老弟，竟然中風倒下了…唉…唉…唉…，你怎麼說呢…這人生…唉…」老人激動的連番嘆氣，邊又難過的哭了起來…「我的老弟ㄟ…老哥哥我心疼啊…」，李萍拍了拍老人家的肩，示意老人家別太激動，並輕聲安慰道：「爺爺，您別激動，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那天王爺爺睡飽了，願意醒了，我一定第一個通知您！好不好？您不要難過，不要激動，您自己要先保重身體啊！」聽到這裡，老人家情緒稍稍舒緩的說：「好！好！謝謝小姐！哪天我老弟睡飽了，請你一定得通知我一聲…」 「嗶-嗶-嗶-嗶…」，正同老人家說著話，突然不遠處的住房響起了一陣警鈴聲，李萍連忙起身察看。原來是從1503房發出的，只見護士秀美急匆匆的往1503房飛奔而去，李萍也立刻趕過去支援幫忙。1503住房裡一時亂轟轟的都是人聲，三兩個行動還自如的老人家都圍在朱媽媽的床邊，其他意識還清楚但不能動作的，也都滿臉憂戚的朝著朱媽媽的床位探看，只見朱媽媽臉色蒼白泛青，且幾乎要窒息似的喘氣連連。而1503房人稱「班長」的月梅奶奶，一見到李萍和秀美便興奮的朝床上的朱媽媽喊：「來了！來了！美美來了！阿珠珠，你忍耐一下…」「阿珠珠！加油！」「忍耐！阿珠珠加油！」朱媽媽氣喘發作，打了針劑又讓她服了藥，總算情況穩住了，老人家最近感冒，大概身子一虛寒，舊疾趁機復發。所幸，老人家們互相照應，又急救的快，總算過了一次鬼門關。剛剛一番折騰，累得護士秀美和李萍兩人腿軟，「呼--好險，一口氣上不來，朱媽媽就過去了。」秀美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邊說道，李萍也是氣喘吁吁：「對…對啊，還…還…好你手腳快。」月梅奶奶則是一臉欣喜，感激的看著兩人說：「多謝美美和小瓶子，阿里阿豆！阿里阿豆！」兩人這才想起，忘了要誇誇哄哄老人家：「班長！你真的好厲害！好棒！又救了阿珠珠一次喔！」「奈無啦!」只見月梅奶奶心花怒放，笑得好開心。人家說老人的歲月彷如風燭殘年，李萍覺得真是形容得太貼切了。在安養院裡不知看過多少回，明明今天早上還和人說說笑笑，精神挺好的老人家，可能明天突然的就不能說話，或心臟病發，或器官停擺，或舊疾惡化…等等的病症，說走就走。  下午四點，陽光照在毛奶奶花白的腦門，老人家坐在輪椅上睡著了，半邊的臉歪斜的靠在左肩上，微張的乾癟雙唇間還涎著條長長的口水，若斷若續的隨著老人胸口的起伏，滴滴點點濕潤了左襟，將那深藍旗袍上的玫瑰底花，浸漬得透亮而突出。李萍細心的將老人胸前的口水擦去，又拿了件薄毯輕輕為毛奶奶披上，免得老人家著涼。毛奶奶早年聽說從事公職，談吐不俗，人也很客氣，平常不多話，也不愛同院裏其他的老人們互動往來。一個人住在安養院的套房裡，頂多精神好的時候，會要求李萍他們幫忙，推推輪椅到露台的花園轉轉。偶爾有幾次，李萍不經意的看見，老人家手裡摩挲著一幀裱框泛黃的照片，一個人在房裡靜靜流淚；她覺得在毛奶奶平靜的外表下，似乎有著一份深藏的心事。 這天，剛巧阿碧請假由資深看護玉荷姐代班，玉荷姊的人向來熱心，對院裏的老人家們也耐心愛心十足，平日很得老人家們的信任，對李萍他們也非常照顧。李萍趁便向玉荷請教：「玉荷姊，你對毛奶奶熟吧？我好幾次都看見她拿著張照片一直掉眼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有親人嗎？」「怎麼好像很少見她會客？」李萍好奇的問。「唉…」玉荷聽著，還沒回答就先嘆了口長氣說：「毛奶奶是單身，大陸撤退來台後收養了一個義子，從幼稚園大班開始，一路養育栽培。連他從高一時就交往的女朋友也一起，供吃、供住、供讀書，後來還幫兩人結婚成家。義子後來當上了警察，還生了兩個活潑可愛的男孩，毛奶奶一直很喜歡孫子，兩個孫子也很黏毛奶奶。義子人很孝順，本來婚後想接毛奶奶一起同住，但媳婦方面很反對，毛奶奶也不想為此影響小家庭的氣氛，最後做罷。」「喔，那媳婦不是毛奶奶一手扶持長大的嗎？怎麼和奶奶處不好？」李萍問。「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知道啊？我聽過她媳婦抱怨，老公心眼裡只有娘是擺第一……唉……」玉荷姊也是單親撫養唯一的兒子，不知是否因為遭遇一般，心有感同還是怎麼的，說著說著竟眼眶泛紅了起來……。 （上）

  日前，我添購了一台新穎多功能事務機，內心竊喜，它的贈品：小摺疊快拆，正是我垂涎許久的夢幻車種。摸蛤仔兼洗褲！上網完成贈品選擇，一切就等禮物來敲門了。 盼了個把月，宅急便快遞來按門鈴。喜出望外，但我極力低調，簽收單上畫了符，二話不說，彎下身使力抱起碩大夠份量的大紙箱，一頭鑽回屋內，開始施工拼裝！ 幾乎是下意識般地熟稔，不需箱內包裝袋裡的組裝說明手冊，不消十分鐘，一輛白晰亮眼的小摺疊車於焉完工。我暗自編織的通勤單車夢，即將實踐成真。估算，小摺車長不出三尺，公司電梯間出入理當無虞，重量材質堪稱羽量化，即便練臂力，扛握上樓，還在體力負荷範圍之內。招來同事羨慕的眼光，更是意料中事。 天公作美，隔日晨曦露臉，一掃前夜細雨霏霏疑慮。踩踏街頭，和風輕吻臉龐，路人三三兩兩，不時有目光投射到我的座騎，不意幾位同好中人擦身而過，拉風單車也簇新可鑑人。 我順手切換了檔位，高低速齒輪磨合聲清脆響亮，馳騁快感與駕駛房車迥異，減碳無污染。出門前，不忘按下碼表計時，前後僅用了六分鐘便抵達辦公大樓，與昔日駕車時必須辛苦尋覓停車位之窘況相比，跨上單車追風當然略勝一籌！ 兩點間最短距離未必是一直線。這套邏輯在我逡巡街頭巷尾、閃避紅燈時，獲得印證。多數時候，小摺一路通行無阻，往日在駕駛座內窺視窗外的視野景象，透過單車漫遊恣意行，更別有一番風味，漫漶在心中的喜悅無與倫比！ 內人見狀，覺得大人騎小車，滑稽又爆笑，我不以為意，自得「騎」樂。我騎，我騎，我騎騎騎！心想，小摺身段有其優雅之處，都市遨遊，非大輪越野風可比擬，畢竟，輕巧尺寸是它的絕對優勢，健身塑形為附加利益，節能減碳為綠色環保貢獻心力，一舉數得。 於是乎每逢例假日，七星潭單車步道有了我與小摺的身影。在忙碌通勤尖峰，我悠遊於車陣人潮川流中，左閃右躲，雙腿肌耐力及肺活量也在無形中提升。我說，小摺逡巡樂趣多！我與小摺的都市遊俠夢，搭檔演出不NG。

  ·無風也無雨 　年輕就像一件花衣裳，顏色或許有些濃豔搶眼，但總還能招蜂引蝶，吸引過客欣羨注目的眼光；過了不惑之年，清淡中雖有些許的優雅，但卻像穿了件悶兩個夏季的冬衣，一股霉味直竄鼻頭，沒有招來鄙夷的眼光，已屬萬幸。年輕的脾氣是場雷電交加後的狂風驟雨，摧枯拉朽，極盡潑灑之能事；過知天命之齡，脾氣只能如春雨般，潺潺的流，悶悶的下。 午後，趁著空檔，直奔銀行換摺，人潮不如想像。把存摺遞給了櫃台，靈巧的雙手在電腦鍵盤上撥弄著，不消一刻就弄妥。他把摺子夾在一本精裝簿子後，置放在身後的桌上，一臉歉意，禮貌的跟我示意等會，我挪開擋住櫃台的身子，眼光在整個大廳遊移了三、五遍後，目光最後落在後桌上，那本精裝的簿子仍如磐石般紋風不動。瞥一眼坐在桌後的大老，瞧他正專注的翻著一本電話簿，那本總是讓我七手八腳，費好大功夫，才尋得一串如密碼般珍貴的薄冊子，想來他要打的電話，必定是組生號碼。尋得號碼後，就見他頂著聽筒絮絮的講起電話來了，雖細聽不出他在說什麼，但看得出那不是三言兩語即可說完的，我再瞧一眼那只消幾秒鐘即可蓋好章的摺子，心中竟然浮起了一絲不悅之感，一時血脈賁張，怒氣直竄腦門，長久以來，未曾有過如此的衝動了，倒又像回到那雷厲風行，極盡潑灑的年輕時光。 身在秋林之境，對人生的看法有了極大的轉折，過往雲煙，盡付笑談中。紛紛擾擾塵世，有幾事能認真？蒼天化人，各有稟賦，優劣勝敗，只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的一個差別而已。爾虞我詐之間，爭的亦不過是人前人後的一個虛妄吧了！看透人生禪境，淡泊間，漸能體會「隨緣」的況味。能隨遇而安，必也能接受當下的每一次巧遇與機緣，任它是狂風？抑是暴雨？心境自然無風也無雨。   ‧惜時賞花 　座落於山上的小別墅，雙併的獨門獨院，有著綠意盎然的小庭院，雖然出門就得以車代步，但沿途卻有著幽林探徑之美。分離廿年的同學指著院牆的一角，那棵流浪到此落戶的山花，侃侃細訴之間，說不盡的山林隨性野趣，讓我打從心底的讚嘆，恍若尋著了日也思、夜也夢的生活樂土。 屋內的格局擺脫一成不變的左右對稱思維，有著是柳暗又花明的驚喜。坐擁如此恬靜幽雅氛圍中，任憑屋外風飄雨搖，滾滾塵世喧囂紛擾，讓人有著與世獨立的靜寂之美。忙碌的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在整理打掃上，所幸孩子都已長大，物品的擺置雖有些凌亂，但亂中仍不失其序。特別引我注意的是任何一個小角落，皆有隨興採來的野花、小盆栽，讓原本凝滯的一片雜亂中，滋生一股活氣。啊！原來營造生活的情趣，就在那一念與順手之間。 帶回了採花的意念，一顆心時時記掛著鄉間小路邊，那遍野迎風招展的小花。白天，毒辣的艷陽，好似要紋身而上的烈火，躲在屋內看書、寫文章、打論文，倒也悠閒自在；日落，像一隻潛出的夜貓，跨上單車，隨處騎乘，望夕陽、看月升、吹海風、賞夜景、……，何處不適意？意興闌珊後，帶回沿途順摘的野花三兩朵，擱插在案前的小花瓶內，書看乏了，眼疲了，賞一回花，聞一次香，倒也樂趣盎然，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也有悵然空返之時，是天黑路暗，尋不清野花芳蹤？抑是途中巧遇惡犬狂吠，心慌膽驚之餘，撇下了採花之事？……，都不重要。面對空瓶無花可賞之時，才猛然想起人生順遂之時，當好好珍惜，有花可賞當惜時，莫待無花空嗟嘆。

　{1}我十三歲。我讀「查泰萊爾夫人的情人」。黑廢碉堡。戒嚴查禁的年代。我從阿兵哥手中接收成長中的第一本情慾大書。從此。在鼓鼓青春期的原我中不斷的折磨和滲透。 {2}我十七歲。我讀「厚黑學」。在牯嶺街小書攤裡。禁聲閱讀那些字字描述歷代帝王們的權謀心計以及穿越時空的人性動盪。 {3}我十八歲。我讀「野鴿子的黃昏」。讀王尚義的愁和美麗的孤獨。 {4}我十九歲。我讀「胡適評傳」。我闖越文字獄的查閱封守線。在台灣歷史的出入口撞見一系列的李敖發聲。 {5}我二十歲。我讀「惡之華」。龐大的文字力量。召喚詩的語言意象。直逼我狹窄的心靈搖撼。觀照和內省。 {6}我二十一歲。我讀「邊城」。在台北新生南路三段的舊書貨車上。我第一次用驚喜和驚慌購得一排排挾帶槍聲的文字匪貨。 {7}我二十二歲。我讀「流言」。我讀張氏風格裡的細緻文采以及人生無盡止的歲月漂流。以及胡蘭成筆式下的放懷和蒼鬱潦亂的命定。 {8}我二十三歲。我讀「莎喲娜啦‧再見」。我在黃春明書寫的小說裡。認知時代動盪下的小人物心酸故事以及作者對土地和生命的關照和熱愛。 {9}我二十四歲。我讀「夢的解析」。我來回奔走於台北重慶南路一段的書街。大量閱讀潛意識為我生命墊高的各類思想以及主義。 {10}我二十五歲。我讀「台北人」。讀白先勇對年代不同的台北叨叨絮絮的牽念和一幕幕心動的字句描述。 {11}我二十六歲。我讀「莊子」。讀「屈原」。讀「寒山寺」。讀「羅門」。讀「創世紀」。讀時空與歷史銜接的飛揚和知識的安頓。 {12}我二十七歲。我讀「還魂草」。我在往明星咖啡屋的路上。遇見周夢蝶的傳奇。留下那本贈詩的時間細數和周公瘦金體秀逸的筆跡。 {13}我二十八歲。我讀「意志與表象的世界」。穿透存在主義裡的光與熱。重新認知生命的回聲。 {14}我二十九歲。我讀「黨外系列雜誌」。「美麗島」。「自由中國」。「深耕」。「夏潮」。「文星」等的歷史事件與真相。我在血和淚的外場目睹一齣齣灰暗的鞭笞和掙扎和對真理的追求。 {15}我三十歲。我讀「孤獨者之歌」。在巨大靈魂膨脹的揭示和招手。赫塞給我撐起更堅強的意志和苦澀盡頭燃起希望的燭光。 {16}我三十一歲。我讀「美學散步」。用詩和哲學視野貫穿中西藝術理論的宗白華。開啟我對美學的嚮往和經典知識的心往神馳。 {17}我三十二歲。我讀「思想與方法」。在殷海光和羅素之間。我聆聽大師胸懷裡的澎湃海洋。引領乍見的真知。並且可以足夠重新詮釋存在與永恆的平衡。 {18}我三十三歲。我讀「百年孤寂」。許多華麗字句的背後。馬奎斯寫盡人生悲歡與生命的虛幻。並且指出困境中永恆存在的真實力量。 {19}我三十四歲。我讀「禪與生活」。禪是日常生活中的體驗。禪是生命喜悅的悟出和實證。我聽到鈴木大拙為我的苦悶開示一場掙脫人間桎梏的修為。 {20}我三十七歲。我讀「史懷哲傳」。一個人道主義者的福音終年在我的耳畔敲響。人性的慈善和光輝。正是我們苦難黑暗世界中的燭光。 {21}我三十九歲。我讀「夢或者黎明及其他」。我讀到一個在時代角落裡的困厄詩人。他用詩句慢慢在暗天黑日壯大自己的靈魂。我彷彿聽到商禽的歎息裡仍有笑聲。 {22}我四十歲。我讀「腹語術」。一本重新叫醒我寫詩的思考迴旋巫術語音。拼貼。跳躍。弔詭。反逆。容我對夏宇的無言和沉澱。 {23}我四十一歲。我讀「誠品副作用」。廣告文案可以像文學書寫一樣的魂魄動容。這是我最喜愛的一本廣告文類作品。它連接商品物性和詩的連想意象。延伸寬闊的文案寫法。 {24}我四十五歲。我讀「榮格心靈地圖」。神秘心靈的拓荒者，系統性的介紹榮格特立獨行的心理狀態研究。本書深入探討生命本質的走向以及對榮格議題的研究有深入的解析。 {25}我四十七歲。我讀「卡夫卡傳」。我讀布勞德執筆下的卡夫卡。他以權威性和實證論寫述卡夫卡一生的身世和內心世界軌跡。四十一年的生命。卡夫卡留下愛和學術永恆。 {26}我四十八歲。我讀「蘇曼殊新傳」。無執著而後無所依戀的傳奇一生。本書描述蘇曼殊遭逢的時代和身世轉變。以及自我向上的精神意識。足為效法與景仰。 {27}我五十歲。我讀「波赫士全集」。簡練而魔幻的寫實世界。通過先知而博學的異境描述。詩成為人類智慧的開啟和人本自由的容納。 {28}我五十二歲。我讀「海子」。一個年輕的生命用自絕完成詩與生命互映的瞬間藍圖。讀後動容。面朝大海。塵世嗟嘆。這般命運與才華的縮寫。如此的呼嘯而過。 {29}我五十三歲。我讀「執行力」。沒有執行力。就沒有競爭力。在包熙迪、夏藍的引經據典說述中。從創意到策略到執行必然要有的具體步驟。才能創造不斷的向上成長。 {30}我五十四歲。我讀「我喜歡的書」。包括詩學。文哲以及可以滋長智慧的主流或非主流的書。五十四歲以後。我將繼續走我的路。創作。旅行。逛書店。吃飯。睡覺。

  我妹妹最近像中了什麼魔咒般地逢人就推薦「秘密」這本書，而且視如聖經奉行著。她的伴侶、朋友、客戶及要好的同事全受她影響，也有樣學樣將書裏的指引落實在生活上。 據說，有些悟性比較淺或理解力不好的人，我妹妹還會耐心逐句的翻譯與解說。這些時日，她因「秘密」意外得到了一點小小的成就感。望著她眉飛色舞向我轉述那些奇蹟時的模樣，說真的，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很想揍扁她(我的書送給她已經半年了，我猜，她可能只看了一頁封面。)  有回，她終於想起這件事，便草草問了一句書賣的怎樣？我說還可以。心想，她任職的公司約有近百位員工，就順著她的話接口，要不，妳幫我把書介紹給妳同事？她斬釘截鐵地說，他們不會看那種小說啦，我太了解了，立即移轉話題跟小弟聊起財經大事來。 我深深覺得，在台灣發行「秘密」這本書的出版商，有必要寫一張感謝狀或撥出一筆代言費來餽贈我妹妹。你瞧，雖是手足之情，也未曾見她那麼殷切地推薦過我的書。在我們固定去見媽媽的某個假日裡，她一坐下來，就問有沒有人看過「秘密」？我馬上澆了她一頭冷水：「幾百年前的事了，妳還在提，這本書被翻譯成好幾十國的語言，創下極驚人的銷售量，很少有人不知道吧！？」她見我如此熟稔的應答，立刻浮現失望的表情，好像有人奪走她原本想拔得頭籌的光彩。 不過，我妹妹終究是個樂觀爽朗的人，幾秒鐘後，她又像找到知音似地想跟我一起討論。我說，很抱歉，這種書我實在看不下去，在我朋友那只翻了幾頁。她一聽我沒看過，馬上轉換成專家的口吻，滔滔不絕說起書中所要傳達的宗旨及一些有力的印正。 可談論的過程中，她倍感吃力也不好受，因我一再反駁，最後她無法取得認同，負氣地丟了一句：「妳看，妳就是不信，才會那麼不順。」 我說：「誰不順啊？我順得很，每個月都有按時來。」她回應一句「很冷」的字眼，便把目標對準我媽媽(因弟弟及他女友已離席了)，不斷引導她要如何遵行「秘密」法則就會心想事成……話才說到一半，我早已笑倒了。人一旦開啟了發表慾，也不管聽眾的反應和接受度，非得講完才感痛快。 上上個星期六，她又延續同樣的話題且用十分堅定的口吻說：「我這個月的業績，衝到了全公司第二名，全都是秘密帶給我的轉變。」 我也替她高興：「那很好啊，終究是一本勵志書，那就繼續遵循下去吧！喂，妳最近跟主耶穌鬧翻了嗎?」   「無聊加幼稚。」 我妹妹在大學時期正式受洗成為基督徒，她一直認為是信仰將她帶入一個美好的境地。但我記得童年時，她天生就是一個陽光女孩，遇見不如意的事，很快就會忘掉，往往頭一倒就睡著了。到現在也還是如此，偶爾，去她們家過夜，才坐下來聊沒兩句，她已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而我即便躺在床上也很難入眠。 她經常問我，為什麼兩人在一個共同的環境下長大，生活習慣、想法個性會有那麼大的差異。在她眼裡，我根本是個智力受損的人，迷糊健忘、毫無方向感、永遠賺不到什麼錢、不會理財也不會殺價……有一次，我說要帶她去吃一種很好吃的東西，到達目的後，竟然忘了那間店在哪裡。還有一回，公車到站時才發現忘了帶悠遊卡，翻了翻皮包就是找不到零錢，只好倉皇投入一百塊才敢下車。後來聊起這件事，她竟然懷疑我頭是不是破了一個洞？妳不會變通嗎？陪個笑臉跟司機說一聲抱歉，下回再補就好了嘛。諸如此類的生活瑣事不斷地發生，所以，她對我有此認知，我是打心底接受也不會怪她的，誰叫我的弱項恰巧是她的強項。 假日，我們又在媽媽那兒碰頭了，這次，她讓我知道，有個中了九億頭彩的得主也是「秘密」的實踐者，她離職的同事電腦能力很差，卻仰仗「秘密」的加持，很快找到一份好工作，上班第一天，男主管還親自教她怎樣使用電腦呢！我回擊，要嘛沒兩天就被開除了，要嘛就是主管貪圖美色。 「她長相普通。妳為什麼不信呢？我說的都是真的。現在，我們公司的人都在風靡這本書，連我們副總也是。」我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她：「妳果真大有潛力，我覺得妳應該效法葉教授，先吸引一些信徒再去賣賣神水，我保證妳很快就可以入住帝寶。」 她笑出聲後又嘆了一口氣，唉，妳為什麼講不通呢？我懶得辯解，很快伸出手壓住她肥沃的小腹：「非得把自己搞成這樣子嗎？怎麼不減減肥？」若是以前，她會洩氣地說，就是瘦不下來啊，我哪有辦法。 這次，她竟然回答：「我是瘦子，我分明就是個瘦子，我只有48公斤，」我一聽，差點當場猝死，不必問也知道，這是「秘密」教她的新法則。 為何我妹妹和她周邊的人會深信不移呢？我想，那是因為人在面臨困境或脆弱無助的那個時機點，恰巧目睹了一件可以協助自身脫離現狀的事蹟，即便背後推動她轉變的這股力量是虛幻神秘又不可捉摸的，但只要有一件具體成真的事情發生過，許多人就會跟隨她的腳步走。 原因乃出在我妹妹和幾個好同事在公司鼎盛時期，每個月都可以領到十來萬的薪資。這幾年，因景氣差加上品牌競爭對手多，她們的薪水幾乎少掉一半以上。於是，大夥在會議裡或空檔中老是抱怨買氣下滑、榮景不再……正當這群人長期處於倦怠及負面情緒的狀態裏，我妹妹因為一本書的啟迪，突然以黑馬之姿衝上第二名。她讓大家見證了這股驚人的力量，並預設了下一個可能會是自己的希望，當然就可以輕易拉攏人心。 其實，說穿了，我覺得她是靠著一股意志力支撐並將它付諸實踐。當我們內在力量勝過外在環境，並逐一克服那些慣性與阻力，成果便顯而易見了。我妹妹套用的方法是一個眾所皆知的秘密，只要燃起鬥志、不畏艱難、朝著你要的那個方向去努力，持續不墜灌輸自己能做到，目標當然就會比意志力薄弱的人來得容易達成。 現在的我，也百分百認同，凡事採正面觀點看待，不要反覆探視過往的傷痕，人生的路走來相對會比較輕鬆。但我並非一下子就領悟這層道理，也不是那種輕易可以被一場演講或幾本勵志書或哪方哪派的宗教大師給改頭換面的人。 如果說，「信仰」是帶領我妹妹豁然面對生命的功臣，「秘密」是驅使她達成目標的助力，那麼，「我把哀愁藏在笑聲裡」一書的完成，則是我對生命體認及時間洗鍊後的自我救贖。它讓我學會放下那些為難自己的感覺和不愉快的經驗，去接受生命的無常及曾經發生過的每件事。 這個星期六，我跟妹妹又見面了。她依然神采奕奕說起「秘密」在公司鬧出的笑話來，我有一搭沒一搭回應著。晚飯過後，她嚷著想回家了，我隨她下電梯買幾杯飲料喝。走在街上，我妹妹無意間說了一句，咦，這裡怎麼新開了一家彩券行？我說，那妳等我一下。 我連號碼都沒看，直接把紅包袋遞到她手裡，然後用沉重的語調說，張大師，一切拜託妳了，我下半輩子能不能翻身，就靠這一把了……

每當大雨過後，洪水就從上游狂瀉而至，溪流的水位頓時上升了很多，洪水的勢力範圍擴及溪流兩岸，越過土堤向外漫延，直到淹沒了兩邊的田地。 平時，村人們為了行路的方便，總是喜歡直接涉溪而過，走到對岸去；有時是穿著防水的雨鞋在溪中慢慢移步而過，有時是踩在露出水面上的石頭乾燥表面走過去；如此一來，便不用繞道而行，來回可以省去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只是，在颱風或驟雨來襲的日子，溪流因為水位暴漲而變成了危險之地，除非有其他措施的輔助來確保安全，否則涉溪而過就無異於置自身於危險之境。 每當洪水狂瀉而來，也常把山上的一些巨石沿著溪流沖到我們的村莊來；由於它們的一些特質包括穩重、平坦及龐大，所以就在這裡靜止不動、不再向前滾進了，而且也成為一種臨時的天然的「橋」！只要村人們衡量情況允許的話，就會踩踏這些溪中磐石渡溪而過，成為一種穩當的交通捷徑。 在我們的社會裡，我發現也不乏這樣的「磐石」角色，他們的堅持與努力成為我們在道德方面、操守方面、倫理方面、精神方面的良好示範，與穩固基礎；儘管有些人們蓄意要顛倒是非、毀壞我們的人性善良本質的資產；但是，這樣的「磐石」角色愈多，我們的社會就會愈形穩固，而能夠在公平與正義之中繼續的向上提升、向前邁進！

  啜一口美味 不知天南地北 從味蕾驚燙味覺 有苦澀　也有玩味   許自己醉 醉得不知有無所謂 幾十年麻辣入肚 堪稱的斑駁鐵胃　 裹了幾層肥油的凡軀 嵌進肉堆   流光沖刷眉宇堅滑壁 人情交雜多少名利 溶蝕一谷一谷橫排縱列 鎖不緊 年過四十還羞   豪氣混一坨頹廢 大肚能容 背後雄辯的勇氣 無帆　有帆　始終 渡不了半艘卸了舵的船   眼神在一啜再啜底　昏茫 牛飲夏夜灑落窗台的月光 年少情詩打散在汗濕背心裡 說是那年大雷雨下 一個為心愛撐傘的情懷   美味續留在苦澀中　微溫 澀味從心口切一道消失的志氣 安慰自己不曾老去 只是嘴角劃了一道圓弧 多叼了兩個蘿蔔頭 微揚的笑意   濃濃鼾聲攀滿 滴溜溜的眼珠 逐漸散去的乳味 與鬢白隨風飄動   啜一口美味 不如倒吸一口泌爽空氣 一口來自冷氣機底 全家走入夢鄉的氣息

迎接美東最後一場大雪盛宴，五個月後的紐約艷陽高照，往往日落西斜把屋裡頭曬得熱呼呼。告別令人驚艷的紐約春天，陽光高掛到晚上九點似乎令人很不習慣，在每一日必須早睡早起認真上課的我而言，無非是一種折磨。畢竟剛飽食一頓沒多久就必須醞釀睡眠感，日復一日在床上輾轉好不容易成眠，不一會兒天際線又敞開，表示該起床梳洗迎接所謂「美好的一天」。 緯度較台灣高的紐約，夏日總是白晝占據了一日的三分之一，終於可切身體會在課本裡頭讀到的「日光節約時間」，體會那白天長到晚間八點還可以拿本書依窗而讀，只是下午六點在街上行走仍然會被曬得紅通通，對於不喜歡夏天的我來說無非又是另一種無法妥協的煎熬。五個月的光景過去，除了體驗白晝與黑夜的變化，還有許多有趣的文化大不同，或是該說腦子的幻想與生活的現實是無法成為等號的。 上課學英文是此行生活的重心，幾個月過去也漸漸了解不同國家民族的個性、生活及文化等差異。來自亞洲的中(中港台)、日、韓的女同學們不約而同都討厭夏天，因為夏季的炎熱與烈日的曝曬讓人很難受。一日課餘聊天中，出生於加州的老師說夏天才會讓她皮膚粉嫩又光滑，但我卻對她表示夏天讓人臉油膩甚至會長痘子，結果直率的老師很認真告訴我「要洗臉」，語畢…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老師是妳不懂亞洲人的膚質，就像我們不懂美國人的氣候跟皮膚到底多乾，乾到老是舔手指頭翻書、翻報紙，該說他們自以為是到叫我記得洗臉，還是說他們髒到拿完粉筆還往嘴裡放？真的世界之大沒親眼看見不曉得井口以外的天空多麼的不一樣，也許…我們正互相默默譏笑著對方的骯髒呢！ 過去常看好萊塢電影、美國影集，嘴裡直嚷嚷著羨慕國外的教育、文化以及人們有禮且多情，終究發現電影只是滿足人們慾望的寄託而已。以前常在台灣抱怨著餐廳為何收一成服務費，到這才發現許多一般平價餐廳服務極為普通甚至散漫，怎好意思向客人索取服務費？更恐怖的是許多賣場收銀員服務效率怠惰，盡跟一旁的工作人員聊天，然後把客人的時間晾在一旁，原來…「美國時間」是這樣用的呀！再則我們一向認為外國人彬彬有禮，但在這大城市我觀察到都是冷漠的禮貌，亦即那口出的「Sorry」、「Excuse me」只是反射動作罷了。當人們自顧自的往前疾走看到人卻不願繞個身子，只是順口的丟出「Excuse me」就要其他路人把路讓出來，或是撞著人也是丟句「Sorry」卻頭也不回、腳步也不停留繼續大步而去。諸如以上各類的行為看在此刻的我眼裡幾近麻痺了，每當我撞到人很不好意思停下來說抱歉的同時，他們也沒覺得有任何感覺似的。不是我反應過度，更不是我挑剔一切看不慣的景象，但當你在路上行走時，冷不防一旁的人們在你眼前隨意吐上一口痰，你還能跟自己說這是多情又有禮的國家或是城市嗎？ 當然，紐約還是有它迷人之處，我只是城市中一個來短暫停留的小螞蟻兼過客，怎好大肆批評大蘋果聞名遐邇的美名，但前提是必須拋開髒、臭、亂的國際形象。六月底最後一個周六慕名來到第五大道，慕年度盛事「同志大遊行」之名，帶著好奇且興奮的心情擠在人群中，跟著人群大聲歡呼、拍手鼓舞、張嘴大笑，將目光專心投注在絢麗繽紛的遊行車隊、打扮用心的變裝皇后、關注人權的民間機構隊伍等，閃光燈不停閃爍、音樂不停播送，將近五個小時的遊行隊伍伴著紐約市民、國際觀光客情緒高昂到最高點。那一天，體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無論身為同志與否，大家都盡情的參與這場大派對，看到外國人對於人權的重視與開放，看到在保守國家所不易見到的這一面，眼界為之大開。此盛會之於紐約就像咱們家鄉四月十二迎城隍之於金門的意義非凡，但也許看在故鄉阿公阿嬤的眼裡，那些變裝皇后、金剛芭比個個都是妖魔鬼怪、不三不四吧！ 紐約地鐵除了百年歷史與髒臭外，街頭藝人認真且多才多藝駐足各處地鐵站，有個別特色的裝置藝術也充斥著每個地鐵站，讓多元文化的大蘋果處處是美麗的衝突感，當你在聆聽著街頭藝人的美妙奏樂、當你欣賞著牆上的拼貼藝術、當你在發呆等待列車進站的同時，常常可見媽媽手裡正扛著坐著嬰兒、小孩的推車，一步一步上下樓梯，這樣的奇景過去前所未見，因為紐約地鐵的老舊因此並不人性化，造就出一堆擁有強大臂力的媽媽們，著實讓人嘆為觀止！紐約就是這樣，在五個月晝夜裡頭我體會一切的衝突與大不同，平凡在這生活著卻使人想念家鄉，這麼有「自我特色」的大城市，咱們還是當當觀光客就好吧，畢竟國外的月亮不一定比較圓！

今年對我們家來說是豐收的一年，至少就我個人主觀認定是如此，原因是有三件值得大大慶賀的事：第一件事是我家大兒子自國立中央大學畢業後，依自己興趣考上警察特考，即將於七月份就要派職到基層為民服務；第二件事是二兒子讀完清華大學，接著讀交大電機工程與控制研究所，也將在今年七月驪歌聲中投入職場；第三件事是最小的兒子，甫參加今年國中基測，雖然不能如願上建中，但起碼仍維持在前三志願，以高標考上成功高中。真心感謝老天，讓我們小孩個個都成人成器，而每每想到還有許多的家長正在為小孩忙著二次基測而傷透腦筋的時刻，內心中又增添些愁，也高興不起來。經過了內心交戰與掙扎，於是我無私的作了選擇，希望用紙和筆真實的記下我們自以為是的方式，盼望能送給成千上萬辛苦的孩子和家長們，是分享也是心意；一方面對家長、小孩們努力表達崇高的敬佩，他方面更希望不管「二衝」結果如何，提供重新回到多元面向思考的正途。我們始終堅信家長們「正常」、「健康」的態度遠比結果更為重要，因為有好的態度，才能成就孩子們未來的高度。 正常健康而完整的教育，其實應包括三個部份，其一是家庭，其二則是社會，其三才是學校，必須三者合而為一，缺一不可。可是我們家長卻往往把學校視為教育的全部，這樣是不夠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天下父母心，固然自古皆然，但不同的選擇結果卻大不同，特別面對多元入學管道多樣化的選擇中，如何「選你所愛、愛你所選」？如何建構正常的多元選擇價值觀？是父母與孩子共同須面對首要課題，個人認為多元入學的根本精神就是多元選擇、多元特色與多元智慧，結果是「行行出狀元」與「條條道路通羅馬」，導引適才適性的發展，但任何的政策制定，任何的良法美意，一旦遭扭曲就會徒使「多元變多錢」「一試變多試」而學生真正的壓力不減反增，正如有人形容「聯考是一槍斃命，多元入學是凌遲至死」，多元無罪，孩子們何辜？孰令致之，制度？父母？或兩者兼有之？其實問題全在父母對多元態度的認知，因為「有多元概念的父母，才有多元入學的孩子」，而恐慌往往來自於對制度的無知。 我想先從我大兒子的經驗談起，他人高馬大，現身高183公分，從小就是虎背熊腰，徑賽場中高手。讀海山高工時曾屢獲全國三鐵前三名，鐵餅、鉛球、如囊中物，高工畢業後，參加體育績優人員甄試，如願推甄上國立中央大學土木工程學系，雖然高工唸的是機械系，與土木是有些差異，但經過家庭會議，充分溝通後，所獲的結論是上了就去唸，更何況與其他高手比劃就算敗陣下來，也獲得寶貴經驗，就因為有這樣想法，毅然鼓勵我大兒子勇敢接受挑戰，四年大學，當中雖跌跌撞撞總算也畢業了。但世事不能盡如人意，服完兵役又再度面臨選擇繼續升學？抑或是投入職場？那時家人給小孩的選擇是很清楚的，如果孩子認為體育才是最愛，也願意今生以體育工作當職業，就去考師大或體育相關科系的研究所吧！所給的理由很簡單「興趣」與「專長」才是決定的關鍵因素，喜不喜歡最重要。我們的想法：今日最熱門科系，並不代表明日仍是最熱門行業。就像台北工專時期的礦冶科是沒人想要唸的，誰知道20年後竟然是最夯的材料工程，軍警10幾年前也是沒人要唸啊，反過來如果所唸的是你自己的興趣科系，哪怕20年後不再熱門了，你一樣可以很快樂的工作不是嗎？「興趣」加「專長」才能事半功倍，才能提早取得優勢，就這樣很快取得家人共識與支持報考警察特考。小孩也不負所望一試中的，眼見7月就將畢業分發，先到基層服務一段時日再報考警大研究所，從孩子自信的眼神中我們已經預見到光明的未來。 次談我家寶貝二兒子，這孩子小四就參加台北縣廣福國小足球校隊，曾榮獲全國性比賽前三名，小五代表學校赴美參加友誼賽，一直到清大、交大研究所，我們一路支持他的興趣、選擇，未曾干預，功課上也少讓家人操心。我要表達的其實並不是要自誇，我們想要與您分享的是如何在孩子成長過程中，陪同成長，以及扮演提供輔助與諮詢選擇的角色，我們從督促者微調成幫忙分析者，這當中我和內人我們彼此分工，當然孩子百百種每個家庭不盡然相同，無法全然複製。記得當年基測成績揭曉，只能上中和高中，原因是單科國文考得太爛了，比均標還要低，可是其他數理方面卻棒透了，當時我們面臨了抉擇，重考或讀中和高中。我們的態度是想盡法子去幫孩子了解他的興趣是什麼？最擅長的是什麼？當別人用盡全部的力量才能做到，你半天功夫就可達成，這些才是作父母最主要責任，因為發掘專長才能及早建立優勢，基此，我們選擇距家最近的中和高中就讀，三年後雖又面臨同樣困擾，即仍用同樣理念模式幫忙孩子作出最好的選擇，依加權計分計算結果，幸運考上心目中理想的清華大學數學系，四年後本以為孩子會直攻系上研究所，沒想到就在臨畢業前半年，竟然跟我們說畢業要轉換跑道攻讀電機研究所，當我接獲此訊息的第一時間是震了一下，換跑道也該給個理由吧？如果認為電機系是目前最熱門的行業，求職容易、科技新貴，那我是不贊同的。今天的熱門不代表明天依然火紅，孩子妙答：電子一直是他最愛，清大數學系四年的鍛鍊，已打下了紮實基礎，如果孩子真的喜歡，大學也非一定只讀四年，五年亦可，於是看書自修補習了一年，隔年幸運上了交大電機工程與控制研究所，眼見就要畢業了，內心無限安慰，也祝一路順遂。 接下來談我們家老三，本次基測雖然心目中理想目標一直設定在師大附中，當然也面臨一般期望成龍成鳳的家長是否參加二次基測的困擾？當成績揭曉的那一刻，我們已經毫不猶豫的決定不再參與二次基測的折磨，國文成績拖累了，來日方長還有補救機會，畢竟人生路後漫長，不要把馬拉松當成百米來跑一下用玩，否則後頭的路遠得很哩！看著最小兒子申請甄試完成報到，回到家，雖然成績就落在附中與成功間，而我已滿足的摸著孩子的頭，順帶交代暑假必修的三件事，第一許下一個健康快樂的暑假，好好的把身體鍛鍊好，每天快快樂樂的去打球，因為現在正是孩子最重要的成長期，書沒讀好可以再來，過了成長期想再長高就來不及了。第二好好把英文讀透，因為英文已經成了現代人溝通必備的工具，將來不論從事任何工作已經不能沒有它。 第三：廣泛閱讀，以NASA發明者為例，其實並非啥大科學家，而僅是一家書店（亞馬遜）的出版商，單憑一顆夢想完成太空旅遊的歷史性壯舉，雖然距離太空旅行的夢還有一段很長的路，但卻引出閱讀與夢想的重要關連，所以好的閱讀方式，有些只要20分鐘，有些只讀前言，有些就是要從第一篇讀到最後一篇，我們常見Winner Takes All，贏者全拿如果換成Reader Takes All，養成廣泛閱讀的好習慣，其重要性其實要比過考上建中、附中還能帶來更多的附加價值，不是很好嗎？ 多元入學的良法美意所面臨的困境，除了家長們的態度外，相關的配套措施亟待建構也是重要因素，具多元特色高中、高職學校的發展，尚待努力的空間仍多。目標與手段理當一致，惟目標是多元，而手段卻逐步走向一元，不是很奇怪嗎？君不見以前的二專、五專不都升格成技術學院、科技大學嗎？筆者曾經在大學校園服務，待過短暫時光，當年技職學校的黑手，實習課漸漸變少了，升格後的科技大學，教育部所實施的教育評鑑，也是以SSCI的篇數為重要衡量指標之一，所有的課程和授課方式和綜合型大學幾乎是別無軒輊，可謂萬流歸宗，歸一統都叫大學，怪不得考不上大學變成很難。政策多元，結果是別無選擇，想起來我們的小孩還真有點可憐！ 馬政府上台後冀達建構證照制度是很好的宣示，對多元入學配套有著重要指標意義，對高教司與技職體系的發展有重要區隔作用，畢竟社會的進步有賴各行各業，各不同領域、不同專業各自貢獻所能，缺一元素不可，其他如育成中心，產學合作等等正向發展，我們願意對這樣的作為給予支持與肯定。 最後我想說句公道話，多元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也絕對是必要的，正如王品和陶板屋老董戴勝益說的好，任何只要投入專注他的工作的人，都是最優秀者。孔子說有教無類，還說要因材施教，大家似乎只記得孔子前段說的而忘了還有後段。多元入學的關鍵繫乎多元想法的家長，換言之：「有多元想法的家長，才可能有優秀多元的子女」，我們不該一味怪制度或怨嘆小孩不夠優秀。我們更該不斷提醒自己和周邊朋友：「家長有遠見，孩子有出路」，如果不站高──怎知潮流流向何方，如果不看遠──怎知版圖能延伸多大。 未來在等待人才在哪？地球上那一種人才最搶手？根據統計歐洲最熱門的職缺──水電、木工、水泥工；香港最熱門的職缺──企管、採購、客服；英國最熱門的職缺──廚師；而我們台灣最熱門職缺──保險、研發、半導體；親愛的朋友，你想好了嗎？你最擅長的是什麼？你做好準備了嗎？是的「條條道路通羅馬」，「行行都能出狀元」，祝福天下所有的父母和孩子們都能找到屬於你自己心目中最好的選擇。

  尚待字閨中的女孩，在過年期間到外婆家作客，並且向舅舅、阿姨與外祖母等長輩拜年。   當長輩們看到小女孩已經長大時，除了笑呵呵之外，總會帶上一句話：「什麼時候請吃喜餅和喝喜酒啊？」言辭中充滿關心與慈祥而殷殷垂詢的語氣，因此還沒有固定男友的女孩只好微笑據實回答，一趟拜年行程下來，同樣的問題與答案重複上演好幾次。   這位女孩的故事，大概是在遇到傳統長輩時才比較容易發生。不過也讓我想起以前曾經遇到類似的情況，有一位同事到了適婚年齡而未婚，人們見到她第一句話，也經常是問起何時請喝喜酒的老梗話題，剛開始的時候，她總是微笑回答而輕輕帶過去；不過到了後來情況依舊，而且變本加厲的添加一些沒有營養的話語，著實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於是有一次她再也不想隱忍心中的不快，對於隨口說說的婚姻與喜酒話題，她不太高興而板著臉的回答：「結不結婚干妳屁事！」霎時情況弄得有一點窘，當然接下來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她的遭遇讓我想起名嘴戴老師也講過類似故事，戴老師對於關心而頻頻追問何時請喝喜酒的朋友回答說：「因為我的屁股長一顆痣，所以不能夠結婚！」那友人則進一步問：「屁股長痣跟結不結婚有啥關係？」   哈…哈…問題來了，戴老師的回答則妙極了，他說：「既然長痣與否跟結婚沒有關係，那麼我要不要結婚，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那幽默中又帶著反駁意味濃厚的話語，不但堵住好奇者的嘴巴，進而更以明確的態度表示相當程度的不悅，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舊事重提，否則把場面鬧僵的時候就不太好玩了！   小女孩與戴老師的遭遇並不是個案，因為仍然有不少長輩，總是喜歡以這種方式來表達關心之意，可是卻沒有想到根本於事無補之外，也會讓晚輩不知所措和感到些許尷尬，更何況婚姻與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極其私秘而不見得放諸四海皆準的議題，所以每一個人的情況與遭遇都不同，縱使是用善意的角度出發來關心別人，有時候反而會讓當事人覺得不太舒服，那就達不到善意與關懷的本意了。   然而長輩的殷殷垂詢尚有立場來表達關心的美意，如果一般交情不深的情況下，還想要用吃喜餅、喝喜酒當作打開話題的人，恐怕得想到別人或許不認同，那麼面對適婚年齡的人，當然得學一學外國人的禮儀與風度，多多尊重別人隱私，而不要沒事哈拉一些可能會引起不愉快的話題呢！

  一、 篦落一頭思念   枯黃焦躁分歧 暗示情路多蹇   二、 欲綰同心 反使淚滿襟   三、 恣意 揮霍生命的籌碼 那少的可憐的選擇 這一局 閒家慘輸   你是莊家   四、 幸福流轉在 十指輕輕交握<<的瞬間>> 我望著你的眼 映出月光流漓漫漫   《我的倒影》 啊我迷戀的是你眼中的自己……   五、 時光的迴廊曲折 記取你凝眸深處 我人面桃花盛放   六、 生命的語言支離破碎 遺留滿地散落的詩體 斷簡殘篇   七、 咬一口慾望的金蘋果 隱晦勃起陽具 熾熱的愛液氾濫成災 淫邪灼傷陰道   八、 書頁脫序 暴露普羅無知 爆裂垃圾資訊 吐出空寂 嘔心的反俗艷 血肉詩塊遍野   九、 煙燙後焦爛的口徑 足以容下你蛆蝺般的扭動 來去鑽探 我那因你千瘡百孔的七竅玲瓏心   十、 欲牋心事 緣記多情 燕鵲踏梅枝 雪爪染暗香 歸來　 歸來   十一、 如尼祿之焚城 感情野火燎原 燒燬斷垣灰燼 靈肉炙灼焦臭 將我烙印傷痕 詛咒背負厄運

  在「五四文學人物影像展」的開幕會場上，聆聽來自兩岸學者暢談五四運動對後世的傳承影響，以及因不同政治立場而各自演繹的態度與變遷。色彩繽紛的舞台布幕上，鮮橙、洋紅、嫩綠、海青的大底色，幾位熟知的文壇前輩以黑白對比剪影組合而成的布幕，遠遠超越之前對於五四紀念場合的嚴肅與沈重印象。這場文建會與台北市政府主辦的影像展，由「文訊雜誌」 與「台灣文學基金會」負責規劃佈展，封德屏總編輯邀我全程參與展場視覺及文宣設計。 為了炒熱這個逐漸被人們淡忘的題材，並冀望吸引新生代回顧、理解、進而思考五四文化精神的延伸意涵，我們決定朝向年輕、活潑的「新五四視覺印象」發展，所以有了如此鮮明、亮燦的色澤構成，活脫脫的展現在國家圖書館略顯老舊的會議廳。 坐在會議廳的最後排，遠觀整座寬敞的廳堂，聆聽主持人楊照先生與三位學者對談關於五四種種。有一刻，不自覺聯想起關於多年之前，當我還只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每回小心翼翼碰觸副刊完稿版面上斗大粗黑的「五四」的文章標題時，彷如正面對著一種極其神聖而龐大的氛圍與詭譎的莫名緊張和亢奮。那時代政治氣候仍緊肅，兩岸敏感對峙，我負責副刊美編工作，這一類碰觸敏感邊緣的議題，三、五天就會出現一回，又諸如「紅學」、「漢學」等等議題也不陌生。帶領著「人間副刊」同仁徹夜趕稿編輯的是高信疆總編輯。為此，我們經常在辦公室接獲來自警備總部的關心電話，但高先生通常安撫我們無須緊張，這些敏感事情讓他來應對處理就好……。 講台上台大教授柯慶明以傅斯年、毛子水、臺靜農教授為例，推崇他們一輩子不曾背離民主與科學，為了社會公義，自由地發展個人的大學精神，留給台大人豐厚深遠的精神資產與啟示。我再次聯想起久違的高先生，就某種層面而言，他不就紮紮實實地延續且積極地拓展了所謂的「五四精神」麼？新時代的五四人物，他肯定是我心中的不二人選。 五月六日傍晚，接獲時報系的老同事李濰美電話，告訴我高公於五日夜裡辭世的消息，雖然之前輾轉得知高公近期病況不佳的訊息，突來的噩耗，仍感覺黯然神傷。我們互相囑咐，誰有更新的後續消息，要相互通知。 五月十日和妻子聯袂出席在羅斯福路巷弄裡的教堂追思會，雖然沒有公開的訊息發佈，但所有敬仰、關心高公的友人、部屬都前來參加最後的追思會。陸續前來的人群把整座教堂三、四層樓的廳房都擠滿，追思會上沒能瞻仰到他的遺容，甚至連一幀照片都沒有，高公的低調，看來一直到生命最後一程都不曾改變。此去，著實宣告一個文藝鼎盛的風雲時代之結束，徹徹底底，一丁點跡痕都沒有留下。 夜裡，從工作的電腦硬碟裡搜尋關於高公的印象，2003年，歷史博物館鄉籍藝術前輩李錫奇大師「浮生十帖」個展會場上，和李炷烽縣長、高公、楊樹清兄的一張合影，高公的鬢髮微白，但意氣仍風發，已經許久未見，高公照例問我：「什麼時候也該你舉辦個展覽哪？我一直在等著你的作品發表呢。」上一回，我們是在金門家鄉參加「2002年金門詩酒文化節」的活動，身為地主，能在家鄉遇見久違的老長官自是興奮不已，我知道高公喜歡小酌，特別準備了金門高粱和貢糖讓他拎回台北，高公顯然也很開心，直說金門很美、風格獨特，而且暢飲高粱，真是不虛此行。 更早之前，高公初赴香港明報開疆闢土那時期，一回他返台北，邀集了劉開學長、李男兄和我，在他羅斯福路的書房，高公對於香港彼時的報紙生態頗不以為然，他交代我們分別以自己的想法，規畫設計出理想的報紙版面，從報頭、標題、字體、版面，如他一貫的主張：要具備文化質地、要夠氣派、要把台北的文化風貌引進香港……。想到後來台灣的報紙生態竟全面淪陷，腥羶狗血、物慾張揚，一種前所未見的濫觴文化，我猜想一向高舉文化大旗的高公一定感傷不已吧。 是在1968年夏天，經由插畫大師林崇漢先生的引薦，和高先生初次見面，滿懷亢奮的準備了一些畫作，應徵「人間副刊」美編一職。在此之前只聽聞高先生盛名，不曾晤面。和預期的一樣，他是一位讓人忍不住敬重的謙謙君子，即便只是面見像我這樣一位甫出校園的青澀小夥子，他仍慎重其事地邀了林大師陪座，約在忠孝東路大陸大樓的咖啡廳。出乎意料的是，高先生從頭到尾沒有要求看我的插畫作品，他很隨興地問了我對當前國內文學環境的看法，知道我在學校搞過校刊，他還要我談談對現代詩的了解 ……，後來他告訴我，如果只是需要一位美術編輯，隨意就可以找到，但是身為全國最重要的文學副刊版面，美編同時得具備文學涵養，他相信林大師的眼光，所以撥了時間面見我，要我往後好好發揮表現。 那時，我18歲，剛從復興美工畢業，一心嚮往從事與出版相關的設計行業。高先生讓我加入時報系，參與了人間副刊的美編職務，和林崇漢大師、周安托、駱紳、雨航、季季、張大春、王宣一等作家前輩，夜夜戰戰兢兢的為每一天的副刊費心努力。人間副刊作息日夜顛倒，工作時間漫長而緊張，但大夥都相處愉快，在艱苦中享受工作的樂趣，面對著每日清晨出刊的報紙，我們都與感榮焉。高公堅持，人間副刊不僅肩負文化大任，更應維繫第一大報的時效性，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當晚編輯隔日的副刊，把副刊當成新聞版面經營，從不敢稍有怠惰。 高公幾乎煙不離手，加上林大師、雨航、季季等人，夜晚的人間辦公室永遠瀰漫著滿屋子煙霧，我們習慣在接聽電話時，順口就：「人間！你好！」有時對方稍微愣了一下：「你是人間！那我……」隨即會意過來，放聲大笑。我常常面對著視線不清的辦公室，想著這人間如此混濁，吸不吸菸其實也沒有太大差別了。興致來時，高公會在發完稿後口么喝大夥一起打「小蜜蜂」去，深夜熬戰到清晨才肯放大夥散去。 有一段時間，報社印製廠房屢次抗議，因為「人間副刊」的編輯作業經常超過發稿時限，影響到整個報紙出刊、派報的作業流程，印製廠堅持要我們遵照報社的規定，準時在晚間十二點前截稿，否則拒絕收稿，要「人間副刊」負開天窗之責。那是很嚴重的警告，關係到整個報紙體系的營運。我們硬著頭皮把訊息轉達給高公，他只冷冷的笑著回應：「開什麼玩笑，還是得把副刊弄好最重要，你們說是吧……？」我和駱爺也苦笑，心想反正最後的悲慘任務還是落在我們身上，駱爺是全責的執行主編，得扛全部重責大任，我是最末端的美術編輯，無從閃躲。 無論高公怎樣心血來潮，臨截稿前突來的抽換頭題文章，然後大夥就一陣兵荒馬亂，發排新稿、送排版檢字、三次校對、配圖、重新拆版、重新組稿，完全就一套全體總動員的激戰場面，當然最後的難以承受之重任，總是脫離不了悲慘之命運。我必須舉步維艱，戰戰兢兢地雙手捧著一整版補補貼貼才定稿的副刊完稿，連頭都不敢直視製版廠師傅，猛賠不是，通常師傅會先要我看看牆上的壁鐘，問我，現在幾點啦？現在來作什麼呀？一陣奚落之後，還得交代我要回報「高屎」，不得再有下次延誤，否則絕對不收稿……。 總是如此，一次次的趕在黎明乍現之前，定稿發稿，遲遲完成每一回緊張刺激、充滿挑戰的副刊版面，我知道，即便如製版廠的老師傅也深深了解，如果不是高公的魅力與風采，誰能夠如此不拘泥於既有的規則，甚至影響到一個巨大媒體的運作系統？ 每日黃昏，拖著並不十分清楚的頭腦到報社上班，通常只要踏進「人間」，必然就瞬間完全清醒，踏進門大剌剌三個重要副刊版面就直挺挺的貼滿牆面，由不得有任何閃失與錯誤，否則這必然不會是一個好過的「人間一夜」。 那是一段緊湊、工作壓力十分沈重，但人人精神抖擻的美好年歲，年輕飽實、還有意氣昂揚的高公坐鎮，帶領著我們衝鋒陷陣，向緊峙禁忌的時代挑戰。儘管只是無足輕重的小小美編，不過能經歷過那一段風光的人間歲月，讓我一直引以為傲。畢竟能夠親身參與過光榮戰役，不是人人都有的機遇，更何況，我們還擁有一位神采飛揚、無堅不摧的風雲大將軍。 1969年夏天，我面臨海軍役期點召，即使滿心不捨，卻也莫可奈何，辭別「人間」之前，高先生告訴我，軍旅是男兒生命中的另一種體驗，值得經歷，也不應錯過。他特別交代駱爺一定要代我向報社辦理留職停薪案，待退伍後立刻歸隊。 在報社的資歷，讓我在三年的海軍役旅，有著極為順遂的際遇，被專案調任到台北大直海軍總司令部，安穩舒適地過著「海軍陸戰隊」般的生活，不用穿軍服、不用上船艦敲鐵鏽、也不必參與連隊的軍務，沒有武器，不用排班站崗，也無須早晚點，完全一介「死老百姓」的狀態--連部的弟兄都這樣稱呼我。我的工作是一個人負責掌理整個海軍總部各署、處及連部大大小的活動、會議的文宣佈置。儘管一年到頭總有不斷的會議、活動需要佈置，但我樂在其中，工作遊刃有餘。待嫻熟狀況之後，每週還能休個兩三天假。身處熟悉的台北城，順便就保持著與出版市場的接觸，仍不時接接雜誌社的插圖或者一些書稿設計案子，也替救國團的青年刊物設計完稿，為單調漫長的軍旅點綴沈悶，賺取外快，以應付台北生活的花費。 1972年五月，面臨退伍的最後一段日子，時間頗是難捱，眼看著連上晚報到的大專菜鳥兵，卻比我們先行退役，心裡頗不是滋味，才體會到學歷的差別待遇。那時有了準備參加聯考繼續升學的念頭，也抽空去補習班索取課程資料。卻在退伍前一週，接到時任時報出版公司總經理的高太太--柯元馨小姐，她轉達高先生的意思，如果我有意願回時報系復職，高先生希望我退伍就立即到報社報到。我一時亂了方寸，繼續求學是經過慎重考慮過的決定，可是重回充滿挑戰與豐厚待遇的時報系工作，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想到高先生重承諾如此，更讓我滿懷感激，不過是小小美編一職，居然在三年之後，他還記得這件人事案。我毅然決定重回職場，正式展開設計生涯。 那時，時報出版公司與人間副刊編輯部就一牆之隔，高公安排我擔任時報出版公司美術設計一職，也隨時可以支援副刊的美編工作，高公同時身跨兩邊，他大展身手，為人間副刊開啟一片壯闊澎湃的文化戰場，也為時報出版企劃推陳諸多經典書叢。其中尤以文化學術論著居多，這些書種未必在市場有太亮麗的銷售成績，但是高公自有他的堅持：「中國時報系資產豐厚，氣勢如虹，並不需要靠出版叢書來賺錢，但是時報出版公司所推出的每一冊好書就是對報社最好的回饋與成就，這些文化資產可以長久流傳，絕非眼前的商業利潤所能相提。」我一直記著他說這話時，神采奕奕的神情，感受一位出版人的風範與高度。 1989年，高先生伉儷離開時報系，那是令人感傷的時刻，我們目睹了報社經營體系的一些轉變，也經歷了人事變革的冷熱。高先生交代大部分同事，不必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傷，要堅守崗位，把時報的精神發揮得更好。我繼續留在時報出版公司，也由美術設計爬升到美術主編。 同年秋天，和相識超過十年的復興美工同窗的妻子決定攜手步入禮堂，我們第一個想到的證婚人就是高公。之前，高公離開報社後，開創了「 上秦企業 」，並且推出了首波創業作品「當代中國造型象棋大系」，高公伉儷幾乎廣邀了當代藝術界的菁英，創作出各式各樣充滿藝術質感的立體棋子，最大的作品甚至須要一整個房間才能排列。當時的傳媒莫不競相報導，蔚為風潮。高公得知我的女友也從事原型雕塑，特別邀請我們為小朋友創作一組以動物為主題的卡通造型象棋，我則負責棋子配色、棋盤及外包裝設計，深得小朋友的喜愛。 高公得知我們的喜訊，專程和高太太登門造訪，他原本一口就答應當我們的證婚人。隔了數日，他又來電告訴我，他覺得這樣似乎不妥，應該邀請現任的老闆─時報出版公司張武順總經理主持婚禮才是，他說這是應有的禮貌，至於婚禮他一定會來參加。 最後一次和高先生碰面是在他的長公子的婚禮上，那時，我已經是擁有兩位念中學女兒的父親，看見高公以父親的身分，在婚禮上為兒子事業及婚姻的成就而喜悅，並慎重地獻上為人父的祝福。我這才驚覺年華飛逝，高公、高太太都已經華髮蒼白，而我們也不再年輕，那些抖擻昂揚的時代已經遠去。 每回翻閱報紙，每回想起我們經歷過的那些時代。那些何其細微、斟酌再三才得以定案的文字，一字一行都極其珍貴的副刊版面，卻開創出一個史無前例氣勢壯闊、風起雲湧的副刊時代和一位值得永遠懷想與追思的風雲人物。 附註 藝文界為了追悼這位開創風雲的文化推手，將於2009年8月9日(日) 下午2時30分，在台北市八德路一段一號，華山1914創意園區的A8烏梅酒廠，為高信疆先生聚辦一場「追念高信疆」追思音樂會。由張大春先生主持，雲門舞集林懷民先生並且編了「輓歌」舞劇為誌念，現場演出，歡迎各界朋友一起來追念高先生。當日並由大塊出版社發表新書《紙上風雲─高信疆》。 

  住在都市日子久了，失去與大自然貼近的機會；於是告訴自己要走進大自然，也讓大自然融入我們，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於是在自家窗台的有限空間裡，有這樣的發想，成立迷你型自然生態園區，種些不一樣品種而且好照顧的植栽；透過細心的規劃，也能讓一年四季都擁有賞花的機會，同時更想創造一片窗口綠意，在烈燄燒紅的夏日裡，也能馨享清涼的綠蔭。 除此之外，也想要擁有原始而自然的風味，所以雜草叢生之餘，只要不要太誇張，都讓它們有立錐之地；年復一年，不管是自己栽種的，或是自然成長的，全部納入我的保護範疇。如今滿窗的綠意，竟然成為我的最愛，不但四時有花可賞，也無端招引蜂蝶的青睞；更難能可貴的是，連都市少有蹤影的白頭翁，每天也會定時佇立在我的窗前，與我親切的談天，那種感覺好像大自然走進我的家中，也走進我的心靈深處。 有的時候，一個人在家，也不會覺得無聊，只要拉開窗戶，便能與花草、蝴蝶、白頭翁，做最親密的接觸，那種感覺不是很好嗎？尤其有客人到訪，我會如數家珍的告訴他們，每一株植栽的成長史；他們也會很好奇的追問我，要怎麼照顧這些滿窗的綠意，他們更沒想到我的回答竟然是這麼簡單扼要：水與泥土是它們生命的泉源。 照顧這些盆栽，二十多年，那份濃膩的感情，是難以割捨的；所以這些花草，為了回報我關懷的眼神，當然會準確無誤的吐露花兒的芳姿，同時也會扮演好春日使者的角色。 如今，每天我都會走近窗口無數次，用關切的眼眸，與這些花草共事；不但得到心曠神怡的新契機，更讓我的靈感天線，有了強烈的感應。於是我將豐沛的收穫，偷偷的告訴白頭翁，白頭翁也偷偷走漏春日森秘的哲理；此刻，漾開的笑靨，如同心湖激起的漣漪一樣，久久無法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