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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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嘔的是,我還沒提分手,我男友竟然捷足先登,吵完架的第二天,他寫了一封很長的E-mail給我。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說過他愛我嗎?他不是喜歡邊捏我肚子上的贅肉邊說:「妳的小腹就像一件上等的蠶絲被,堪稱極品中的極品……」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寫這種信來呢? 因為經商的緣故,我男友很會耍心機,一開始總愛來點讓人聽了舒服的場面話再表達他的愧疚(但他始終不肯提他另結新歡的事),接下來才說出真正想傳達的重點。雖然平常我們嬉笑怒罵慣了,但他不該這樣羞辱我,即便他說的是實話。 我把前面那些廢話刪掉,轉貼以下的內容,也顧不得面子了,看完後,你再幫我評評理,他這麼寫,還算是個男人嗎? 我不想再繼續跟妳過這樣的日子了,妳知道嗎?每次妳一翻身,一隻大腿刷過來,就像一頭海獅撲倒在我身上,震動的力道簡直比地牛翻身還可怕,我整個人立即會被妳給震醒,這不但影響我睡眠品質,還會影響我日後發展,妳能想像我的忍受跟頭海獅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心情嗎? 當然,這只是生活上的一點小困擾,主要癥結還是在於彼此的價值觀及生活習慣的不同,上回我已在電話向妳說明白了。 這段感情似乎走不下去了,為了不耽誤彼此,我不得不跟妳走上分手這一途。我會記得我們曾經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請妳見諒。 我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封信,什麼廢話也不想多說,劈頭就寫著: 謝謝你提醒我是頭海獅,我還以為我是隻大象呢。去吧,我成全你也祝福你。 我也不想再繼續跟你過這樣的日子了。你能想像我的忍受跟一根火柴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心情嗎?你能體會每當你信心勃勃進入我體內時,我才剛要喊出第一聲「嗯」就結束時的無奈嗎?你能理解在短短三秒裡,一個女人沒把「嗯-啊-嗯-啊-嗯-啊」等音節一鼓作氣喊出來的痛楚嗎?我更厭煩事後還要不停安慰你說:「喔,寶貝,你太棒了,你讓我的靈魂飛上了天。」這等會遭天譴的話來。 我想我會見諒的。我不記得我們曾有過什麼快樂的時光,分開對彼此都好。滾吧,最好遠離我的視線,越遠越好。我把一個月才能有氣無力發出一聲「嗯」的機會讓給那隻幸運地小狐狸精。 PS:三秒先生,我同事的哥哥是導遊,我可以托他買幾瓶印度神油回來送你,但我不確定此藥對火柴是否奏效。 可想而知,如果換做你收到這封信,還會搭理我嗎?於是我們的戀情就像一陣風吹過,消失在彼此生命裡。 出去走走 流動的時間在軌跡裡按部就班運行,不動聲色沖淡一些過往,治癒了一些傷口,又不經意讓某些記憶深刻浮現。 三十年來,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如今就這麼倏忽一閃而過,能記起的或值得記起的就這麼多了,很多事我也想不起來,想遺忘的又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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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有一種痛叫無奈》 是誰 讓歌唱變成滿階打滾的寂寞 是誰 讓笑聲成為永餵不飽的孤獨 是誰 讓心靈空虛如不見底的幽谷 因緣 似天空一閃即逝的流星 時間與空間交會的剎那 是千金難買的無價 但 它總隨著疾風穿牆而去 窗永遠框不住它的翅膀 那是喊不出的心中疼痛 雲幻化成萬種風情 以完成遨遊四海的夢想 我改變自己的顏色 以試探你敢追尋的勇氣 但 凝淚釀酒香 苦的是自己 且讓那無奈的痛 成為時間醃製的 一首無言隱題詩 《教不會》 說過要學會放手 說過要保護自己 但 月落西沈 日升東起 學不會的不是 黑板上考倒學生的數學算式 而是 感情國度裡不可自拔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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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同學會
睡前,接到來自金門的電話,老闆娘阿秋同學在電話那頭很爽快的說:「回來參加同學會吧!買機票的錢我付,明天就把消費券寄給妳!」我的天哪……金門人都這麼有錢嗎?還是因為同學情誼深厚,讓她願意在同學會舉辦前個別打電話邀約外,也希望能藉由自掏腰包找回更多同學參與盛會。 我其實真的很想參加同學會的,接到粉紅色的邀請卡時,特意擺在客廳茶几最顯眼之處,另一半下班回家時,看了一眼,問起:「老婆,要參加同學會嗎?」我笑笑回答:「只要你點頭,我初一就回金門去。」這位非常傳統孝順的客家人尷尬的笑了笑,因為,長年不在父母身邊的他,都會藉由這段長假,好好的承歡膝下,更何況高齡八十八歲的公公年前剛辭世,過了年就九十歲的婆婆,更讓先生牽掛,而不放心老婆獨自帶女兒出遠門的他,從不曾讓我一個人帶小孩單飛的,所以,婚後開始,初一的這一天,所有的活動都只能繞著婆家打轉了。 不能參加同學會,但是,這些年同學會寄來的邀請卡,我都留在抽屜裡,偶而會打開抽屜看看裡頭熟悉的人名,回味那段時光點點滴滴。國一時的導師是來自台灣的王蘭君老師,他字正腔圓的要求背誦唐詩,讓我在國學知識的增進,有長足的收穫,而後李彩冰老師婀娜多姿的身段與時髦的打扮,是小女孩心中的最愛,每位當年我在沙中就讀時,非常用心引導學生的主任和老師們,都讓我們在最叛逆的日子,因為有未來的目標可以依循,因而能安然的走過。雖然,也曾為了分班而回家大哭,也曾因為參加外部徵文得獎而喜悅。時間是留不住的,但每一段青澀年少的往事,都是回憶的篋囊裡最珍藏的過往。 因為自己是沙中十三屆、述小第八屆的畢業生,諧音非常好記,因而往昔在金門的小型同學會裡,都會戲稱我們是一群【豬八戒加十三點】的組合,也因此怎樣都不會忘記自己是哪一年畢業的。前年,當小我一屆的妹妹沙中十四屆同學會在桃園舉辦時,我羨煞不已,看他帶著先生和小孩共同參加活動,回來還嚷嚷那真是一個太棒的活動時,當下,心裡就偷偷地想著,如果我們這一屆的同學會,也能有一次在北台灣舉辦,我肯定會全家一起參加的,只是,想到老闆娘阿秋的孩子都讀大學了,我家寶貝才上小學,就不由得感嘆自己真的人生規劃沒認真做。 感謝阿秋同學的電話邀請,更感謝同學會特意寄來邀請卡的盛情摯意--雖然目前我都還沒有機會回金門參加同學會。電話中應允,我的消費券會留著買機票回金門走走,屆時一定會到阿秋在金城的餐廳拜訪,在這裡,要祝福參加初一同學會的同學們新春愉快,所有我們沙中十三屆的同學和曾經陪伴我們成長的老師們,在新的一年幸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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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觀的權利
悲觀的權利 我沒悲觀的權利,曾經我窮得只剩下一條褲子。 說這話的人是我在大陸工作時,認識的一位個體戶小老闆。他的公司規模很小,充其量也只是、三人的小組織。但這位老闆很拚,只要客戶有任何需求,不管和他的業務有沒有關係,他總會千方百計的提供訊息或幫助,也因此,我常笑他說,「你交的朋友一定比你賺的錢多!」那時他笑了笑,跟我說了以上那段話。 我當時有些愕然,因為那似乎不屬於那情境下該有的語言,究竟他有著怎樣坎坷的過往,我沒去深究,而後便消失好長一段時間。 直至兩年後,我意外的見到了他。見了面後,我酸他: 「大老闆,這麼久不見了,在那發財啊!」 「蹲了兩年號子,上禮拜才出來……」他苦笑著。 我們找了一家小飯館深談,才知他受到捲款潛逃的小舅子連累;公司被查封、拍賣,他身為法人代表,也擔上的刑責,坐了兩年牢。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為他斟上一杯白酒,我關心的問。 「怕什麼?曾經我只剩下一條褲子……」 他的老家在湖南鄉下,在那個落後、沒有公共水電的山坳裡,曾經他們家窮得只有一條體面的褲子。誰出門誰穿,還得負責保全褲子的完整,否則一家子就別想見人了。 一回,輪到他出門辦事,褲子歸他穿。他在小鎮裡辦完了事,便決然的揣著一家子秋收換來的錢,買了車票,登上往濱海經濟特區的車班。他不想一輩子窮死在山坳裡,他期侍有衣錦還鄉的一天。 我聽完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除了震驚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許久,才問: 「那家裡人……後來怎麼樣呢?」 「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他仰頭乾了杯中酒,狂笑著,「捲款潛逃?你說,這不是報應嗎?」 人的一生有許多際遇,反覆著各式的生命經歷。曾經我們以為「天塌下來」般的挫折,對他人而言,或許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只剩下一條褲子?這是多麼荒謬的命題,卻又直映著人生諸多的苦澀與無奈。 我不知道那位小老闆後來的際遇如何,但我想,人世間應該沒有什麼困難為難得了他的吧,就像他臨別說的:「反正我一無所有,做什麼都算賺……」 金子做的門 在我美麗的家鄉裡,有著美麗的景色與熱情的人,這些都是曾經造訪過家鄉的朋友們津津樂道的,但稱譽過後,總會有陣遲滯,「但,少了什麼吧!」這時候最通常的反應是,無語。 這是個令人無語的島嶼嗎?我很不服氣。 故鄉有著不平凡的身世、坎坷的經歷。有道是:「冰凌花礪鍛心志,鬥雪藍梅嫵媚嬌。」苦難後的表現通常是更眩目、更不凡的。但我的故鄉顯然令許多人失望,冷寂的街市、喧嘩的過境人群,鄉人還要期待幾個春夏? 我嘗試著解析故鄉的現況;硬體條件不算差、軟體建置也在逐步趕上。但似乎總欠缺了「結果導向」,因此,我不得不懷疑,是「人」出了問題。 人有什麼問題呢?敦厚和善的鄉人,你還挑剔?關鍵不在人的素質,而在半世紀閉鎖後,事物的巨變。 就地域而言,故鄉是離島中的離島,成為反共的跳板、民主堡壘之類的象徵,自有其不可推辭的因緣;況且在那人心浮動的時代裡,「象徵」更是掌權者不得不善用的工具。就這樣,故鄉注定了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戰地政務命運。 推行戰地政務當然需要人,而且是很多人,但前提是「忠誠」。當時,忠誠似乎又有個潛規則,叫「唯命是從」。唯上命是從,似乎成了島人最保險的生存之道與為官模式。如今,故鄉是解脫那些個束縛了,十數年來,金門似乎有了很巨大的轉變,但轉變的是表象,未必是心靈。 曾看過一篇文章,讚譽著故鄉的緩慢,卻也同樣憂心著島嶼的遲緩。以結果論,遲、慢未必有好壞的論斷,但與眾不同恐怕是必然的。 與眾不同的故鄉就該有與眾不同的民及官。我們看到了轉變,但顯然不全然朝向「好」的那面。有位高官曾言,「家鄉什麼都乾淨,只有選舉風氣不乾淨。」也有朋友說,「這兒什麼都好,福利更好;看醫生不用錢、坐公車不用錢、營養午餐不用錢、還有家戶配酒……」以上的事實,說明了家鄉環境好,但人心並不與時俱進;福利好,卻消頹雄心。福利好是傲人的政績,卻不代表永續的競爭力;但在民心與利益的趨使下,沒人敢去憾動這鐵打的規律,長此以往,對故鄉是否真好? 女兒的童詩寫道:「金門,金門,沒有金子做的門/只有美麗的風景、熱情的人/歡迎你來金門作客/你會迷上金門,愛上金門。」 愛上金門,是否只因那金子做的門? 風波 風波總是有,重點在於風波以後,留下了什麼…… 一位曾經共同打拚的前輩在酒酣耳熱時,莫名其妙的留下這段話,到底是接續著什麼話頭,已經記不清了,但這段話始終縈繞在我的腦裡。 二千年,我懷著夢想踏上家鄉彼岸的廈門,那時的廈門雖然稱得上繁榮,但車、人都比現下少了許多。我的目的地在離廈門市還有個把車程的同安工業區。車行過集美大橋,一路走來,愈來愈見荒涼。下車後,迎接我的是一陣塵灰,幾張熟稔的臉孔湊到了跟前,那是日後朝夕相處的夥伴們。 工廠基地在同安一處偏僻的工業區,舉目所見,到處是窪地與泥濘。我和夥伴們拚博了十個月,工廠才漸見雛型;第十一月時,首批量產的商品下線了,很難形容斯時的感激與感動。感激有那麼挺我們的股東,感動有那麼多可愛的好兄弟。但,美好的記憶似乎就至此戛然而止,接下來迎接我的,只有慌亂與忙湊。 承諾的到位的資金接連跳票,同舟共濟的股東們開始相互猜忌。我們這些夾在中間的拓荒牛,誰都得罪不起,苦只能往肚裡吞。上門要錢的廠商、張牙舞爪的官員、日漸騷動的員工,連一向鞠躬哈腰的銀行經理都一夕變臉。每天一張開眼,就得面對橫眉豎眼的債主,和愁眉不展的百來口子。老員工一批批的走了,剩下的是怎麼都不甘願撒手的一群。 「好好談談吧,事總有轉圜的,創業不易啊!」誰都知曉、誰都希望,但誰都沒有扶大廈於將傾的本事及魄力。就這樣,熱鬧的工廠又走向了寂落。除了建築物外,竟感受不到和初時的塵灰、泥濘,有什麼不同?夥伴一個個不甘心的走了,我卻不時得再面臨那已然撕裂的傷口。痛,已不足以形容;心都死了,那還有痛? 從一無所有,到蕭條落寞,走了不到三個年頭。一千多個日子,最不捨的,是心血付諸東流。簽字、清算、查封、拍賣,慢慢地學習去面對自己最不願的難堪,以及事後諸葛般的奚落。 我想起了風起的日子,心情揚帆的時候,我是野心勃勃的水手;啟航吧,到海的那頭,當堂皇凋零、當美夢成空。在一切收拾從頭的日子,我依然很難忘懷那改變一切的風波。或許,身段該再柔軟些;或許,真的是自己本事不夠;或許……。 再拾起記憶的當下,沒有痛,只有生活。我又想起前輩略帶著滄桑、低沈的聲響:「風波總是有;重點是,風波之後,留下了什麼……」 歸去 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唐·李益《塞下曲》 夏天的海上閃著熠熠的光輝,曾經海是那麼的不可親近,卻又令人感到那麼的熟悉。翻開記憶的扉頁,「海」始終是禁忌的所在。 小時候,父母再三叮嚀,絕不可去池塘、海濱之類的場所,因為許多悲劇都和海、水連在一起,不得不令他們害怕、心驚。稍長大些,池塘、大海已不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但許多觸目驚心的標記卻總矗立在邊上,提醒人們,那兒深藏著要命的危機。長大後,登上了往台灣的艦艇,故鄉的人們像是逃難的人群;在那晃盪若搖籃的鐵殼子船裡,輾轉、翻騰著短暫的青春歲月。曾在嘔乾的最後一滴酸水後,暗下決心不再回到這個荒謬的島嶼;但,荒謬歸荒謬,這兒有我熟悉的土地、關心的親人,既不可能分割,更難以捨去。捨不了,就張開雙臂吧,但故鄉的荒謬仍舊令人無語。 許多不合時的法令掐著故鄉的呼吸;更多莫名其妙的規矩,扼殺著萌芽的創意。一個死氣沈沈、老氣橫秋的小島,生養著一群甘於現狀、習於被奴隸的順民;這是歷史共業,還是人謀不臧下的結局?曾有許多人希望改變它,也曾經留下許許多多的嗟嘆與無力。就這樣,從海走出去。西進、東去,就是不能留在這裡,這兒只有家,沒有未來。 西進、東去又如何呢?那兒又何嘗有自己的位置?或者說,我們已是太受保護的一群,我們趕上了戒嚴末期,卻未真正嚐過父兄們經歷的苦難。苦難令人成長,保護使人怠慢。我們是怠慢的一代,不思進取、創發,卻期侍更多的收獲與權益。緩慢更成了島嶼生命的罩門;慢,不足以致命,卻無礙其逐漸老去,直至嚥氣。 曾經有位懷抱滿腹憧憬的朋友回到了家鄉,他說,「故鄉還是有潛力、有希望的。」縱若多數人視其為落寞、不得志的海龜(海歸)。但,「有努力就有收獲,憾動不了山,至少也得讓人們知道,我們曾經那麼有希望的活著。」他是那麼認真的活著。 努力、踫壁;踫壁、再努力,「我們要憾動的是人心,是不留遺憾!」在那風起的日子,他迎風說著這段話。熱血,沸騰著。 終究,他還是帶著遺憾走了。遺憾死不了人,只是熄了望想。望向海的那一端,那兒該有他奮鬥的身影;看不到,卻感受得到風揚的日子、血沸騰的聲音。 面對大海的時候;夢,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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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拜託,妳腿那麼短我哪穿得下?」他不接納我的建議,直接打電話問出住址且用威嚇的口氣要我一同前往。 逛了很久,他終於看上了一條褲子,我抽出價格牌看了一眼,五千六,老天,這簡直要我的命。既然事情已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只好忍痛從皮包掏出信用卡,他揮揮手朝我露出微笑:「還是我來好了。」這個豪邁的動作,讓我對他產生了好感。結完帳後,他表示要到我家洗個澡順便換掉身上這條褲子。為了彌補歉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後來我記得,他吹乾頭髮後好像問了我一句:「帥不帥?」我側臉對著他裝做沒聽到,不等我回答,他又問了我一句:「喂,有沒有人說妳長的很像周迅?」「周迅?你有磕藥嗎?」「真的很像。只是胖了一點。」他摸摸我的頭,這個該死又致命的動作讓我開始臉紅,表情還釋放出甜蜜的訊息。就在此時,他出其不意一把將我抱進懷裡,他的身體緊貼著我,使我感到所未有的溫暖,以至於我放棄了掙扎。接著他開始吻我,瘋狂而激烈的吻我,我拙劣又膽怯的迎合著……。 老天,他就這麼奪走我朱美女的初吻,最後他還將雙手停在我臉上含情脈脈地說:「妳是我見過氣質最好的女孩。」我一聽,整個人就癱了,糊裡糊塗被他引到房間,任憑他慢慢褪去我的衣物,剛開始,我也一直說不,不,不,不要,後來就招架不住了,誰叫他一直誇我長的漂亮呢。 三十年來,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詞彙稱讚過我,你知道的,這世上有些誘惑是很難抗拒的……。 就這樣我們順理成章成了一對戀人,而且交往越深我越愛他。洪小茹和我妹妹也見過他幾次,對他滿意至極。我妹說我走了八輩子的運,竟然會有「小開」看上我,她還逼問我到底男友是在哪個教會受洗的? 我男友每個月都會上來台北一趟,每次離開時,他會習慣對著鏡子穿好衣服問還躺在床上的我:「怎樣?帥不帥?像不像中小企業家?」睡意惺忪的時候我回答:「豈止像中小企業家,簡直像總裁。」精神好的時候我則回答:「像,像中小企業家…旁邊那個司機老王。」但不管我說什麼,脾氣溫和的他離去前總會朝我額頭輕吻一下。 如此甜蜜交往了一年多,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通自稱是他女友打來的電話,對方用很甜美的聲音說想上來台北和我談一談。 那一天,我們約好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館見面,這隻小狐狸精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歲,穿著一件低胸連身裙,臉上畫著濃淡合宜的彩妝,手裡拎著LV包包,一對又圓又大的奶子隨著她自信的步伐呼之欲出,像一個正要趕去拍胸罩廣告之類的小明星。不要說男人就連女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多看她幾眼。 坐定位後,一雙塗著指甲油的纖細小手在我眼前飛舞,拐彎抹角訴說我男友對她的好,最後還秀出手機上的親密照來證實她說的話,說著說著,一顆顆淚珠兒就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掉了來,我強忍住心中的痛答應她退出且不跟我男友說她來找過我的要求。 我一邊走一邊哭,反覆回想小狐狸精說的話再對照男友之前跟我撒的謊,從新店住處走到景美橋的我,心早已支離破碎了。 恰巧這時我男友打電話來,我故作堅強和他閒聊了幾句接著岔開話題:「我問你喔,你老實跟我講,你喜歡胸部大的女生是不是?」「無聊,你問這個幹麻?」「沒幹麻,必要的話,我想去隆乳。」「別把我看的那麼膚淺。」「說實話嘛,拜託。」我對著他撒嬌。「胸部大的女生哪個男人不愛啊?」我一聽一把無名火就上來了,我對著他吼叫:「這麼說,你就是愛囉?我就知道你膚淺,膚淺,你就是膚淺……。」「ㄟ,是妳要我講的,妳憑什麼動怒?」「如果你喜歡大胸部,那我勸你,不如去清境農場偷隻乳牛回家養好了,幹嘛跟我在一起?膚淺……」「沒錯,我就是膚淺才會看上妳,」「太好了,你承認你膚淺,那麼我也承認我是腦殘……」。 總之,我想表達的他永遠不理解,他講出來的永遠不是我想聽的,就這樣我們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交集的電話,但我始終沒把小狐狸精來找我的事告訴他。其實早在我看見小狐狸精的那一刻起,我就抱定離開他的決心了,我才不想費盡心機跟另一個女人搶他,這有失我朱美女的作風。當然這只是安慰自己的話,不愛就是不愛了,賴著,也沒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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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姨的一天
望著阿滿姨纖瘦的身形,佝僂的背影,一股酸楚湧上心頭,那是一種心疼、無奈跟悲憫夾雜的錯綜感覺,它影響了我的心情,日復一日,與日俱增。 阿滿姨,一位平凡無奇的鄉下老嫗,同我非親非故,滿有如鄰家的大嬸,更像自家的長輩,常常親切的與我們話家常。來到紅毛城上班的日子,阿滿姨就是園區的一位清潔工人,園方工作人員眾多,所以一位清潔婦人一點也不起眼,就如其他清潔工人一樣,但她引起我的注意,原因是她的年紀已經夠大了,大到不適合當清潔工,所以在眾員工中顯得特別突兀。坐六望七的她,滿臉的風霜,滿頭的白髮,早該是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坐享清福的時候,卻要拋頭露面、餐風日晒,做著粗重、辛苦的清潔工作,我大惑不解,但也無權打探別人的隱私,只能默默的注意著她,期待她身體硬朗、每天、每天工作平安順利! 阿滿姨總是早早來到紅毛城,她要趕在開放參觀前打掃好園區的落葉和垃圾,提供造訪者一個舒適、清爽、乾淨的遊園空間;當紅毛城大門敞開後的一天,廁所的清潔她隨時隨地都得提高警覺,機動性的打掃和清洗;當夜幕低垂,園區伙伴們準備下班的當兒,她卻又要開始了另一階段的任務,清掃園區內所有的室內建物空間,不知在寂靜的古城堡中,曾經豪華的官邸中,她是如何獨自度過每一個夜晚?明早醒來,繁複、枯燥、費力的工作又得重複一次。 雖然已經升格當曾祖母的她,滿從未見過親人、子孫前來探視。獨居的她,自食其力有尊嚴的生活著,我心中揣測著:是子孫不肖?抑或是她不想麻煩家人?還是?我無從得知,也不想深究,只想盡一份心,鼓勵、關懷她,給老人家一絲溫暖。阿滿姨從不怨天尤人,任勞任怨的工作著,每每看她在陡峭的斜坡上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耙著落葉、撿拾枯枝,我常常替她捏一把冷汗,尤其在下雨過後,濕滑的坡地更是驚險,我總是默默的為她祈福!當一袋一袋的垃圾往山下運送,陡斜的下坡路擋不住承載重物的拖車,迅速的往下坡路滑落,阿滿姨要使盡所有的力氣,用整個身體去擋住重力加速度的推車,每次在千鈞一髮時刻她都能煞住車,將垃圾運抵目的地,望著她面容、脖子、手臂暴露的青筋,可見她是多麼的吃力,因為她的年紀真的已經不容許承擔這份工作,但是生活面的殘酷和無情,讓她勉強支撐著! 三個月前,阿滿姨因為年紀關係無奈的離開園區,雖然她失了業,我的心是竊喜的,高興她終於可以脫離辛苦的日子,我不必每日提心吊膽她工作的平安與否?接下來的日子,園區來來又去去好多清潔工人,總是做不長久,近日阿滿姨又回來了,她更顯蒼老,瘦弱的身軀是更加清瘦,皺紋滿佈的臉龐更加蠟黃,笑容不見了,話語也少了,只是默默的穿梭在園區,重複再重複所有的清潔工作。 我的憂慮加重了,父母不在身邊的我,多麼渴望親人的呵護和疼愛,此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話語迴盪在心中,但願阿滿姨的親人有能力,也願意即時付出孝心,讓一位年邁的長輩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和愛,不要在來不及之後方才後悔,我親愛的阿滿姨,希望您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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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記事》後記
《島嶼記事》是我的第四本書。 在短短的一年裡,能完成這本十餘萬言的雜記,又能集結成書,喜悅的心情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然而,我的內心卻有一絲兒落寞,自從母親離我遠去後,思母的痛楚一直盤纏在我心靈的最深處,與外界隔絕的日子裡,讓我度過一段悲愴苦澀的歲月。 在這個小小的島嶼生活了四十餘年,除了短暫的時光外,一直未曾離開過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當青春時期與文學結了緣,我便試著以笨拙之筆來記錄週遭的一切,寫實更是我的夢想和堅持。或許是自身個性的使然,在現實生活中,我不懂得阿諛和奉承;在作品裡,就事論事不容是非顛倒,也因此得罪人而不自知。甚至作品在報上刊載後,竟有不肖之徒口出穢言登門來興師問罪,企圖綁架手中的這支筆。可是他們錯估了形勢,雖然我是一個弱女子,但絕不向惡勢力低頭,冀望他們好自為之,別忘了我們是一個法治國家,由不得任何人囂張跋扈、擅作威福! 島嶼記事,同樣也是我心靈的獨白。未來的歲月,無論歷經多少風霜或雨雪,我思我寫,是與非、優與劣,不矯揉造作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感謝提供我發表園地的《浯江副刊》和《金門文藝》。 感謝文壇前輩及讀者們的鼓勵和指正,有你們,我才有寫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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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越文學的另一座高峰─試論寒玉的《島嶼記事》
《島嶼記事》是寒玉小姐的第四本書、第三本散文集。然而這本書則與先前出版的《心情點播站》、《女人話題》與《輾過歲月的痕跡》有所差別。蓋因前述三書均為新舊作品融合編輯而成,前後時間相距近二十年,新作的比例僅佔了三分之一。而《島嶼記事》卻是近一年多來的作品,從二○○八年二月〈陽光下的生命〉到二○○九年三月〈窗外人物速寫〉。以一個早年失學、婚後以相夫教子為重的家庭主婦而言,在短短的年餘,竟能書寫出十九篇、總字數高達十餘萬言的散文作品,不僅讓人刮目相看,更令人佩服她那份苦學的創作精神,以及對文學的熱愛和堅持。 從寒玉停筆十年後重新復出的創作過程中,我們可以發覺到她書寫的風格,已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思想的成熟,擺脫掉少女時期不實際的虛幻和夢想,極其自然地進入到「寫實」的境界裡。在《島嶼記事》十九篇作品中,幾乎都與這塊土地有密切的關聯。即使金門只是一個蕞爾小島,但卻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和民情風俗,倘若沒有細心的觀察和綿密的思維,是難以把它描述得那麼生動感人的,由此可見作者所花費的苦心,絕非是庸俗的三言兩語可道盡。但是,為了忠於寫實,為了不違背自己的良知,當她把某些事實的真相透過文字呈現出來時,卻也經常為自己增添不少麻煩。因為置身在這個虛偽而不實的社會,少數缺乏人文素養與公德心的島民,他們要的是「褒」而非「貶」,一旦其醜陋的一面被揭露,勢必會老羞成怒,繼而引起他們的不快和憤激。儘管作者沒有指名道姓,但某些心裡有鬼的人,還是會心虛地去對號入座,而後再以惡言惡語或更激烈的言詞來羞辱她。對於那些措辭不當卻又失格失調的語言暴力,理應可以訴諸法律給他們一點顏色,別以為女性作家好欺。然而從側面上瞭解,作者還是展現其寬宏大量的胸襟,選擇原諒和包容,不與他們計較。而人的容忍度卻是有限的,但願那些走遍東西南北、輾轉落腳在這個島嶼的人士,多一點省思和覺悟,剷除那道不合時宜的族群藩籬,對這塊土地和祂的子民多一些關愛,共同營造一個祥和富康的社會,方能得到島民的尊崇。 綜觀書中的十九篇作品,作者雖然是依發表的先後來編排,但似乎可以把它歸類成三輯。輯一為:〈陽光下的生命〉、〈路邊小故事〉、〈三月抒懷〉、〈島嶼記事〉、〈浯鄉見聞錄〉、〈浯島撿拾〉、〈門外世界〉、〈見聞〉、與〈窗外人物速寫〉等九篇,總共分成九十九個小單元。而這些篇章,可說都是作者親身的觀察和體會,復透過文學之筆把它一點一滴、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的。作者慎密的觀察、敏銳的思維,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一個寫實作家心思細膩的一面。因限於篇幅不能一一加以剖析,請容我依序試舉兩例: 在〈陽光下的生命〉裡,她關懷的是一群患有憂鬱症的鄉親。不錯,社會是現實的,有身分、有地位的人自有其逢迎拍馬者,而他們是人,同樣地需要關懷、需要愛,但佇立在陰暗角落的那些孤單身影,又有多少人會去關懷他們、理會他們呢?因此,她們必須珍惜生命,必須自食其力始能活得有尊嚴,然後迎接光輝燦爛的明天。 〈路邊小故事〉是由三十則日常瑣事書寫而成,內容有啟發性亦有趣味性,有親情亦有友情,雖然每則只短短的幾百字,但卻言之有物,讓人讀後不會有不知所云的空洞感,頗有方塊文章的架勢。而文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或許是第五則的「手相」,作者是偶然間看到平面媒體:「測字神準免付錢,看手相只要兩百元」的專訪報導,而興起了去看手相的念頭。現在我們且看作者是如何讓「算命仙」看手相的: 大師要我伸出手,左看看、右瞧瞧,手心、手背,一遍遍。右手看完換左手、左手看完換右手。放大鏡,仔細瞧,感情、生命、事業,講了老半天,不知所云?是我聽不懂,還是命理太深奧? 當作者的手被算命仙摸了半小時還不放時,為了要試探算命仙的「道行」,於是她靈機一動,竟鼓勵陪她前往的先生請他測字,反正測字不用錢,但算命仙卻堅持要幫他看手相。原以為先生的手也會被摸半小時,豈料兩三分鐘就解決了。當她把這件趣事說給一位男性友人聽時,友人曾開玩笑地要倒貼她兩百塊幫她看手相,作者始恍然大悟,原來她這個長歲數沒長智慧的大白痴,花錢請人吃豆腐而不自知!雖然這位從教職退休的算命仙已作古,作者把這段趣事訴諸於文字並非無的放矢或刻意地醜化,似乎有意警告世人要打破「窮算命,富燒香」的迷思。 輯二為:〈母親〉、〈烈嶼姑〉、〈婆與媳〉、〈拜拜〉與〈人生如戲〉等五篇。而在這五篇作品裡,作者幾乎把島上的婚嫁禮俗、殯葬禮儀和民間慶典,都融入文中的情節,試圖為後輩子孫做傳承。從廟內供奉的「聖侯恩主公」、「留府千歲」、「關聖帝君」、「天上聖母」到做醮時的「起鼓」、「法奏」、「請神」、獻敬;從孩子「度晬」(週歲)的「抓周」(試兒)到訂婚時的「芋子芋孫」、「韭菜頭」、「犁頭銼」;從小殮時的請井神:「井神、井神,今仔日是阮阿嬤歸天之辰,請汝賜水予伊浴身」到出殯時的「大鑼」、「托燈」、「銘旌」等等,都為讀者做最詳細的解說。倘若對浯鄉之民間慶典與民情風俗沒有深入瞭解的話,勢必難以做如此完美的詮釋,作者之用心可見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烈嶼姑〉這篇作品,其他情節我們姑且不論,就讓讀者來欣賞烈嶼姑如何幫阿嬤梳頭髮的那一幕情景: 烈嶼姑輕輕地把阿嬤扶起,讓她靠在老式「眠床」的遮風板上,輕巧地取下她髮髻上的「珠針」、「銀簪」和「金釵」解開「網袋仔」和「瓣索」的線縷,再把綰成髻的長髮鬆開,然後用半圓型的黑色「頭梳」,輕輕地一下下,把阿嬤散發著「地仔油」味的髮絲往後梳。不一會就把阿嬤散亂的髮絲梳齊了,然而黑色的頭梳卻纏著不少阿嬤脫落的華髮,果真歲月不饒人啊!烈嶼姑的內心,感到一絲兒悽涼又不捨的況味。 梳好阿嬤的頭髮後,烈嶼姑用那條毛線編成的「瓣索」,緊緊地紮著阿嬤腦勺的髮絲,又把髮尾綰成髻,套上「網袋仔」綁緊線縷,然後插上「珠針」、「銀簪」和「金釵」,把阿嬤那份高雅端莊又慈祥的氣質呈現出來,讓阿嬤不適的身體,彷彿在驟然間復元了。 年輕一輩的朋友對這幕情景或許較陌生,因為他們的阿嬤可能都是上美容院燙頭髮、噴髮麗香的,體會不出爾時老阿嬤髮髻上「地仔油」的芬芳。然而若依作者的年齡而言,即使沒有親手為阿嬤梳過頭,親眼目睹或從老阿嬤口中得知的機緣並非沒有,要不,豈能把阿嬤梳頭的情態描述得那麼生動感人。尤其是阿嬤髮髻上那些「珠針」、「銀簪」、「金釵」、「瓣索」和「網袋仔」,如果缺少這方面的知識,是難以下筆的。一個寫實作家的可愛處,正因為她懂得去觀察、去領會、去深思,而後以流暢的筆觸,才能把未曾歷經過的情景,書寫得那麼真、那麼實,繼而地引起讀者的共鳴。這篇作品能得到「浯島文學獎」評審們的青睞,並非僥倖。筆者曾蒙受當屆複審委員的推派,為該文寫了一段評語:「金門雖然是一個蕞爾小島,但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與民情風俗。作者透過烈嶼姑這個角色,來詮釋逐漸式微的島嶼文化。無論題材的選擇或題旨的呈現都頗具匠心,亦同時融合著濃厚的鄉土色彩。即便該文取材自週遭的人、事、物,人物故事略顯平凡,但平凡人物的行為與思想,卻映現出許多偉大的情操。除了對人性有深刻地探討外,人物刻劃亦相當地細膩生動。尤其是烈嶼姑為阿嬤梳頭以及阿嬤往生時入殮、出殯等情景,寫來更是傳神逼真。該文故事完整、細膩溫婉,段落分明、結構嚴謹,閩南語用字正確、用法精準,是一篇可讀性甚高的作品。」 輯三為:〈鼠來也〉、〈期望社區更美好〉、〈徘徊花叢間〉、〈黑夜過後〉、〈君在何方〉等五篇作品。當我們讀到「新春第一砲,老鼠來報到!」短短的幾個字時,從腦中掠過的不僅僅是鼠年的來到,彷彿也見到一隻噁心的小老鼠佇立在我們跟前,因此,作者欲表達的時間和意象,就活生生地呈現在我們的眼簾。年輕時不覺得老鼠可怕的作者,曾經有來一隻抓一隻,來兩隻抓一雙的記錄,想不到有點「年歲」的此時,竟怕起老鼠來。而在鼠輩橫行的當下,卻也發覺到「睡到老公身邊較溫暖」與「一個家不能沒有男人」的真理。整篇作品寫來輕鬆活潑,並回顧到軍管時期賣「老鼠尾」與「麻雀腳」的趣事,讓我們有置身在那個年代之感。 整體說來,《島嶼記事》雖不是寒玉小姐的代表作,但卻是她心血的結晶。即便各家對文學有不同的詮釋和認定,然而,無論是生活週遭的日常瑣事,或是親身經歷和體驗,只要能透過文字書寫成章,再經過報刊主編審閱予以刊載,我們便沒有否定的理由。君不見,在這個高學歷掛帥的社會,眼高手低的「膨風水雞」一大堆,因此,我始終認為:無論是任何一種文類,能把它一字不漏地書寫出來便是可貴的,復經時光的考驗,自然就有它存在的價值。倘若一味地自吹自擂、胡亂批評,自己又寫不出來,那又有什麼意義可言?這是某些「現代人」必須深思的。 最後請容我引用魏怡先生在〈散文魅力的探尋〉裡的一段話,做為對一個在文學園地裡踽踽獨行的寫實作家的祝福: 不論從散文漫長的發展過程來考察,還是從散文這種文體的美學屬性來考察,我以為,散文與詩、小說、戲劇相比,是最切近現實生活的一種文體。寫真人其事,不仰仗虛構,這是散文這一文體的突出特徵和魅力所在,也是區別於其他文學體裁的一個顯著標誌。作為一篇優秀的散文,其結構可以鬆散而不講究,文辭也可以隨便不典雅,但內容卻必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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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2. 繼花生學長後,這一路上我暗戀的人算算不下十五個,直到我二十七歲時才終於談了一次真正的戀愛。 說來不可思議,我和前男友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過程像極了偶像劇的情節。那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午後,我從台南坐火車返回台北的路上……。 我在搖搖晃晃的車廂內睡了很久,醒來後邊喝飲料邊發呆,這時,有個長相普通穿著卻極具品味的年輕男孩朝我座位走近,他抬頭對照了票號後用餘光看了我一眼,斯文地拍拍椅子後坐了下來,隨後他拿出一本「商業周刊」悠哉地看著。 坦白講,沿路來來往往的旅客這麼多,對鄰座的人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原本跟他沒什麼關聯,就像上一個坐在我旁邊發出陣陣鼾聲的中年男子,在該上車的時候上車該下車的時候下車,誰也不記得誰。偏偏我和他相遇的這一刻開始,兩人就像被一條隱形的紅線穿綁在一塊兒,誰也逃不掉。 火車行經嘉義時,不明其因,我突然感到胃部一陣翻攪,頭也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陷入極不舒服的狀態,我試著變換幾個姿勢,噁心的程度卻愈加劇烈,我按住胸口低下頭打算離開座位,就在這個時候,胃裡的食物像瀑布似地狂瀉出來,擋都擋不住。我眼睜睜看著那些食物連同我的唾液嘩啦啦地落到男孩的大腿上,他驚慌失措跳了起來連叫了幾聲喂,喂,喂,小姐,妳怎麼了?我退了兩步抹掉嘴角的口水傻傻看著他。「小姐,妳還好吧?」他接續問,我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留意到他的褲子早已濕成一片,上頭還殘留著我未嚼碎的蝦捲。 提高右腳褲管阻止嘔吐物滲透腿上的他,臉上始終掛著錯愕的表情,時間彷彿將我們凍結住了。我愣愣看了他幾秒鐘,回過神來才跟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先不要動。」說完立刻鬆開脖子上的圍巾替他擦掉穢物。為了化解我的尷尬,他的表情漸漸轉為友善,接著用揶揄的語氣問:「妳吃這麼好啊?」這一說,使我更難堪了,我羞愧地把頭壓得低低的,藉故轉身去廁所把圍巾洗乾淨,返回座位後,又再度幫他擦拭了一遍,嘴裡還一直不停跟他道歉,只差兩隻腳沒跪在地板上。 花了很久的時間,終於把場面收拾乾淨,兩人總算鬆了口氣。 他詼諧幽默的言語沖淡我的羞澀與歉疚,我們相談甚歡,一路上什麼都聊,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我知道他叫沈 X譯,小我一歲,家裡從事食品業,替他父親來台北出席一場很重要的會議。 出了車站,他一開口便問:「台北哪裡有Calvin Klein的專賣店?」「我不清楚,你問這個幹麻?」「妳不是說要賠我一件褲子嗎?總不能明天叫我穿這樣去開會吧?」「是沒錯,但我沒答應你指定牌子。」「我習慣穿他們家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清楚耶。」為了看緊錢包,我考慮了很久後才說:「不然,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幫你把褲子洗乾淨。」「那我穿什麼?」「我可以先借你一條運動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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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幸福綠光
「停車,快停車!」 午夜時分,疾駛於以楓葉為標幟的一號國道上,也許是加拿大人習慣將寂靜還給深夜,一路空盪盪的,除了急著趕路的我們,便只有遠處更深的黑影裡穀倉上的照明燈有一搭沒一搭、明明滅滅地督促我們快點回家。 車程長、沿途景致單調、加上生理時鐘作祟,除了駕駛座上苦撐著眼皮、雙手緊握方向盤的揚恩,其他人早已神志模糊、精神渙散,只能偶爾言不由衷的和辛苦的司機說上兩句,防止他堅強的意識也讓周公擊垮,經我這麼一喊,每個人都顫了一下,睡眼惺忪地尋找聲音的源頭。揚恩回過頭,疑惑的看著我。 「麻煩你停一下車。」我的回答裡有著不容妥協的堅定。 車一停妥,我便顧不得外頭的低溫,抓起外套開門,走到馬路邊,呆呆地望著遠方,在那裡,有種異樣的氣氛和光影在漫延。其他人讓我這麼一亂,嘴裡嘟噥了幾句,也莫名其妙的下了車。 遠處,暗夜的天際起了騷動,先是如旭日東昇前的朝霞,隱隱的、不明顯的散發著淡綠色的光芒,像個逐漸甦醒的巨人,那微弱光幕的飽合度一層層往上遞增、亮度則以等比級數無限提升,一時間,深深淺淺的綠照亮了蒼穹;這巨人還不滿足,他邁開步伐,讓這奇異的光以飛快的速度像潮水般湧來,待你回過神來,一條條帶狀的光束已在你的頭頂旋繞,忽左忽右、忽明忽暗;接著,巨人跳起了舞來!綠色的彩帶在他的揮動下搖曳著、款擺著,像火焰般燃燒、燃燒,然後漸漸消逝,再冷不防從天邊竄出一道更美的絢麗;彷彿五線譜上自由跳躍的音符,圓滑的長音尚未結束,一個活潑的短音猛然蹦出,華麗而令人屏息。「是極光耶!」過了許久,才有人自這如夢似幻的場景裡抽離,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嘆;也許因為過於美麗,所以無法憑藉言語描述,只能以眼睛當鏡頭、以心為底片,將這不可思議刻在最美好的記憶裡。面對大自然,「謙卑」是人類唯一的道路,任何的形容只會顯得粗鄙和不自量力。默默地,揚恩用他的大外套從後頭圈住我,暖和的熱氣隨著每一吋皮膚的呼吸傳到身體的各個角落,腳不抖了、牙齒不顫了,回過頭,只見他眼底滿滿的激情和感動。在極光的包圍外,我的幸福,就在那暖暖的大衣外套裡。 根據科學家的解釋,極光的形成是因為太陽表面爆炸時釋放出大量的太陽粒子,太陽粒子以每秒數千英哩的速度穿過太空,如果這種粒子雲接近地球磁場,地球就會抓住他們並將之推向地球磁場的南極與北極,於是太陽粒子與地球大氣層中的氣體分子發生碰撞,形成了耀眼的極光。宇宙物質的相互碰撞成就了絕美的極地風光,人和自然間巨大的心靈撞擊,則完成了一種無聲的溝通:只有懷抱敬畏和感恩,認真對待生命的人,才能真正品嘗領會大自然豐碩。 古代的愛斯基摩人相信,北極光是天堂裡的老靈魂燃起的火把,為新來的夥伴照亮前方的路;我相信,極光是大地之母在北國的天空寫成的一首詩,美得沒法子朗讀,只能敞開心,張開所有的感官細細品嘗、咀嚼回味;夜的酷寒深沈或許讓人膽怯、甚至感到不適,卻讓這場流動的饗宴顯得更有價值、更偉大、更神聖。 在你身邊,是不是也有一道道幸福綠光呢?只要相信,就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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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潮間帶的呼吸
1.藏身潮間帶的驚喜 寄身成為潮間帶的一份子,需要一點時間的等待。等待其他成員接受你的步伐。不下一刻鐘的時間,曲身不動的我,像是架好照相機的腳架,盯著眼前的招潮蟹探出沙穴。揮舞大腳的招潮蟹,使出看家本領,嚇唬欲上前討教的挑戰者,還好在幾步遠外的我,甘願在他的領土上,只動大眼,做個觀察者,觀望蟹兵諸將們,各自較勁的赤壁之戰泥場版。先是大腳招潮蟹的隔空亮武器,左右來回橫行在洞口,像是劃出領土範圍。正面迎擊的是悅目大眼蟹,帶毛又有勁的腳,看起來也絲毫不遜色,而準備大舉進攻,來個背面突襲的是,一群蠢蠢欲動的寄居蟹。幾哩外的大海,也阻止不了,眼前的三方氣勢。 潮間帶上,堆沙球挖假洞,是小蟹們辛勤工作的象徵,以待明日再次的退潮。而不時上演的武打動作片,多是誤闖領地的你推我夾秀。 2.遇見磯鷸 潮間帶的腳印,再多一點等待,就可能有隻在潮間帶上覓食的磯鷸,低頭經過身旁,或發現你後,急飛遠處的倩影。有次,磯鷸低頭覓食幾秒,又急行幾步,繼續覓食,又急飛,忽停在沙灘上,向著他飛去方向的我,調整角度,望著他灰黑的小背影。聽,唱著急促快節拍的高音調傳出,接著是一串不連續的中板調,回應著。原來,更遠的沙灘上,還有另一隻磯鷸,慢半拍的呼應呢!從潮間帶飛來的磯鷸,是帶來警戒的訊息。 靜靜等待磯鷸的機遇,是種期待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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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柴記
小時候我家後面是一座山,名叫龍潘山,人家說靠山吃山,一點也沒錯。烈嶼鄉林湖村的村民早期很多人利用山上的柴薪來燒熱水或蒸甜粿。但是村民並不是把樹砍下來直接當柴燒,而是利用樹的枯枝,因此本村也就有「撿柴」這個詞,「撿柴」可分為好柴與爛柴,爛柴彎下腰就有柴可撿,好柴都在樹上,「撿柴」只是工作的代名詞罷了。 從小我就常常跟外公去山上撿柴,推著手推車跟著鄰居小孩們上山撿柴,對這項工作至今仍深深著迷,至今仍懷念不已。 就前面所述,好柴都在樹上,因此要「撿柴」光靠雙手是不夠的;還必須具備幾項工具,一個是用竹竿作的子,可以勾樹上的枯木;另一項是柴刀,可以用來砍齊,以便於捆綁,也用來砍樹上子拉不斷的樹枝。有了這兩樣「寶」,就可以上山撿柴啦;另外還準備草繩,好綑綁樹枝。 假日時,我們都會上山撿柴,寒假期間,由於學校不上課,更是天天上山。要上山撿柴時,我們總是先想好要去哪一處撿柴,可以燒的木材種類繁多,如芒果樹、龍眼樹、木麻黃等…,而我們最常去的地方是一處木麻黃樹林,因為那裡枯枝多,木麻黃本身又適合當作燒柴的木料,而且那邊地勢較平坦,適合活動--我們除了撿柴之外,也會找時間玩捉迷藏或玩打木仗的遊戲。撿起來的柴火,細的就一把摺疊,並用草繩箍緊;如果粗一點的就要鋸成段;更粗的鋸成段後還要用斧頭剖開成好幾片。當枯枝因村民常常去撿拾而減少時,我們就會往更深一點的地方去撿更好的樹枝,更深的山路其實不好走,途中有許多懸崖等危險地形,但是,為了三餐,這條路還是得走下去。常常一上山不知時間,往往快天黑了也不自覺,大人們不放心,總是在山下喊我們的名字,叫我們回家吃晚餐。 對我來說,上山撿柴最大的樂趣除了能撿到一大捆用草繩包裹的枯木外,同時也享受那鄉間的悠遊與閒適;尤其金門的冬天,晴朗的日子裡,在山上眺望遠處的田野風光,曬著暖暖冬陽,聽著風聲鳥語,使我一上山便捨不得回來。也因為如此,我撿柴時的那時候,常常因為趕不上大家回家的路而挨罵。 撿柴雖然麻煩,但它卻是必備的材料,小時候瓦斯爐還沒普及之前,大灶和烘爐是炊事必備爐具,大灶用磚頭砌成,上置鍋鼎,以薪柴為燃料。但說起來,用柴燒熱水炒菜也有一些好處,首先是不用花錢;其次這些木灰還可以當肥料,冬天還可圍在灶腳的灶坑旁取暖,可說是好處多多。但也有一點壞處在於撿柴是一件危險性高的工作,而處理好的柴火堆在屋子前後也會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常會有不知名的昆蟲在柴堆裡出沒,而且也會趁隙溜到房子裡去。以前住家的樑上就常會發現不知名的蟲,甚至還曾經發生一早起床就看見一隻怪蟲捲曲在旁,嚇得我驚聲尖叫,魂飛魄散。 我上了初中之後,很多人家買了新的瓦斯爐,瓦斯日漸普及,村民們漸漸的不太去山上撿柴了,雖然家家戶戶都有了瓦斯爐,但我們家還是用薪材燒熱水洗澡,原因是用薪材燒熱水比較經濟實惠又不耗費大量瓦斯。 我上高中後,本村因年輕人紛紛到外面作事,每戶人口至少都少一半,煮熱水燒菜的量少,用的薪材也逐漸減少,加上本村很多人已經改用自動點火的瓦斯爐,山上的枯木已經很少人在撿了,走過山路,樹上的枯枝多不勝計,但不管瓦斯使用多麼方便,過年時,我們家跟很多村民仍然去山上撿枯枝用來做年糕。 說起過年做年糕可是一門學問了,首先得將米浸泡一段時間再磨漿,磨漿是一項偉大的工作,利用石磨,一勺一勺的舀,一圈一圈的繞,就會流出許多的漿水,磨好的米漿後,外婆會用石頭壓在封好的袋子上,讓水慢慢的滲出,形成要乾不乾的細粉,然後燒鍋開水,拌糖攪和,再倒進大鍋中的蒸籠裡,我蹲在灶旁盼呀盼、望呀望,就是希望小年糕能趕快出籠,灶坑裡的柴火越燒越旺,熱氣直冒著,當蒸好的時候,外婆小心翼翼的將鍋蓋掀起,一陣陣的香氣撲鼻而來,等待稍微冷卻的時候,我便迫不及待用湯匙舀起來往嘴裡送,我的嘴裡含著甜甜的年糕,享受著外婆帶來的好滋味,其甜而不膩的滋味,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同時也希望能夠因為吃了外婆親手做的年糕而步步高升。 另外我們撿的柴還可以用來烤蕃薯,我家附近有一片空地,常常嘴饞想吃番薯的時候都會堆土窯烤番薯,首先在附近農地找尋土塊,找好的土塊,就會在下面挖一個洞,上面則堆成一個窯,這時用我們在山上撿來的枯枝來當燃燒的材料。將土塊用火燒至紅熱,再將番薯放入窯內。用泥土將土窯掩埋,經過數小時後,用木條挖出土塊,番薯就冒出來了,撥開番薯皮,原始而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吃下去時的愉悅是很難形容的。這樣的美味、這樣的滿足感讓我深深的認為跟外公去山上撿柴的代價是值得的。 而今,外婆年紀逐漸大了,沒辦法像往年一樣做年糕給我們吃,同時外公也不在世間,也沒辦法帶著我們去山上撿柴了,現在的瓦斯爐已完全取代過去的枯枝,成為家裡燒飯煮熱水的重要能源。過去的總總而今已不復存在,留下的是一個陳舊的灶腳和過去竹子作的子和砍柴用的柴刀靜靜的躺在地上,這些東西彷彿訴說著過去一連串美好而甜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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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級貧戶到貪污總統─哀十字架上的台灣
●黨外安在哉 那個肅殺的年代,你我都曾經歷 白色恐怖的氣息扼住你我的脖子 (金門更加上一副戰地政務腳鐐手銬) 彼時黨外的吶喊成為暗夜中的燭火 從鐘鼓樓千秋萬歲自由時代到美麗島蓬萊島八十年代 (你曾為美麗島案辯護,你曾為蓬萊島誹謗案坐牢) 從議會抗爭到街頭流血 (黨外骨血剛硬渾身是勁) 從黨外到民進黨成立到執政 於今,堪稱黨外血脈者唯施明德怪老頭而已矣 (唉,還好黃信介鄭南榕走得早啊) ●執政的滋味 你從官田走來 (三級貧戶娶了富家千金) 你把你婆娘的車禍包裝成政治迫害 (你領悟搞政治是生命最好的投資) 從律師立委市長到總統 你沿路收割黨外前輩的稻穗 你立委任上威風八面 (可記得質詢拉法葉案的嘴臉) 你市長任內意氣風發 (可記得逼迫錢穆遷出素書樓的蠻橫) 國民黨的無能加上兩顆子彈 八年矣,執政的滋味足爽也 ●你們一家都是賊 從你離開官田,官田只成了你取暖的地方 你和婆娘棄養老母 你出嫁的女兒潑婦罵公公 你結婚的兒子不事生產吃香喝辣 (你們家一張嘴就顛覆了台灣社會的樸實善良) 你怕被老共斬首,官邸的圍牆節節加高 你的後門卻鑽進國務機要費南港龍潭人事升遷機密外交二次金改一串串弊案 你的婆娘強取豪奪用珠寶鑽石豪宅囤積錢財 (一轉手把我們的錢從台灣洗到全世界) 八年,你去中國去蔣去專業 八年,你問佛問神問鬼問風水問塔羅牌 八年,你把蔣經國豐隆堅挺的寶島揮霍成陽痿早洩 阿扁,台灣沒有十字架 只有可憐的台灣被你釘上十字架 ●從三級貧戶到貪污總統記事 此詩非詩,因為全無詩味,只有哀傷憤怒和火藥味;此詩原擬參加「台灣十字架」徵文,因不齒且可笑而作罷,故投諸報端,為台灣竟然選出這般失德的總統誌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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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哎呀,丟死人了,講到初戀,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回味起來,初戀如同沾著細白砂糖的檸檬片,咬一口,甜,再咬一口,酸,整片吃進嘴裡則是酸中帶甜。 我暗戀花生學長兩年,始終不敢對他表白,那也無關緊要,因為我覺得「暗戀」是所有愛情形式裡最美自主權也最大的一種。沒跟他表露心機,他就無法了解我對他的愛慕是多麼的波濤洶湧。不讓他了解波濤洶湧的愛慕就算了,我還裝做樂於分享他和情人的一切,故做大方幫他出主意。天可憐見,我心在滴血。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花生學長在畢業典禮那天送我的那份禮物,唯一的一份禮物。那是一張用紅色粉彩紙剪成心形狀貼上一枚一元硬幣,再用毛筆寫上「一元復始」的卡片和一張他在太武山「毋忘在莒」前站得直挺挺的相片。收到這份禮物時,我的耳朵開始發燙,心跳開始加速,整個人快暈過去了,真是太有創意了,太有才華了。後來,我把這張卡片裱框擺在書桌上,把護貝的照片藏在書包裡,每天都要看幾眼才睡得著,有時還會偷吻幾下,當時,這份禮物的價值遠遠抵過一枚蒂芬妮鑽戒。 很不幸地,有一回我媽媽偷翻我的書包發現了這張照片,她瞪大眼珠子問我:「這隻猴子是誰?」老天,他竟然說他是猴子。「我撿到的,明天要拿去學校還人家,」未等我將話說完,她把照片翻到背後,我心想,完了,因為後頭寫著:「美女學妹,臨行匆匆,思念濃濃。」的字句,她看了我一眼,表情像抓到證據般得意地問道:「妳給我說,這個人是不是妳男朋友?」我忘了我是怎麼回答的,只記得我好像又撒了一個謊激怒了她,她把白天照顧我爸爸的情緒轉到我頭上,藉故拿起棍子又胡亂打了我幾下。 我媽媽動不動就愛打我,所以我的十七歲一點也不寂寞,熱鬧的很,鞭子劈哩啪啦打在我身上,就像大年初一的鞭炮劈哩啪啦宣告歡天喜地的節慶。 一直到我上高三花生學長考上大學後,我們就不再聯絡,長達三年的暗戀也宣告結束了。巧的是,去年我返鄉,在慈湖岸邊發現他的蹤影,我坐在車內隔著透明玻璃靜靜凝視著他,十多年不見,再次重逢,他變得又黑又胖,髮際線也分錯邊,分到頭頂上去了,看著被歲月改變儀態的他,我猛然才發現原來青春是那麼的短暫。 當時我沒有勇氣打開車門去跟他問聲好,我只淡淡跟洪小茹說:「前面那個人是我高中暗戀三年的學長,妳看他像不像木村拓哉?」她望了幾眼,用不屑的口吻道:「妳當時是不是摔壞腦子了?木村拓哉我還木村倒頭栽咧。」說完,未經我同意便把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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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小窩--鳥巢的故事
2006年春天,鳥友李溫林帶著我去中山林行政中心,屋後一棵樹上,讓我第一次看見小鳥做的鳥巢,就像一個小小的口袋,輕輕的掛在枝葉間,不仔細觀看是不容易被發現的。接著,田野調查經驗豐富的溫林,再次帶著我在行政中心的正門入口的福木樹間觀看一個白頭翁的巢,那是有一隻母鳥正在孵蛋,我們輕輕靜靜的觀察,以防干擾到母鳥的孵育。 2006年,七月,副座眼尖的發現行政中心前,那一株刺桐樹上,居然有一個鳥巢,於是找來溫林問問是什麼鳥的巢,原來竟是白頭翁的巢,而且已經有兩個蛋,於是經過評估,我們決定架設監視器,觀察牠的孵育過程,起初我們透過監視畫面,清晰的看見簡單的幾根枯枝,編織成一個透空的鳥巢,結果因為我們驚動了母鳥,牠竟棄巢不來,這個失敗的經驗,讓我們對於監測更為小心。 古寧頭戰史館的同事來電,說附近有鳥築巢,於是我們前往觀察,原來是在兩旁的榕樹上有數個綠繡眼的鳥巢,纖小的綠繡眼,銜來築巢的也是細柔的芒花或芒草莖,但質地緊密而安全,真是讓人佩服母鳥的智慧與濃厚的愛心。 七月底,先生有一天下班接我回家,帶我到瓊林山上的田,在一棵楊桃樹上,他驚喜的與我分享,有一個鳥寶寶溫暖的在窩,破殼而出的雛鳥,應有兩三天了,因為一個小小的巢,捲曲的擠著四隻小寶寶,豐滿的絨毛,讓人眼光捨不得離開,於是我還帶來課長及溫林進行評估,是否要架設監視器記錄雛鳥的成長過程?結果請教生態專家梁皆得先生,他聆聽我的敘述後,判斷這窩雛鳥應是白頭翁,牠是屬於早熟的鳥,一周至10天就會離巢,所以時間上可能已經太晚,果然數天幾隻小鳥羽翼豐滿,展翅飛向藍空,展開牠們生命的旅程。 2007年,春天,溫林帶我去中山林的福利社,那些魚形的滴水,有鵲鴝銜草在築巢,於是找來副座進行評估,副座覺得春天雨水豐沛,這樣的巢必然會受雨水沖垮,因此認為可能不宜,果然數天後,金門的春天,春雨綿綿下著,鵲鴝的巢自然不保。 2006年,夏天,有一天溫林帶著我到南山田野,在草叢中踏勘,他帶我去觀察環頸雉的巢,原來牠把巢就簡單的築在草地上,溫林每天都遠遠的觀察,他告訴我牠已生了10個蛋,果然數一數有十個蛋,我們趁著母鳥外出覓食,謹慎、小心的觀察,我記得聽台大袁孝維教授演講,她說鳥如把巢築在高高的樹上,那牠的蛋就只下一個或兩個,因為比較沒有天敵,但如像環頸雉這樣把巢就築在草叢裡,牠就會多下個蛋,因為天敵多,只有以量取勝,這樣才能傳衍繁殖,動物這種生生不息的繁衍機制,正是地球的生命蓬勃多樣的關鍵。 2007年,夏天,在蒲葵樹上,看見白頭翁母鳥殷勤的蹲在鳥巢孵蛋,我遠遠的觀察,以防干擾到牠的孵育。 溫林還帶我到南山的池塘觀察,有一窩紅冠水雞的蛋,母鳥把巢築在水面上的枯枝上,再到安岐附近的池塘觀察,這裡也有一窩紅冠水雞的蛋,那天適逢鳥媽媽離巢找食物,我們於是遠遠的有機會拍照,隔幾天再去觀察,已經有三隻雛鳥可以離巢,在水面上學游泳了,巢邊有一隻雛鳥正在試水溫,看似很開心,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巢裡還有兩隻雛鳥在鳥媽媽的保護下,用新奇的眼光張望著。溫林南山的家附近他發現一棵龍眼樹上,有一窩綠繡眼的蛋,鳥媽媽正在努力的孵育。 八月聖帕颱風過後,我在中山林值班,草地上撿到被風吹落的鳥巢,裡面還有沒有孵化的蛋,給溫林看過,他細心的解說其巢材,有尼龍線,我心想那麼韌的尼龍線,牠是如何咬斷的?溫林覺得尼龍線,長期在陽光曝曬下已經脆化,所以鳥兒可以銜來,做為內層的巢材,以保護鳥蛋的安全,孵化後雛鳥可以舒服的成長,撿來的鳥巢,還有沒有孵化的鳥蛋,沒有孵化的鳥蛋,有些可能是受到昆蟲的侵襲。 2008年春天,大嫂觀察瓊林住家附近的檸檬桉,她告訴我喜鵲在築巢了,在舊有的巢築上新的一層,果然我仔細觀看舊巢,真的多了一層樓似的,春天,在野外遇到從空中飛過的喜鵲,大家仔細一些觀察,會看見牠的嘴常叼著長長的枯枝,是為了築巢,準備養育小寶寶的。 最近我仔細觀察瓊林家門口的小葉欖仁樹,因為冬天葉落,光禿禿的枝椏,有些蒼茫的落寞感,誰知當我的目光多在枝椏停留時,居然發現一個比手掌彎成的口袋還要小,有些像我在野外觀察時,見過的綠繡眼的鳥巢,原來鳥媽媽都是這般藝高膽大,當小葉欖仁樹枝葉繁茂時,正是綠繡眼繁殖的季節,因此是牠們最好的築巢地點,都不容易發現牠們,真是慧心獨具!溫林觀察過伯玉路上的小葉欖仁樹,說是斑鳩和斑文鳥喜歡在這裡築巢,最近我上班時,先生開車,我就請他速度放慢,然後仔細在小葉欖仁樹上蒐尋,果常有所獲,會有舊巢在樹葉落盡的枯枝上顯露,但幸運的是牠已成功的將寶寶孵育,並且展開新生活,成為空中最佳飛行員。 與大家分享大自然豐富而多樣的生態,是希望大家在多了解金門這一塊土地之後,會更珍惜與愛護,並且共同來保育生物多樣性的物種與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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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翰墨‧展童顏
先用數位相機記錄下學生平日書法課的情景,佈置在展場的一個角落。在紙的空白處,我用簽字筆寫著:「孩子啊!你們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一定要記得在生活周遭裏去抓住一些可貴的事物來豐富自己的生命,書法便是這可貴的事物之一。」另一則又寫著:「三十多年來,洪老師不曾忘懷過書法,自然也不會放棄想寫毛筆字的孩子。」當然我還寫了其他的想法,讀來讀去總有那麼一點「一廂情願」的味兒,無怪乎女兒要說我太唐吉柯德了一些。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一個打死不退的理想主義,讓我多年來,毫不倦怠的重複這件事,幸賴上天疼惜,我終於能在與我親近的孩子身上,辨識出一些美麗的花朵,也聞到陣陣的幽香。 今年元旦,我又在傅錫琪紀念館,替在該館學習書法的小朋友,辦了「第二屆兒童書法展」。當近百張裝裱過的書法一字排開,隱隱間已透露出那麼一點「壯觀」的態勢,加上投射燈的襯托,更憑添幾分高雅。因為這種用成人規格來辦孩子的書法展,在地區還真是絕無僅有呢!無怪乎孩子在面對這樣的場景時,都七嘴八舌的問我:「老師,我們那樣『爛』的字,被這麼『蓋高尚』的展出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淡然一笑:「字無所謂爛與不爛,只要寫得率真就是好字,何況你們的字寫得很用心,可愛極了。」孩子聽過之後,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我確知他們的表現已超出我原先的預期。 長期以來,我帶領著地區的孩子臨習初唐大書法家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法帖,他那嚴整端莊,毫不苟且的風格,常是初學者磨練基礎的好範本。照理說,學這一體的人基本上也要寫得英俊挺拔才是,但數天來無數次凝視著牆上的書作,除了幾位勤習有年的大孩子之外,能達到這樣的要求其實是不多的,「入帖難」真是一點都不誇張的。但欣慰的是孩子使用「方筆」的能力已不成問題,比較困難的是如何在方整的九宮格裏把字寫得平,寫得正,這點對孩子和我來說都是大考驗。尤其是歐字的體勢,「鬆」與「緊」的關係特別生動靈活。若掌握不好,便會失之平板,這點對成人學習者來說尚且不易,更何況是稚齡的孩童? 若以拋開入帖與否的這個思維來欣賞孩子的作品,那可是萬花競秀,別有風采呢!只要看那些九或十歲的孩子,一往無前的揮筆直書,那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概,真是叫人瞋目結舌,大開眼界的。再稍大一些的孩子,開始為法所縛,卻也能半生不熟的有所領略,只是「知易行難」啊!老師說的他們都能點頭,但做起來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不過就在這種跌跌撞撞的字跡裏,讓人見識到孩子的掙扎與努力,有那麼一點點帖意卻又相當地保留那純真的性情。國中的孩子筆法字形已略顯成熟,也能充分將平日臨池的心得,活用、轉換到四尺對開的宣紙上,故大多能寫得方正嚴謹,小大合宜,較之成人是不遑多讓的,對於這樣的孩子,我衷心期待他們能夠在書法上更持之以恆,把它變成生活中的一個課題,一種寄託,讓書法在未來的生命裏去散發著光與熱。 另外我也在會場裏設計了一個「交流道」來代替簽名簿,所謂的交流道只不過是準備了一本筆記簿來讓觀眾寫寫觀後感,表達對書法展的看法,學生寫得踴躍,家長也十分捧場。學生感謝的話語數十條,我都銘記心中,做為繼續前進的一股力量。這裡特別舉出洪千淳同學的話,或許能代表大家的心聲,她寫著:「再忙也要來寫張書法,小時候媽媽拖我來書法班,每次都心不甘情不願的,後來漸漸寫出興趣,來這裡是充滿著興奮和喜悅的心情。…..」千淳現讀國三,功課忙得很呢!還能撥空前來,真是不容易。現在的孩子最喜歡的事大概是玩電動了,若不是家長的堅持,孩子大概是不會想來這裡親近翰墨的,可就因為這樣的一個半推半就,牽扯拉鋸,才讓孩子的書法本事給淬礪出來了。 家長的留言也不少,洪榕晟的爸爸松柏先生,對我這些年在書法教育的努力表示肯定,並希望來日能更結實纍纍。旻鴻的爸爸重視書法與心性的關係,特別以「毛筆教學」起頭,送我一首七言詩:「毛畫點字練心性,筆出看字點性靈;教人學字看人性,學海文字了智性。」頗有禪意的內涵,值得思索玩味。奎鋒的爸爸呂世國先生感性的寫著:「無數個寒暑假日犧牲,油錢的耗資開銷。但一切的一切都值得,因為書法讓三個孩子的心更『靜』了,學習任何事情更『專心』了,在此……。」呂先生家住金湖,每回看到他們夫婦風雨無阻的接送子女,那份無條件的付出,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當然還有一些家長,直接用口頭表達他們的想法。葉政佑的媽媽年輕時也曾跟我學習過,寫了一手工整的好字,現在她的孩子又步入她的後塵,她希望我這份傳承書法的工作不會停歇,畢竟地區這種讓孩子寫毛筆字的機會已不多了。許芳瑀的媽媽一直說書法展很棒很棒,認為以如此輕鬆又莊嚴的方式來重視孩子,孩子就會更懂得看重自己,並希望一屆一屆的辦下去,家長們會支持到底的。我也在同她們的互動中,提議一定要在自家懸掛子女的佳作,這不只美化了家庭,也肯定了孩子的表現,三不五時還可以向親友「炫耀」呢!一舉數得,何樂不為?芳瑀的媽媽急忙回道:「有,去年的早就掛上了,今年這一張剛好來替換,年年都有不一樣的面貌,這些將來也許是女兒嫁妝的一部分哩!」哈!好別緻的想法啊!「書作當嫁妝」雖是一句玩笑話,卻有著一份對待孩子的款款深情。 年前小金門的松柏兄來了一通電話,問我是能否先替烈嶼鄉公所寫春聯來送當地的鄉親?記得去年此時,也是透過他的協助,讓我找了幾個好朋友在紀念館裏替慈濟功德會寫了四百對的春聯,今日那溫馨的場面猶歷歷在目,教人回味無窮,因此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幫人家寫春聯,好似在替別人服務,但若深入的想去,可就不盡如此,試想別人買了紙來讓你隨意揮灑,既省了自己的花費又得到練字的機會,到底是幫了別人還是成就了自己?其次是當索聯者拿了春聯之後,一定都會小心翼翼的張貼在自家的大門上,這又提供一個免費的展示機會,這又是誰獲了利呢?這樣看來給人寫春聯不僅不是苦差,反倒是一件利人更利己的美事呢! 而在展場裏寫春聯最大的意義是可以給孩子做個示範,畢竟兒童書法重在基礎的訓練,平日寫楷書時,那種對筆畫字形一板一眼的嚴格要求,常讓活潑亂跳的孩子消受不了。現在有了寫春聯的機會,讓孩子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大人們隨意的拿筆蘸墨,以不拘形式的體勢,時快時慢的速度,揮寫在紅艷艷的春聯紙上。這一刻孩子們興奮了,也疑惑了,怎麼都是這樣的不拘形式,隨意揮寫?怎麼不是照老師平日說的規規矩矩呢?為此我又得大費口舌了。但不論如何,孩子的心已經被觸動了,我相信這個經驗之後,一定能開闊他們的視野,進而增長對書法的興致與追求。 那幾天我、明標、宏武和瑞蓮阿姨,以接力的方式揮寫著,殷勤的玉芳小姐辛苦的替我們舖放寫好的春聯。當紅通通的春聯舖滿地時,新年的氣氛也就來了,客人不只欣賞著牆上孩子的正體楷書,也同時留意擺放地上的春聯字,一種書法與年節的結合,頓然讓會場喜氣洋洋。在這冷冷的臘月天,來訪的客人,不管識或不識,先奉上一杯熱普洱,再遞上金瑞城的特製貢糖,時而說說書法,時而話話家常,這都是令人愉悅的。此時,蘇東坡那句「人間有味是清歡」的話,讓我頗有會心,也真正享受到了。 這次展出,承蒙李縣長在元旦的大清早騎著單車光臨會場,隔天金門日報以醒目的篇幅刊登這則消息,就正如報社所下的標題--「李縣長參觀兒童書法展,為指導老師洪明燦與學生加油打氣」,縣長能在元旦行程滿檔,特別忙碌的日子裡,跑來關心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兒童書法展,真是讓人感動。隨後幾天參觀的人絡繹於途,好不熱鬧,當中有好些人是看了報紙才專程過來的。古人云:「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金門的文化工作正是因為有這麼重視的主導者,才讓其他有心推動的人士特別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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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這時店裡剛好傳來范偉琪「那些花兒」的背景音樂,隨著憂傷的曲調,離愁的氣氛瞬間讓每個人沉默下來,大夥埋頭吃了幾口菜,佳琪突然從皮包掏出一把錢塞到我手裡:「這一萬塊妳先拿去用。」離開餐廳,蔡美琦和蔡安娜又各自提了一萬塊給我。哪天晚上我感動得泣不成聲,久久無法入眠。我那個在國際知名品牌當公關經理的妹妹常說我交了一群酒肉朋友,依你看,她們對我的情義像酒肉朋友嗎? 兩天後,我留了一張字條給我媽媽,就這樣帶著三萬塊(比十九歲那年多了兩萬塊)來到了台北。 悶過幾間辦公室,面對過一些虛偽又討厭的人,做過幾個要死不活的工作,穿過幾套快把我勒死的套裝,也體會出蘊藏在都市內的一切假象。最後多虧了我的食量(畢竟這世上很難找到一餐可以扒掉四碗白飯的女生)和身材,也多虧了我對吃的敏銳度,才得以進入這一家叫「大吃大喝」的美食雜誌社工作,但誰料到……。 過於草率的愛情 1. 「愛情」讓世間許多男女如癡如狂,甚至叫人生死相許,在所不惜。對我卻輕如鴻毛細如塵埃,不足留戀也不復記憶,不知這是一種悲哀還是一種幸福?本來想揚棄,想來想去,還是把它說出來好了。我把它擺在最後,你就可以看出愛情在我生命中所占的比例是何等輕薄。 我初戀,不,我應該說暗戀,那年我念高一,讓我情竇初開的對象是我隔壁班的直屬學長,他跟我一樣有一個很俗的名字,他叫蔡發昇。 花生學長生得又高又帥,乍看之下有點像木村拓哉。籃球打的好書也念得好,講起話來幽默又有深度,讓學生時代的我非常著迷。一上課,我的心早早就飛去走廊等他了,每分每秒無不盤算著,待會見到他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樣的表情,完全不知道站在講台上的老師是男是女。 下課鈴一響,我們幾個人習慣坐在走廊的欄杆上,任時間一點一滴在歡聲笑語間流逝。短短十分鐘,是我上學最期待的時刻,有時連廁所都捨不得去,總是要憋到上課鈴響起。 花生學長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不少女生對我是又羨慕又忌妒,誰都知道他對我這個學妹照顧有加,有些小騷貨還會刻意接近我以便打探他的消息,當然一些惡言惡語也會傳到我耳裡,例如說我馬不知臉長成天黏在花生學長身邊打轉,或說他是盲人重建院院長,才會對我一視同仁之類的刻薄話。 我才不在乎人家說什麼咧,我只在乎他對我的態度。高中時代,我的喜怒哀樂全被花生學長控制住了。我渴望每一天每一刻都能和他在一起,就算無法見到他能聽他說幾句話,我也會滿心歡喜。一放假,我阻止不了心頭那股濃烈的思念,掙扎許久,總會拿起話筒撥通令人驚心膽跳的電話,他在不在家語氣熱不熱情,決定我一整天的情緒。 我吃飯時想他、睡覺時想他、上課時想他、被我媽揍時想他、騎車途中也想他,無時無刻不想他。我記得有一回,我騎著我妹妹的車行走在上學途中,不知是椅墊太高還是過於陶醉(我正沉溺在昨天他不小心碰觸到我的手的情境裡。)八成是靈魂出了竅,一個大轉彎,我就這樣連車帶人摔到山溝裡,久久,才爬起來,看著眼前被摔壞把手的腳踏車,我掉下幾滴劫後餘生的眼淚。 幸好被一個好心的阿兵哥發現,他一把把我抱上來還幫我把腳踏車修好,千謝萬謝後,我坐在草地上拔掉一顆顆黏在衣服上的刺,再按著烏青的膝蓋喃喃自語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不巧被那位阿兵哥聽到(我以為他離開了。)他對著我說:「小妹,先不要問愛情,去把便當盒撿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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鮭魚的掙扎﹐是為了逆流歸鄉
─走進楊樹清的生命島嶼和報導文學世界 在所有有關金門的聚會裡,一定有人問:「樹清到了沒?」他的行程表裡,總寫滿金門的大大小小活動、聚會。而楊樹清的身影也代表著金門文學史的傳承、活動,他本身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傳奇故事。 祖籍湖南省武岡,1962年生於福建金門的楊樹清,其父楊國棋當初隨國軍渡海,最後落腳到金門與二度喪夫的寡婦魏雪緣結婚成家。老么楊樹清之前有四兄二姊,後加上兄長楊樹森,兄弟姊八人一共三姓氏、三籍貫。他的家族史橫跨兩岸血脈,在歷史情感上又是中國苦難史上的一個章節。這注定楊樹清有寫不完的家國題材,又在處處禁忌的浯島成長,情感特別敏銳,促成早慧作家的誕生。1979年,十五歲的他高中只念了一年,即來到台灣謀生,從此以一隻筆發展出傲人的文學版圖。 1980年隱居台中烏日鄉,1982年軍旅澎湖漁翁島,1996年浪遊加拿大,1999年回台蟄居八卦山,2002年任宜蘭佛光大學駐校作家,2003年移居台北縣新莊市。歷任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出版部企劃主任暨雜誌部總編輯、《金門報導》社區報社長、《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主編、《金門學叢刊》總編輯、耕莘報導文學創作班導師、草山行館顧問、林語堂故居諮詢委員、中廣資訊網楊樹清時間主持、香港《明報》加拿大版專欄作家、財團法人龔立逑教育文化基金會董事。著有報導文學《金門島嶼邊緣》、《天堂之路》及散文《渡》、《番薯王》等三十餘種。1997年獲金鼎獎圖書主編獎、1998年梁實秋文學獎散文獎首獎、1996跟1999年獲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評審獎、1997與1998連兩年獲聯合報文學獎報導文學首獎、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報導文學獎等12座文學獎……在這些洋洋灑灑的文化履歷背後,楊樹清笑著說,他跟莎士比亞一樣,都只有「高一」學歷。 近年作家流行以推甄考研究所,我以創作送審,復通過筆試、口試考上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文創作所」,這前後也一直鼓動楊兄,嘗試推甄考碩士進修;而他的老友福建師大文學院院長陳慶元、歐亞大學校長龔鵬程甚至推薦他直攻博士。但楊樹清仍以文學創作不該以學歷來界定一個作家的成敗,「真正的文學創作,得走在學術研究之前。沒有好的文學作品作為引擎,學界哪能發動強力的研究機制?」沒錯,我在認真讀了兩個月的研究所課程,明確感受到創作與研究的差別,於是我也辦了休學,來不及取得第二名考上的獎學金!正應驗了楊樹清的這番話。而他的作品被研究、論述,則在二○○七年十二月十九日,一個飄雨的午後,鄭愁予(鄭文韜)、陳德昭、徐麗霞,三位文學教授踏入銘傳大學桃園龜山校區,主持一項論文口試──銘傳大學應用中文研究所研究生蔡秉蓉的碩士論文《楊樹清散文中的原鄉追尋》,更反映楊樹清「文學先於學術」的最佳實例。 作為台灣報導文學旗手的楊樹清,多年來一直保持彈性兼職、遊走四海的身分,因為「把自己的工作固定下來,反而無法將眼界觸及更遠更廣,也無法機動作戰。」在1990年初識楊樹清之前,我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只被他的眾多工作經驗和頭銜嚇到,這人年紀輕輕,怎有時間累積如此大的能量?待日後知曉他闖盪文學江湖的過程,以及因為同樣喜愛金門之故,深深感覺到楊樹清為了實踐自我的創作理念,從十五歲起,幾乎是無時無刻、心心念念著金門。因此龔鵬程說「為金門一地花那麼大力氣、費那麼多筆墨的,天下只有楊樹清一人。」弦也直指楊樹清是「金門主義者」。 金門籍的作家都背負著戰地烙印的悲情,也急欲從解放至今的局面中,闡述金門的過去與改變,試圖以文學來勾勒金門島的新歷史、或指引一條可能的人文途徑。楊樹清不斷書寫金門,曾在戒嚴時期辦《金門報導》社區報,投身金馬民主運動、衝撞軍管體制,又在解嚴後推動《金門學》,楊樹清看金門發展的關鍵,「得從文化觀念與行動上去著力。」所以明知文學的力道在現實中發揮有限,卻是他長久以來所投注的;自十八歲開始從事相關的「小眾傳播」、社區新聞,到後來的出版與平面報刊媒體多管齊下,楊樹清認知到「在小處出力,未來可能有大的影響。」生涯規劃、職場企劃、未來學、跨界寫作……這些近年來的熱門文化議題,早在楊樹清二十多歲時就以專書著作來倡導。有別於一些觀念作家的喊口號,他後來更跳下去親作親為,成為別人眼中的「活動家」、鄉親口中的「異議份子」、甚至是「機會者」,但他一向堅定守住的,是「金門」,也是「文學」。 向陽、須文蔚所編的《台灣現代文學教程-報導文學讀本》選錄其1997年獲聯合報報導文學首獎〈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須文蔚評析「楊樹清請命下的金門人,終於在2001年1月2日,在小三通政策下,可以直航廈門。羈留大陸的老人,也隨著兩岸關係正常化,可以光明正大踏上故鄉的土地。作為社會運動者的楊樹清,贏得一場勝利,也為歷史留下了見證。」 「贏得一場勝利!」然而,「我的生命大書還沒寫出來。」楊樹清正焦慮於結合家族、島嶼、國族史的書寫煎熬中。那是2007年二月,尉天驄教授在金籍藝術家李錫奇家中用筆寫下的叮嚀,「楊樹清,苦難是最好的養分!這是無名氏說的話。你的父母、故鄉、家人,每一寸都是苦難。你不寫,就辜負了金門。」 從楊樹清身上,其友人王品蓉看到的是「豐富多彩的複雜性格」;而研究生蔡秉蓉的碩論《楊樹清散文中的原鄉追尋》花了三年、共二十萬字來追溯楊樹清的「前傳」,無疑替楊樹清對原鄉認同、運動軌跡,提供更清晰的解讀資料;論文結尾中引薩依德《鄉關何處》的句子,「……我的生命中已充滿太多不和諧的聲音,寧可選擇格格不入……」暗示了同樣的命運,並直言楊樹清每次選擇離開金門,都是為了儲存更多的能量與勇氣,在下一次歸鄉時,擁抱這仍帶著鐵刺的小島。 鮭與歸。「你看,那每隻洄流歸鄉的鮭魚們,無不是在逆向中掙扎,往前游去嘛?」我彷彿看到這波金門作家的文學潮流中,楊樹清是遙遙領先的,那隻孤獨的鮭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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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色﹑戒〉二題
依貝德葉夫,這樣的難題或不難化解,只要盡力去愛他人即可(但他對於在愛他人之中,自我人格的抿滅這一可能性的疑難,並沒有很明白的交代,只能說是一種「自由與命運之間的矛盾」云云)卡謬筆下的莫梭,試著去愛他人而未果,他最後選擇回歸和諧、弭平、撫慰一切相對紛爭的自然,把人事的扞格,即那一己與杜的齟齬都予全盤接受,以此化作圓滿。張愛玲筆下的王佳芝呢?她可有這種疏離後進一步的超越化解行動──我們必須把這種超越及化解視為一種去自我中心主義的大愛──張愛玲對此沒有多所著墨,只兩次輕淺交代地說:「太晚了。」「太晚了,她知道太晚了。」王佳芝此際並非不可能完全拋捨了自己,而這份自我拋捨,倘若被理解成她至此捨棄了先前的自我中心主義的桎梏,亦未嘗不可。張愛玲對其中的是非曲折,筆墨語氣之淡漠,較之卡謬的〈異鄉人〉尤有過之。這種幾乎出自刻意的漠然的語調,莫非有著什麼蹊蹺不成? 不錯,心思較細的讀者或許已經留意到,張愛玲在〈色‧戒〉毋寧是採取一種抽離的語言形式來表達這個故事的,其用意何在?我的看法是,張愛玲可能已經明白到,她有必要用抽離的語言形式來給道德義理做最後的釐定。羅蘭‧巴特曾把作家定位作「站在一切其他話語交匯點上的觀望者」,意思是作家宜於用一種互補性的對立觀來取代道德主的對立。他又提出某種生存條件的理想,在這種條件下,人無需扶擇於善惡真偽之間,作如此主張的他因此被人冠上「道德家」一詞,儘管許多人不同意這個封號。總之羅蘭‧巴特以包容來超越、解構對立,他認為包容最廣的範疇是語言,最廣義的語言就是意義形式本身。不管卡謬或張愛玲,西人的文本常見作者語言抽離其中,這種抽離隱喻超越二分,而作一種更高更超脫的辯證視境。卡謬和張愛玲這種創作、處世無度讓人深感疑懼不安是可想見的。對於這種疑懼不安,我們或許可以用佛教的義理來做比附。在《大般若經》第二會〈方便善巧品〉裏,具壽善現和佛,兩人有著這麼一段酬答,具壽善現請教佛什麼叫做有所得?什麼較無所得?佛回答,諸有二者,名有所得;諸無二者,名無所得。具壽善想打破沙鍋過問到底,緊接著追問:為有故,無所得?或者為無所得故,無所得?佛這時候回答: 「非有所得故,無所得。非無所得故,無所得。」 佛的回答是直溯事務本源,從根本切斷,他的意思是說,根本就莫須有二分,捨棄攀執處,又怎麼會有「有所得」、「無所得」的藩籬呢?而沒有了這種自我囿限,自然也就無所得,身處於泯然合一的大智慧境地。假如依佛回答具壽善現的思考理路,那麼,不妨這麼說,讀者認為王佳芝和易先生自始至終都是受自我中心主義奴役的可憐可恨者,這是對的;相反的,認為兩人已通過拋捨一己、與他人泯合的具實人格檢證,取得了自由及道德的正當性,這也是對的。但我們或有一更好的選擇,可藉以化解自由與自我泯滅二者間的疑難,這選擇即如古希臘的cosmos,那完整和諧的大整體論系統,或者如羅蘭‧巴特那藉著互補、中立來消解二元相對的道德困境,也可以依佛陀的誨喻,在語言及實存之立基上作根本的正反兩拋。在〈色‧戒〉裏,故事結束時,一大票貴婦人猶一如往常搬弄是非,殺了情人的易先生「喧笑聲中,他悄然走了出去。」這份「悄然」或即為「忘言」、「無言」。他的身份定位是作者的語言形式的暗示,以及讀者的閱讀參與的領略而作移轉的。我們最後唯一可以確定的或是,不管是莫梭、王佳芝,或易先生,在某一特定時空的凝視下,他們都曾經是名孤獨無依的異鄉人。 之二:太晚了,她知道太晚了 ──張愛玲〈色‧戒〉的哀歎之謎 〈色‧戒〉故事裏,王佳芝在懲奸行動成敗關鍵的電光石火間,決定縱放眼前人,招致自己及同堂隨即遭逮捕槍決下場。 在判決兩方生死的剎那間,「快走,」她低聲說。張愛玲對王佳芝此刻心思之著墨僅止廖落兩三句,一是「這個人是真愛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一是「太晚了。」在半響,又重覆了一句「太晚了,她知道太晚了」。 前面那句淺白易解,後面「太晚了」這句喟歎可就有意思了,我們不妨遵循解構主義者羅蘭‧巴特「讀者為文本創造意義」的精神,來為張愛玲口中說出的這句話翻讀出另一番景致。「太晚了」,王佳芝心中的悵惆是隨她自認,或說察覺到易先生是真愛她的悲喜而來的,那麼,她之前對易先生兩人之間的關係為「有肉無靈」確認無疑。不錯,從靈肉二元分立又互具的辯證關係來解讀王佳芝這句「太晚了」,想是允當而有趣的理路。 肉體和心靈二者,是既二而一,又是一而二的,換言之,並沒有純粹的肉體或純粹的心靈,卻是肉中有靈,靈中有肉的,但我們還是肉體、心靈這樣地分別而說了,這是因為人的意識會因方便及偏執而自作分類;再者,二元分立可以讓現象界予辯證的運作動力。王佳芝和易先生兩人的靈肉糾葛讓前者哀歎「太晚了」,至少可有兩個層次的解讀: 一、即便有個冠冕堂皇的目的,王佳芝不惜以自身色誘汪精衛政權要員易先生,亦即她是以肉體歡愛作手段的,是把肉體歡愛從心靈剝離出來的,以是她便在靈肉原來應該契合為一的這一圓融上,有了缺隙。這一缺隙放大看,是可以被視為人格情境的罪過的。王佳芝的靈肉分離之罪,以及以肉體為手段之罪,除了表現在易先生身上外,之外還有一次,那就是她居然只是為了獲取性經驗,故意失身於懲奸團體裏的同夥梁閏生。她和梁閏生有了性關係,王佳芝深覺自己被利用了,但她那時卻沒想到,梁閏生何嘗不是也被眾人,包括王佳芝她自己,給當作一個手段、給利用了呢?凡哪件事哪個人被當作手段用,我們就會對那件事背負罪惡感。一旦體悟到這點,王佳芝說她「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鬱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這句內在獨白是對她自己,也是對易先生和梁閏生說的。 終於,景境來到一個轉折點,王佳芝發現眼前這漢奸易先生「這個人是真愛我的」,這種愛是帶絕望的,偏近於精神,即靈,的愛,如此,王、易兩人原本缺靈僅肉,只把肉體當作手段而非目的缺憾,這一剎那間便接續而融合了起來,這種愛,沖決了塵世的道德、政治藩籬,除了自由外,再無其他法則,所以此刻眼前這人身份並非漢奸,卻是可以和自己作靈肉契合的人。「太晚了」,意指兩種可能,一是易先生愛她愛得太晚了,一是王佳芝察覺到對方愛自己,自己察覺得太晚了。而她中止刺殺計畫,放走易先生,完全可以用愛的自由沖決任何俗世的囿限來作理解,不妨這麼說:靈肉結合的愛已達成,故殺或不殺,死或不死已然無關緊要。但在易先生這邊,他或也透澈及此,而其手段更絕決,他卻是要愛人王佳芝死的,他這樣做,除了現實上自保外,昇舉到上述靈肉之境已成的意義是,王佳芝生死亦已然無關緊要,但她的死更可確保彼此的靈肉關係不致再變。 二、肉體之愛是因歡樂而結合的,相對的,心靈之愛卻因悲苦而結合,但我們前面說過,靈肉是互具的,亦即並無單獨的靈或肉,卻是靈中有肉,肉中有靈。因此肉體之愛不會停止於感官的歡愛,它會日趨於心靈,亦即日趨於悲苦,使得肉體之愛經由靈魂的迴繞而取得完整及重生。而最大的受苦就是死亡,王佳芝藉由她的死,把生,過繼給易先生,「太晚了」,這是屬於王佳芝的悲苦之思,但易先生──王佳芝另外一個化身──卻「臉上又憋不住的喜氣洋洋,帶三分春色」,一死一生,猶如肉體與靈魂、悲苦與歡悅,既分立又結合成一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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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施工那段期間,我媽暫住阿肥嬸家,美琦則陪我住在「懶得找店」樓上,那裡原本是一間堆放貨物的倉庫,經過打掃勉強還可以住人。適逢夏天,泥造的房間又悶又熱也不透風,熱氣從四週八方竄來,逼得我們汗水直流,逼得兩人只能穿一條底褲和一件可以讓自己激禿的背心躺在發燙的床墊上,一邊埋怨天氣一邊聊個沒完。有時熱到實在無法入睡,猜個拳,誰輸誰就的摸黑下樓提一大桶冰塊上來,然後又叫又笑地往自己身體上塗抹,風扇吹過來時,冰塊隨著風速沁涼地穿透肌膚,兩人方才慢慢睡著……。 房子完工後,我媽費盡心思把家佈置的美輪美奐,還託人從大陸買了幾幅畫回來,不過她大都掛反了。坦白說,家裡變成這樣我也沒特別感覺,反正住久了還不是一樣。倒是我媽有事沒事就愛邀人來家裡坐,再用如同博物館導覽員般的熱忱地向人介紹每個空間的裝潢和擺設。我也搞不懂,她費盡心力建構這樣一個漂亮的家,到底是想讓自己住得舒服還是想拿來炫燿的?總之,她對她現在的人生滿意的不得了,過去種種的不幸都和她一筆勾銷了。 她把平常那個我最愛坐的石階給打掉了,害我每次都要搬一把矮凳出來才能坐在外頭思考。這一天,我目視前方,初冬的陽光就這麼從空中落在廣場上,耀眼極了,那種感覺就像無數個希望在我眼前不停飛舞,飛舞。緊接著我看到一隻小麻雀在地上踱步琢食,好奇的野貓突然迎向前去,牠嚇的擊翅飛離,就在那一刻我決定了,我決定「離家出走」。 你知道嗎?當下這種「開竅」的感覺,普天之下也只有牛頓最能夠理解,只可惜掌管我腦中物理科學的那條神經多年前被撞斷了,否則保證可以搞出一個「逃跑引力」或什麼定律來的。 隔天,我約了一干死黨吃飯,我告訴她們:「我要離家出走。」美琦說:「妳要學妳老媽嗎?」佳琪說:「可妳老媽有男人靠,妳有嗎?」「我沒有,但我有洪小茹。」蔡安娜問:「妳身上還有錢嗎?」「沒有,一毛也沒有。」「那這幾年賺的錢花去哪兒?」「和我爸吃掉了。」小竹說:「那妳憑什麼去?」「憑我這一身的肥肉和膽識。」大家一聽全笑了出來。「白痴喔,那妳要住哪裡?」GIGI慢吞吞地問。「先住我妹那裡,」「那妳想找什麼工作?」「我不知道啦!」「不知道你去個屁啊?」美琦說。「唉喲,不要再逼我啦,我找妳們來是想跟大家辭行,不是來聽訓的。」「我看,妳乾脆在美琦店門口賣蚵仔麵線,在金門締造一個阿宗傳奇,對了,妳可以叫阿豬麵線…」佳琪說。「我不要,我要出去闖一翻天地,」「換一句新詞吧,這幾年我們早聽膩了。」小竹說。「算了,燕雀哪知鴻鵠之志?」美琦拍著桌面輕蔑地笑了幾聲:「小豬說我們是燕雀,媽呀,笑死我了,蔡安娜妳把廈門的樓房隨便賣一間算了,給她一點錢去換顆腦袋。」最後好像美琦又問了一句妳身上真的沒錢嗎?我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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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色‧戒〉二題
之一:另一個異鄉人 ──我看張愛玲〈色‧戒〉 〈色‧戒〉有兩個文本,一是張愛玲,一是李安。文字和影像的表現優劣高下不宜併較。這裏我要單論的是張愛玲。張愛玲筆下的王佳芝人格形象可說既簡單又弔詭。其弔詭處,不妨說說,博識者一哂。弔詭(paradox)一詞的譯文「似是而非」,「是」和「非」是既分立互為矛盾的二者,而又歸約為一。這時候的「一」是既矛盾又不矛盾的,完全違逆了亞里士多德的同一律及矛盾律。《柏拉圖語錄‧巴門尼底斯篇》說:「同時是又不是、同時是自己又是別人,自我連屬以及彼此相屬,每一個都是而每一個都不是,顯然是又顯然不是。」但這或竟就是實際的人生。惟實際、活脫脫的生命落入現實生活界,卻往往拋露出各種扭曲的變貌。這不由使人聯想到卡謬創造出的那個「異鄉人」。 異鄉人是什麼意思呢?異鄉人就是疏離的人。卡謬小說《異鄉人》主角莫梭在其故事中疏離於週遭社會,疏離於其間的共有道德。舊俄哲學家貝德葉夫在其《奴役與自由》一書裏反覆推衍、論證書名標舉的這兩個對立二分範疇。貝德葉夫口中的「奴役」並非別的,正是被當作一切普遍性義務的準則的那社會「共有」(the common)道德。這種共有道德之所以被視為堪受質疑的負面價值者,並非在於其內容本身,卻在於它是一抽象物。杜思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表達過類似的意見。卡謬小說裏,以檢察官為代表的「社會共有道德體系」向莫梭提出控訴,後者殺了個阿拉伯人,但他遭控訴的重心被轉移到:他是個背逆社會共有價值的人,因此是個危害社會的敗德者。莫梭這角色喻微的價值是自由,他如何表現出自由呢?他以有別於共有道德本質之抽象性的、個人的「具體性」表現出來。貝德葉夫揭櫫的倫理學是位格論的,意即道德成立的必要條件須經由個人人格歷程,而不是經由外在任何義務準則,即使這些準則有多良善,有多正當性。換言之,良善沒有內化於個人人格,便淪為抽象虛無,事實上,便毫無自由及正當性可言。儒家《孟子‧離婁篇》的「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其內在脈理,其實和貝德葉夫這種性格論倫理學主張是若合符節的。 職是,卡謬,《異鄉人》的二元對立是:奴役/自由;抽象/具體;團體/個人;虛假/真實;社會/自然;非我/我,等等。倘若依羅蘭‧巴特,他或會加上諸如:目的/語言形式;可歸約/不可歸約;在場/不在場,等等幾則。道德良善必須通過個人人格的轉化才具價值,才不致淪入虛幻,才算真正的存有,這點殆無疑義。唯進一步看,怎麼樣才算是「經由個人」這一項題旨得再予細辨、斟酌。依貝德葉夫,逐外、客體化是不道德的,但我們千萬得警覺到,那以自我為中心的個人主義本身,不也可能陷入一種役於自身的桎梏?因此,人必須走出自身,面對他人,與他人融合。直言之,就是得愛他人。我們必須愛那些原本與己無關、外在於自己的「對象」,把他們化為內在自己,使二者匯融合為一體,此時便超越了先前的二元相對,來到如古希臘人稱這世界為cosmos的彼一完整、和諧的大系統裏。 卡謬《異鄉人》裏的莫梭,又用什麼來化解對立,來融入這個泯除相對的和諧系統呢?一言以蔽之,他採取的是以「存在先於本質」的觀點,這「本質」其實即是西方傳統形上學奉行的那永恆不變的本體。「存在先於本質」即拒絕承認有一先驗外在的所謂「本質」者,即認為那樣東西叫道德、良善,也必須先經歷一人格內化的過程,即先有存在,方能漸漸型塑而成為本質。在小說裏,卡謬以一連串的意象及故事情節來表現莫梭的這種人格的內化,譬如莫梭的依當下實際的心緒而行;他對自然界的喜愛;他請假回家去奔母喪,接受友人謝列斯特的慰問和情人瑪莉的歡愛,甚至向法院預審推事表達友誼;而當他開槍射殺持刀挑釁的阿拉伯人,也並非心存惡意,只是一時心神錯亂罷了。最後,他被判死刑,而我們又從哪裏看出他的確完成了彼一人格內化過程,並臻於泯合二分相對後的圓融、大化之境呢?證據是莫梭在生命即將結束前的這麼一段省悟:「我感覺到該準備一切,重新生活。生了這麼大的憤怒,替我洗滌了痛苦,挖空了希望,面對充滿預兆與星辰的夜晚,我第一次向宇宙溫柔的冷漠打開心扉。」 緊接著下面這幾句常受誤解的話更是全篇小說的「詩眼」:「為了讓一切圓滿,為了讓我不覺得太孤單,我還希望臨刑那天,有許多觀眾,他們用怨恨的叫喊迎接我。」莫梭此刻的心靈唯有用全然的人格之內化及包容才能理解───他把與其對立的一方也包容進來。 所以,卡謬的《異鄉人》一詞可作多重喻義的推衍,莫梭和社會互為疏離,莫梭也疏離於自然───這包括他的內在自然及大化自然界。而莫梭這一方,藉著個人人格的重建,終於回歸,或說締建了,整個和諧的宇宙系統。莫梭的所思所行,一方面彰顯了道德價值的二元對立正是社會共有道德所強分的,另一方面,表露了真正的道德價值必須藉由個人與他者結合的迂迴內化歷程方能獲得及圓滿,最後,他讓我們明瞭到的確是有某種整體論,可以將所有二元對立都給予超越及包容。接下來對張愛玲〈色戒〉的論述重點或可從最後這一項來談。 張愛玲〈色‧戒〉裏的男女主角,王佳芝和易先生,以其道德肩架看(structure),可視為同一人,是同一體的兩個形象,所以不妨只挑其中王佳芝一人來說即可。王佳芝和莫梭面臨著同樣的道德處境,他們都來到個人自由抉擇和社會共有價值的一個分岔口,依後者,她不應該放過易先生,這個公認為漢奸,理應受到懲罰的人,依前者,王佳芝不管作了何種選擇,關鍵在於她是不是真的作了自由選擇,而不在於她選擇了什麼?換言之,只要她真的選擇了,她就具備道德的正當性。這是第一重檢證。第二重檢證是,王佳芝所謂的自由抉擇,到底有沒有可能落在如背葉德夫所說的那種「自我中心主義」式的,而這種自我中心主義者,自以為作了自由選擇,其實仍陷溺另一種自我奴役的桎梏裏。我們不妨依先後這兩重檢證,來考覆依下王佳芝的人格實存景境。而我們,作為一個讀者身份的判斷,主要得仰賴並尊重文本的第一位創造者──張愛玲──的語言形式,即其筆法,其觀照視角的營造及暗示。 第一重檢證是王佳芝果真作了自由抉擇?答案是肯定。王佳芝決定棄團體職責而就一己私情,而且此一決定如此迅如電光石火,其考驗不可不謂嚴酷,足以襯映出其個人具體和團體抽象價值的二分對立的強烈及真實。第二重檢證是,王佳芝此項抉擇是否源自一種自我中心主義作祟?貌似自由實則奴役?答案居然也是──是的。理由是,促使王佳芝決定縱放易先生的,只在於她認定眼前這人愛上了自己這點,而這份認定的真象,至少從某一層面看是扭曲而虛榮的。王佳芝的性格原本就有虛榮的一面,譬如她在學生時代作舞台劇公演,下了台,她興奮得鬆弛不下來,吃過宵夜,她猶不肯回去,和兩個同學乘雙層電車遊車河,「車身搖搖晃晃在寬闊的街心走,窗外黑暗中霓虹燈的廣告,像酒後的涼風一樣醉人。」霓虹燈意象當然也是虛榮的投射表徵。假如這暗示還不夠,張愛玲在王佳芝首度色誘易先生成功時,又把她那易受虛榮表象挾持的心智狀態再一次拋露在讀者眼前,「一次空前的演出,下了台還設下裝,自己都覺得顧盼間光艷照人。她捨不得他們走,恨不得再到哪裏去。」「在毛毛雨裏老遠一路走回來,瘋到天亮。」虛榮自是一種感情的扭曲、扭曲的感情。但把王佳芝和易先生兩人,都自以為對方愛著自己的那種人格的扭曲,表現到極致的,應屬易先生在下令槍斃王佳芝等一夥人後的內心獨白,把兩人彼此的關係比擬成「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虎與倀的關係,最終極的佔有。她這才是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張愛玲把這種心靈扭曲表達得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那麼,當我們一方面以王佳芝實踐了性格論的倫理學義理,那藉由個人具體的自由選擇,以有別於社會共有的抽象道德價值,另一方面,卻又認定她這種自認的道德價值不外是一虛幻無實的假象,前後二律豈非矛盾而相互牴牾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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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七﹐十二月消息
過了冬至,就會有一連串的氣象天候俗諺,來預測農曆春節的天氣狀況,這是先民特別重視農曆的春節,因為天候的因素,十足影響春節活動的進行,進而破壞「過年」的歡樂氣氛。「初三十八靜,靜到二九瞑」、「送神風,接神雨」、「乾冬至,淡年兜」、「冬至月尾,專寒正二月」、「冬至月頭,專寒年腳兜」、「冬至月中央,專寒二九下昉」,在在都聚焦在農曆春節,只要春節能「風調雨順」,自然就「國泰民安」,萬民騰歡、無災無厄,就是生民的企盼。 為什麼農曆的十一月二十七日,天候所顯示的,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陰晴多雲,都是十二月大概的模式,先民依據的不是尖端科技精密儀器計算的數據,而是經過多少歲月的長期觀察驗證,得來經驗的累績。多少年來,認定十一月二十七的天氣狀態,就是農曆十二月的縮影,而十二月的初三與十八如果西北風不起、東北風不刮,只是一、二級和善的靜風,則一直到年兜除夕的「二九下昉」都會是海島人口中「風靜湧平」的好天氣,也表示可以放心地「採塵」打掃洗曝,不必擔心風雨來妨礙年前忙碌繁鎖的準備工作。 準嗎?每次在談起這些氣象俗諺,都會有人持存疑的態度,我則回以「你說呢?」,其實這種定時、定點「超長期」的天候預測的精準度,憑良心說是不忍苛求的,以現代氣象儀器的超尖端精密度,都常有明顯的誤差,要論斷先民這種年年不變的「定型」預測的準不準,實在不宜用「斬鐵斷釘」式的論點來判定,但我們可以確信,如果這些俗諺的「譜脈」沒有一點相近的「臭破布味」,則不可能流傳這麼久遠,到現在還能讓人朗朗上口。 根據正面側面不少接受請教徵詢的人士,不是刻意體驗的概括意見是「準」,但不是「精準」,卻近乎「神準」,就大家印象比較深刻,印證的次數比較多的「定點型」氣象俗諺,最神奇的是「送神風」 - 十二月二四清晨縱然是風非常「靜」的天氣,也會有陣陣清風吹來,把送神「化吉」神馬的灰燼,輕盈地向天空飄逸地飛昇,至於飛多高,是否真會到達「天庭」,大概沒有人會去作「科學式」的驗證。不過可以應應「早送神佔好位」的願景。同樣的,正月初四「接神」常會「落雨」,不管大小、不論長短,有落就「算額」,象徵性的,何必去計較。至於「二月二穿棕簑拜土地」,三月十五媽祖婆風吹大道公的頭巾,三月二三大道公雨渥媽祖婆的花粉,五月十三落關刀水,七月初七「七娘生」,牛郎織女掉下情人的眼淚,則是許多人肯定有深刻的印證,而「十一月二七,十二月消息」、「初三十八靜,靜到二九瞑」因為時段太長,反而大家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大體上的感覺是「好像是這樣」。是不是真的年年到俗諺所指的時段就刮起風、下起雨,倒是沒有正式的記錄,而印象中好像準的多,不準的少,也是共同的感覺。 先民戇戇直直,經年累月的觀天象測風雨,方法有點土、有點笨,可是所得的結論卻是無比的紮實珍貴,這就是敢斷言、敢預測,敢作為諺語流傳後世的憑藉,至少,到現在為止,氣象學家(包括中、外)與民俗學者還沒有發現有提出不同意見,或異議質疑的文獻。世界各地氣象觀測單位的專業技術工作群,整體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準確度,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先民氣象俗諺的準確率,也差不多是八成半。絕不是在替沒有氣象專業的先民因「土法煉鋼」的高精準度貼金,而是就事論事,不加油加醋的敘述,也絕不反對具現代氣象專業的真正專家學者,就先民留下的氣象俗諺,提出具體的質疑與修正的主張。 氣象俗諺,與二十四節氣一樣,具有指導民眾在一年中依時序營生,墾拓漁牧的功能,所不同的是節氣是由政府訂定,俗諺則由民間自創,且有替節氣作補充,引伸與闡釋的意味,也使節氣更生活化、生動化、平民化、趣味化,而俗諺預測的時間點有許多是民俗節令或民間信仰的慶典,更具說服力與可信度。所以,在沒有衛星照相、電腦分析與專業預報的氣象荒漠中,氣象俗諺自然成為萬民遵循信賴的唯一選擇,在與二十四節氣溶合無縫的主導下,天下居民就這樣毫無疑慮地過著順暢歡愉的歲月。 早在遙遠的古早時代,周禮第二十六卷就有這樣的記載:「大史掌建邦之六典……正歲年以序事,頒之于官府及都鄙」。大史是周「春官」的僚屬(周設天、地及四時之官,稱為六卿,天官主治,地官主教,春官主禮,夏官主政,秋官主刑,冬官主事,職掌分明) ,六典是治典、教典、禮典、政典、刑典、事典,且兼管星象曆數,所以,每年要將國家的「行事曆」頒發朝廷各部門及全國鄉村都市,教民眾依時序營生,時以作事,事以厚生,是生民之本。行事曆就是根據二十四節氣之氣象及生態變化,一一導民、教民、化民、期以安民、利民、富民、樂民,這是何等高度的施政目標。 二十四節氣最早記載,應是「禮記」卷第十四,月令第六: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星辰方位) ,東風解凍,蟄虫始振,魚上冰,獺祭魚,鴻雁來。……是月也,以立春……立春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春於東郊。 在還沒有尖端科儀觀天測地的時代,老祖先竟以最簡單的立竿測影,大膽判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為三百六十度,二十四個節氣,每節為十五度,春分零度起,秋分是年的一半,一百八十度,立春為三十五度,冬至則為二百七十度。禮記的順序,由孟春的立春算起,因農曆春節多在立春前後,惟漢唐以後則由冬至起算,所以冬至是小過年,且食過「冬至圓」後就多了一歲。不管從那裡算起,每個節氣都是依時令及天候變化訂定的,年長鄉親多有每逢節氣常會感到腰酸背痛,這是因氣壓變化,影響到關節的緣故。 節氣在農曆的時點,每年不同,有時一差十天半個月,反而這個專屬農曆的古老產物,被陽曆鎖定,如立春幾乎年年是陽曆的二月四日,最多差一天,但農曆卻因為有三年一閏(閏年則多一個月)的關係,單以立春為例,民國七十九年(庚午)陽曆為二月四日,農曆正月初九,八十年仍是二月四日,農曆卻還是庚午(七十九年)的十二月二十日,因庚午閏五月,就多了一個月,才使庚午春。到八十一年(壬申)陽曆是二月五日,農曆則是正月初二。今年九十八年(己丑),是「拉到北京還是牛」「牛轉錢坤鴻運罩頂」的牛年,陽曆為二月四日,農曆正月初十,又是閏五月,於是把該屬於九十九年(庚寅)的立春,強拉到農曆己丑的十二月二十一,而成為所謂不宜結婚的「孤鸞年」。 二十四節氣之所以會在陰陽曆之間形成那麼大的落差,完全是每個月的天數所造成,農曆年年十二個月中,不是二十九日就是三十日,一年算下來只有三百五十四或五十五日,平均差三百六十五天又四分之一的星轉週天,是十日又二十一時,故歲餘只有以閏年增加一個月來平衡。陽曆就務實多了,每月三十日到三十一日,只有二月是二十八天,每年足足有三百六十五天,不得已必需補足三百六十五至六十六天時,僅在二月加一天就解決問題了,這就是老古董的節氣,碰到新時代的陽曆,最多差一天而已,神奇吧!這可能是老祖宗幾千年前想像不到的問題。 憑個人有限的學養,絕不敢作節氣與俗諺的學術研究,而是就古今史籍與民俗資料臚列呈現,僅供方家比對也好、印證也好、評析也好、參酌也好,總是盡一己之棉薄而已。我們衷心欽仰古聖先賢在上古的幾千年前,對天象曆數,精確細緻的長期推磨觀察,而井然有序地將歲序節氣,作妥適而完美的配置安排,感到無比的神奇壯觀,依現代務實驗證的研究作為,更是幾乎不可思議的古代神妙偉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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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2. 我遊手好閒晃蕩了一段時日,感覺人生虛無,未來渺茫。直到有天下午,我媽帶著大包小包行李回到平安村,日子才掀起了變化。這回她不會再離開了,因為我從她和舊金山友人的電話中得知老太監出車禍死了,他大哥把餐廳的經營權占為己有……。 從我媽的行事風格及穿著打扮上,我可以推敲老太監生前對我媽應該還不錯,她的外型和態度都變了,徹頭徹尾的變了,對我也不再那麼凶悍無情,而且逢人就笑逢人就打招呼,向來小氣巴拉的她竟然還捨得花錢買禮物送給左鄰右舍。儘管我常聽到有些人在背後說我媽的壞話,但一見我媽回來,許多鄰居還是往我家裡跑,一時間,我媽就像大權在握的政客,帶著一種高高在上又刻意偽裝平民化的姿態分送東西給鄉親,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稱讚她,她則笑顏綻開地享受這份虛榮。 不久後,她擅自找人把我們住的這間舊房子打掉,用我爸的退休金和自己帶回來的積蓄,蓋了一間四層樓的透天厝,房子每蓋到一個階段,她就會大擺筵席宴請工人和鄰居,透過鈔票到處跟人建立關係,但她始終忘了要和我建立關係。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哪個大師當頭棒喝過,總之,她的個性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之前綑綁於心的自卑感也消失不見了。 我無法了解,促使她改變的動力到底是錢還是來自倆個男人的死?我只知道她是個愚婦,年紀一把了,還無法體悟單靠「金錢」與「權勢」搭建出來的情誼是不會長久的,可這世上又有什麼是可以長久的呢?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事物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有些感受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這是一個事實,一個你不得不接受也要接受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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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靠近
靜止或剝動 如何以迢迢時日安頓縈繞的鄉愁 教我靠妥記憶以養育撩撥深情 穿過無數拂逆和猶疑 在老去蒼黃的節節髮茨 在浩瀚賁張的孤寂遠日 那些久違的山丘。田埂呀 那些深邃漸層的花崗峻石 以及那些家譜地表繁複的肌膚探觸 不止一次在燕尾飛毫中仰首青靄漫衍 以貫穿風雨的坐定。面對 年少歌賦的寂寞和青衫衣薄的寒窘 一樁一樁驚夢中叩問。省悟 回鄉是漂泊上岸等候的生暖 是契闊死生歸來的悲喜造訪 青髮剝白。倖存瀕臨 我如此的熟悉靠近。安寧踞臥 一條老街源頭。一棵木麻黃的喧鳴 輕喚接納的小小乳名 回聲自千尺料羅灣疾急奔落而邂逅 這樣的因緣生息 我已知道最初和最終凝成的胸懷血肉 如忠良眉目幽晦一生的父老 如火柴劃過年代的那些青光 際遇描寫兩鬢脈絡裡的硝煙歲月 如此跋涉的長路有雪 有躊躇於傾斜而下的雷霆壯闊 島國半壁。瞭望想過蹣跚冊頁 星斗。高粱以及窗前的七月 這樣的交融繾綣。記憶熟悉的經緯 為我生疏的日月渲染。回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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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衣服的回憶◎北珊
台北車站的地下街,是一處明亮、舒適、寬敞的購物空間,燈光、空調、以及琳瑯滿目的商品,營造出現代購物商場文明的氛圍。在這裡,不必忍受戶外的艷陽酷熱、嚴寒風雨,自成天地的空間,也是休閒、散步、運動的好去處。我喜歡在休假的日子,約好友同行,許自己一個逛街的好心情,沒有特別的目的和理由,純逛街的心情是自由的,賞心悅目的商品讓人適度的舒壓,平價的商品可以滿足自己想要的欲望,邊走邊聊的閒逛,達到釋放和運動的附加效果,所以我每年都會造訪幾次。 轉角處,一家中國服飾的專賣店吸引了我的目光,各式復古、改良、傳統的中國服飾擺滿櫥窗,緞面、刺繡、布鈕扣妝點出中國服的特色,我卻被一件淺藍、素面的緹花布上衣深深吸引住,衣服剪裁簡單俐落,花色素雅端莊,和四周雍容華貴的服飾相比,它並不出色,但我一眼望見它,就有一股立即擁有的衝動,它讓我的思緒遁入30多年前的童年時光,那一套母親為小妹縫製的舞衣,恰恰就和眼前的緹花布相仿,小妹活潑舞動的模樣就在眼前。 「小白兔愛跳舞、月夜光下學跳舞、時光…」,這首大家熟悉的兒歌在我耳邊響起,母親坐在縫紉機前的影像,清晰呈現眼前。小時候,家鄉村子中沒有幼稚園,所以我沒有讀過幼稚園。小我八歲的小妹是村子中第一屆幼稚園的畢業生,所以畢業典禮成了村子的大事,畢業典禮上小朋友的表演活動,更是典禮的重頭戲。活潑可人的小妹,聰明伶俐、面容姣好,被老師指派飾演「龜兔賽跑」中的小白兔,這在家中是何等榮耀的事,全家都開心極了!小妹一遍一遍的跳著,加上稚嫩的歌聲和口白,逗得全家哈哈大笑。但是表演的舞衣呢?上台總不能太寒酸吧!母親從木箱底翻出一塊淡粉色,素面的緹花布,那是母親的嫁妝。開始為小妹縫製舞衣,母親的女紅沒話說,一針一線扎實的工夫,衣服完成後再滾上紅邊,縫上紅布扣,紅色的緞布滾邊有了畫龍點睛的效果,小妹穿在身上美極了,好像一位小仙女。 畢業典禮那天,母親放下手邊的工作,參加了小女兒的畢業典禮,我也陪同在身旁,台上的表演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全場歡笑聲、鼓掌聲不斷,小妹穿著美麗的兔子裝,梳著可愛的包包頭,配上粉紅色緞帶綁成的蝴蝶結,穿梭在舞臺上,一點也不會怯場,不但台風穩健,表演更是可圈可點,母親為她縫製的舞衣成了全場的焦點,我們與有榮焉,看著母親滿足幸福的表情,這是一位母親最大的驕傲。 事隔三十多年,小妹也成了母親,而我們的母親也離開了,不知小妹是否仍記得這一段往事,那套粉紅色的舞衣如今也不知去向,但深深的記憶卻在今天這件衣服上發酵,讓我想起遙遠的事,想起溫馨的畫面,當然,我買下了那件衣服,我要讓溫馨的記憶延續,就如同母親縫製衣服的年代,回憶是美好的,好像母親並未離去,這件衣服給了我另一個美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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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頭的茶農
這次到溪頭旅遊,遇到了一位十分親切,善良,勤勞的茶農孫桂枝女士。她家有七分地的茶園,又經營億昇茶行,又兼營民宿。 雖然我沒有住她家,又沒有跟她買茶,她仍然親切地泡茶,請我們喝茶,並表示,喝茶不要錢,喝茶不一定要買茶。因而給我十分親切又善良的印象。 「我們是三年前,才開始買地種茶。」 「現在附近的土地,還是有買賣。」 「我們是買一塊竹林來開墾。」 「種茶,還要會製茶,很辛苦,還要有製茶間,需要很大的空間。又需要很多人工來採茶,請得到人嗎?還是用機器採茶嗎?」這是我的印象。 「我們這邊都是高級茶,用機器採茶,太可惜了。我們這邊分工比較細,不像北部,都是自產自製自銷,全部一手包辦,當然是辛苦多了。採茶工都是從外地來的,有人專門載運茶工。」 「妳們的製茶工廠在那裡?」 「我們沒有製茶工廠,必須跟別人借用。我們專門種茶,製茶有專門的製茶師,而且不只一個,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茶師,一個人做,會受不了。比方說,揉捻成球狀,就是有一個人專門負責,而且是論斤計酬。」 鹿谷這邊大概都是這種分工的方式,茶農不會那麼辛苦。像坪林,家家戶戶種茶,人人會製茶,家家戶戶都有製茶的設備,負擔重,工作辛苦。 「都是遊客來買茶嗎?」 「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基本客戶,長期來往,用郵寄的方式,彼此之間很信任,光靠散客,大概生存不下去。」 她們的茶園,在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算是高山茶了,喝起來十分清香。 與茶人聊天,時間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到了晚飯時間,只好趕快告辭,她說她也要為孩子準備晚飯去了。 隔日清晨,一大早,我們就進入森林公園散步,當我們走到大學池附近時,只見一群婦女戴著斗笠,在花圃除草。這位茶行的孫女士,又認出我了,她也在除草的行列中。真是有緣啊! 這是我遇見的,最認真的台灣婦女,她身兼數職,樂在工作,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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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吾妻瑪琍
『景物依在,往事成空,徒留遺恨,望來生聚。』 親愛的老婆,每當憶起妳生病的這十五年三個半月陪伴的點點滴滴,竟是淚如雨下,無法自己,收到秀錦寄來的電子郵件,已好多好多天了,對妳的思念卻是愈來愈濃。 五個月過去了,每天期待妳回來和我相聚,卻不見妳的芳蹤,甚至連夢中都看不到妳的影子,是否真如「致吾愛 感謝你豐富了我」文中茵茵女士對趙寧博士所言:「是你對我們太放心?是極樂世界太美妙,讓你流連忘返?還是你不願我們牽掛太多?」。 親朋好友都說妳解脫了,對妳來說何嘗不是件好事,但對我來說卻是心中永遠的痛,看到最後這三年妳所受的折磨,只有陪伴在妳身旁的我最清楚,不管是在家裡或是在醫院,不管是白天或是晚上,當妳因為腹脹難過而無法行動或入睡時,妳就開始朗讀及抄寫經書,妳修煉的成果或許就是火化後所留下的那些舍利子吧!(我已買了一座舍利塔和藏紅花來供奉)。還有在妳入殮後的第二天一早,當我把大門打開的一剎那,竟有兩隻「喜鵲」衝進客廳盤旋,或許它們是前來引領將妳的靈魂帶往西方極樂世界吧! 『回憶有時候是甜美的,但對我來講,卻是那麼的痛苦與折磨』,結婚近二十五年,有十五年三個半月的漫長歲月是陪伴著妳一起對抗病魔,每進一次醫院就被宣判一次;十五年三個半月,扣掉妳十餘次前往大陸上海、北京看中醫學氣功及在桂林練氣功,我因軍職無法陪伴妳前往外,臺灣、金門我們來來回回竟高達一百多趟,每次住院、手術、加護病房、化療、標靶治療、抽腹水、看中醫,我都陪在妳身旁,坐(睡)在那張熟悉卻不是我想要的看護椅(床)上,和妳共同度過無數次的危機,也陪伴著妳創造了無數次的生命奇蹟,就連臺大、萬芳、榮總、馬偕、三總、台中林新(許達夫醫師)醫院的醫師們都對妳肅然起敬,因為他們看到了妳對生命的熱愛與執著、看到了妳不服輸的堅毅信念。然而妳還是走了,雖說不怨天尤人,但我始終認為老天爺似乎太羨慕我們的恩愛而忌妒的把我們分開,今生今世無緣和妳白頭偕老,但願來世再和妳共結連理,以彌補今生的遺憾,妳一直相信生命會有輪迴,而我也深信,只要因緣未了,投胎轉世妳我仍會相逢的,不管是一世、二世、三世………………。 親愛的,妳到底去了那裡?不知道妳現在到底過得好不好?是否見到最心疼妳生病的老爸?妳是否曾經回來看過我?一連串的問號誰能告訴我呢?妳說妳不在我身邊,相信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事實上卻不是如此,每天好似行屍走肉,我真的不知道這一百多個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白天因為工作及職務的關係,我必須極力的表現出若無其事又假裝堅強的樣子,但一下班回到偌大的房子,看不到妳的蹤影,想和妳對話,妳卻毫無回應,看到妳曾經用過的東西,妳那些漂亮的衣服,已淚眼模糊,無法接受妳已離我而去的事實;好朋友們都怕我觸景傷情,儘量避免和我見面及談起過往的一切,而我除了赴臺出差(以往每次出差,不論到那一個機場,一下飛機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向妳報平安,而今手機一開機,習慣動作,卻不知將號碼撥往何處?),有時順便看看孩子,回到金門,每天晚上都在家守護著妳的靈魂、妳的牌位,無法入睡的時候,就開著車漫無目的的繞著。一到假日,到101去探望妳(靈骨塔塔位正好是×排101),已成了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探望妳之後,順便到妳我最熟悉的三友園,企圖找尋一些和妳相見的足跡,因為那裡曾是妳將近六年風雨無阻,勤練氣功的地方。 回想這些年來和妳同甘共苦的點點滴滴,陪伴著妳一次次的被宣判,又一次次的共度難關,豈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妳告訴我要善待我們的寶貝兒女,而今照顧好他(她)們,竟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妳知道嗎?房子我幫妳蓋好了,兒子也繼續唸中原資訊工程研究所;從三歲就很少被照顧,妳一直最掛心的小安仔,也獲得公費保送國立台北教育大學音樂系,妳一直咬緊牙關苦撐到這些心願一一達成,才放心的離去;十五年三個半月的努力,有太多令我不捨的回憶,它並沒有因為妳的離去而消失或模糊不清,反而更加清晰可見。從民國八十九年初桂林回來後,您每天無論颳風或下雨,無論過年、過節(除赴台回醫院門診追蹤檢查外),一定前往中山林的三友園練氣功一整個上午,直到民國九十四年十月復發前,在那將近六年的歲月裡,是妳狀況保持最好的一段時間,連醫生都說已過了五年,應該不會再有問題,然而「它」還是那麼的難纏,再次的復發,更奪走了我至愛的妳。在三友園的那段日子裡,幾乎每個休假日上午我都陪伴在妳的身旁,妳怕我無聊,知道我很喜歡胡琴,就幫我劃撥買了一把近萬元的南胡,而我也利用隨琴附送的影帶及樂譜勤加學習,並在三友園和妳作伴時拉給妳聽,妳曾經說過,等我把「空山鳥語」這首學會後,要當我的專屬琴童;妳也說,等妳康復後也要買一把古箏和我配合演奏;而今,我都還沒有學會,妳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群驥說要幫妳製作紀念光碟,我最近把一些相片作了整理並利用時間重新掃瞄(已掃瞄了近二千張),希望協助群驥儘快完成它;整理相片的過程中,看到栩栩如生的妳,每張相片都顯露出燦爛的笑容,彷彿就在我身旁,未曾遠離,雖很不捨,但我相信妳比我們更加的不捨?最近好喜歡聽蔡琴的痴痴的等、黃鶯鶯的愛的淚珠、許茹芸的淚海、彭佳慧的舊夢、童安格的其實你不懂我的心等歌曲及二胡-梁祝,這些歌曲的歌詞也許就是此刻我的心情吧! 每天清晨及傍晚為妳更換茶水,每天至少為妳上香三次以上,三到五天幫妳的供桌換一次水果,換下來的水果吃不完,就請三姑幫忙吃,不知道這樣妳可不可以接受?想妳的時候就到靈骨塔去看妳(妳曾說過最喜歡看我穿軍服帥氣的樣子,所以從元旦第八次去看妳,我就開始有時換穿軍服,有時候管理員也會用很疑惑的眼光看我,沒有任何的理由,只因為好想妳、好想妳……失去妳,是我今生今世永遠的痛。 民國九十四年十一月十日結婚二十二週年紀念日那天我們在馬偕醫院接受第四次復發後的第一次化學治療,當晚我們買了一個特小的蛋糕慶祝;而今年的二十五週年紀念日,妳我卻天人永隔!還有,那年十二月有一天晚上半夜兩點多,天氣很冷,妳說肚子好餓,很想吃燒餅油條,我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才找到一家永和豆漿店,順利的買回來給妳吃,妳說:『好感激!』我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妳達成。而今,想要再為妳做任何的事,似乎已遙不可及,妳知道嗎?好想妳再回到我身邊,每分每秒都在盼望著、等待著,妳是否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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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有時我會看著爸爸的遺照回想很多往事,耳邊隱約還會浮現小時候他教我唱「哪邊的牧童哥喲,你在做什麼喲?這裡的花兒紅又多喔,幫我來採一朵,幫我來採一朵……。」的曲調來。有時我也會對著牆壁上那幅寫滿「朱子家訓」的掛簾發呆,想想我老爸的治家哲學一點也不具創意,竟然一字不改沿用,只可惜我們朱家老祖宗的訓勉,有些已經不適用在這個一打開電視就可以聽到有人叫你「哥格…」的世代了。那些不知所云的條規對我來講實在太嚴苛了,那種感覺就好像一位尼姑走進酒店遞出一本佛經對著那些尋歡做樂的人說:「施主,佛法無邊,回頭是岸。」的道理是一樣地。 但為了不辜負我爸的一片苦心,我還是勉為其難挑了「見富貴而生諂容者,最可恥;遇貧窮而作驕態者,賤莫甚。」這一條來背,意思意思,就當是爸爸送給我的遺言好了,我這麼告訴我自己。 我要離家出走 1. 爸爸不在的那段時日,我悶得發慌,經常跑去美琦店裡打混,白天跟阿兵哥鬼扯淡,晚上就和佳琪、小竹、美琦、GIG I、蔡安娜到處吃喝玩樂。有時,洪小茹耐不住寂寞也會從台北趕回來和大夥團聚。她一下飛機家門都來不及回便直接攔部車到「懶得找店」報到。一直耗到下午快打烊時刻,視賭如命的她一陣催促下,幾個人就會自動清出桌面,煮幾杯咖啡,調幾杯飲料,再去東門廟口買一大堆蚵爹和炸雞,熱鬧萬分地在瀰漫油香味與咖啡味的空氣裡刁起撲克牌來。 我這個人對賭沒有慧根加上邏輯神經受損,一拿到好牌馬上會被對方識破。我盡量仿效賭神周潤發鎮定的神情,偶爾也會吃幾片巧克力壯壯聲勢,但一看到手中有2,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就會忍不住怦怦跳,表情立刻會露出妳們死定了的氣焰。 幾翻纏鬥後往往聽到的是:「小豬,妳這個大笨蛋,十張牌還有兩張2,Dobble再Dobble,拿錢來…」輸錢不打緊,最可恨的是還得隱忍「妳腦袋裝漿糊啦,妳是豬腦嗎?喔,怎麼會笨的跟豬一樣……」這等不堪的屈辱。說真的,離開家鄉四年多來,這一股氣到現在我還是嚥不下,可又沒本事改變,畢竟她們都不是省油的燈。 你會打大老二嗎?打得好嗎?如果你自認功力還不錯,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下次有機會我把她們都找齊,機票錢我來付,你跟我去一趟金門替我扳回一點面子好嗎?等滅了她們的威風,我就請你吃新鮮的海產喝香純濃郁的高粱酒,再欣賞我家鄉美麗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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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蘆葦花
風輕輕吹過 蘆葦花開了 蒼白的思念 滿山遍野 染成了雪 我採了一串回憶 繫在髮絲 走過長長的一段山徑 沒有人煙 只剩下孤獨的跫音 當我回過頭 才發現已在蒼茫之中 再也看不清楚來時路 就讓夢境偷偷收藏著這一串蘆葦花 蒼白的 純潔的 秋天的蘆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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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間細沙跟著安藤忠雄看建築─清水模下的迷思
一、從「光之教堂」談起 安藤忠雄,當今世界的偉大建築師之一。我喜歡安藤忠雄始於很多年前,大概是國中吧,在此之前我從沒聽過他或看過他。 一開始喜歡上他的建築,是因為他建築外觀採清水混凝土的原色,呈現出素樸潔淨、大氣渾厚的感覺,加上光的照射及建築結構等因素,我因之沉迷。而最為人所知的則是那棟──光之教堂。那時我當然不懂什麼建築結構或理念,但是就那一眼,不用言語明說,我真實的感受到建築師透過建築所想傳達的話語,一具光的十字架,光之教堂的肅穆和光線打動了我,雖然只是透過照片,但一切就如同瑞士建築師波塔所言「安藤忠雄的建築語言清晰而基本,能超越文化隔閡與障礙,使人很容易清楚了解他的訊息與詩意」。這就是我第一次認識了安藤忠雄。 之後,我總是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這位建築師的消息,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裡看到discovery介紹他,那是我首次完整一窺安藤忠雄的究竟,一位已經有無數建築桂冠加身的大師和備受世人的尊崇禮遇。令我驚訝的是在影片中我看到他一頭妹妹頭、一身黑衣加上兩輪黑眼圈的平凡人,只是在平凡中他有些什麼不平凡呢?我是被他說的話和做事的態度給吸引,透過言語、想法、行動以及創作,安藤忠雄傳達出一種充滿堅毅以及熱情的夢想和信念。 這一篇的報告我想了很久,一直無法決定該寫什麼,然後這個名字就這樣闖進我腦海裡──安藤忠雄,我最喜歡的建築家以及藝術家,然後我拿起這本擱置了一段時間的書--「跟著安藤忠雄看建築」,決定將我閱讀中感受以及感動記下來,副標題為「清水模下的迷思」。 二、建築要「與大自然共生」 「建築師往往是破壞大自然的兇手──安藤忠雄」。安藤忠雄重視建築與自然的關係,他對建築的信念之一是「與大自然共生」,上面那一句話可以很清楚的傳達出他的理念,所以有人說安藤忠雄是「與自然共生的建築家」。書中介紹很多安藤忠雄的建築,當然有其建築理念和建築的過程…,但是有一個觀念貫穿這些建築那就是「藉由建築來關心環保」,所以每一棟介紹建築的文章一開始絕對會提到的就是安藤忠雄建築堅持的一點──「植樹」。所有他經手的建築絕對能看到大自然是如何被復育,建築和環境是怎樣和諧融合,這就是安藤忠雄和大自然共存共榮理念的實踐。 對於進入工業社會,大自然如何遭到破壞我無須贅言的,讓我有所感觸的是,以一位如此成功的建築師而言,卻能在開發的同時關注自然,且不只是口頭上,更能將之化作行動,實屬難得。現在的確很多人提倡綠建築,但能實踐的是少之又少,所以安藤忠雄的作法確實是個典範。安藤忠雄透過建築傳達的不只是他個人的藝術,更透過建築提醒社會該重視的問題,就像他自己說的「我認為建築是對城市的批判而構築的這一思考模式,至今未曾改變──安藤忠雄」。 除了與自然共存,安藤忠雄另一個讓我有所感的建築理念是「愛自己的故鄉的心」。所有的這些理念非各自獨立,只要我們思考過就能知道因為有愛自己故鄉的心,所以他才希望透過建築創造好的環境,而好的環境是需要和自然共生的,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將其擴大,就不難理解為何安藤忠雄對宣導環境、綠化和臭氧層等議題的重視了,歸結到最後,他只是將對故鄉的愛無限延伸而已。 三、成功的條件是「意志力和熱情」 「康莊大道綻放許多花朵,但是我一個人卻走著這條大家都看不見的路,於是我對自己說我要讓這條路也能開花結果──安藤忠雄」 這是書裡提過的一句話,代表著安藤忠雄對夢想的堅持。 因為他本身並沒有受過正規的建築教育,是靠自學成為建築師。在日本這個重視文憑的國家的確很難置信他有天會成為世界知名的建築師之一,甚至連東京大學都破格聘請他為教授。 安藤忠雄說自己是個特例,他認為在日本的教育體制下,學生都活在同一個標準為同樣的目標努力,創造出一模一樣的日本人,所以日本是充滿統一、和諧,但是卻乏元氣的國家;在他眼中的台灣卻是一個滿懷元氣的國家。說真的,看到這一段話我很吃驚,安藤忠雄看到的台灣和我親自生活的台灣社會似乎不是同一個地方,因為就我生活在台灣社會的經驗,從小開始讀書、考取一流大學、拿到文憑,好像是我們社會注重的價值觀,大家也都在同一個標準下努力,漸漸成為差異性不大的人,這似乎就是安藤忠雄說的日本套在台灣身上一般,所以在看見他書裡說的這些見解真的讓我非常疑惑,而且覺得有些可悲。 書中他讓我感受深刻的這幾句話「有學歷當然好,但學歷並不是全部」、「挑戰既有的價值都需要勇氣」。到底一直以來我們努力追求的是什麼?是夢想?還是偽裝成夢想的死硬價值?是一種眾人創造出來的信念,還是我們真正渴望的目標?到底值得我們鼓起勇氣去努力的是什麼?這個問題我想過無數次,答案似乎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於走和其他無數人相同的路這點,我絕對不感興趣。 「一個人要成功有兩個條件:意志力和熱情…。年輕人應該多發聲,這樣才會被看到,機會才會來臨。如果沒有發聲,就不會有任何機會…要有說服他人的熱情──安藤忠雄」。夢想絕對需要實踐,如果沒有行動那就只能淪為空想,實踐和發聲是一體的,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否則一個人埋頭死拚再努力再成功都只是個人的安慰,說服他人相信你的夢想,發出聲音讓人信服,那這個夢想才是真的實踐了,因為唯有實踐方能讓它展示在眾人面前,而且讓人相信它是實際的,不僅是一個人的滿足,而是有意義的。所以擁有夢想,然後實踐並說服他人,這才是夢想的價值。畢竟「人生只有一次,必須認真思考人生要怎麼走,然後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努力去做」。 四、與週遭聯結的創作是最動人的藝術 「一名建築師不僅要能設計,還要能調查並了解基地的歷史與人文等條件,甚至掌握建築物本身的用途…要能傾聽、能清晰表達」。這是安藤忠雄認為一名建築師所需具備的條件。我將這些條件歸到藝術創作上也是可行的,身為藝術創作者傾聽和清晰表達都是缺一不可的,也許創作的不是建築,而是其他題材內容,創作中一樣要能傾聽、觀察週遭,創作後也要能和他人說明你的理念,兩者在本質上是相通的,這是我一直以來都了解的,但卻很難做到的,我想面對這些條件是我未來要努力的目標。 安藤忠雄的建築很簡單,就是清水混凝土,但較之一些富麗堂皇的建築卻更能感動人,而且能清楚傳達出建築的語言,因為好的建築是無須過度裝飾的,就像他的清水混凝土,在光線照射下會釋放出的一種溫暖寧靜的力量。我想這就是建築家投入感情的體現,因此能讓人感受到絕對非外在的裝飾所造成,而是充沛的情感。這些種種都是因為創作者本身感受到人與人、人與環境間的關聯,才將之轉移到創作上,如同這句話「一個人是無法獨立生存的──安藤忠雄」。所以和周遭有所聯結的創作最能感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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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算命的將紫微命盤排出來之後,沉吟許久。 「小姐是要問什麼?」 「幫我算個流年吧!倒楣了這麼久,我想知道十年左右的自己能否脫離這厄運。」 「那請稍等。」 算命的對著這張命盤東瞧西看,又瞅著我的臉,半晌後終於吐出一句: 「不妙。」 我捏緊自己的小包包緊張兮兮的追問:「為什麼?哪裡不妙?為何不妙?」 「妳有血光之災,而且福德宮主星是七殺,又是在這十年之內,嘖嘖。」 「沒有破解的方法嗎?」 「小血光捐血即可,不過像妳這麼嚴重的話,比較困難啊。」 「那還有其他的嗎?」 「紅鸞星動,這幾年會有桃花,但大部分都是濫桃花,要斬,否則容易陷入三角苦戀,也許這血光之災與此有關。」 「那嚜官運呢?我的事業怎麼樣?」 「事業是武曲星主導,妳算是個女強人的性格,不過就是個性太衝動,再加上有地陷,會削弱氣勢,這幾年工作上也許會遇到小人。」 「健康呢?」我越問越極了。 「也不好,子宮方面有點問題,如果不好好的照顧,會有不育的傾向。」 算命的抬頭睨我一眼,挪了挪眼鏡。 「小姐,這不是您的命盤吧。」 算命的兩手一攤,說不算了。 我,詭譎的對他微笑。 不是我的,是我老公的情人的,我內心翻湧。算命師接著說: 「其實我不只是會紫微,也會面相,當然也了解一些人情事故。」 當我準備離開現場時,算命的又開口說話。 「這位太太,我勸妳感情的事要看開一點,夫妻以和為貴,妳的個性太倔了。」 我稍停了幾秒,然後頭也不回的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 「香港黃半仙傳人」 招牌大落落的,我直覺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是我第三次去算命,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他們都叫我要看開,夫妻之間的問題要好好解決,只是我益發覺得到最後除了走上離婚,別無他途。 手上的感情線在中間變得紊亂,散開又糾結,想必我面臨到人生最低潮的時刻。 我在下午四點的台北街頭,坐在麥當勞的落地窗口發呆。身旁都是唸書的學生,總是會有人不專心的打情罵俏起來。 十年前,一片歌舞昇平中,我跟老公合了八字,對了生肖,選了黃曆,都是大吉。十年前的今天算命的說我飛上枝頭當鳳凰,婚姻美滿,偶有瑕疵但只要睜隻眼閉隻眼也可以維繫的很好。「命格有桃花的女子相貌生的極麗,不會有苦命的日子過的。」 男朋友當時握著我的手,保證再三。 牧師的祝福仍言猶在耳,前途一片光明。 算命的說我那十年交大運,難得的和樂融融,千萬要把握。「再十年呢?」我不放心的問。 「流年只有問十年以內的,十年之後的事情很難說的準,即使命盤多少會有暗示,但物換星移,命總會跟運勢牽扯,所以恕我無可奉告。」 算命的當初這樣說。 而我賭氣似的,撥了個電話。吵雜的麥當勞裡,有人振筆疾書,有人眉來眼去。 「仲卿,我是文娟。」 仲卿是我大學的學伴,曾經我們是羨煞系上同學的一對「好哥們」,直到我認識現在的老公為止,我們當了好幾年的假性情侶。 後來他也交了女友,甚至比我還要早步入禮堂,只是不到兩年就倉促的結束婚姻,我始終感到對他很抱歉。 朋友說我們應該要在一起的。今天他會這樣對自己的婚姻自暴自棄,全是因為對我的一種賭氣,說什麼都要比我早一天得到幸福,最後卻是離婚收場。 畢業前夕我打電話跟他說,「算命的說我結婚後會很好命,適合早婚,而且會當少奶奶,會是一個美滿又快樂的家庭,特別是和我男友在一起。」 他跟小我們一屆的學妹結婚,連喜帖都沒發,據說是到法院公證,草率的很。 等他來的過程中,我回憶起很多事。 我們應該如何,不應該如何,都是聽別人在說,結果卻害慘了自己。他聽從朋友認為我們應該要在一起,而我卻聽信算命的認為我應該要和他在一起。不過拐了好幾個彎,都過了一個流年交了大運後,滄桑了彼此的臉龐,乖舛了命運。最終「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人生不該祇有我們彼此應該去做的事情,更必須是把握自己想做的。到頭來還不是都要來過這麼一遭? 「難得妳還記得我。」仲卿來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 「也難得你電話一直都沒改啊。」 「那可是當年我們兩個人的座號呢。」 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我跟仲卿毫無意外的去了汽車旅館溫存,法律上我們不應該如此,可是此刻的我不想去管所謂的應該不應該。 「這樣做真的好嗎?」 進去前仲卿貼心的問我。 我報以他最激情的吻。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 當我的體內因為高潮而抽動的時候才下定決心,我想過的日子並不是當初算命師所說的。 拎著貴婦的皮包卻苦等不到丈夫回家,甚至拿情婦的八字去問,我想我的眉頭堆滿了怨念。 「不如,嫁給我吧?」 仲卿說。 「不了,我不想結婚。」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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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如今圍繞在他身旁的卻是一個晦暗連結一個晦暗,一個嘆息連結一個嘆息的日子。 唉,不管你是英雄豪傑還是政商名流,一旦病了,所有過往的榮耀及光景皆如同一場幻影,在每個連翻身都顯得艱難的時刻裡,眼前一分一秒彷彿才是你的一生一世。 一天二十四小時,除睡覺外,他只能瞪著天花板或電視看,度日如年過著他剩餘的時光。我也無力幫上什麼忙,只知道我只要一坐在他床邊,即使整個晚上只問了一句爸爸,你冷不冷啊?餓不餓啊?想吃點什麼?他就會高興的眉開眼笑……。 我在這處黯淡的房間度過一段很長的時光,直到那年春節過後不久,我爸的臉色突然轉白,呼吸也變得很緩慢,我和妹妹見情況不對立即送他到醫院,醫生替他做了抽血、超音波、電腦斷層等檢查,最後插管送進加護病房…..那些折騰人的醫療程序我根本記不住也不想記了,後來好像拔掉管子出院後不久又住院了。這回醫生決定為他動氣切手術,我在小而窄的陪病床上整整睡了一個月,不斷地與冗長的時間做對抗,這世上再沒有比對著時間乾瞪眼更可怕的事了。 手術後,他開始用氣切口呼吸用鼻胃管灌食,連最基本的溝通能力都被剝奪了,此後的那些時日,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每隔個幾小時便神經質似的走到床邊去探探他的呼吸,每聆聽一次爸爸的喘息聲,心中的恐懼就好像被一塊乾淨的抹布給抹去似的。 可這位老人家真的太任性了。有一次,他趁我不注意時偷偷扯掉鼻胃管,如果可以開口說話,我猜他當時一定一邊拔一邊破口大罵:「操他媽的,我又不是頭牛,往我鼻子栓這什麼鬼玩意兒?」看到被甩在地上的管子,我嚇得哭出聲來,撥開他抓著欄杆的手,二話不說叫了救護車往醫院送。主治醫師了解狀況後,勸我不要再對這位求生意志不強的老人進行治療了,當我應「好」的那一刻,我知道死亡的腳步近了。 躺在擔架床上的爸爸被救護人員一把推上車內,他瞪大眼睛不安地左顧右盼,眼神有迷茫的恐懼。我握著他的手說:「爸,有我在,你別怕。」強忍住眼淚的我繼續安撫:「爸爸,醫生說你不必住院,我們要回家了,就要回家了…。」他一聽臉上立即露出好看的笑容。 對於長期臥病在床的人說,「死亡」是終結苦難與折磨的最佳方式,雖然通往終點的過程不怎麼受人討喜。 我凝視爸爸逐漸邁向死亡的軀體,我知道,他走了,我的人生也許會出現一點轉機,他也可以因此獲得解脫,可我又害怕這一刻來臨。當然,「死亡」也絕不會因為你求饒你恐懼而大發慈悲放過你,幾天後,我爸爸過世了。 在我的堅持下,爸爸的喪禮舉辦的簡單又隆重,不像我阿嬤那一次那麼荒誕。我那個在國外消遙的媽媽也趕回來善盡為人妻的責任送他最後一程。喪禮結束後,我媽和我妹相繼離開,只剩我一人守著這麼一間大房子,有時我會像尋常日子般很自然地走進他的房間,看到空空蕩蕩的床舖後,才將「爸──」這個音壓回喉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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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趣味
平淡無奇的生活中就是要多一點變化才不會無趣,當我們細細品味後,突然發現我們周遭充滿了趣味,原來生活不會那麼日復一日,原來生活也可以變得多彩多姿。 小小羊兒要回家 沿著那條習慣走的產業道路漫步時,我倆同時注視同一個方向,一群大羊、小羊夕陽西下要回家,每一隻都順利的越過那障礙板,我驚見羊兒會互相幫忙,是比較大的羊吧!牠們幫忙用身體的力量把板壓低,好讓其牠羊兒可以跳過,可是那是鐵的耶,想來牠們也是經驗老到,只是大家都過了嗎?沒有,尚有一隻母羊、一隻小羊急忙的在那兒跳著,「牠們會過去的」,後來果然母羊過去了,但是小羊這下更緊張了,牠一直叫著「咩!咩!」另一邊的羊兒也回來找牠,可是牠還是落單,「小羊會過去的,母羊會幫牠」,我一直走一直回頭望著焦急的小羊,「牠會回家的」,我也相信,因為牠們是「有情」的一群。 雞在爬樹 走著走著,旁邊的聲音說「雞在爬樹」,我不以為然,老公指著那一棵樹說著「你看,雞在爬樹」,我說「也許是閒來沒事練練本領吧!」是的,我們怎知牠們沒有真本事呢?現在很多事早已見怪不怪了吧!原本肉食性的動物可以變為草食性,原本草食性的當然也可以變為肉食性,不同動物可以共同生活,小雞的媽媽可能是母狗,所以,雞會爬樹,不無可能! 毛毛蟲沿著毛線下來了 在太武山上,在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我們吃完流水席素齋後,踏著輕鬆的腳步往回程走時,就在幾棵樹下,幾個小朋友在那兒煞有介事的上起課來,老師說「因為牠是毛毛蟲,所以牠沿著毛線爬下來」,一旁的學生聽得「點頭」稱是,我順口跟老公說「這就是觀點的影響力,傳下來的如果是對的當然好,但是如果是不對的那就不好了」,希望小朋友不是聽了就算,他們也能學會去查證,有些話聽了笑笑就好,不必當真。 公雞啼 有人肯定會說「現在的公雞都亂叫,不是叫人起床的」,這種事的確存在,才在不久前我總覺得家附近的公雞是「叫人去睡覺的」,牠會在晚上十點過後才開始啼叫,真不知用意為何?最近叔叔家「鎮后土」,一隻公雞也就隨牠走了,說也奇怪,牠真的隨意走,不過都不會走遠,而且早上會一家一家叫人起床,「叫到人起床」才是重點,下午牠也會盡職的叫人起床,「叫午睡的人起床」,那響亮的啼叫聲,一聲一聲,有朝氣,有活力,牠應該不是無聊亂叫吧!因為看來牠是有時間性的,可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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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愛仁心長存──黃羊川紀行
我們像一群孤獨的戰士, 背負著不可能的任務, 行走在西部的草原和黃沙之中。 我們前進的動力來自於── 對苦難同胞無法忍受的關懷, 和一種不滅的信念。 深信在我們背後, 有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 正蓄勢待發, 它的名字叫做──中國。 這是英業達公司溫故副董事長對西部開發所遺留下來的話語,在在彰顯溫先生恢宏壯闊的心胸,悲天憫人的襟懷,民胞物與的大愛。他猶如一位忠勇軍人慷慨赴義的豪氣,亦像一位殉道牧師為主奉獻的志節,永遠遺愛人間,流芳萬世。黃羊川是甘肅省武威市古浪縣的一個小鎮,也是河西走廊最東端的一個小村。黃羊川「群山環峙、中夾平川」,「地處萬山之中,四通魯番之路」,串東石門峽,峽路一線,扼甘肅之咽喉,自古就是交通戰略要塞,素有「金關銀鎮」之稱,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著名的馬踏飛燕就在離此不遠的武威東漢古墓出土。黃羊川雖然是一個非常落後的小地方,但隨著溫世仁先生的聲譽而馳名中外,也是我慕名的地方。 十月八日,我應溫秀紅女士的邀請,攜眷偕同溫氏親友一行11人,搭乘港龍班機經香港轉往上海。這是我離開大陸五十八年後第一次踏上中國大陸的土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浦東機場現代化的建築,浦東到上海的公路更是筆直寬暢,兩旁的花木,也都經過精心設計,辛勤栽植。我們搭英業達公司的小巴到了上海喜來登大酒店,卸下行李,旋即赴丁香花園餐廳用餐。徐董更帶來了聞名的陽澄湖大閘蟹,每人一對(一公一母)大家吃得不亦樂乎,大快朵頤。七時三十分;大夥到波特曼大酒店商城劇院觀賞雜耍,一個半小時的演出,可謂精彩絕倫,尤以四部機車同在一個鐵籠裡,成交叉繞圈行駛,更是令人膽戰心驚,讚不絕口,嗣後;我們搭車夜遊外灘,黃浦江上,燈火點點,兩岸霓虹燈,對照著燦爛奪目、光芒四射的東方明珠,構成一幅令人沉醉的夜色美景。 翌日,起了個大早,六時就驅車前往虹橋機場,搭八時三十分上海航空班機飛往蘭州,在接近蘭州中川機場的上空鳥瞰陸地,只見是一片黃土高原,光凸灰黑,心想:溫先生怎麼會愛上這塊鳥不生蛋的地方呢?到了中川機場領行李時,遠遠看到黃羊川國際會議中心的陳總經理揮帽向我們打招呼。陳總和導遊小姐小孟帶我們到機場附近用餐,道地的蘭州大塊羊肉,大碗麵,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飯後搭中心小巴,直驅黃羊川。蘭新公路是通往縣郡的國道,從連雲港到烏魯木齊,全長約五千多公里。我們經過了海拔二八○○公尺的烏鞘嶺,遠眺祁連山上皚皚白雪,也看到山腳下成群牛羊,當然也看到了全身長滿白毛的犛牛。沿途依稀可見烽火墩風采;也想起了紂王為討好妲己,周幽王為博取褒姒一笑,以致敵軍來襲,攻城略地,誤國害民;同時,也憶起了漢武帝時驃騎大將軍霍去病率兵征戰沙場,勳業彪炳,保國衛民。十五時四十分,卸下行裝,即遊覽石門峽,峽谷的河水,清澈見底,據說是祁連山的冰雪溶化的水。兩邊陰陽山更形奇景,一邊是綠葉扶疏,另一邊則是寸草不生,大夥徜徉在山間小路,呼吸著鄉土空氣,似處人間仙境,好不快哉! 隨即參訪黃羊川職業中學,這是一所「千鄉萬才」計畫之一的學校。黃羊川職業中學創校於一九五六年,「嚴謹、求實、勤奮、進取」是校風,「民主求實、團結奮進」是校訓。設校之初,學生僅兩三百人,近幾年來,由於英業達公司的幫助,使該校有了自己的網站,而溫先生就是以黃羊川模式為基本,規劃了「千鄉萬才」計劃,希望以五年的時間在大陸西部的一千個窮鄉,建立一千個黃羊川,並利用校園網吧的遠端培訓來培養一萬名軟體人才。如今,黃羊川職業中學,學生已達一千三百多人。「千鄉萬才」會員學校也已遍佈甘肅、陝西、寧夏、青海、四川、貴州、內蒙、黑龍江、西藏各省,以及重慶、北京等地。由於學校的成立,促進了當地資源信息化,網路化,從而推動了當地發展知識經濟,並為當地最終建設成網路城鄉打下基礎。到了學校,校長杜金山先生與師生們熱烈歡迎我們的到來。為了感念溫先生的遺愛人間,筆者撰寫了「愛在黃羊川」一文,並附溫先生的遺照,印製成單張,請校長轉發給全校師生。雖然學校的校舍及食宿條件不是很好,但在黃羊川已算是一所相當具有規模的學校。看學生們個個活潑可愛,健康快樂,如果溫先生地下有知,一定會感到非常欣慰。 回到國際會議中心,首先參觀溫董紀念廳,及其他設施。這是一座國際化、現代化的建築,真是令人不敢想像,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竟能蓋出這麼摩登的聚會場所,室內有會議廳、餐廳、室內廣場,以及一五○間套房,還搭配了健身房、溫水游泳池、按摩室、KTV、購物中心、寬頻網路室等,可以說比五星級飯店還好,它可以承辦各種國際性大小型會議,舉辦多種展覽和文化活動。只可惜溫先生英年早逝,他的理想,他的抱負,猶待親友們持續戮力,逐年完成。接著走到牧馬場,馬師傅教我們騎馬,也許是受林志玲摔馬效應的影響,大家似乎興趣缺缺,為了化解大家的疑慮,我首先響應騎上馬背,一馬當先,接著就一個個輪流騎馬照相,那匹懶惰的駱駝牠不願意站起來;所以大夥只有騎坐在駝峰上過過乾癮。晚餐大廚師做了一桌好菜款待我們,而今天正好是小女清心生日,因此也上了壽桃,陳總經理還為她準備了一份小禮物,加上我帶來金門陳年高粱,佳餚美酒,開懷暢飲,在微薰之餘,跳起鍋莊舞來更是起勁。明娟還準備了小首飾,分送兩位教舞的女老師。練完舞後,按摩的按摩,唱KTV的唱KTV,休息的休息,我和明娟則到午夜才拖著疲憊的身驅回房休息。 十月十日是雙十節,是中華民國的國慶日,一起床,我和明娟為了這個有人當過十二年中華民國總統卻否定的國家,為這個現任中華民國總統卻不想認同的國家,互道一聲「中華民國生日快樂!」內心的滋味,只有真正熱愛中華民國的人,才能體會得到。早餐後,我們搭車前往天梯山石窟參觀,天梯山石窟位於古浪縣城南五十公里處的中路鄉燈山村,創建於東晉十六國時期的北涼,距今約有一六○○年歷史。天梯山山峰巍峨,陡峭峻拔,高入雲霄,山有石階,拾級而上,道路崎嶇,形如懸梯,故稱天梯山,石窟中大佛依山而雕,腳下碧波蕩漾,薄雲纏繞其身,構成一幅幅山、水、佛、雲渾然一體的壯觀奇景,是涼州頗負盛名的旅遊勝地。我們不脫俗的,也拍了幾張照片留念。旋即轉往馬路灘林場附近品嚐具當地特色的農家餐(手抓羊肉),當車開到餐廳門口,外表看起來是一個不起眼的農家,進入屋內,卻是一塵不染,餐具也乾乾淨淨,一道道「便宜又大盤、好吃又獨特」的菜餚,個個吃得津津有味,口頰留香。飯後;參觀馬路灘林場的沙漠綠化工程,該場負責人向我們解說,沙漠綠化的過程,必須從治沙開始,也就是用草結繩將沙圍成一公尺見方的一塊塊方格,使沙不致因風吹而散,無法固定,然後栽種較易成活的植物(如沙棗),並抽地下水,引管灌溉,就像病人打點滴一樣,整個工程時間約需五年,才能栽種出成活的植物,過程可謂相當的艱辛困難。在沙漠綠化工程的現場,我們吃到種植的沙棗,雖然顆粒小小的且沒什麼水份,綿綿細細的,但在沙漠中能種出水果來,也算是不容易了,同時印證了「人定勝天」的道理。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又回到了會議中心,晚餐主打蘭州麵食,加幾樣小菜,餐畢,陳總特別請來武威市歌舞劇團來表演,首先是獻「哈達」,然後就是邊疆的民俗歌舞,間也獻酒,張副總經理曉東,本來要我也上台演唱,但在我婉辭下作罷,因為我怎能跟他們那高亢的歌聲相比呢?最後在大夥一起跳鍋莊舞的熱絡氣氛下,結束了一個半小時的演出,在演出人員卸妝時,我與該團何立軍科長交談,彼此互換對歌舞欣賞的心得,他直誇我對歌舞欣賞的水平。他說:「本團係屬武威市政府,平日到各鄉鎮演出,宣揚市政和黨國為人民服務的功績。而中共軍隊也有總政治部的藝術工作隊,到基層部隊演出,鼓舞官兵士氣。」相對的,我國軍則視藝術工作為多餘,不停的裁撤,真不知道國軍的最高領導階層是怎麼想的,難道打仗僅需要武器裝備,而不需要精神士氣?難道對敵鬥爭就僅止於軍事作戰,而無須政治作戰? 在恬適安逸的黃羊川度過了第二夜。隔日即搭十二時十分的上海班機,從蘭州中川飛往上海,十五時三十分抵達花園飯店,放妥了行李,就去逛襄陽路,體會一下市集兜售衣物的情景。由於陪同人員嚴小姐提醒我們要注意自己的包包,以免被三隻手扒走;所以,大夥像拉著一條繩索通過湍流一樣,絲毫不敢大意,直到離開市集才鬆了一口氣,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可見上海的繁榮。當然大家也很想去逛百貨公司,只是苦無時間。晚餐徐董假上雅鐵板燒設宴款待,這是他投資所開的餐廳,裝潢典雅,饕客盈門,為我們服務的大師傅,也是來自台灣,不僅是烹飪高手,人也風趣,逗得大家笑聲不斷。徐董又帶來了大閘蟹,一個人一個基數(一公一母),我們又飽餐了一頓,看樣子,這一趟大陸行,體重準會增加,反正也不差那兩三公斤。用完餐,大夥一起逛新天地,這是商人(含台商)斥資,政府輔導的徒步商業區,有秀場,有大賣場,還有露天咖啡,餐廳等等。加上霓虹燈閃爍,吸引了不少觀光客,好不熱鬧。晚上十時許回到飯店,整理行裝,準備明天打道回府。 早餐券上,有三種地方口味(滬粵點心、日本料理、歐式早餐),任君挑選。我和明娟選的是滬粵小點。九點四十分,參觀上海城市規劃館,這是一座新穎奇特的建築,外觀引人入勝,內部的格局,資料說明,都是經過專家設計,聲光效果俱佳,從全館的規劃中,可看到過去的上海,現在的上海,和未來的上海。其中以一座一比五○○的上海城市規劃模型,高樓聳立,造型獨特,各領風騷,更是令人結舌瞠目,嘆為觀止。光是洋山到蘆潮港的東海大橋,全長三二‧五公里的跨海大橋,只花五年就竣工,還有到二○一五年,浦東機場旅客將達六○○○萬人次,這些規劃大多依據國父孫中山先生的實業計畫。為了要迎接二○一○的世界博覽會,上海市的建設是與日俱進,與時競爭。反觀我們又拿什麼來跟人家比?這絕不是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而是就事論事。十一時許,逛完城隍廟,就在綠波廊用餐,該餐廳以上海點心聞名,據說克林頓、柴契爾、江澤民等領袖人物均曾來過,也留下照片,招來顧客。五天的行程,飛也似地過去。十四時二十分,我們搭乘港龍班機飛香港,當飛機起飛時,俯瞰上海市,我不禁自言自語:「上海,我將再來。」「親愛的同胞們!我會再來看大家,珍重再見!」 在飛機上,閉起眼睛,回味每一個景點、每一件事情,和相處的每一個人。首先要感謝的,當然是溫秀紅女士誠摯的邀請,以及溫世智先生精心的策劃,才會有這麼一趟充實而圓滿的黃羊川之旅。張振春先生是秀紅的先生,為人爽直,機靈聰明,當他醒的時候,全場就只聽他一個人的聲音,幽默風趣,只可惜他隨時都能睡著,就連看雜耍,也照睡不誤,好的是,節目間隙,他也會跟著大家鼓掌。溫世華女士,人如其名,樸實無華,他的夫婿黃日獻先生,非常體貼,倆人如影隨形,雖然他沈默寡言,但酒量不差。林映梅、林碧娥,這對姐妹花,更是秤不離鉈,公不離婆,不時用相機,捕捉最佳鏡頭,攝取美好風景。本團最年輕的就是大衛、阿儒、清心,他們三人,很有話說,常常笑成一堆,搞得大家也莫名的跟著笑了。他們和客服部經理小毛(女)倒是很談得來,且有E–MAIL往來,在此還要謝謝小毛將我所撰寫的「愛在黃羊川」一文上了網。 國際會議中心陳明總經理,很少說話,做事踏實負責,每天晚上九、十點鐘,總要召集主要幹部開會,以檢討當天的缺失,做為明天的改進。副總經理張曉東原為中心總工程師,督導中心全部工程,後留任為副總經理。北方人,為人灑脫,風度翩翩,據說是拉丁舞王子,曾與夫人在北京得過比賽冠軍。當然還要謝謝會議中心的全體工作人員,特別是總監張較利全程的陪同,張師傅開車的辛勞,以及導遊小孟深入獨到的適時解說。最後更要感謝英業達上海分公司的陳、嚴兩位小姐的親切接待。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珍惜這五天的一切,更感激所有為我們付出心力的人,如果你們到台灣來,請與我們連絡,好讓我們盡點地主東道之誼,台灣的小吃,擔擔麵、碗粿、蚵仔煎、米粉湯、貢丸……都蠻好吃的,等你們來品嚐哦! 2005年10月31日寫於台北市 (作者為前金防部政戰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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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燈市
書城真不夜,最愛總兵署。 燈出車馬客,影入千重目。 銀鼠走三更,金牛馱五福。 花燈年不同,人生亦翻覆。 附註: 1. 此首五古(非格律)詩,偶句押韻。 2. 張燈之始也,漢祀太乙,自昏至明。僧史謂西域臘月晦日,名大神變,燒燈表佛,漢明因之,然臘月也。梁簡文帝有「列燈賦」,陳後主有「山燈賦」,亦復未知歲登何時,月燈何夕? 3. 童年於元宵節慶,偕同三五朋友,好逐於古色古香-浯江書院及總兵署兩處,走馬看花燈。目睹當年以十二生肖之一為主題燈,以竹材或鐵絲為骨架,編織而成各種花燈特色。以五彩奪目的玻璃紙、布料,精巧的包裝為外表,其內鑲以閃爍燈泡,燈幻銀花火幻燈,令人目不暇給。 語譯: 從前過元宵燈節:浯江書院及總兵署的花燈展示,規模不大,不像有街道的燈市。但配合古色古香的建築,花燈順延著庭院、石階、廂房、大樹、園林而架設。當夜晚來臨,百燈齊放,霓虹聲光,七彩迷離,吸引萬千矚目。瑞氣與人,幾回低首憶當年。 民國己丑年農曆除夕,銀鼠趁著天未曉前離去,自遠方漸行漸近的金牛,背負著的五福臨門了。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新的希望。祈金牛能扭轉錢坤,願人們能過著平順的日子。可是每年花燈隨生肖輪迴轉,也會有阻礙的時刻。即使貴為人,天生我材必有用。但對於隳墯自棄,不努力工作、未負責盡職者,那麼是否意味著,原本如意的人事,隨時也會有翻覆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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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他求生的意志薄弱,有時想起過往總是情不自禁哭出來。雖然他始終不願告訴我他心裡的苦,但我明白擊潰他生命的不是病魔而是我的媽媽。 偶爾我媽還是會打個電話來:「小梅,明天是妳阿公的忌日,妳要記得去市場買幾個菜回來拜,要不然他會餓死。」「他已經死了。」「廢話,我還不知道他死了嗎?我是說在他們那個世界裡。妳爸爸還好吧?」接到這種電話我厭惡極了,我實在不懂,為什麼活的人她不管卻偏偏管起死人來? 我爸躺在床上這一年多來,吃喝拉撒睡全在這張床完成,他經常對著我嘆氣:「小梅啊,我連解個小便都要求人,你說我活著還有啥意思?」「爸爸啊,我連幫你擦個澡都要看你臉色,你說我活著有啥意思?」我用玩笑的口吻說。他滿懷愧疚地看著我:「對不起啊,小梅,是我拖累妳,唉,我怎麼還不死還不死呢……」 「情感」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你能告訴我嗎?它何以來的力量讓我們在它面前變得這般脆弱也變得這般勇敢? 活得不耐煩的他,動不動就拍打著床板頻頻問自己為何還不死?我聽了難過,有時會氣得掉頭離開,有時會扯下床頭上的毛巾往他脖子作勢一拉:「爸,那不如我來把你掐死,讓你求個痛快,但你要替我想想看,我若是被抓去關,誰來看我,你說,誰來送飯給我吃?」這時我爸就會張開嘴發出有氣無力的笑聲回應:「那不死了,將來活到一百歲看妳嫁人生子。」事後回想,我老爸還真好哄,可能他沒被關過,不知道監獄裡有免費的牢飯吃。 我經常透過爸爸病後那付依然還厚實的胸膛,去拼湊屬於他生命裡那一段美好的盛年時光,只是心裡明白那個有著健壯體魄的爸爸早已不見了,那個喜歡打著赤膊穿著短褲在大熱天裡拿著水管到處沖沖刷刷的爸爸不見了。那個喜歡醃製臘肉?著麵桿把家裡弄得都是蔥蒜辣味的爸爸不見了(老天,我多麼懷念那個味道。)那個擅長利用廢鐵雕塑戰車兵器在我眼裡比朱銘還厲害的爸爸不見了,那個從沒學過建築及設計卻親手蓋過房子做過沙發的爸爸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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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
星月互相凝望的時候,夢在我的心田上插秧,衣襟上的彩色扣子,紛紛張大眼睛,看著夜未央的謎語,一隻空瓶的心事坦蕩流泄出來,每一個月下的故事,都帶著淡淡的花香,就連獨行的影子也喜歡站在水邊,獨飲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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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乾啦﹗
「使我有身後千載名,不如即時一杯酒。」 在年近半百的歲月裡,和金門酒廠的酒卻已結緣了35載,實在駭人聽聞! 從國一起就被不明原因的背痛所困擾,老爸於是放了一瓶金門風濕葯酒在我的書桌上,讓我每晚都可以小酌一杯。雖然背痛並沒有因此而痊癒,但「酒」卻成了我不可或缺的好朋友! 年輕時喜歡白蘭地、威士忌,但年紀漸長,愈來愈偏愛金門高粱。除了對家鄉情感的牽繫,金門高粱的香醇,金門高粱的「晶瑩透亮、清香純正、入口綿、落口甜、飲後餘香」,更是同類酒中的極品。 由於長時間的與酒為伍,我的酒量及酒膽早已聲名遠播。每次只要幾杯黃湯下肚,四海之內皆是朋友!管你男女老少,管你初來乍到,除了勾肩搭背、稱兄道妹外,就開始「呼乾啦」!酒伴們每每都取笑我,可以到金門酒廠當公關了。然而,歲月催人老!除了臉上增添細紋外,我的「酒功」也不斷衰退中,但因之前英名在外,所以有時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因此也曾酒後失態過。 記得某次與同事到貓空吃飯,也是喝過量了,開始猛灌熱茶;滿肚子茶水後就一直跑廁所。據同事後來轉述,兩個小時內,我大概上了五、六次洗手間,每次一出洗手間,就跑到校長背後搭著他的肩說:對不起!我喝醉了……。這次的酒後吐真言,被大家嘲笑了好幾天!還有一次,四、五位同事在餐廳喝到無法起身,只好打電話求救,請其他同事開廂型車來把我們接走。 我這個人,乍看之下是頗文靜的,但喝了酒之後就成了愛口么喝嬉鬧的阿沙力女郎,所以結交了不少好酒伴。尤其加入同鄉會後,更是認識了許多酒中豪傑:以酒量而言,洪憶青、林興源、陳永裕算是深不可測,想找他們乾杯前最好先三思;張國泰平日很穩重、斯文,但300cc下肚後,就成了最真情、最可愛的大哥了;李宗漢最有節制,不論氣氛有多high,他從不過量,難怪可以當財政課課長;董水倫可就厲害了,拚酒不忘業績,常常我們在一片醉茫之中,為了他又不自覺的買了一箱又一箱的高粱,真不愧是金門酒廠最佳的駐台代表;戴德成的市代工作繁忙,常是一攤趕一攤,二杯過後,唱起歌來,眼睛就自動放電;至於楊建新,喝了酒就忍不住搖擺起探戈了! 「把酒言歡」!酒是促進情感的催化劑。但除了拚酒乾杯外,其實我也喜歡喝喝有情調的雞尾酒:夏日午後,斜躺在沙發上,放點輕音樂,看本言情小說,來杯鵝黃的「下午的風」(高粱、金桔糖漿、柳橙汁),或者亮綠的「甜的記憶」(高粱、檸檬汽水、薄荷糖漿),或者粉紫的「驚艷」(高粱、草莓糖漿、芒果汁)…,酸酸甜甜的口感,一絲一絲的滿足沁入心脾,感覺好放鬆、好舒服、好浪漫,那份微醺的愉悅感,是筆墨無法形容的。這一杯杯美美的調酒,在金門酒廠的網站都有調配方法,比例可以自己增減,而且八達樓子、28°、53°、58°都可以隨意變化,自有其不同的風味。 不論是豪邁大口的乾高粱,或輕輕啜飲風情萬種的調酒,我似乎是來者不拒。別的女人置物櫃裏是一個一個的名牌包,而我的櫃子則是一箱又一箱的高粱。我每年貢獻給金門酒廠的新台幣,大約可以買一個基本款的香奈兒包囉。所以啊,諸位看倌,下回見到我,別只顧著誇讚我的好酒量了,請用您睿智的雙眸,好好欣賞我那無數個透明的香奈兒包吧! (本文稿費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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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微笑
轟隆隆的不是雷,是雨。我從計程車外望出去,中壢市,似在霧玻璃後沐浴。我跟同行的朋友說,中壢曾經記錄我的雙十年華,只不知供我寫下記憶的街道、建築是否還在。胴體在霧鏡之後,失卻形體,徒留姿態惹人遐思。我睜眼辨識經過的路,卻沒有一條能夠聯繫過去,記憶竟成雨一場,我說,還有「天長地久」餐飲店、還有「愛樂」MTV嗎?她說,都沒了,連遠東百貨都沒了。 我們常說時空、時空,殊不知時間真得排在空間前頭,殊不知沒了這排序,空間也會不見。果真不見了。我不抱希望地說,三商百貨還在嗎?她一聽,神色一喜,三商百貨豈止在,而且正在她家對面。 雨大,車子彷彿不是開著的,而是滑過一些燈光,再進入另一些燈光,幸好,百貨的燈光不乏妝點作用,車子滑進彎道不久,便看見紅的、黃的閃亮牆飾。她家真在百貨公司對面,十幾年前的週末,當我佇立百貨門前,等待穿白長裙、繫粉紅頭巾的女孩時,也許她正從補習班揹書包、拿算盤經過我面前。我不會多瞧八、九歲的女孩,儘管十幾年後,她已亭亭玉立,反而左顧右盼,深怕錯過她的來到。 她來了,而且一來,就逗留著沒走。她有漂亮小腿,揉在手中,純白無暇。這腿居然美到骨子裡去,她曾患骨折,拍了X光,醫師讚稱,沒見過如此勻稱的腿骨,使我在揉捏之際,不時想到那張漆黑反白的照片,是如何地把腿骨變成一幀圖像。她酒窩深,眼睛大,雙眼皮濃,我有些搞不清楚何以這張臉願意為我出現,還穿上電話中約定好的白長裙。 留在二十歲的事物,就像船隻擱淺,只能隨浪或浮或沈,卻再也回歸不了大海。我後來曾當著也是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就這段往事仔仔細細地考起古來。她腿也美,有酒窩,單眼皮,膚色一樣白晰,本來只是尋常訪談,不意變成舊事深聊,那一刻,嘴巴就有了思維,腦裡拚命說該停了該停了,敘述卻越詳細,而那場大雨竟也成為敘述的開端。 女孩的眼神說,然後呢?在她的注視下,我的人生宛如故事一齣,我說,我甚至沒記得她的生日,不知道她多我、或少我幾歲,她對我意義無關生日,憑空降臨,是長篇小說裡的一個短篇,對人生來說並不足夠,對我來說卻豐富無比。我後來曾推敲述說這段戀情的緣由,或在證明我也曾年輕哪,而女孩輕露的懷疑、調侃,以及大笑時的光滑肌膚,都刺激我要把故事說得又長又動人,卻不知這樣的心態跟老人家「想當年」的口吻也沒了差別。 民國七十幾年盛行MTV,盡播些新浪潮的電子音樂,像是女孩沒聽過的「杜蘭杜蘭」、「喬治男孩」,俗而濫情的「摩登語錄」,跩一些的MTV中心還會播「警察合唱團」、「人類聯盟」等團歌曲。我們常去鄰近國光號候車站的大樓觀賞。她說,她剛學會讀心術,不管我心裡藏了什麼數字,她數一數就知道。我閉眼,認真挑了個數字,我偷偷開眼,見她數得認真,不再懷疑,眼睛閉得緊緊的,等她喊停。也不知螢幕換了幾支曲子,遲遲不見她說話,我按捺不住,眼睛一睜,見她笑得合不攏嘴,幾乎要從椅子上跌了下去。 我被捉弄了,卻還不是最嚴重的一次。放假時我們常去看電影,她從黃色長壽煙盒倒出一根菸,請我抽。雙十年華抗議了,吼地說,戲院能抽菸嗎?我笑說,那是一個有髮禁、電影播放前得唱國歌、看電影時卻可以抽菸吐痰的年代,我們可是走了很辛苦的路,才從蟑螂橫行的戲院走到聲色震撼的華納威秀。我不記得看了什麼電影,菸沒抽幾口菸,嘴巴就呵呵垂下,連呼吸都覺得喜感,不住傻笑。我的笑聲驚動了那部電影了嗎,她才攙扶著我走出戲院? 真厲害的菸,女孩說。 我懷疑那根本不是菸,是大麻。是她費了心思,不知從那裡集來,特意放進長壽煙盒。我嘴角翹起,眼角帶笑,敘述中的女孩彷彿就在左近看我,且微笑著哪,讓我驕傲地立起頸項,讓我足以對抗女孩的雙十年華。於是,那雨中的中壢,那逝去卻沒離去的場景、話語,就混得糊弄弄的,我順敘、插敘、倒敘,沒料到在這胡亂的述說中,女孩的面貌逐次清晰。 我如何不面對她,唇對唇,把吸進的煙呼進她嘴裡,等待她深吸一口,再含住她的唇她的煙,接住她回吐的煙?那一口煙,就在呼、吸之間慢慢消弭。難道說,消弭,會是人生唯一的真相?所以,我多年後再撥電話,那一組號碼已喪失意義,再也組合不出一句熟悉的問候。 雨大,她站立的身影也朦朧朧的,卻一張臉還清晰地掛在三商百貨前頭,我說,就在那裡啊,就在你家的斜對面,我們必定手牽手,逛過你家的文具行,你只能目送著我們離去,或許曾經在你的視線裡,悄然地留了一個愛情的位置,給你想像著,給你的未來佔著。所有事物都成了信物,所有信物也都是遺物了。 怎麼了,閃神了?女孩問。我承認閃神了,既然這已變成一個故事,她順理成章地問說,後來呢? 後來,她愛拔我的腿毛玩,故意弄痛我。她愛看我疼痛的樣子?她是要在我的疼痛裡看見她的位置嗎?故意去了遠地工作,難得北返聚會,又故意說她要消失了。她的眼睛明明暗示說,問我為何消失吧,快問。為何我總掉入陷阱,一問再問,終於把她跟另一個男子的關係問得完完整整,這也是她故意弄疼我的方式嗎?這些問題若有答案,也被時光偷走了。 她曾經煞有其事地為我講了一個笑話。一個是印第安,另一個我已記不得。兒子問起命名,問姊姊為什麼是「白雲」、哥哥是「老鷹」。爸爸說,媽媽生下姊姊、哥哥時,恰巧看見雲跟鷹,就以為名,這也就是你叫做「女人」的原因了。印第安兒子窮其一生都得花盡心思解釋解釋這個名字吧,都會在被呼喚時聯想起出生的那一刻。以為這還是她的捉弄,我盡情笑。她滿意地看著我,微開的嘴慢慢閉攏,唇微微翹起啊、眼微微的濕潤,我被瞧得發窘,轉頭他顧時便不知她是否滴下淚水。 多年後,我才知道,說笑話是她道別的方式,她說,所以,你就叫做「女人」了。她一張臉便還清晰地掛在三商百貨前,笑聲迴盪,繞著她、繞著我,一年一年積累,終至轟隆隆響著。 很抱歉,耽誤了時間,有事要忙吧?我問,女孩嚕了嚕嘴。 我豈止穿過一場雨,而是把過去解開、壓縮,再跟現在一起縫牢。不過,我卻忘了會晤的重點。她攤開好幾行的提問,埋怨地說,才問了第一個問題呢?她原是採訪記憶跟寫作的關係來著,沒料到她的第一問,已煮沸記憶,我細看她的提問,喃喃地說,第二問不就等於第一問嗎?她啊的一聲,不知道我說些什麼。問題還是得依序來過,在雙十年華年紀,任何事情都是慢慢地、不著痕跡地過,猶如那個為我命名的笑話,我卻在多年後才看見真相,於是,她對我的採訪,不正是我對自己的採訪? 送她離去時天色已暗。人多,來不及看見她逐漸變小的背影,不禁想著我的故事,會不會也要被擁擠的人潮給擠丟了?突然想起有些細節忘了談起,這故事,到底沒能說得又長又感人。 這時候,女孩早已走遠。她是不會回過頭,再聽一次這個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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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基本上,我們這家店就像人生小縮影,裡頭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喝咖啡,有人吃簡餐,有人愛喝酒,兵變喝、破冬喝、破百也喝,連隔壁店家阿嬌答應他看了一場電影後也喝,總之什麼理由都能喝。 北部兵自認品味好愛喝伏特加和海尼根,身上刺龍刺鳳的南部大哥愛喝台啤和維士比,在我眼裡喝酒沒有分高低級,本質都一樣,大家都在解人生的悶。有人五湖四海皆兄弟,吃吃喝喝講話講的很大聲,杯子敬來敬去說這一攤算我的。酒過三巡杯盤狼籍後,輪到買單時,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尿遁就是假裝醉死去,然後一堆事不關己的人做鳥獸散離開,我跟蔡安娜除了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外,還會再三叮嚀他們,回去小心點,不要被憲兵抓走喔。 開店那段日子,不用趕打卡也不用看人臉色,快樂的不得了,唯獨有件事到現在還讓我耿耿於懷…。 為了紀念稍縱即逝的青春,我千辛萬苦節食了一個星期遠赴台北拍了一組寫真集,一口氣加洗了二十多張,興致勃勃把這些照片拿到店裡分送給一些熟客。他們看了看說最近營區鬧鬼鬧得凶拿一張回去避邪也不錯。我說,你們可以多挑幾張,他們說,別客氣,道行深的人一張就夠了。我忍不住問,我美嗎?我美嗎?他們說,還不錯,可以寄給經紀公司讓妳當產品代言人,我心花怒放問代言什麼?他們回答飼料、菜刀、屠宰場、反黑心豬肉,沙拉油皆可以,或說明年帶妳去三峽參加神豬評比保證讓妳拔頭籌。 我問,你們會追我嗎?「大王,請賜死。」有人說。 再見,親愛的爸爸 小三通施行後,島上駐軍大量撤離,店裡頭的生意一天比一差。蔡安娜跟同班男友的戀情修成正果,轉往金城開了一家電腦公司,洪小茹談起戀愛連命都可以不要,更別說把心留在這裡了,她隨交往不久便退伍的薛小武同居在南京東路的小套房內,我要全力照顧我爸爸,所以不得不把店頂讓出去。 就算鐵打的身體也抵不過時間的摧殘,這一次,我爸爸的身體真的垮了,徹徹底底的垮了。他完全不能下床走動,小腿也開始慢慢萎縮,我強行幫他做復健時,他會發出疼痛不堪的叫聲阻擋我繼續做下去,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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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
最近,熱鬧的雨三不五時來拜訪。 你推薦了一首歌,靜靜的聽著,才覺得有些熟悉,原來是去年住院的時候常聽到的一首歌,上網搜尋了MV,懶懶的窩在椅子上看著。 就像一般看影片時一樣,總是不自覺的在心裡流淚,但卻面無表情,只是雨天裡特別對這樣的情景感到難過。 「今年,一定要去海邊喔」默默的在心裡這麼寫著。原來這一年裡我錯過了好多好多的事,我們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各自精采著,難過,我無法替你分攤;快樂,想與你分享。在各自過著彼此的生活之後,我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 「決定去旅行了,不再站在十字路的交點裡猶豫。」輕輕的留了張字條,揹上簡單的行李,在這短暫的假期裡,決定與自己好好的相處。 心情裡的雨天最難受,比起天氣裡的午後雷陣雨還讓人受不了。 小島的午后暖烘烘的還略微帶著海水味,海浪一波一波的打在腳上,想隨著海浪漂去,那柔中帶強的潮流卻又是如此的可怕,緊緊的將人包圍著。 坐在海水裡,忽地,一陣強勁的浪打來,隨著海浪漂流,原來,無法控制的感覺是如此的駭人,於是掙扎著,又一陣浪打來,到了較淺的海灘,感覺上有點像被吐了出來似的。 「hi朋友,如果你還記得我,請記得和我聯絡。」她的msn這樣留著暱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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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之後
「咚咚……」 門外一陣急促敲門聲,把門板都快震落了。 春喜嬸揉揉惺忪眼睛,老大不願的撐起身,她還想再躺下身去,可門外敲門聲敲得更狂更急了。春喜嬸哎哎嘖嘖的,披了件外套,把雙腳往床沿一伸,穿上拖鞋,下了地。 看看房裡掛的壁鐘,這會兒也不過十一時過半,剛交子時未幾。春喜嬸心裡少不得又發一陣嘮叨,她也不過才入睡半個小時,來人就容不得她多睡些時候,硬是要把她催醒。 「來了,來了。」 春喜嬸出了聲才制止了門外來人的敲擊。 門閂一推,春喜嬸將兩扇門板往兩側推開,一陣夜風襲來,陰寒得教春喜嬸直打顫。春喜嬸將肩上披的外套拉緊些,再定睛一看,來人是個神情焦慮、額上冒著汗的中年男子。看那樣兒,是趕路,也是心急。 「有什麼事嗎?這位先生。」 「您是春喜嬸吧,鼎鼎大名的接生婆春喜嬸是吧,我在路口那兒問了人,人家都說您接生經驗豐富,找您準沒錯了。」 中年男子見面就是讚美吹捧,春喜嬸聽得通體舒暢,可她頭腦仍是清楚,這男人不會半夜沒事,就為來說這些的。 春喜嬸才這麼想著,那男人似乎有他心通似的,趕忙開口說出來到此地的原委。「春喜嬸,是這樣的,我太太快生了,要請春喜嬸上我家裡幫忙接生。」 喔?就說不會有人沒事半夜敲門的。 說到接生,春喜嬸倒是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問到: 「第幾胎?」 春喜嬸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先生,那模樣體面,穿著上乘,年紀也已四十開外,說不定早已兒女成群了,怎還會像太太要產頭胎似的手足無措。 「第一胎。」中年男子略帶羞慚的回答。 「第一胎?」春喜嬸不只是言語上有了質疑,她的表情也是狐疑的。 「是這樣的,這是偏房。」男人果然明白春喜嬸的想法。 春喜嬸廢話也不多說,接著便直指中心。 「什麼時候開始陣痛的?」 「我來之前個把個鐘頭。」 「喔,頭胎沒那麼快,我看這位先生您先請回,回家先陪陪夫人,天一亮我再去接生,時候就差不多剛好。」 冬季剛過,早春的夜還是沁涼的夜氣。春喜嬸方才被這位先生喊醒,離了暖烘烘的被窩,她還念著呢。這會兒站在門口說話,背脊上是一陣陣發涼,若是能再縮進暖被裡,該有多好。 「春喜嬸,我太太痛得受不了了,她說這下半夜孩子就會落了地,所以請您無論如何得幫我這個忙,請跟我走一趟。」 「沒那麼快的。」春喜嬸心裡還啐著,你老婆又不是接生婆,她哪會知道孩子幾時要落地。 「春喜嬸,您幫人接生,您是知道的,這女人家生產,說容易也是容易,說危險也是危險,我太太如果有個閃失……」 確實,女人家生個孩子像賭命一般。 春喜嬸心裡盤算著,若不立即跟這位先生去他家裡,他家姨太太如果真出了什麼差錯,別說這先生會找她算帳,她自己心裡可也不好受,可能也會內疚一輩子。 「你等等,我去準備準備就來。」 片刻之後,春喜嬸提著她為人接生的專用包包,隨著那先生上了他的車。昏暗中冰涼夜氣直向春喜嬸撲來,春喜嬸縮著頸子打著哆嗦。 這先生開著車出了春喜嬸的家,轉出了街口,就直往郊區跑。春喜嬸心想,也難怪這先生非要她跟著現在去他家,要不這家人住在偏遠地方,來來去去一趟路還不算短呢。沿路是崎嶇不平的山路,兩側是漆黑林子,住在這麼郊野偏僻,出入不是挺不方便的嗎? 這一想春喜嬸整個人就茫茫然然,就不知這先生的車向著何方去。春喜嬸神識還沒飄回來,車子的引擎就已熄了火。 「我家到了,春喜嬸請下車。」那先生出了聲。 踏出車外,眼前是大戶人家氣派的宅院,方才路上那些揣測都不見了,一切恍然大悟,大戶人家大宅大院,難怪要在這郊區才有這麼大的空間嘛。 推開鐵門,經過一座美麗前庭,再推開雕刻精美的門扇。 咦?那門上對聯? 春喜嬸還來不及仔細看清楚,就被帶進了內室。 布置得雅致的臥房,床上躺著三十不到的少婦,撫著肚子一臉痛苦的表情。春喜嬸看那腹部隆起的程度,分明還不到足月啊。 啊,看樣子是肚裡的孩子等不及要出來了。 春喜嬸趕忙準備,並要先生去燒熱水。 在產婦一陣陣哀嚎下,春喜嬸順利的把那不足月的女娃兒接生下來。 「恭喜你呀,先生,是個千金。」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是要個女兒。」 這先生歡喜的包了個大紅包給春喜嬸,床上的少婦經過生產的折磨後,也平靜了下來,她喊著丈夫:「行修,你送春喜嬸回家去吧,時候不早了。」 時候不早了?也不過剛打過四更,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啊! 春喜嬸不明白少婦的意思是什麼?不過反正她也已經一夜沒睡,早回去晚回去還不都一樣。但是春喜嬸也不好跟主人說什麼,也就順了他們的意,拿了紅包,坐上車往家裡的路回去。 回程倒是快,不多時就到家。說也奇怪,這一路春喜嬸就是呵欠連連,所以一進了屋,只趕著上床再去補個眠,那先生包給她多少錢也不及細看。 一覺醒來東方已大白,春喜嬸沒想著昨夜的紅包,她先忙起家務。正當忙著,就聽見門外鬧哄哄的一團,不多時來人推門簇擁著一個十五、六歲大的男孩,懷抱一個新生嬰兒進了春喜嬸家的大廳。 「春喜嬸啊,這妳接生的孩子,是哪家的呀?怎丟在人家墳前哪?要不是西郊外這牧羊的孩子,一大早聽見半里外的墳地有娃兒哭聲,尋聲找去,這女娃兒說不定早沒命了。失德、失德呀!」開口說話的是該鎮耆老。 「我接生的孩子?」春喜嬸想不起來這兩日她幫誰家接生過。 「偌,妳瞧,這兒還有妳專用的布巾呢!」 說到布巾,春喜嬸想起來了,就是昨夜裡上門來找她去接生的那家嘛! 那麼大戶的人家竟然忘了事先幫嬰兒準備衣物,還好春喜嬸的接生包裡總有個幾條備用布巾,她是取了一條裹了那新生女嬰。可人家那是得爹媽疼愛的寶貝,怎會被棄置在人家墳頭?春喜嬸不信。 但是當大男孩把睡著正香甜的嬰兒抱上前,就由不得春喜嬸不信了。 那小小巧巧的眉眼口鼻,和那細細瘦瘦的身子,春喜嬸是還認得的,這她就想不透了,「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是哪樣?春喜嬸,妳倒是說說。」耆老催促著。 春喜嬸於是把昨天夜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她還愣著想不透時,西郊的牧羊孩子開口了,「該不會是鄰鎮那個不久前往生的郭大爺替他小妾……」 西郊的牧羊孩子才開了頭,圍觀的人也跟著議論紛紛起來。 「話可別亂說唷!」 「倒是也有這可能……」 「呃?」 鄰鎮郭大爺家有小妾,春喜嬸也是略知一二,只是不曾見過郭家大爺和他小妾。聽說那顏姓小妾在秋天裡過世,那時她肚裡剛懷了孩子,卻被大房虐待得一命歸陰,而且還一屍兩命。郭大爺後來思念小妾過度,一病不起,也在年關下隨小妾而去了。 難道,他真是護著小妾到這地步? 這想法剎那間傳遍在場每個人的神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但這安靜卻詭異得教人心裡發毛,是春喜嬸有力的聲音打破這層靜默。 「不、不、不可能的,那先生還包了個大紅包給我哪!」春喜嬸說著便往臥房去取出她的接生包,很快再回到大廳,從接生包裡把紅包拿出來,她的手指才一碰到紅包裡的紙鈔,春喜嬸心頭一凜,已然涼了半截。那粗糙的觸感已讓她猜出大半,待她再一把抓出,正是一疊厚敦敦的冥鈔。春喜嬸一慌,紙錢撒了出去,飄飄落了整個大廳,還有那麼一張正貼在小女嬰身上。 正在這時小女嬰醒了過來,強要睜開她那雙丹鳳眼。 「唉喲,這……什麼人生哪!」有人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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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隨筆與生命動力啟示
人生隨筆塗出無限生命力,它是在心靈深處;這本人生隨筆塗鴉的出版要感謝的是現任實踐大學企業創新與創業管理研究所教授陳龍安的主導編輯;更可貴的是家族、好友每人撰寫出內心感受短文,讓人感動。 想想每人一生追求目標不一,結果也不一;有人一生飛黃騰達,有人一生榮華富貴,有人一生崎嶇坎坷,有人一生到處旅遊,有人一生忙忙碌碌,有人一生健康快樂,真是命運大不同。 人各自有命,生命的動力來自你內心,來自你的毅力自信,對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能勇敢面對、克服。親人、友人的關心與鼓勵也是一種生命動力,人常說:人一生中除家人之外,至少要有三五知己(知音)好友,才不會孤獨無援,好友的檢驗至少,他能守密,是誠心、少八卦,能主動關心,能回電話的人基本上他可列為你的知己,除了珍惜擁有,同樣也要主動關心問候,世上知音難尋,你不覺得與好友一起聊天是一種享受嗎?即使不說話那種氣氛感受也很愉悅。 人生中人與人互動關係更為重要,它可影響到你,也可能影響到他,如果是因利害、利益而結合是不長久,它可能充滿致命危機,人不得不慎選你想交往的對象。有一位友人提到他有一位朋友交情很好,後來運氣不錯升官,位高權重,每次想找他聊天變得很困難,不是不在,出差,外出,開會,反正就是難見他的身影;在現實的社會中你不覺得這種人還不少,表面應付一下,這種心態的人,你只有遠離他。每一個人都知道權位不可能一輩子在手中,為何那麼難接近、難互動、難溝通;總有一天會等到你,那就是下台或退休後,看看這種人還能有多少朋友在身旁,到時可能成了孤孤單單的自己,這也謂之「因果」;人云:「有禮的人,人見人愛,講禮的人,人見尊敬。」人就是要存好心一切由心起,做好事,說好話,才能保有你的好友貴人,才能活出快樂人生。 人生不過數十寒暑,原本無怨無仇,何必自尋煩惱,爭爭吵吵,人生嘛!得饒人處且饒人,何須落井下石,事事算計,有時嘛!多說好話快樂又充實,難得糊塗,糊塗一下又何妨。一、糊塗不是凡事糊塗,而是為人處事不斤斤計較,二、你不覺得現代小人,殺敵人殺不倒半個,殺自己人殺得四腳朝天。 九十六年六月初應邀至雲林某一單位演講,講前請單位主管列出當前的問題,一看之下令人驚訝這些問題都是昔日的舊問題,怎麼現仍然存在,那種自我心態也未能因時代改變而改變;確實如此,有些人真是開罪不得,得罪不得,否則沒完沒了。所有的問題在心態,在態度;心態是內在的,態度是外在的,它們相互影響,影響到自己,也影響到身旁的人,更影響到單位的和諧;人云:「相由心生,心善、心惡全在一念間,一念心善,事事皆善,一念心惡,念念皆惡。」人要心存善念才能得真快樂,珍惜你週邊的人,善待該善待的人,關心該關心的人,包容該包容的人,因為有一天他們可能成為你的貴人,他們也可能成為你生命動力;今天講人生大道理人人都有獨自一套很好的哲理,問題是要「心到」、「眼到」、「手到」、「腳要到」才行;不能看到、聽到、想到、知道,但腳始終沒到,所以就成了「永遠做不到,空談理論」,要開啟生命動力就是馬上做讓自己健康快樂,充滿活力與助力。 生命是無法重新再來,心存感恩、知足、珍惜現在所擁有,人生隨筆塗鴉每一幅圖勝過千言萬語,人人都可以塗出自己的生命大地與心靈感動,只要你願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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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洪小茹和蔡安娜經常收到一堆又一堆的紙鶴,一封又一封的情書,一束又一束的鮮花,那些傻蛋深情款款期待她們能給他家裡的電話,渴望能在外島當兵的生涯裡製造一點愛情的火花。 我記得有個陸軍從菜鳥來到上兵,兩年來,同樣只坐吧台位置,同樣只點一杯伏特加,眼神永遠不敢正視洪小茹。他是輔大中文系的高材生,講起話來文謅謅,喜歡引經據典講人生大道理,一星期固定寫一封情書來。偏偏洪小茹不喜歡他,打開信後說我不想和「孔子」交往就把它仍到垃圾桶去。後來那個傻蛋在退伍的前一天,終於鼓起氣勇氣對她表白:「妳知道嗎?遇見妳之前,我的人生是憂鬱的,像一片沉靜的藍,遇見妳之後,我的人生環繞著五彩繽紛的色彩。」洪小茹尷尬低下頭,我試圖幫她解圍反問一句那遇見我呢?他說:「遇見妳之前,我的人生是光彩奪目,遇見你之後,我的人生是一片死寂的黑。」對不起,我又要罵髒話了。媽的,從那次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聽到中文系畢業的男人就會燃起想扁他的衝動,尤其是輔大畢業的。 不要說情書了,就算有人抄兩句歌詞給我,我也會高興個老半天。終於有一次,蔡安娜上美容院,洪小茹在哈啦,一位預官排長在不是用餐的時間點了一客豬排,我只好硬著頭皮進廚房,等了好久好久,他總算等到這份千呼萬喚使出來的餐點。他吃了幾口用手把我叫到面前來,另一隻叉著肉的手在半空中晃著,他氣憤地問:「小姐,妳看看,這是牛的化石嗎?」「還不至於,頂多是牛肉乾。」說完我立即端了一杯柳橙汁頻頻跟他賠不是。 買單時他含情默默望著我,接著掏出一張紙條遞到我手上,我心馳神搖地收下它,幾頭小鹿早已撞死在心裡。他走了之後,我虛榮的吆喝洪小茹和蔡安娜一起打開來看,豈料上頭寫著:「小姐,抓一隻豬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必要的話可以用妳身上的肉取代,我不會介意的,這總比浪費我的時間來得好。」你說,這種人該不該賞他兩個巴掌? 店裡總是煙霧瀰漫酒拳聲四起,花生瓜子瞌得滿地響,有些阿兵哥跟我們混熟後,不管營區發生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會對我們講。我們經常可以聽到哪個學長或哪個軍官太機車,誰又裝瘋賣傻逃避兵役去,誰的老頭有辦法把誰調到涼單位,誰受到班長欺負半夜被叫起來做伏地挺身,誰叫誰在眾人面前打手槍……。老兵欺負新兵,軍官刻意找碴、公器私用這一類的事不勝枚舉,我一聽到這些不公不義的情節,心裡那股愛打抱不平的細胞就會蠢蠢欲動,恨不得司令官是我拜把,國防部長是我乾爹,好讓我把那些藉由權勢欺負弱者的人通通抓到靶場槍斃掉。有些阿兵哥不說傷心事也不愛發牢騷,講起話來老逗得我們格格笑,我們笑得越大聲他們就越講越大聲。一副充滿喜感抓起話筒,在對方還未接起電話前先用台語說出:「速寄五千,慢者逃兵。」「阿母,我阿榮啦,你寄來的鐵牛運功散,我收到了。」這種讓大夥笑到前翻後仰的話。 我們經常打屁聊天,說一堆言不及義的話,我問某人說:你是自願役還是義務役?他會一派正經回答你:我是不願意。我問什麼是回役兵?他會回答妳就是不停回憶的兵。有些被欺負過頭的人會信誓旦旦說退伍後要去蓋連長布袋再找兄弟扁他,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回來告訴我,事隔多年的今天,這筆仇到底報了嗎? 據我幾年下來的觀察,這群毛頭小夥子在外島當兵窮極無聊時最喜歡租漫畫、唱卡拉OK、打電動、去撞球店敲兩桿,再到旅館洗澡睡覺看色情台或走進類似我們這樣的簡餐店,點上一杯紅茶混一整天。晚上看舒淇、徐若萱、飯島愛的寫真集再抱著女友的照片睡覺去。數饅頭的日子,一分鐘有一小時長,只能各憑本事打發這兩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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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花情事
在四處杳無人聲之際,偷偷摘朵心儀的花兒,我曾做過。但趁著暗夜無人之時,扮起偷花雅賊,連花帶盆的乾坤大挪移搬回家,那種暗巷欺人的勾當,我就從未幹過。閨中摯友有次就笑語如鈴,一臉燦爛的向我訴說那段發生在她身上,逮到隔著一條巷子偷花賊的軼事。一件原本應是橫眉豎眼,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盛怒之事,卻被她雲淡風輕的,說得像是發生在千洋萬海之外的芝麻小事,連我這個傾聽者,也不禁被她那怒中帶嬉的神情和語態,感染得笑翻了天,直不起腰來。彼時終於深刻體會到,原來再怎麼天大的事,尤其是已經發生的事,如果連「亡羊補牢」也無濟於事的話,就犯不著再賠上自己的心情,那是多少癡癡眾生仍未參透的禪理啊! 一個感性的人,在心靈的某一個深處,總會為周遭一切美的事物留個角落。閒暇之時,能與花草為伍為伴,信手做些拈花惹草的閒逸之事,我想那應是一種愉悅的享受。摯友滿是愛心,是個平易和善的女人,除了注重居家室內氛圍的鋪陳外,屋外更是花花草草簇圍著。雖然她從未告訴我,把心愛的花放在如此招搖的地方是什麼原因,但就我多年與她相知的直覺,那分明是本著美好的東西要與人分享的想法。反觀我,即使也是喜歡栽花種草,但對那花草的愛護,就未若她的慷慨了,我總是把它安放在認為最安全的角落,就像安置自己的情感一般,不輕易與人分享。 摯友發現她的花一盆一盆的不見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曾輕描淡寫的向我提起過,我們也只是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從未認真的去追究。直到那天,她仍如往前般,帶著一雙兒女在安和社區中閒逛,欣賞著各家各院的庭栽盆花時,發現隔著一條巷子後的一家盆花,開得特別的艷麗、張狂,讓她駐足留連了許久。這不瞧還不打緊,一瞪眼仔細看個清楚,怎麼感覺特別眼熟?原來……,原來那不就是她親手捏的盆、栽的花嗎?剎那間,就像尋著了失散已久的愛侶般,一縷長久思念的牽引,讓她即刻進屋與屋主理論,沒想到出來應門的竟是一位年邁的阿婆。初始,好友還很客氣的就教於阿婆,誰知阿婆除了矢口否認外,還將責任推諉於家中的小孩,甚至口出惡言,結果兩人三句話兜不攏一句的,就這樣唇槍舌劍的爭鋒起來,……。 這件偷花情事的結局不言而喻。好友雖然搶回了些心愛的花,但也在百般無奈中,硬是睜眼看著一些親手細栽的花兒,被安置在他人的庭院中。當她悵然轉身之際,又豈是「遺憾」兩字可道盡彼時情景?想著人生情事何嘗不也常是如此這般?多少人在心田深處,一手細心呵護的幼苗,常安置在無設防的情境中,不經意的被他人竊取卻渾然未覺,直至發覺,悔之已遲。若是竊取者肯原壁奉還,倒也是美事一樁,但人生事常與願違,接踵而至的悵然若失與種種的糾葛難清,失竊者除了在聲聲無奈中,強為「遺憾」畫下一個休止符外,別無他途,因為嘆氣是你自個兒的事,吹不動的是他人心中的天氣啊! 其實若同是愛花者,想必也都能善盡照顧花兒之責,花兒在細心的澆灌之下,自然都能獲得蓬勃生長。人若能做如是想,花兒被安置於何處,那已無關緊要。雖然割捨心愛花兒,一時想必是痛徹心扉,難捨之情,臆想可知。但只要花兒適得其所,種花、愛花者的用意,不也是希望它能長得青綠茂盛、開得花團錦簇?既是如此,捨些花兒又何憾之有? 衡諸愛花者與花兒的關係,推而衍之,世上匆匆過客,又有幾人能看透人生聚散終有時的道理?今日,因緣際會讓我們得以同台演出;他日,我們或將成為陌路,僅在偶然相遇的瞬間,錯肩而過,同為那張似曾熟識的臉龐而訝異,但彼時已非此情此景了。所以在笑看人間聚散無常的輪迴下,何不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在人生的風景上昂首闊步,瀟瀟灑灑的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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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海
距離退伍日還有五天,五、四、三、二、一。 這幾天,我依然習慣性地走向海邊,兩手一撐,攀上了堤防,就跨坐在消波堆上,像一個孩子,把消波塊當馬兒一樣騎著。 在海的一端,那遙遠的地方,是更小的島;秋後的黃昏,在夕陽的籠罩下,平躺於海外,顯得格外靜謐;陽光穿透雲層,金黃色的光茫,就斜射在海平面上,灑得金珠漫天串落;更遠的地方,應該有個連江吧!但卻幾近看不見,小得可憐,遠得可憐,彷彿就像被大海遺棄的明珠,看不見,但依舊存在著。在山的一方,是環島路線,大車呼嘯而過,小車揚長而去,彼此飛奔馳騁著,和更遙遠的山脈確實不搭,顯得格格不入。 我喜歡海,就像那些毫無理由喜歡往山裡鑽的人一樣,清新又自然;我更喜歡海的原因,在於看著海浪一波波的襲來,洗滌掉一日的疲憊;每每在親海的同時,或者踏浪,或者打水瓢兒,或者索性脫掉衣服,就往水裡泡,暫時把自己當個浪人一樣,隨興又放肆。 我還記得我們去過一家很浪慢的海景餐館,名字忘了,只記得是一個好夢幻的名字!那是一家臨海的餐館,說是餐館,好像有些點兒高估它的經營型態,充其量,它祇是一間竹子木頭砌起的小屋,經營的是福州和台灣的風味餐。那一晚,我們就坐在離岸邊約莫幾尺的地方,品嚐著廚藝,也品嚐了那海的味道。大海,在夜幕的覆蓋下,黑壓壓的一片,頭頂上盡是星子點點,伴隨在海與天之間的,是一道道海風、海潮、海聲與海波。我們看不到海,卻感受到海的呼吸氣息,有打在岸邊的沙沙聲,有在岩塊裡蘊釀著萬馬奔騰的咆哮聲,有轟轟隆隆的怒吼聲;還有還有,那些羸弱到喘不過氣來的微聲,是水波紋交相撫弄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細語輕聲。金門,是個十足親海的小城,卻簇擁著大大的海洋。我獨自坐在消波塊上,看著那大到無以比擬的海洋,想著來到金門的四五百個日子,心頭著實一顫-美麗的戰地小城即將告別。初次來金門時,每每看著地圖,金城、金寧、烈嶼、還有戰地、酒廠…,都曾經是嚮往已久的地方,但當我騎著車,搭著船,一個一個慢慢去探險、征服、再探險、再征服之後,這種初衷就漸漸地被稀釋掉,但卻又三不五時在腦海裡浮現著;又好像那些海浪永遠新奇地打在岩塊上,期待幻化成最美的浪花,就在瞬間,呈現美麗,卻永不再現,接著就一次一次再撞擊,碎裂,再激起美麗的朵朵浪花。我,是不是像個週期很長的浪花一樣,返回金門,是遙遙無期的呢?我還想到,當我每次清晨到海邊看完海之後,走進辦公室,那種心情是極其祥和、平靜且無憂無慮的。我常在想,如果我不是在金門,如果我不是在公家機關服役,我的生活會如此地愜意與充實嗎?我也在想,是什麼樣的原因,讓我在辦公室可以安然地協助勤務?我甚至常在想,當初在成功嶺分發的那一刻,是怎樣的因緣際會,讓我毫無畏懼且心滿意足地填上金門,且至今仍毫無遺憾?走過這一年多,我可以很欣慰,且很篤定地告訴自己,告訴自己踏踏實實地履行了憲法中的「服兵役」,而且是「極其平安地退伍」;在退伍的背後,其實有著更大的力量支持著─感恩。感恩,將一年多來和同事或同梯弟兄有過的衝突,化解;怨恨的,回頭;劍拔弩張的,春風化雨;縱使沒有如此深沉地刻薄與嚴重,卻也在相互扶持與百感交集中,尋得一絲絲地解脫。感謝服務單位給予我一個優質的環境與絕佳的人際互動;這一年多來,自己像個小小螺絲釘一樣,無法擔當大責任,僅默默地在瑣事裡,盡己之心,盡己之力,盡己所能;因為你們,才造就了不凡的輔導團,而我,才能大聲地說出我是金門的替代役! 然而,卻好像在一年多的摸索當中,漸漸熟悉了彼此,卻又稍稍結束了服役生涯。就如同畢業一樣,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總是在即將結束時,才想到最初的美好,也總是在將失去的同時,才又想到曾經擁有的可貴。 我開玩笑地對同梯的朋友說,要感謝的人太多,所以我們就大聲地謝天吧!感謝每位成員的照顧,讓我的服役生活多采多姿,別有風趣,也同時有了一番嶄新的體驗,這將是我個人生涯中的轉捩點;對我而言,我相信服役不再是浪費時間,更是人生歷鍊與預先踏入職場的準備,也是學會互相尊重、體諒、包容的機會。也許是持續教學工作也好,也許是教育行政人員也罷,我相信我們都會為教育的領域無怨無悔地付出與紮根,讓教育的福田不斷地成長、茁壯、厚實,也期許有幸一直奉獻,直到我們都被下一代淘汰。 黃昏的夕陽逐漸西沉,海浪依舊肆無忌憚地往岩塊敲擊。我望著大海,看著你們送給我的錶,回想四百多個日子以來和你們有過的歡笑、辦過活動的辛勞、組內研修的成長,…這分分秒秒都是倒數計時,恨不得讓一切都用最緩慢的速度轉變,恢復平靜,就像遙遠的海平面一樣,靜止不動。我也想著我的未來,是像近海的波濤洶湧?還是像遠洋的風平浪靜?這似乎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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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在小金門的回憶
我們對於事物的記憶多如繁樹,需扎根於土壤,賦予意義,彷彿這樣才能佐證事實。比如在2006年,小金門開了全島第一間24小時的便利商店,燈火通明,像是純樸小島暗夜裡永不熄燈的燈塔;而我也就是在那一年自小金門退伍,身分回歸平民。往後,我總以這件事作為我退伍年份的標誌,讓記憶依附在便利商店上,遂有了著根落籍之處。 一年三個月的軍旅生涯,有近一年的時間都在小金門度過,這個人稱「前線中的最前線」之地,從金門本島坐船過來,約要15分鐘的船程。雖僅一水之隔,但卻是活生生限制了我們的活動範圍。因為在這裡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除非洽公或其他特殊因素,島休只能在小金門活動,不能坐船到金門本島去。所以放假的時候,大部分的官兵,都是泡在漫畫店或網咖,頗有坐困愁城的感覺。 多少年輕男兒曾在這座孤懸的島上等待,等待季節的遞嬗,等待霧起又霧散,好揮手瀟灑的離開;而這島收納了無數苦悶的青春,等待男人聚會時,重新領取那段時光,炫耀般的滔滔不絕並誇大飛彈從頭頂飛過,好讓聽者可以投射崇拜的眼神。 最初剛踏上這島時,我對她沒有多大的好感,反而是嫌惡,只想趕快將欠國家的義務還完,然後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那時候,未卜的前途對我來說像什麼?倒像是島嶼春、夏之際颳起南風,從海面上帶來水氣,在眼前鋪展成霧茫一片,橫阻船隻航行與飛機起降,令人不知道該往哪走。每每我對這樣的景象怔怔,同時也祈禱自己放返台假搭機時,不要碰到起霧,一起霧,就走不了。 在小金門當兵,我是在旅部擔任文書的工作,協助長官處理文件或是製作會議資料等,也因此認識不少軍官,其中最為熟稔的是憲兵官,人稱MP。會漸漸熟識除了年紀相仿外,還有我們都是南部人,有一種同鄉人在外地互相照應之感。有時候我們平日下午會一起慢跑,或是假日時騎腳踏車在島上兜風。從言談中得知他生活中已有個擔子了:與前妻離婚,有個6歲左右的小孩,由他的父母代為照顧。 在這裡生活了近一年,經歷了四季轉換,每一回的慢跑或騎腳踏車,心靈與視野都有新的感受。這裡車少牛多,生活步調緩慢,恆有一種寧靜的悠遠,像東林街騎樓下的貓咪,慵懶的曬著陽光,緩緩的舔著肉爪子,然後又瞇眼入睡,那樣的閒適。 最後一次騎腳踏車,是在我退伍的前兩個週末,像是回頭做一場巡禮,重新細數走過的風景。 我與憲兵官從東林運動場出發。東林運動場是我們鍛鍊體魄的地方,蔣公銅像不畏風雨的佇立在前方,「永懷領袖」的標語鑲嵌在下,象徵一種崢嶸的氣節。想當初剛來小金門時,就是在這邊跑三千公尺的,而那時跑不到一半早已氣喘吁吁;經過近一年的操練,如今,跑3000免費奉送500公尺仍能臉不紅氣不喘。原來,磨練自有其意義,如同磨刀石,將刀子磨得更鋒利。想起以前教授說的一句話:「奮鬥都不會白費,它們都是啟示」。 接著繞到南塘,經過南塘靶場,耳朵彷彿都迴盪著砰砰射擊的槍聲,也看見稚嫩的自己趴在地上做預射練習。練打靶對我們的未來沒有幫助,以後沒有什麼機會用到槍,為什麼要練呢?以前一位教射擊的教官提過這樣的問題,但沒有人知道。他說:「其實,最重要的是要你學會如何專心一志,全神貫注,做最完美的演出」。 從南塘轉彎,是一段約五十公尺的下坡,腳踏車輪放慢速度,緩緩徐行,讓微風在身旁溜過,我們停在保生大帝廟前休息。我也還記得,過年時,這邊會熱熱鬧鬧的舉辦園遊會和擲筊大賽,將廣場前擠得水泄不通。平常,這邊流露靜謐氣息,旁邊是一塊高粱田,三五麻雀啄食,我喜歡這樣寧靜的畫面,喧鬧是一時的,唯有寧靜才得以致遠。像是謝靈運說的:「豪華落盡見真淳」那般的美好。 接著,我們騎到海邊,坐在海堤上,感受海風的吹拂。海浪一波波打來,又退回,面對海一般遼闊的夢想,抽著菸,他問我:「退伍之後要做什麼?」我說:「在另一個島嶼的南端教書吧,我喜歡和孩子互動,我喜歡有生命力的工作」。他說緣於對家中孩子的愧疚,長時間沒辦法陪他,他打算在明年退伍,去找個離家比較近的工作,做什麼都好。海浪輕輕推來又嘩嘩返回,爬梳人生旅程的輕愁。更遠的關於前方的未知在視野之外,只等我們義無反顧起身奔赴。 直到黃昏,我們才拖著夕陽印出的背影慢慢的騎回去。而這次,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在島上騎單車,像是最後的惜別。 退伍當日,從九宮碼頭要到對岸,憲兵官在灘頭做安全檢查及離營宣教,我對他說:「等你退伍回高雄時,再出來碰個面」。我們握手,再見。 船越開越遠,島越來越小,眷戀的回頭再看一眼,好像有什麼該帶走,什麼該留下的。 而後來,我來到國境之南、海角七號的故鄉任教,在僻靜的角落裡,教一群孩子寫字畫圖,還有待人處世的道理,日子平靜如一灣小溪,低聲輕唱平安喜樂的旋律。這裡靠海,每當我騎車經過海邊時,總會無端想起那次海邊敘述,映著海天一色的背景之下,彷彿自己站在這岸,與那岸年少過往送行。雖然最後我和憲兵官失去了聯絡,但是希望我們都已各自在人生的渡口就位,經過小金門的淬鍊沉潛,能夠為自己掌舵領航,追尋夢想的島嶼,不管無風無雨或驚濤駭浪,都會是一條,美麗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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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叫朱美女
洪小茹有166公分的身高和50公斤的好身材,鵝蛋臉上配著細緻的五官,長髮披肩,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講起話來輕輕柔柔,呈現出一種修飾過的嬌媚。星期假日,滿街都是揹著摸魚袋走來走去的阿兵哥,電話亭外經常也是大排長龍,只要她一出去,後面一定跟著一大群人回來。 自從她來了以後,店裡的生意可謂如日中天。生意手腕超強的洪小茹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認識的彩妝和衣服品牌比她認識的英文字母還多。碰上部隊高裝檢生意慘淡時,她會去一趟台北採購一大堆時髦的衣物再回來。回到店裡,她會戴上長短不一的假髮搭配各式各樣的衣服,除了在臉上打上好看的彩妝,還會在細長的手臂塗抹若隱若現的亮粉,有時也喜歡穿著短裙踩著高筒靴,露出筆直又纖細的美腿,總是這樣樂此不疲展示她血拼的成果。 蔡安娜也不惶多讓,一天一套衣服,一個月下來我從未見她重複穿過,兩個女孩爭奇鬥艷,其目的就是想吸引更多的客源想擄獲更多的眼光。受到她們的刺激,這個時候的我也開始學會打扮自己,臉上也跟人家塗起一層白白的粉底,心血來潮時還會抹上各種顏色的眼影和口紅,我問洪小茹,我這樣美嗎?美嗎?她說戴上面具會更好。 2. 吧台總是坐滿一群人,有陸軍、空軍、海軍還有兩棲蛙人隊,他們手裡握著酒,嘴上刁著菸故做一副瀟灑樣。喝口酒,吐口菸,再找空檔跟站在吧台內的洪小茹聊個天調個情或等蔡安娜從廚房出來對她擠個眉弄個眼,好像這麼做,收假回營區寫莒光作文時比較有靈感。我羨慕她們可以利用「美色」搏得一群男孩子的愛慕,即便有人說:「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但還是沒人看上我,我只能勤能補拙努力收拾桌面屏住呼吸扔掉噁心的檳榔渣,我付出不少心力和苦力認真充實內外在,盡其可能扮演溫柔賢淑的角色,可阿兵哥還是把我當哥兒們看,有時還會問我幾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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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洋樓─不老的美女
仍有歐洲苗裔的五官 與猶存的風韻 嗯 古典裡有歲月的痕跡 高貴中有滄桑的顏色 可是誰能在歲月中不滄桑呢 不要再問,我的過往 我想說的只是現在 臉上的那些凹痕 不是天花不是黑斑 是彈孔 是槍彈掃射的證據 一顆,兩顆,三顆… 像是處決,可是 有人說是別在胸前的勳章 是戰火下的紋身 從來沒人知道 我無辜受傷了60個年頭 猶未自那場消失的戰爭中除役 註:古寧頭戰役發生於民國38年10月24日。北山洋樓在國共雙方攻防中成為犧牲,就不用追究身上的彈傷是來自何方,就更不用深究她的源流;就像歷史的堆積,一層又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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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手記
今夜,很冷,才只是入冬時分,天氣就變得出奇的冷,我咬緊牙關,悶聲不響地坐在書桌前,車聲咻咻的從窗外而過,抬起頭來望著壁上掛著日曆已剩下幾頁了,意識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個黃昏,就這樣匆匆地,在日曆不斷的翻動中消逝,日子過得似乎越來越快! 有人說,年齡愈大,愈覺得歲月易逝,小時候,總是巴望日子快過,好讓自己長大。及至成年,對於歲月的飛馳,卻就存著幾分恐懼。等到接近日暮黃昏的年歲,更是恨不得時間的腳步永遠停駐,不再前進。在這樣心情不定的夜晚,我只能承受我自己的思想,我只願傾聽自己心靈底呢喃,我要坐下來想一想,想一想現在,想一想未來……。想得少一點或許會更幸福,但活得懵懂,又非我所願,「仰望著天空的雲彩,俯視現實的泥沼」,究竟我要何去何從?這是入冬以來,第一聲撞擊過心湖的吶喊,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活了近六十年的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可足稱道的事?我是渾渾噩噩的在度日呢?抑或腳踏實地在做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 最近讀「非洲之父」-「史懷哲傳」,深為他二十一歲,我幾乎被他所省悟到的念頭所震懾,那就是人活著的時候要發光發熱,做世上的一粒鹽,讓別人能感受到你的光照,這樣才有意義! 寫作教我深思,教我觀察,我活得更真摰,對別人感到興趣,生活成了寫作的素材,我發覺生活中有許多值得去刻劃、用心去體會的事情,這對生命是一項鼓勵,生活樹起了一個目標,生命可以過得單純、愉快! 冬是可愛的,像一把犀利的手術刀,冰涼而閃爍亮光,在此際內心可以敞得開闊見到那赤裸的自我,在冬夜裡寫作,你可以翻閱那多層次的心靈,攤開每一張心靈,你可以檢閱自己的貧乏,無助和悲哀、痛苦,總之在冬夜裡寫作是一種快樂,你可以想像坐在一間石室裡,無數股冷風在身旁穿梭、洗滌…。 ※ ※ ※ 有人對我說:文學開始沒落了! 我回答說:沒落的不是文學,而是人心! 可不是嗎?幾次光顧的書展,如果想在其中找到一本有益世道人心的作品,不管是小說、散文、或雜文,幾乎是不可能,只有偶而在本地書展場合還能看到金門縣政府文化局出版「金門文學叢書」外,其他不是光怪陸離的書籍,便是一些麻將、股票、治百病的書,及如何賺錢術花樣百出一類的專書,琳瑯滿目,不由得令人聯想到文學真的死了。世人的心靈將成一片沙漠;人們已不再沉醉於文學的想像裡,一切對人生美好的憧憬,也化為雲煙。人活著,彷彿已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全國幾家最大的媒體中國時報、聯合報、自由時報等副刊小說、散文、評論已往均負有啟迪教化人心,提攜後起之秀,不遺餘力的責任。好像只要上了副刊版面,都會整理出版一系列年度專書呈現讀者面前。如今打開報紙副刊,都是充斥些娛樂氣息和商業性的文章,再也看不到百花齊放的景象!文學的氣息已很難從副刊覓取,寫作的人可以封筆歸山,另營生計。有朝一日副刊變成了股票迷、大家樂的園地,一點也不稀奇、驚訝的。文藝刊物已愈來愈少了,如果再連報紙副刊紛紛採取「專欄政策」,或把劃分好的專欄文章及連載小說層次井然,今後投稿人恐怕連報屁股的補白位置都沒有,更遑論及分一杯羹了! 十幾年來停筆寫作,如今重新振筆疾書,不禁有點後悔與氣餒,眼見文學的園地日漸稀少,一方面感嘆文學的不受重視如此這般田地,一方面又為那些苦無園地可投的年輕寫作者悲哀!副刊成了名家的天下,老是那幾名「老將」在操觚,怎不令人搖頭嘆息?雖然各報的副刊一再標榜園地公開,但翻閱每天的副刊,則顯見約稿的作品為多,這種風格再不改變,將導致投稿者喪失信心,而從此不再以寫作為樂。我說投稿的時代已成過去,實在是有感而發,絕非杞人憂天呵! 我眼見時下青年寫作者,一個個放下筆,或經商或從公,從此不再以文藝為念,文學的根脈豈將斷送在此商業時代裡?寫作生涯原是夢,看來酣醉在文藝多年的我,應該醒覺過來了,好在我有公家單位的鐵飯碗做後盾,今後提起當年各報百花齊放的投稿盛況,祇有「白頭宮女話玄宗」之嘆了! ※ ※ ※ 冷天裡,一個人的思慮可以更清純,想得可以更悠遠,松柏在冬寒時顯得更青翠,想必也是拜氣候之賜。在這樣寒流環伺的日子,擁被高臥似乎是人生絕佳的享受,可是一看桌上稿紙已經多日未動,許多新書未讀,深感良心未安,就好像猴兒一天不上樹,那樣難過! 張潮在「幽夢影」一書中說:「人莫樂於閒,非無所事事之謂也。閒則能讀書,閒則能遊名勝,閒則能交益友,閒則能飲酒,閒則能著書。天下之樂,孰大於是!」 唐朝的李涉有一首「登山」七絕吟:「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閒。」 世俗的羈絆是可以擺脫的,所謂「忙裡偷閒學少年」,在蝟集的日常瑣事中,覓取一點時間看看書、寫寫字、聽聽音樂、唱唱歌,都未嘗不是鬆弛緊張情緒的妙方。 冬是可愛的,尤其在冬夜裡寫作,你可翻閱那多層次的心靈,攤開每一張心靈,你可檢閱自己的貧乏、無助和悲哀、痛苦,總之在冬裡寫作是一種快樂,在寒風下,伸紙執筆,寫出心靈中蘊藏的話語,沽與知音人品賞,這種快樂,怕也只有過來人才能體會吧!英國唯美派作家王爾德曾說:「我將天賦的智慧用在生活上,將人為的能力用在作品上。」唯有不憂不懼,抱著「平常心」來面對一切橫逆,則風雨之後必有佳境,辛苦之後必有甘甜,生命才會愈發顯得珍貴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