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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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在那時,初初在我腦中拂過心是明鏡或是台的禪意時,我便有些微覺悟,以往因心而有所感,往後便該學著無所感於心,對你。所以那個當下我只接受你給的肯定,其他的生活相關的委屈、逆境,我都不啟口。 「你真會安慰人呢!」我肯定你給的支持。 「真是這樣的啊,妳考的這個還是新設立的所,有些考試科目妳還得從頭自己摸索,所以我說啊,妳真的適合讀書。」 「謝謝你的讚美。」 「這不是讚美,是妳真的適合。」 「我再適合,如果連老天都不看好不給我機會,也是枉然啊!」沒能如願我有點失落。 「妳可不要因為這樣就心灰意冷喔,妳已經很厲害了,記得再接再厲。」 「是的。」 你不是以成敗論英雄的人,那一番話讓我立即掃去陰霾,我應該要在信心之下再有決心,那麼就可以做到我想要的地步了。 會的,如我回答你的那樣,爾後,我會再接續努力,好讓自己在興趣中安身立命。我相信,你也會在你的專業裡繼續發揮長才吧! 再相逢,會是幾年、幾世,或是幾百代? 到那時,就請唱一曲「月琴」,好好思憶曾經有一世,美好的相遇,我們。 「再唱一段思想起 唱一段思想起 唱一段唐山謠 走不盡的坎坷路 恰如祖先的步履 抱一支老月琴 三兩聲不成調 老歌手琴音猶在 獨不見恆春的傳奇 落山風向海洋 感傷會消逝 接續你的休止符 再唱一段唐山謠 再唱一段思想起 再唱一段思想起」 (歌名:月琴 詞:賴西安 曲:蘇 來) 這歌的歌詞中談到了老歌手,那就是知名的恆春民謠歌手陳達先生。日治時期出生的陳達,一生貧病交迫,沒讀書不識字,為了謀生幫人耕田、放牛,以及半職業性的賣唱。陳達的歌聲早在台灣光復以前,在恆春就已小有名氣,而陳達之所以成為家喻戶曉的歌者,是兩位音樂學者許常惠先生和史惟亮先生在民歌採集工作時發現的瑰寶。當時陳達總是撥弄一把老舊月琴,以滄桑的歌聲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恆春民謠,他的歌聲不是因為高深的音樂技巧,也不是因為歌詞多麼精雕細琢引人,而是他所唱的歌都是和生活息息相關。 是兩位音樂學者為其歌聲所感後,方有這一則恆春的傳奇。 那麼,我的信心在你的鼓勵之下漸次提升,我也應該更盡心向興趣中深耕,讓你看見我的成長。 啊,這世界處處都有美麗的傳奇,感人的相遇。 到那時真的哼起「再唱一段思想起」,是因為阿拉伯數字的「8」,明明白白緊纏著兩個圓,所以相思便在了嗎? 唉呀!我怎能才跟自己說過不許心念纏繞著你轉,一轉身就又聯想力豐富的將阿拉伯數字「8」解讀成與相思有關,看來,我這修習的路還長得很哪! 【九】輪臺九月風夜吼 分別後,將向何處行? 我這是問了傻話,世界依然運行,天地仍然與我們同在,而你我各在自己的世界裡安身立命。 漂泊,大約只會是心思罷了! 無論此後將漂泊到何處,或是世界變成我們不清楚的樣貌,都請別忘了還是要用歌聲來撫慰心靈唷。 「偶爾飄來一陣雨 點點灑落了滿地 尋覓雨傘下哪個背影最像你 看熙來攘往人群中沒有你 偶而飄來一陣雨 點點灑落了滿地 也許雨一停 我就能再見到你 也許雨該一直下不停 朦朧的眼 朦朧的雨 眼前呈現著美好遠景 我在街頭佇立 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我想那小雨一定能把你打醒 偶而飄來一陣雨 點點灑落了滿地 如果雨一停 我就能再見到你 那是我最好的抉擇」 (歌名:抉擇 詞:梁弘志 曲:梁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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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創
扭曲的街景 映入眼底 尖銳的那些角 刺痛著 心 為什麼 還是聽得見呻吟 從瓦礫底下傳出去 為什麼 還是看得見血跡 潑灑在 雪白牆壁 不願意面對著潦倒 大吼 不甘心想像著哀淒 哭泣 抬頭 放棄掙扎的無力 發現了 月 彎腰 拾起地上的碎片 發現了 肢解 口罩遮住了抿起的嘴 熟練地 抬起了傷悲 救護車聲越來越遠 為什麼我只能在原點? 用盡了力氣才滴下的汗水 沾濕了胸前的那片紅色天空 淚水 沾濕了回憶開啟的那扇窗口 殘酷的閉上了眼 過了這麼多年 能不能忘記那些破碎的畫面 能不能忘記在那天夜裡 曾經失去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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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味
晚上,母女倆前往圖書館的路上,寶貝興奮的指著剛開幕的金酒特賣店,店門口懸掛著大大高粱酒招牌:「媽媽,金門高粱耶!」做媽的人竊喜著,孩子竟然看得懂這些國字了,趕緊肯定的讚美她好棒,誰知道小女生回答:「因為那個高粱酒瓶子的招牌,和姑婆婆送給我們的金門高粱的瓶子長得一個樣子啊!」喔!原來啊… 過兩天,寶貝在社區兒童遊樂區旁又發現了新的目標,很開心的告訴媽媽:「又有金門的店出現了。」仔細一看,哇!金門廣東粥的小吃店,什麼?廣東粥,我要吃我要吃…,其實寶貝從開始吃副食品那天起,就跟著大人吃乾飯,怎麼樣也不願意吃稀飯,直到去年帶她回金門。那天,因為早起滴水未進,下了飛機直奔金城取車,已經肚子餓得受不了的寶貝,不得不勉強應媽媽的請求,喝了一口稀稀的湯汁,這一口喝完,她把媽媽眼前的大碗公端過去,然後,學爸爸配著油條吃將起來,邊吃邊點頭說:真是人間美味啊! 不用搭飛機回金門,也能吃廣東粥,母女倆打定主意第二天的晚餐就到這裡來享用。來到小吃店門口,女兒問起:「有沒有油條呢?」老闆娘眼睛發亮:「你們也是金門人呴?」寶貝笑了笑:「我媽媽啦!」問起家住官澳,老闆娘說:「我小學的老師某某人你可認識?」我回答:「喔!我叔公啦!」,「那你爸爸是?」待我回答,這位老闆娘說:「我知道,以前在某國小當老師」。太可怕了,這位老闆娘真的是我同鄉耶!她說娘家在沙美街上賣菜籽,我搖搖頭回答:「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不太記得了」。她邊煮著廣東粥又問起:「我是沙中十四屆,妳呢?」我笑笑告訴她:「叫聲學姊吧!我十三屆的。」這時,老闆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啊妳怎麼這麼幼齒?」我聽了大笑:「對啊!女兒才要上小一,當然幼齒囉!」 看寶貝吃得又急又快,忍不住提醒她慢慢吃,不夠吃媽媽可以再多點一碗的。待碗底都吃乾抹淨,寶貝竟然又重提:「如果再來根油條,不知道有多好?」這一天,回到家,孝順的女兒想起爸爸也愛吃,問我可以再去外帶一鍋回來給爸爸當宵夜否?再然後她又提起:「馬麻,不如買大鍋一點,小阿姨回來也可以吃。」這一夜,小阿姨感動得直說沒有白疼,爸爸則是老人家嘴刁,竟然偷偷地告訴老婆:「我還是覺得金門的廣東粥比較好吃。」接著,他問起:「老婆,我們今年什麼時候回金門呢?」嗯!去年回金門是有特殊原因,今年也要找個好理由才可以回去。接著心裡想:找天再去用餐,提醒這位學妹也許可由金門空運水和米來,或是連配料也由金門快遞過來,說不定更像金門正宗的廣東粥喔! 那個晚上,老媽電話中提起:「名單揭曉,素霞有得獎喔!」我很開心的說:「哇!真是恭喜她!」突然,膩在我身上的寶貝,對著電話中的外婆說:「我媽媽今年沒有得獎。」老公則在一旁叫了起來:「老婆,那我們沒有理由回金門吃廣東粥了。」老媽提高分貝的在電話那頭說:「不是啦!是妳媽媽忙著準備研究所考試,所以,忘記把文章寄出去。」電話掛斷後,看了看熱愛金門味的老的和小的,我笑了笑回答:「好啦!我們來計畫一下,暑假不去香港迪士尼,等秋天楓紅時節,再回金門吃金門味。」這一老一小高呼萬歲的同時,這才發現,九月就要開學的我,要排假回金門吃美食,好像還真挺傷腦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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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見鬼面
站在領事官邸一樓的正門前,眼睛凝視著遠方,觀音山的蒼茫和深邃,淡水河的幽靜和浪漫,台灣海峽的開闊和悠遠,讓人有種飄飄然的閒適,此刻已經達到渾然忘我的境界,每當我浸淫在這山海交會的自然美景中,心就會顯得特別的平靜,思緒也會清明些,這是工作上的另類收穫,也是一種全然的幸福! 今天,我照例享受著眼前的景致,讓心完完全全的放空,整個人有如置身仙境的虛幻感。當視線由遠距離拉回近距離的當兒,我的心頭震了一下,心神頓時由幻境拉回了現實,怎麼?亮晃晃的大白天,活生生的鬼面就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在我眼前示威,我幾乎驚嚇的叫了出來,但是立刻理智的甩甩頭,企圖用力甩掉眼前的不真實,然後再定住眼睛仔細瞧一瞧,顯然我的招數不管用,鬼面仍然真真實實的矗立在眼前,就近在咫尺的樹幹上,彷彿同我一起欣賞著眼前這片山河的美景,它的額頭、眼窩、鼻梁,嘴角、表情清楚可見。 第一次與鬼面的相遇叫人驚心動魄,我再次揉了揉雙眼,想要揮去眼前的不切實際,因為此刻正是朝陽閃耀光輝的大清早哪!但是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仍然揮不去映入眼簾的真實鬼面,我嚇呆了!如果那是夜晚,我想我可能會驚聲尖叫的逃離現場。遲疑數分鐘之後,我才挪動我僵硬的雙腳,信步來到依附鬼面的大樹前,天呀!哪來的鬼面啊!只不過是突出樹幹的枝枒,平凡而無奇,我對自己可笑的錯覺嗤之以鼻,但是剛剛的鬼面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覺嗎?我再度回到迴廊同樣的位置,以同樣的角度望出去,鬼面依舊栩栩如生的呈現眼前,完全沒有逃遁呀!我就這麼好奇的來來回回觀察著,然後對鬼面了然於心,這時忍不住對自己莞爾一笑!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句詩句足以詮釋我當下的錯覺,鬼面事件,讓我再一次印證眼睛所見不見得可以為憑啊!眼前的景象和內心的轉折讓我有更深的省思,萬事萬物皆有多重的面向,就端看你是以哪一個角度去切入!有了鬼面的經驗,又再一次警惕自己凡事要綜觀全局,千萬不可以預設立場,用自己自以為是的想法去解讀事情,這樣容易陷入「我執」的迷失,更不要有太多負面的思考,否則容易被自己的雙眼和心所蒙蔽,而得不到事情的真相和真理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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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
教師甄試一放榜,大女兒與妻欣聞喜訊,即在客廳樓梯口緊緊相擁,喜極而泣。女兒喃喃自語的喊著;「媽我考上了!我終於考上了!」妻輕撫著她說:「是的!妳考上了!妳真的考上了!」母女淚眼相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佳音,久久不能自己,讓身為人父一向在子女面前總是扮演「堅強者」角色的我,目睹此景百感交集,不禁激動得潸然淚下,就在此時,突然地,一種無以名狀的千斤重擔,拋向九霄雲外,現實世界變得迷茫而不真實,天地間彷彿全然時空俱失! 好幾年了,每到七月考季,看著大女兒背著厚重的行囊,台灣全島「走透透」,也不斷來回穿梭於台金兩地,為了「堅持」她那份熱愛的教師工作,到處奔波應試,身為人母的內子總是那麼的心疼與不捨,近三年來,也許還是努力不夠?或是考運太差?在試卷的作答中,本已寫對的答案,在歷經「深」思、「熟」慮中,反而每改必錯。有一次竟離譜得高達十餘題之多,就這樣每每在筆試錄取邊緣中擦身而過,讓她自己懊惱、感傷不已。為了跳脫此一困境,大家幫她紓解心壓,糾正邏輯思考模式,無奈越助越糟。有著她考場上如此不順,我們夫妻萌生「命運」迷思,勸她打退堂鼓,在職場上另覓新蹊徑,但她仍不願放棄,在歷經一番療傷止痛後,再度奮起,已任教職的二女兒則始終全力支持她的決定,力諫我們說:「大姊這麼執著自己的理想,雖然艱辛,我們還是全力支援她」。也因為如此,近三年來都由她陪著姊姊南征北討,隨機獻策,備極辛苦卻不以為意,讓我們至感欣慰的是兩姊妹犢情濃深,從小到大一路走來,未曾因爭執而感情不睦,倒反成我們夫妻相處的一面鏡子;有時我與妻有情緒上的爭論,她們反會給我們一番溫馨的揶揄! 英文系畢業,卻極度熱愛幼教工作,有時我們打趣的諷她「不務正業!」她一聞言有如著魔似的挺身抗辯,滔滔不絕地詮釋幼教的理論與價值;把幼教對人格養成教育中之巨大形塑力量,從理論到實務反覆論析,不留餘地的給我們來一番「震撼教育」,常反彈的丟出一句話是:「老爸!幼教的價值與位階可不比高中教育低,您可要了解哦!」。多年來,看到她從金門到台北的代課期間,那種對幼教工作的傾力投入,發自內心對小朋友的熱切關懷與喜愛、周密有效的學習引導,還真令人動容呢!目睹她每天早出晚歸,辛苦得無力準備教甄考試,我們常自私地勸她保留些精力,期待早日考取教職,她卻說:「每一位幼稚園老師都是孩子的貴人,沒有偷懶的權利!」、「您們放心,雖然辛苦,但可從許多不同的學校、資深有才識的同事學得更多」。 憶及她大三那年,我們鼓勵她從事教職,深怕她拒絕想了大堆理由企圖說服她,沒想到一提及教育工作她竟毫不猶豫地欣然同意,且選的竟是最基層的幼教,並開始積極爭取學程研修。因為學校規定除了系內學科成績,尚須社團校外服務證照,那年寒暑假,幾乎都因參與社團活動而浪跡台島各地。好不容易修完學程,要她回來家鄉實習,但她為了能學得較多,竟爭取進入實習教師視為畏途的台北市最具指標性的「南海幼稚園」實習,以初生之犢心態去接受嚴酷的淬礪,由於備嘗艱辛、壓力過大,精神恍惚,有一天竟然出了車禍,血流不止,(現今猶遺留頗深的疤痕),我們憂心如焚,火速趕往台北,她卻安慰我們:「放心」、「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沒休息幾天又趕往南海校園,當晚回到中和家中,傷口尚在滲血,也一定很疼痛,但與我們談的竟是孩童的受教、學習問題!看她如此樂「幼」不疲,我們也只能無言以對了! 十多年前教育職場的生態尚屬「安穩」,自己也常鼓勵學生投入教育工作,特別是即將進入大學的女弟子們。在課堂上若討論涉及才、性及前途問題,我常說:「教育工作很適合女性,既有份穩定的收入,又可兼顧家庭,且育才的工作也是一種神聖的事業,對國家、社會的進步貢獻極大,一舉數得!」。記得那些年許多優秀女生都熱衷師範院校,或日後投入教育學程的研修,如今許多人均已是地區各級學校,肩負第一線教育工作的優秀生力軍。但由於政府推動教改的誤失,師資培育欠缺長遠的規劃、周延的配套措施,以致於形成近數年來的嚴重「流浪教師」問題。常常地碰到許多尚在職場苦戰的學生,自己總是歉疚不安地說:「老師很抱歉,讓你們還在流浪!」,他們都說:「不會!不會!」、「老師不要介意!」。但從他們承擔職場「苦役」之戰的心緒,或屢戰屢失的落寞表情,都令自己身為人師的「誤導」而愧疚不已! 家有「流浪教師」,那是一種多麼煎熬與無奈的身心苦牢。打從筆試一開始,由於僧多粥少,錄取率極低,競爭空前激烈。雖然各縣市都以「三倍錄取」數額,但仍須擊敗數百或上千名的競爭者。好不容易筆試過關,接下來的是另一更艱辛的關卡;那就是「試教」與「口試」。進入此一無法窺「敵」實力的戰場,唯有依賴平日腳踏實地的經營自身實力;那就是長期的演練與不斷的修正;累積深厚的專業素養;臨危不亂的心志淬煉,如此也許才能輕易勝出。當賽完全程,等待揭曉前的焦急與恐懼,全家人再度陷入無以名狀的深層折磨,那種苦楚非局外人所能體會的! 今日!大女兒能幸運上榜,我們本著極度謙卑、虔誠的心「謝天」!對於尚在苦戰中,還是「流浪教師」的學生們。女兒固執的「堅持」似予我一種另類的啟示:我應該試著把消極的「抱歉」與「愧疚」,轉化為積極的意志鼓舞與實用的推力。也許無奈的教育職場大環境,會隨著應試者的「堅持」與政局的「世變」而時來運轉。期待來年,各縣市教甄戰場,都能欣聞學生們脫穎而出,讓「堅持」的信念成為教甄漫漫長路中,永不歇止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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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不像嗎?」你反問我。 「……」我不知如何表達,我想我是不及格的,比之於你的清修。 「××說我整天都在我那小小空間裡,和閉關的出家人沒什麼兩樣。」 「你的道行高。」我還比了個讚的手勢。 「千萬別這麼說,我只是做我喜歡的事,而且樂在其中。」 「你真不容易,能安於自己一個人的空間。」 「和自己做朋友,和平共處是很重要的。」 「嗯。」瞭解自己是一門學問,還得自己願意花時間花精神在這之上呢。 「一個人的心不浮躁,就靜得下來專注做事。」你明確陳述。 「一個人的心不浮躁,就靜得下來專注做事。」我心虛複誦。 的確,要讓自己的心沉靜下來是不容易的事,你的心不易受外境外物影響,你是如何做到的?我那時忘記問你,現在我會留待自己慢慢體會,我不要以此做為藉口,企圖讓相背的兩個人轉身再見面。 讀書時,我們都讀過禪宗大師論心性的部分,五祖與六祖各有讓人細細思索的偈語。到底是五祖神秀所說的「身如菩堤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禪機大,還是六祖慧能所提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富禪意?歷來便有不同解說,不同公案,然而無論何者都是要我們觀照本心啊! 因為你,我經常反覆咀嚼這兩位大師的話,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從時時勤拂拭,過渡到本來無一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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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兩帖
(一)濃稠 想念。想您千種華燦留白 人生如脫弦翅翼。輕輕成空 一朵北方啄丟的消息 盪在水紋悄悄無言的淹落 如雪心印。和您等夢歸來 十年,揚塵的撫愛都老了 春。一滴一滴淌成煙灰殘泥 萬鈞沉沉淚語。一葦身後 我吞下的嘯嘯浴火 聽否。天涯都是我們襤褸斷句的湧入 我們。一些些小小的跋扈。 一些些晴朗的掏出 在鋪染橫行的世界裡慢慢的融雪 慢慢的沒有。慢慢的忘記 慢慢的扔下孑影相伴的一勺滄海 (二)無言 風燭低回。如禪空落 九月綿綿秋寒唾涎 咳出浩瀚紋身滄海 走向那冷的血。東籬止步 眺望斑痕蜃樓舊址 荒荒記憶。不見昔日風華 彷彿囚禁在時間的絕響 聽也聽不到您老的聲音 歸不歸。山高水長都是駝起的夢 如毗鄰若天崖的鄉愁 那暗暗洗盡一身塵灰的江湖 五十年。等炊煙引渡 是浴火或重生或漂失 逃出活口都算是一種盤旋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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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朵玫瑰
女人故事 處在這不寬敞的空間,雨不停的下,潮濕、悶熱、空氣不清爽,風吹的不大方,或者沒什麼風,室內一隅,煩事一堆,或者沒什麼煩事,只是心緒煩悶。 一朵玫瑰獨自搖曳在風中,屬於她的空間是一盆不太引人注意的塑膠盆,擺在女主人每天立佇的窗檯,窗檯這盆玫瑰帶給主人無限遐思、追憶、惆悵,喜愛玫瑰的五顏六色,樣貌美麗圓融,氣味濃郁芬芳,捏在手上絨絨的厚實感,玫瑰稈兒一勁兒往上伸長,恰似獨特的女人。 女人孤獨寂寞的凝視這盆陽明山土滋養的花,思緒飄邈,所有記憶均迥異遙遠…… 十數年了,不就昨天才在談戀愛嗎?A君長的帥,B君實在,C君有才華…好長一段時間猶豫著,該與哪位交往呢?長的帥在人群裡算得上吃香,然;帥有一天會老呀!實在,且愛妳多一點應該較可靠吧?有才華的應該不容易掌控,比較像脫韁野馬吧?未來誰知道會怎樣!在一聲聲結婚浪潮催促中,甲乙丙丁陸續寄來喜帖,無端焦慮起來,應該早點結的,或者不是為了結婚本身,是為了大夥都結了,後來實在又老實的B君獲得青睞,婚禮沒什鋪張,和人的個性一樣,隨性且不太拘小節,婚後柴、米、油、鹽、醬、醋、茶、奶瓶、尿布,磨啊磨,每日盤算收支,點點滴滴的歲月從指間流逝,沙漏般的,堵都堵不住。日子也激不起漣漪,淡淡的……。 盛年老實誠懇的他得一場大病,十數年來拖著一個尿袋,女人百般無奈,這個人生怕也無法喜悅吧! 許多時光,陪著他,陪著尿袋,過著無憂無喜的日子,上個一般女人上的班,打著50塊錢底的小牌,偶爾發狠打個1000元底,也不過是對著老天爺生氣,再者孩子好壞也沒啥興致管教,生活若無樂趣,凡事是可有可無的了。 這朵嬌豔的玫瑰色澤美麗,淡淡的粉,不是積極展現的顏色,卻叫人無法不正視,窗檯鐵架漆著奶黃色,一切展現盡是泰然。無由的覺得心境該舒坦些才好! 與時推移;孩子漸次成長,生活空間出現空隙,平淡生活總讓人興起些微綺想,兩人無端起齟齬,也曾吵鬧到試圖分居,幸好,工作上的點綴,這個工作沒啥前不前途,只是單位裡陰盛陽衰,身為女人往往佔了些優勢,也把自己拉抬到較高的位置,女人靈巧,時常借他人、長官、或男同事,讓人混淆自己是受歡迎的。 女人變的有些兒嘴碎,遇人愛滔滔不絕,講述自己的每件事,似乎有些兒自戀,逕自渲染,誰也沒自己來的好,女性朋友聚集,極怕她話匣子打開,表現普通的兒子,可以說成絕世俠士,如若不交女友、不結婚,也是理當如此,其他友人聞言,啞然失笑! 爾後有些集會,有人會因女人與會而婉拒相聚! 女人的反應與自大,難道與命運無關?丈夫長期帶病,大兒子讀了士校,當了士官,小兒子修車廠修車,愛面子的女人,只有塗妝誇張與戴著閃閃發亮不知是真是假的耳環、戒指,盡量讓自己耀眼,有些男人盡量避著,有些男人無聊的與之吃飯、打牌、聊天,也填補女人生命中部份落寞。 生命低潮時,女人曾經外遇過,對男人身體失望,其他知情的男人磨刀霍霍,覬覦著能佔點便宜;給點溫存、給點體貼、給點關心,女人漸次被引誘;那些年著墨在性感、妝扮,花了許多心思在髮型、胭脂,也弄懂了美系的雅頓、歐系的迪奧、日系的高絲,總之,為了取悅他人,也曾配合尋找有特色的旅館,一些軌外的總總,讓女人覺得不虛此生。女人是容易上當的,兩情相悅時,耳鬢廝磨;帶點刺激、帶點神秘、帶點愉悅,如此遮遮掩掩度過數百晨昏,當然生病的男人無從得知,以為女人閒暇愛打個小牌、聚個小會,不曾想到其他,風雨過後,漸漸平靜,反覆思索,外遇不見得像對方所言是:寶貝,妳是我這輩子的唯一。 真的見鬼,每回偷偷摸摸不就為了情慾,愈想愈不覺得有情有愛。 誰人可為女人放棄家庭,鬼鬼祟祟談個廉價愛情,除了嘴皮子吐露些戀人間該有的甜言蜜語,也不見得有些啥驚天動地的愛情保證,漸漸的女人有些清醒,意識到沒什麼男人是真情真意,反覆思忖,也覺得軌道外這一遭似乎「也無風雨也無晴」。人哪!得失難以評量,沒有目標,空暇多餘時,難免做些不在人生規劃裡的事,女人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可無端的,拖著尿袋的男人忽地衰弱起來,陪他上醫院做無數檢查,從胃腸蔓延到肝,花費龐大的醫療費已然成為負擔,正徬徨著,男人幾經治療的折磨終究不治,也罷!不清不楚走完人生,是福氣啦! 女人頹然,大半輩子過了,該走的走,該分手的分手,兒子成人了,不再黏在身旁,什麼是寂寞喔?頓時,整場暗濤洶湧的外遇戀情,也了無生意! 剎時回首,背著生病的男人,利用上班空檔談了個不倫戀,不倫的男主角想來除了留下那幾滴,再也想不出有什麼紀念品。 入夏,慣性來了兩個不輕的颱風,惹得女人性情煩躁,冷氣加風扇,驅不走暑氣濕氣賭氣,耳邊一陣一陣呼嘯而過的風雨,電視畫面盡是殘破,心情一沉,女人探看一眼那朵玫瑰,最後一朵了,仍、然、凋、謝!花瓣飄落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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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正義─我的心愛
歲月悠悠,時光冉冉。保不住紅顏黑髮,留不了綠水青山。 正義八年轉眼間,如今即將揮手告別時。回憶當年載欣載奔來到正義,師生歡聚一堂,溫馨和熙,當時打從心底就訂下一個宏願,我要盡其所能把正義國小建構一個有特色、有內涵的學校;我要用真誠來形塑優質的學校氛圍,凝聚同仁的向心力;我要用愛心來關懷每一個孩子讓他們充滿信心與安全感。 剛接掌學校時,它是一個從敗部復活的學校,說來有點可悲,只因校地狹小,就被兼併成分校,二十六載的分校代價,換來的是設備簡陋、空間不足、家長沒信心、學生缺鬥志;可是當獨立鐘聲敲響時,正義如同一隻睡醒的獅子,精神百倍、蓄勢待發。我來的正是時候,這股遲來的「正義」對我和學校來說都很貼切,我是以第一名考上候用校長,卻久久被壓在卷宗下九年,正義是長久以來學生數充足、校舍完整而被降為分校,真有點巧合,命運多舛吧!還是好事多磨? 既然來到正義國小,我有一顆旺盛的企圖心和一股濃烈的使命感,那就是要把校地擴大、把學校辦好,於是託請在地政局服務陳國棟兄協助調查校地概況,結果發現學校的用地還是大部分是私人用地,而西側卻有一大片土地是國有地與縣有地,目前是國軍佔有的營區。經多次與家長溝通,擬透過立委李炷烽與陳清寶協商軍方後退三十公尺,讓學校闢建一個運動場,而這個運動場是軍民共用。此方案獲得二位立法委員的認同,大力支持爭取,因國軍近年來大量撤軍,實質駐軍已很少。有一天陳立委來電要家長會長(陳應龍)與校長第二天赴台到立法院簡報與軍方協商校地擴充事宜,事出突然,當時我先電話向教育局報備,同時也辦差假事宜。第二天如約前往對談,對方國防部來了十幾個將軍,星光閃閃,我方只有區區三人,爭執了一、二個小時,軍方還是以軍事第一安全至上,不肯讓步,我們也只好息鼓收兵,無功而返。辦完了事當天,我們立即回金門,沒想到回學校後,教育局已來電要記校長的過,理由是因為假還沒有核准,就擅離職守,當時好在有幾位鄉親和立委說情才免以受處,真是很感恩。 校地拓展不成,只好退而求其次,於是全力投入徵收私人土地,變更為校地,經多方努力向教育局長官爭取了八百萬元的校地徵收預算,幾經多次開會,討價還價,鄉親們還都能體認教育是百年大計,也受真誠感動,最後大都同意接受學校價購,總共花了六百多萬元徵收了六塊土地,才把校地搞定,也奠定了日後建築校舍的基石,因為沒有土地權狀,既使政府有錢,也是無法去蓋一磚半瓦的。 要改變一個人,必須先改變他的環境、要變化學生的氣質,當然要從學校境教做起,但在規劃當中,嘔心瀝血、絞盡腦汁,要如何形塑精緻校園的特色,日夜縈繞腦海中。期間曾參訪台省多所中小學校,參閱許多校園美景的書刊,也親往教育部目睹921地震後,災區各國小重建模型立體圖,綜合了各校的優點,融入於本校的規劃架構中,最後又要和社區原有建物風貌結合,融為一體,搞得一些建築師一個頭兩個頭大。但最後終究美夢成真,心血沒有白流。 至於預算的爭取也是一門學問,我是以漸進的方式著手,以誠懇的心來辦學,獲得了許多家長、好友、長官、同仁的襄助、支持。由無到有,由少而多,首先訂個幾百萬元目標,讓長官不覺得太突然,容易答應,等案子確定了之後,再以真誠的訴求,私底下拜託長官友持,所以由原訂的800萬,增加到1200 萬,到後來的2400萬,最後連二期工程、周邊環境工程總共高達3600萬,真有些離譜,連做夢都在偷笑,如果今天我不說出來,許多人還不知道其中之奧秘──「建校有道,秉持精誠與謙和。」 營造優質的組織氣氛,回歸教育本體才是辦學的重心,硬體建設是表象,真正落實教學方是重要,而教學要提昇,教師的良窳最關鍵。團隊的氣氛祥和更要緊,讓每一位同仁都願意全力以赴,為學校、為學生奉獻心力。我一向主張柔性領導、民主決策、共同參與、公開透明,所以每一個教師、職工在本校都能戰戰兢兢為自己的工作負責盡職而不斷在追求卓越。接掌本校不久,E化時代來臨,電腦普遍化,資訊融入教學,一些年長的老師也趁這個風潮退休,本校國小部十位老師,前後有六位榮退,形成教師大換血,而政府又面臨少子化可能會併校裁員問題,控管各校聘用正式教師,而以代課代理教師取代,於是形成教師流動性很高,每年卻在換導師,導致家長微辭不斷。可是你們不知道校長辦學之苦楚,有時為了慰留一位良師,或是要聘用一位好老師,曾與會長、委員三顧茅蘆,請託再三,「有嘴講甲無瀾」,甚至拜訪至深夜,為的就是要禮聘優秀老師使學校辦得更出色,雖然無法一一如願,但有努力還是勉可安慰。這只能歸咎於目前教師的聘用制度不好,教評會功能無法發揮所致,家長是很難理解其中之「棉角」。迨至目前為正,本校的教師陣容大體上算是很堅強,有專科的語文、體育、音樂、電腦、英語教師,有經驗豐富的主任,有年輕熱忱的組長們,他們工作有效率、教學很熱心、為人很和藹,親師生一團和氣,有話直說無是非,感恩啊。 「學生第一、老師至上、家長為重」是我辦學的鐵三角,所以一切措施、設備、活動還是以學生為第一考慮,所以我常自勉,「教育無它,唯愛與榜樣。」同時也要求老師們只要有愛心、學生就會專心,就會出類拔萃。我和正義的孩子好像很有緣份,我很喜歡他們,他們也喜歡校長,有什麼事都會跑來告訴校長,生日禮物少不了一份校長的,午餐太辣也會來向校長抱怨,自然科學的疑問也會來向校長求救,我也雞婆主動指導學生的繪畫,糾正他們寫字的筆法,改過他們的作文,甚至於與他們分憂解困,分享成功的喜樂。曾幾何時,我們的學子展現了非凡的成績,建立了正義學童的信心。在推展「賞識教育」下,鼓勵學生要有榮譽心上進心;在推廣讀經、即席演講過程中,涵養小朋友品格力和上台風;在倡導閱讀與寫作的培育裡,激發創造力,落實語文教育基礎;在提倡運動與健康的風氣下,鍛鍊學生強健體魄,也紮實了體適能;這些種種的措施在同仁的高度配合下,一一融入於潛在課程,且長期有效的在貫徹,從不間斷,深植在孩子的生活裡,除了表面上常見到我們學子受獎累累,表現優異,打破紀錄,名列前矛,甚至於榮登總統獎,其實最主要的是正常的優質教育在每一個兒童的心中類化、萌芽、茁壯,落實我們的願景「健康的成長、快樂的學習。」期盼每一個孩子都能成為未來各行業的翹楚。 家長的配合度也是辦學成敗的關鍵,正義家長的熱心參與度很高,任內的幾位會長、委員都發揮他們應有的功能,協助校長禮聘老師、建立制度章程,規劃建校藍圖、爭取籌募經費、制定校徽校歌校訓,更投入導護志工和愛心媽媽服務行列,他們犧牲自己的時間、付出自己的心力,不求代價與回報,不爭丁點名利,無怨無悔,無時無刻,協助推展校務,真教我感動。更有一些熱心教育鄉紳父老、華僑富豪為了獎勵學子,捐獻大筆資金設置獎學金、捐地給學校蓋教室,精神殊為可敬,讓我們身為教育工作者自嘆不如,實在很甘心。 辦教育猶如參加一場接力賽,一任四年,再連任四年,勇往直前奔馳,到最後衝刺,期望把棒子交給下一位更優秀的校長去發揮。尤其到了最後這一年,戒慎恐懼不敢稍怠,把一天當二天用,把一塊錢當二塊錢花,只希望留個美好的回憶。譬如:最近完成了活動中舞台布幕的安裝,冷氣空調的增置,這都是極力向教育局與鎮公所爭取來的,最近又剛完成的安全電動大門與安全防撞條、地墊、防爆玻璃的改裝、和學校違章建物鐵皮屋的拆除以及專科教室、保健室的設備改造和充實,都想在退休之前能有個完善的段落。 在告別之前當然對學校未來的發展方向也會提供幾點淺見給新任校長卓參。第一,學校缺乏一個運動場急需闢建,八年前爭取未果,現在兵已撤走,再努力正是時候,只差臨門一腳。第二,學校後面坡崁頂上的鐵皮圍籬,是廢物利用。已陳報縣府編列預算改建成透空親和性木質圍欄,讓視野擴大。第三,籃球場東面圍牆外增闢一植物蔭棚,形成一個生態教材園區。第四,幼生教室上面加蓋一綜合視聽教室,做為教師進修場所與學生宣教影片播放空間,也讓學校硬體建設更為完整美觀。第五,期望能賡續倡導「一人一才藝」「一人一樂器」「一人一花木」「一人一運動」的多元化學習情懷與發展學校本位課程特色。 現在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臨別依依情難卻,漫步校園繞一周,巍峨校門猶如母羊含情帶小羊,壯觀黌宇像似慈母拱手抱孩嬰;花草欣欣都含笑,樹木向榮也揮別,莫非相辭別離情,此去何日再歸來。攀登二樓走廊,憑欄佇立,遠望南海,茫茫蒼蒼,水天一色;感天際之無限,慨人生有盡時,人生畢竟還是太渺小、太短促,你為教育留下什麼!葬送畢生青春年華,數十歲月人已老,粉筆生涯曲將終,蠟炬成灰淚始乾。往事如煙成追憶、一磚一瓦永惆悵;師生笑顏難磨滅,家長嘉勉常縈懷,正義是個好地方,同仁情深相祝福。別了!正義,我的心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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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才只是備取。」我說了小雋爸爸對我這次考試的結語。 「備取也不容易了,妳是和剛初大學的年輕學生一起競試,過了初試,再經過三個教授的口試,真的是很棒了。」 「如果正取生都去報到,就沒機會了。」 「結果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這個過程妳的努力,還有妳從中獲得的經驗比較重要。」 「過程真的重要嗎?」 「當然。」 也許是的,走在路上,如果一心只想著快速到達目的地,哪有餘裕心情去瀏覽沿途風景,那在到達終點後,會不會覺得有種錯過的傷感?日後回憶時候,會不會有種深深的遺憾?你我,都不願是走過再回頭抱恨的人。 只是就同樣的情形而言,你看事的角度和小雋的爸爸差異就很大,他向來便是以成敗論英雄,過程如何在他眼裡便不值得一提了。可是我怎能把他加諸的委屈,轉而向你投訴,這是危險的行徑。我深深明白,一旦女性向男性友人訴說苦楚,常會引發男性的英雄意識抬頭,然後亟思護衛這位女性友人,同情與移情便常在訴苦與淚水中,被男女雙方蒸騰出看似不可多得的愛情,然後雙雙陷落。 哭倒另一個人胸膛的湘君,是我一面光潔鏡子。 我所熟知的同學如何處理她們個人的情感婚姻,我無緣置喙。她們每個人各有一套自己的模式,無論是湘君的游走軌道內外,或是映秋的含怨默默忍受,或者玉惠和她先生的互相牽制,又或是翠華自我實現後又贏回章先生目光的亮麗。我僅僅只能旁觀,我無法參考,畢竟這是細微的情思,不是讀書測驗啊! 各人本心裡如何抉擇,是各負個人的因果,然而什麼是因?什麼是果?造因的同時也正承受果報吧!佛法裡博大精深的佛理便在日常生活中,更常如醍醐灌頂般,剎那間就讓人悟了許多事。 說到這裡,記憶猶新的是,曾有一次談話中,你說到有個朋友形容你專心研究,彷如修行一般。 「××說我的生活簡直是閉關的修行者。」 「呃?」我向是知道你用心在專業裡,可要將這情形跟修行畫上等號,瞬間我還是反應不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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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隻雞慢啼
老爸是個很憨厚的人,個性相當隨遇而安,也很容易與人融洽相處。如果不是他跟我提起他小時候的事,我不會知道他原來也曾經是個「叛逆」的小孩。 老爸曾對我說,我小的時候很聰明,十個月就會走路,一歲十個月就會講話。三歲時,媽媽去醫院生小妹留我一人在家,我還會打電話跟親戚講哪家醫院。不像他,他小時候曾經一度被認為白癡。「為什麼?」我問。原來他一直到了三歲都還不會走路和說話,頂多就是在床上滾來滾去,就連爬行都很少。身為中醫的爺爺為他檢查不下百次,都找不到他發育遲緩的原因。村子裡面的人都以為他真的腦袋有問題,不是嘲笑他就是用同情眼光看我奶奶。然而,爺爺奶奶並不以為意,仍是不避諱地帶老爸去串門子。 「其實我那時候不是不會走路說話,是不想。我覺得不用走路,到哪都有人抱、有人服侍,不是很舒服嗎?」老爸這麼說。有日,大老爸一歲的堂姑故意欺負老爸,老爸一氣之下,從椅子上跳下來,搖搖晃晃便追了上去,硬是拉了堂姑的辮子一把才罷休。我聽了咋舌,「不會吧?你還沒學爬就會走,那大家不是看傻了嗎?」老爸露出得意的神情:「那當然。我說過我是不想走路而已,又不是真的笨蛋。」那天之後,老爸「一日學會走」的事蹟傳遍村子,也洗刷了之前被人看扁的冤氣。 然而,老爸會走路之後,仍不曾開口說話。他是同輩裡算年紀小的孩子,很少有人主動找他玩耍。他也樂得清閒,整天坐在門口,托腮看人玩ㄤ仔標、打彈珠。「我看那群人玩來玩去都那套,有夠無聊。」年紀最小的老爸竟嫌堂哥堂姐們的遊戲很幼稚,索性不加入他們的行列。一直到五歲都還不會講話的老爸,又一度被人認作是啞吧。「你不會覺得很委屈嗎?」我幫老爸抱屈。老爸笑笑,「不會啊。他們說的我都懂,他們卻不懂我在想什麼,很有趣。」沈默了好幾年的老爸,一直到上了幼稚園,要自我介紹時,才一鳴驚人,滔滔講了好長一串話,再度嚇壞老師同學。「你好像很喜歡玩這套耶!」我聽完笑到肚子痛。老爸輕鬆泰然地說:「有時候會的東西,不見得要急著表現啊。」 後來老爸國小畢業,離家去鞋店當學徒。每天除了要打版、黏鞋底,還得幫忙照顧老闆的三個稚齡兒女,餵他們吃飯、幫他們擦屁股,日子過得疲累又辛苦。某日,一個大颱風把店裡淹得亂七八糟,很多鞋子都泡得報銷,老闆只得被迫歇業、要老爸暫且回家休息。後來老闆也沒叫他再回去做,等於是無薪遣散,老爸也沒多計較,還慶幸意外賺得假期。後來經過姑丈的介紹,老爸去鐵工廠當學徒,一做便是幾十年,一直到退休。可見老爸也不是好逸惡勞之人。而且他深藏不露、不喜居功,讓人感覺相處時沒什麼壓力。或許我得學學老爸的生活哲學,可以活得更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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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平林──拜訪阿姆
春末夏初 初晨陽光揮灑村落湛藍的天空 燕尾馬背是高低音符,參差交響天際 從明代一路跋涉到國共內戰 從御賜里名竟然走成瓊林戰鬥村 (歷史是幾多無奈臉譜彩繪成的啊) 多少歲月承載了多少滄桑 您住的老屋在紅磚鋪就的巷弄 您正替老人家擦拭嘴角的垂涎 (十餘年前餵食祖母的情景彷如眼前) 您不見老態 您依然樂觀,依然講話大聲 那些一起生活的日子 您是我與妻的平林阿姆 是孩子們的平林婆婆 濕熱的空氣中鳥雀鳴噪 您領我們穿越婉約的巷道 您陪我們佇立古樸的宗祠 您帶我們逗留葳蕤的菜園 臨走,您遞給我一把紫蘇 阿姆,明春來家紫蘇將蜿蜒我小小的庭院 這是一座歷史大氣的村落 歷經古典的雕琢 歷經烽火戰亂的倉惶 諸種錘打,諸種鍛鍊 當災難遠離,哭聲遠離 於今,寫滿酣暢,寫滿圓滿 過平林記事 平林阿姆者,寶玉女士也。十餘年前常來家中幫忙照看祖母,樂觀樸實,任勞任怨,惟講話大聲些。 祖母過世後,阿姆奉婆婆和兒女們長住台北,偶而返金,會來家中小坐。今春,因婆婆年老體衰,阿姆又奉婆婆返金。春末,我與妻和孩子們前往平林探望,彼此交談一如昔日親近。 因這段因緣,懷想世人行事除計算利益,亦當計算些許情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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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牙動搖
俗話說:「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回的經歷,真是讓我對它深有體會了。 舊曆年除夕,左上方的牙齒隱隱作痛,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但都沒有像這回,痛的感覺一直持續,不曾停歇。可又不巧碰上過年,要到哪裡去找醫生呢?不死心,騎上機車在金城的幾條大街鑽來鑽去,幾家緊鎖大門的診所都貼上告示,一律在大年初五或初六才會看診,這下可讓我束手無策了,所能做的只有忍耐,撐一天是一天了。 過年的那幾天只能以流質、鬆軟的食物果腹,這種情況若在平日倒也無妨,可偏偏發生在這年節時分,親朋好友見面除了閒話家常之外,總要吃喝玩樂一番的。此中,「吃」還是最重要的,美食當前誰能不受誘惑?但此時此刻,這些既豐盛又頻繁的飯局對我來說毋寧是一項折磨,一份負擔。 一直熬到初五開市,才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家診所,老醫生檢查之後,無奈的用台語說了:「你會痛的牙齒有『浮』起來的現象,那是牙周病的徵兆,如果不想拔掉就繼續的使用,看哪一天真不管用的時候,再來處理吧!」這些話讓坐在診椅上的我意識到大勢不妙了,心想現在我那疼痛的地方,完全是經不起碰觸的,如何還敢奢望「繼續的使用」?醫生的一番話,無疑是宣告我那會痠疼的牙齒已形同廢物,這真讓人沮喪。 回家後,妻要我再找另一家,聽聽不同的意見。第二位大夫的看法更直接了當了:「你患的是牙周病,我們小診所只能給你止痛,幫不上大忙的,若想一勞永逸,非得到台灣上大醫院不可。」又說:「在大醫院,醫生會先拍好幾張X光照片,然後再根據那些照片去判斷病情,必要時可能還要手術治療呢。」這番更勁爆的話,讓我更是一陣擔憂,此時的我猶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提不起半點精神。妻原先是希望另一家能帶來驚喜,讓我可以獲得即刻的治療,解決眼前的「倒懸」之苦,只是沒想到期待落空了,破綻不只補不了,反而越挖越大。她見我這副模樣,知道情勢既難以挽救,便好言相勸的要我勇敢的去面對。 想到要去台灣醫治,心裡真有千百個不願意。主要的原因是自診所歸來,便請教了幾位曾治過牙周病的朋友,一個共同的意見是這種病往往是要開刀的,且不是一次就能搞定,通常需要一段長時間,療程上是有些麻煩的。想到往後的這幾個月,必須要在台、金兩地來回的當空中飛人,心情便舒展不起來。這事傳到四弟明標的耳中,他覺得有些好笑了,特別要我放寬心情,給的理由是,現在的我已經是個退休的人,到台灣也不須向誰去請假,就以一種遊山玩水的心情去吧!何必把事情看得如此悲慘呢?治病還能有遊玩的心情,這是我不敢想像的,不過他這一番輕鬆幽默的話語,倒真讓我糾結的心寬舒了不少。 隔天(正月初七)當大夥還沉浸在年節的喜氣當中,我便悄悄的在妻的陪同下走了一趟台北。行前一些親友雖也介紹了醫生,但當抵達台北後,我最希望的是能立即找一間距景美家不遠的醫院,為此妻便聯絡大女兒,要她幫忙上網查看。她回電說距家最近的萬芳醫院晚上沒有牙周門診,倒是國泰醫院有,可以掛號試試看?俗話說:「先生人,主人福。」既然國泰那裡有門診,那就看吧! 當我進了公共的門診間,才知道什麼是專業。一個偌大的空間裏,被隔板分割成無數個小單位,每個小單位有不同的醫生和護士,各有各的專長:有管一般的、有管美白的、有負責矯正的、也有專門植牙的,當然牙周門診也是其中之一。此一景象,讓我不得不想起如果家鄉也能有這樣的水平,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漂洋過海呢?離島的醫療一直為人所詬病,也是鄉親心中的痛,這當中確實是有一些可待努力的事。 幫我看診的是一位年輕的黃姓女醫師,清湯掛麵式的髮型,有著學生清純的氣質,起先我還有一些疑惑,這麼年輕的醫生真能看我的病嗎?但看她熟練的問過一些話後,便要護士帶我去照X光,上下兩排牙齒總共照了14張。然後按照片子的影像向我解說,哪些地方輕微,哪些則嚴重,接下來是分析、解說未來治療的步驟方法,當然這絕不是一、二次就能做好的,至此我除了一掃先前的狐疑,佩服年輕醫生的專業之外,也深深體認到自己的這口牙齒,已經到了非好好整治不可的地步了。 說話的同時,護士已準備好各種器材,醫生也順勢拿起儀器,先替我清洗牙齒。因為是初次治療,得先從表層的地方開始,上下兩排牙,一顆都不放過。此時躺在椅子上的我,只聽到儀器聲在耳際吱吱的作響,這單調乏味的聲音使人無奈。牙周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確實令人費解,因為自從三十歲之後,我便定期的參加公保健檢,也每年固定一至二次清洗牙結石,但至今仍逃不過罹患的命運。為此特別在休息時請教了醫生,她的答案是牙齒排列不整齊,藏污納垢,聚集病菌斑的機率大,自然就容易形成牙結石了。其次是刷牙的方式不正確,依我目前的情況她建議使用牙間刷,並囑咐飯後20分鐘之內一定要去刷牙。再來就是體質的關係,有人清牙的工作十分徹底,仍是「結石」不斷,有人雖草草漱洗,卻一輩子都不會惹到這個麻煩。幾項頗具專業的說明倒也叫人信服,尤其是後者,當一件事牽扯到「體質」的因素時,那可就複雜到讓我不願意再去費盡心思了。 第二、三次的治療還是以洗牙為主,但越洗越深,一直往牙根的深處洗去。洗過之後,大夫還特別用一根類似針狀的儀器,幫我測量牙齒留存在牙齦上的深淺程度。當尖銳的儀器伸入牙根時,一種刺痛感襲上心頭,此時嘴巴是張開的,我只能「啊」、「啊」的叫著,大夫見狀便像哄小孩似的說著:「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但我心知肚明,這幾乎每顆牙齒都要做的測量,刺痛絕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結束的。大夫一邊量一邊報數字,由護士小姐抄錄下來,有八九百,有五六百,也有二三百的,疑惑之下問了大夫,數字大小的意義何在?她答道:「數字大的是牙齒留存在牙齦的部分多,表示這顆牙齒還不錯,數字小的正好相反。整體來看,你的情況是介於輕微到中度之間,若不治療,以後牙齒會接二連三的脫落,現在你已接受治療,至少可以保持住這些牙齒,至於這樣的局面能維持多久?那得看你往後清牙、護牙的工夫了。」 原來我這麼辛苦的奔波,一切的努力僅只是在做一項「維持現狀」的工作,心中雖不滿意但又能如何?身體的老化是一件不爭的事實,很多時候「保持現狀,不使走下坡」不正是健康的表示?說到老化,這可讓我想起年輕時,讀過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文中寫著:「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當時的直覺是這樣的景況,應該是要到七老八十才會發生的,怎麼四十不到的韓愈就已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只是時光匆匆,曾幾何時,今日的我早已走過了韓愈所謂的「視茫髮蒼,齒牙動搖」的年歲,景況雖不像他那樣的悲慘,但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敵得過「日月逝於上,而體貌衰於下」的宿命呢?幸好現在有進步醫學協助,才讓這「現狀的維持」得以實現,也才讓「韓愈的現象」沒即刻的落在我的身上,想到這裡真是應該要慶幸,要感恩的。 清理牙齒只是熱身,接下來的手術治療才是正戲,之前醫生就同我說明,會做四到五次的手術,雖然她一再強調都只是小case,但對不曾被手術過的我來說,心中難免忐忑不安,還是有些罣礙的。4月23日那天,我獨自走進國泰醫院,醫生和護士仍是一貫的親切,不同的是要我先填寫一張單子,大意是手術的風險已能理解並願自己承擔之類的內容,最下面的幾行則是針對開刀之後,醫生若發現有牙根需要填充骨粉時,因為健保不給付,病人需自費負擔,每顆填補大約索價15000--20000元等情事,看過之後再簽一次名。 之後護士給我一杯粉紅色的漱口水,要我分段漱口。然後在診椅上躺下,再用一塊綠色的布,自頭頂蓋到胸前,只留下一個圓形的缺口露出嘴巴,醫生便可以從這缺口處,心無旁騖的「宰割」了,此時被罩在布底下的我,因為什麼也見不著,想像的空間也跟著大了起來,醫生雖不停的重複這只是一個小手術,但似乎不能安定我的心。所幸平日有靜坐的習慣,也知道此時此刻「一切放下」的必要,便一再的提醒自己要「凡事相信」,眼前的年輕醫生不就是我的活菩薩嗎? 說也奇怪,當我放空自己之後,除了打麻醉劑還有那麼一點不舒服外,整個手術的過程都沒有半點疼痛,我當然知道這是麻藥劑的作用。但清醒的頭腦仍可以從醫生操作不同儀器所發出的聲響,猜測出她大概正在切割、剔垢、吸血、沖水或縫合….,若一直照著聲響去想像的話,那可會引來更多的恐懼。幸好醫生一邊手術,一邊還向我說明進行中以及將進行的一些事項,這樣一來一往,倒也打斷了一些可能莫名升起的雜念。個把鐘頭後手術完成,一切正如醫生先前所說只是一個「小case」而已,有了這次順利的經驗,讓我對未來抱持著較輕鬆的心情。 但想像和事實之間經常是有出入的,兩個禮拜後的第二次手術,我的下巴腫脹得像麵龜一般,整個人除了頭痛之外,吃食也頗有困難,整天渾渾噩噩的,了無生氣。雖然這腫脹的情況才只維持幾天便煙消雲散,但殘留的記憶,卻讓人心生恐懼,以至於在接下來的幾次治療,就顯得緊張不安。我的肢體語言讓醫生看破了,當她知道原委後,輕鬆的笑了:「牙周手術後,疼痛腫脹是正常的,真的不必驚慌。」話雖如此,但那疼痛的當下,如行屍走肉般,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想做的慘況,真是記憶猶新,難以消受。 六月中旬,當醫生做完手術後說:「你已走完所有的治療,兩週之後再來拆線複檢就可以了。」這句動聽的話語讓人感到欣喜,回想這段日子雖不是遭逢什麼大難,但也是有那麼一點波折的,至少身心都被這件事緊緊的裹住了。醫生的這一句話,無疑是宣布了我又恢復「自由」之身,「自由真好,健康萬歲」這次從不自由的經驗中去領受到的「自由」才最深切,最可貴。 回想這整個過程,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搭乘了無數趟的飛機,旅途的勞頓,治療的辛苦,都是讓我點滴在心的,為了往後不再受這樣的苦,非得把醫生的叮嚀牢牢的記住,並切實的在生活中踐行不可。 2008年6月下旬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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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珮如從洗手間回來後,若有所思又拿出一張文稿交給重耳,打斷重耳沉思,才發覺店內已坐滿大半客人了。 「另這篇寫於八十九年八月一日『建胡璉廟請三思而行』的論文,日前在電話中已談過了,雖然老師依據《禮記》,直指建廟之必要條件:『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反對興建功業尚未定論的胡璉廟,頗有韓愈之遺風;更具有普世的意義。」珮如停了一下念道: 是以若能改立廟而為群木鬱蒼的紀念公園,不但可免再添一座俗氣建築,及伴隨而來之鬼神迷信。假以時日,心目所及,遙望則見遠樹凝煙,群島亂飛;近觀則落葉繽紛,鶯鳴動耳。於懷思賢人之時刻,從意適便,悠遊逸興,不僅臻緬懷之目的,亦可自得於天人合一的意境。誠所謂『亭下不逢人,夕陽澹秋影。』是以父老們能否三思以林代廟之淺見,易轍而行? 「但我還是再度建議整篇刪除,原因就如日前電話中所說的,希望老師採納。」 不待重耳回應,珮如又拿出一張文稿:「對了,這封謝票信我很感動;老師您在落選又官司纏身狀況下,還親自寫信謝票;真令人感動!」 世道先生尊鑑:收信平安。晚輩向 您拜安。年前基於讀聖賢書當以淨化選風,報效國家為使命感,不計毀譽得失,毅然投入縣議員選戰,無非希望對家鄉及 父老們有所幫助,以不負此生之機緣。拜票其間,承 您仁助,高情似水,深為感存,本當專程拜謝,但因處理俗事,加以月前應邀指導社區寫作協會寫作、安排與各大學文藝團體交流,且新學期在大學開授「人權與法治」、「應用中文」課程,理應備課。是以延至今日方表謝意, 尚請見諒。又親友同仁處併請代為致意。耑此 即頌 時琪 末學 重耳 敬上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五月十六日 「繁華事散逐香塵,雖說世事如煙,但受人點滴,理應報以泉湧!」重耳淡淡說著。 窗外雨終於停了;雲散霽月,四望皎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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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如果有一天,我們是這樣的情形,那麼就當成彼此都在自己的專業裡盡力,也許有朝一日,或許是網路搜尋中,或許從其他管道中,更或許是在另一種空間裡相逢,都願是平安喜樂的訊息。 因為你一直的鼓勵,我不會忘記該要持續不斷的吸收新知,也許自修終生,也許回學校繼續念書,總之,不會讓分別的日子變得乏善可陳。 我經常反覆想著你說過的那番話「妳,很可惜,都已經在學校三年了,應該參加考試繼續念下去。如果再早些年認識,我一定在後面push,推妳一把,那妳現在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需要不一樣嗎?命定的路不是早已在冥冥中寫定了,我還需要不一樣嗎?當然這話我不能告訴你,因你會直指我的妄自菲薄。其實我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這一路走來的記憶變換格式罷了。但我還是因為記著背後有一股你的推動力量,所以不放棄自己,時時會想著再進修。 記得前年參加了一個新設研究所的考試,勉強只列備取,是你在放榜日第一時間上網查了榜,第一時間將列印下來的榜單交給我,你還不吝惜的讚美我。 「離開學校那麼多年,一試就能通過,妳真不簡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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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過歲月的痕跡》後記
《輾過歲月的痕跡》,是我的第三本書,也是我的第一本小說集。儘管它是少女時期的作品,但畢竟是我心血的結晶,我沒有割捨它的理由。這似乎也是我出版這本書的最大原委。 收錄於書中的十二篇作品,約十三萬言,於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年,分別發表於由博文先生主編的「正氣副刊」,屈指一算,迄今已近二十個春夏秋冬。 回想少女時期對文學的熱愛,未曾因農忙與店務繁瑣而懈怠。或許年輕體力足、精神好,白晝繞著田園轉,餘暇並得兼顧雜貨店生意,在那兒尋找靈感,復將它們深深地藏匿於腦海或心田,直到了夜深人靜,始能把它書寫成章。 在彼時那段青春美麗的歲月裡,思緒隨著心智的成熟而飛揚,點點滴滴的靈感,均來自戍守在這塊土地、等待反攻大陸回老家的阿兵哥身上。週遭的景物,童年的記憶,或經歲月輾過的痕跡,都是我欲追求的創作題材。回首來時路,酸甜苦辣涵蘊其中。無論生命中遭遇多少風霜雨雪,無論眼前是阻擋我的深山峻嶺,文學這條不歸路,我無怨無悔。 努力,不一定有收穫;不努力,則沒機會。在我二十餘年的創作過程中,即使中途停筆多年,但我已從當年的生澀,逐漸進入到寫實的情境。明知前後期的作品相差懸殊,則依然不忍心將它們刪除。終究,這些不成熟的文字,曾經在我孤單寂寞的人生旅途中陪我一起成長;在寬廣的文學園地與我同遊,並同時豐盈了我的內涵,讓我沒有虛擲寶貴的時光,讓我體會到生存的真義與生命的真實價值! 轉眼,青春歲月已離我遠去,即使我依然保有一顆坦蕩而年輕之心,並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在我心中,這世界仍然構造得太不完美了。心想事成只不過一句悅人的口號,未圓的美夢依舊在遙遠的深邃裡。我亦有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的時候。 感謝同在這片土地相互扶持和鼓勵的朋友們! 感謝在文學園地裡讓我成長和茁壯的「浯江副刊」與「金門文藝」,讓我在現實的文壇上能夠盡情地發揮,並佔有一席之地! 感謝您,親愛的讀者們! 二○○八年六月於金門夏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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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青澀的時光歲月──試論寒玉《輾過歲月的痕跡》
《輾過歲月的痕跡》是寒玉小姐的第三本書、第一本小說集。書中的十二篇作品,最早的一篇是一九八九年〈美麗的節奏〉,最後一篇則是一九九○年〈留下倩影待回憶〉。即使這些篇章都是在兩年內寫成,但迄今已有二十年的光景。倘若以嚴謹的文學觀點來說,顯然地,這些作品與寒玉後期的寫實風格是有巨大差異的。或許,她出版這本書的目的,紀念意義遠勝於實質價值,因此,我們不能以高標準來審視這本書,亦不能只肯定現在而否定以前。倘使沒有之前的努力,現在焉能擷取甜密的果實?這是許多人所疏於分析的。 爾時這個島嶼,歷經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等三次砲戰,復經三十餘年的戰地政務實驗。在以軍領政的那個年代,因受到重重的限制,沒有出過遠門的青年男女比比皆是,讓原本民風淳樸的島嶼,社會和資訊更加地封閉。寒玉小姐能在有限的資源下,憑藉著自己對社會的觀察以及對文學的熱衷,再透過想像,並以輕快流暢的筆觸,在短短的幾年內,寫出數十篇散文與短篇小說,並發表在《金門日報》的「正氣副刊」上,的確備感可貴。其散文作品,已分別收錄於《心情點播站》與《女人話題》兩本書中;而十二篇小說,總字數已逾十三萬言,單獨成書已綽綽有餘。然而,在文學這個現實的區塊,我們姑且不論它既有的價值,而該先肯定作者艱辛苦楚的創作過程。尤其是一位苦學的筆耕者,在其少女時期青澀的時光裡,能有如此的佳績,更應當給予熱烈的掌聲。 讀者們都知道,小說著重在敘述故事,也同時在其過程中,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而其意境,往往要以散文來陪襯。從作者諸多的篇章中,雖然其故事性與人物刻劃略顯薄弱,但作者卻以優美的散文,來加強小說中的意境,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即使多數題目有濃濃的散文味,譬如:〈往事如煙情如夢〉、〈憶戀故舊笑靨起〉、〈繽紛耀眼人間情〉、〈彩蝶翩翩迎風舞〉、〈留下倩影待回憶〉等。甚至在篇中的首段,亦以華麗的散文做開端,例如:〈美麗的節奏〉──「山谷滿是林梢,花木扶疏,滿林鳥語,盈谷芬芳,情緻和韻味悠揚祥和,充滿濃郁詩韻氣息,鮮麗清朗,靜謐又婉約。」〈給自己一個春天〉──「初昇的旭日,它的光射著絢爛的燦耀,閃爍著生命的光采,及時地伸開雙臂,擁抱著所愛的人,重重疊疊的憶戀,生活因他而豐富!」〈待嫁女兒心〉──「春暖花開,暑氣漸盛,明麗耀眼的晴朗,增添著生活的色彩。」等等。然而,我們卻也不能主觀地認定作者是以寫散文的方式來經營小說,即便她不善於用傳統的說故事方式來書寫,但我們依然能從人物的對話中,清楚地看到她欲表達的意象是什麼。對於一位從未接觸過文學創作理論的文壇新秀而言,她這種獨樹一格的書寫方式,自有其可取之處,似乎也為往後的文學創作,立下一個穩固的根柢,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綜觀書中十二篇作品,除了〈老人世界〉與〈輾過歲月的痕跡〉外,其他十篇書寫的幾乎都是青年男女青春時期的戀情。依彼時的時空背景以及作者接觸的社會層面而言,我們可以理解她創作的題材、為什麼只界限在男女的戀情而不能有所突破。誠然,小說可以虛構,但它畢竟是生命的呈現,如果沒有親身去體會它蘊藏的深義,豈可貿然下筆。作者選擇以她最熟悉的青年男女為書寫對象,把他們的愛恨情仇以及朝氣蓬勃的年輕氣息表露無遺,也同時以她樸實清秀的文字,為讀者們詮釋每一個故事。 在〈老人世界〉這篇作品裡,作者透過文中主角莊世義,以閩南語來抒發一個孤單寂寞的老年人當時的心境。 「歹命神,哪有你們好福氣。『柴耙』七早八早跑去躲,留我孤單一個,年輕人又往外跑,攜眷在外築巢。我老了,不中用啦!這身夭壽骨頭,天熱受不了,天冷風濕痛,不知什麼時候要去見祖宗。少年苦沒家,年老苦沒伴,一日一日老,鬍鬚長到肚臍,白拚了!」 從這小段中,我們清清楚楚地看到莊世義的的確確是一個「歹命神」。他老伴早逝,兒媳在外謀生,自己又一日一日地衰老,那身「夭壽骨頭」受不了季節的摧殘時感不適。原以為苦了大半輩子,辛苦有了代價,結果遺留的只是孤寂的身影,不久即將到天堂見「祖公」,這輩子肯定是白拚了! 想當年,作者書寫此文時只是一個未婚少女,然而她卻能以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復透過縝密的思維,刻劃出一個惶恐不安、不能揮去心中夢魘的老人心境。尤其是在那個鮮少有人把閩南語言融入小說創作的年代,作者卻能在文中運用自如。倘若對閩南俚語沒有一點概念的話,是難以把它貫串進去的。例如:「歹衫破褲爛草蓆」、「忍屎三畚箕、忍尿沒藥醫」、「壓頭翹尾、壓尾翹頭」、「少年毋捌想,吃老無成樣」、「好飯無密口,三頓吃乎飽」、「喉嚨張開開,五香滷肉來」、「鬍鬚不仁、貓面奸臣」、「生嘴講人、生身乎人講」、「嘴食要腹算」、「一塊疼、百塊憂」、「剃頭三日水,有風度、閣又角度」、「儉腸無人知、儉毛相削代,有錢無錢顧門面」……等等。 從〈老人世界〉中,我們可以看見熱心公益捐地拓寬路面的莊世義,一路相互扶持的陳朝水,而作者僅以「我欠你錢,你不催討,反而對我這麼好」短短的幾個字,來凸顯友情的馨香。「人生在世,過得好就好。百年之後,隨便他們啦!就憑他們的良心,看他們怎麼對待。再熱鬧,也只是擺門面給人看。」除了道出老人的心聲,也寫出人老不中用、準備任人擺佈的無奈。當莊世義的兩個兒子攜家帶眷回來探望他而受到他的責罵時,兩個兒子都搬出一套理由來為自己辯護。而次子文善的良知並沒有完全被現實的環境矇蔽,當莊世義提議要用田產抵押還債時,大兒子莊文良不說話,莊文善則說:「爸,別變賣祖產,欠多少我們來還。」此語一出的確讓莊世義相當的感動。莊文善建議要把年邁的父親接到台灣同住時,莊文良則說:「他若住你那裡,好處少不了你!」而一旦住他那裡,不僅要增加他經濟上的負擔,老人家也不好侍候,他建議抽籤決定。最後經過父親的怒斥以及朝水叔的開導,莊文良終於羞紅著臉,帶著贖罪的心情,懺悔地說:「爸,不必抽籤,住我那裡好了。」〈老人世界〉可說是一篇高潮迭起又充滿著人性化的作品。 倘若以爾時那個民風保守的年代,〈輾過歲月的痕跡〉裡的洪梨芊和陳振坤是難容於這個社會的。作者以第三人稱的「有限全知觀點」,為讀者詮釋的可說是二段情境迥然不同的故事。作者首先描述的是洪梨芊為了和陳振坤幽會,經過陳劉幸音的房間做開端,在尚未進入故事的情節時,就直截了當地把陳劉幸音介紹給讀者: 「陳劉幸音,她十六歲嫁入陳家,冠上夫姓。生來一副孤苦相的她,臉頰瘦削、五官輪廓欠分明,額頭雖廣,細小皺紋卻多。眼角肉薄、目光無采,鼻樑不堅挺。閉口時,嘴巴合不攏,牙齒亦暴露在外。」 而她的夫婿陳永記則是: 「眉薄呈八字,皮膚既粗又黑,嘴亦有一點歪斜,走路更是彎腰駝背,一副頹廢喪志的樣子。」 當他們新婚之夜看到彼此的長相後,雖然對於彼此的身分有些懷疑,但自古龍配龍、鳳配鳳已是不爭的事實,兩人只好坦然面對這段婚姻。即使婚後過著窮苦的日子,但陳劉幸音卻備受陳永記的疼惜,直到他因病臨終時還不忘提醒她:「不能因惡劣的環境、物資的誘惑而邪念叢生,要懂得潔身自愛的道理。」 相對地,洪梨芊這隻「豚母」,卻因為自己的淫蕩,背叛她的夫婿清團,並以金錢和物資去倒貼陳振坤那隻「土雞」。儘管每次幽會都必須經過陳劉幸音家的巷道,陳劉幸音也經常曉以大義,但那隻淫蕩的豚母則臉不紅、氣不喘,毫無羞恥心。我們請看作者是如何來詮釋這隻淫蕩的豚母: ──「土雞的老婆內向又賢慧,從不給我壞臉色看。每次我去找土雞,她還都主動幫忙把風,還遞毛巾、拿臉盆水。」 ──「我這隻豚母,孵不出小雞,在找種。」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也沒有虧待他們,他家小孩多,我三不五時會送點東西給他們。」 而當陳劉幸音開導她: 「既要獻身、又要給錢,人財兩失,妳划得來嗎?」 豚母則說: 「我喜歡、我願意!」 土雞發覺豚母的老公正想尋機來「抓猴」,以及自己良心的不安,復加陳劉幸音的規勸,有意和她了斷時,豚母則依然以金錢為誘因來討取他的歡心: 「我知道你最近手筋緊,今天賣了甘蔗,也賣了一些私貨,特地送錢過來。這是最後一次幫你,你倦了,還有成景、火爐他們,我不會寂寞的。」 見錢眼開的土雞從豚母手中接過那疊鈔票後,心頭一喜,又推翻了剛才的想法,猴急地說:「到裡邊去。」 豚母雖然以財物倒貼土雞、換取性的滿足,而當她耗盡家財想求助於他時,土雞則毫不留情地說: 「妳倒貼的男人不只我一個,為什麼不去找他們週轉?」 陳振坤和洪梨芊的姦情,雖然沒有被洪梨芊的丈夫識破,但卻被陳振坤的女兒陳美馨撞到。儘管女兒不屑地說: 「錢財有地方賺,名聲沒地方買!」 陳振坤則如此地回應女兒: 「妳老爸是男人,不會吃虧的!」 看完上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發覺到,〈輾過歲月的痕跡〉它探討的似乎是人性與獸性之間的距離,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社會和道德問題。陳永記與劉幸音是人性的象徵,陳振坤與洪梨芊則是獸性的代表。倘若小說必須有一個邏輯的結構,當陳美馨發覺父親背著母親私會別的女人而提出置疑和抗議時就該結束,把傳統的倫理道德以及是與非的空間留給讀者去想像。揚棄上述,這篇小說可說是全書寫得最成功的一篇,作者把它選為書題作品並非沒有理由。其他各篇雖然亦有可取之處,但畢竟與作者近期的作品不能同日而語。 讀完《輾過歲月的痕跡》這本書,總的說來雖然略顯生澀,但畢竟是寒玉小姐少女時期的作品,爾時她那份苦學的創作精神以及對文學的執著,確實是值得有志於文學創作的浯鄉子弟來學習。況且,書中的每一篇作品都發表在「正氣副刊」上,已過了當年副刊主編博文先生的「火海」,亦禁得起讀者們的考驗,我們豈能再加以苛求。然而,歲月不僅能讓人成長,也會讓人蒼老,身為一個文學的熱愛者,更要把握住當下的每一個時光,寫出更多值得後代子孫傳誦的篇章。 現在,請容我引用已故文學大師朱西寧先生的一段話,做為對寒玉小姐的鼓勵和祝福── 「小說藝術生命之境界,也是小說家所尋求的高點,在乎達至由靈性統合感性與理性的和諧,因之,小說所給予人生的貢獻,必是一種真知實感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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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其一、有為而作。文學內容,要求切合實際,反對空談。所謂有為而作,文必中當世之過,以期「緣詩人之義,託事以諷,庶幾有補於國。」因此他不但反對無病呻吟、徒尚形式的華文,也反對理學家那些脫離現實的危言高論,頗有太史公心目所及,文情赴之之風也。 其二、尚自然。他自評其文說:「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如是而矣。」他的詩歌散文,在藝術技巧方面,確實表現出這樣的特徵。正因如此,他既反對雕鏤以靡的時文,也反對深迂怪僻的古文。同時,對當時千篇一律、形式固定的程式文章,也表示鄙薄。 其三、辭達。在崇尚自然基礎上,他認為辭達,首先要對客觀事物深刻的觀察,達到了然於心,形成文學中的意境,再充分運用語言藝術功能,準確、生動表達出來,達到了然於口與手的境界。 其四、詩論。蘇軾論詩,推崇杜甫;但其超邁豪橫的風格亦近於李白,他的七古七絕尤著。至於「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又與韓愈相近。但他又讚賞淡雅高遠的陶淵明,集中有《和陶詩》一百二十首,世人多謂其自相矛盾,實是可議的。《在追和陶淵明詩引》一文中,可看出他晚年的詩境和心境。 美國學者列文森(Joseph Levenson)在一九五○年至六○年間出版一系列作品,探討近代中國知識份子,以及儒教中國及現代命運,提出兩個論點。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認為近代中國知識份子呈現理智與情感斷裂,一方面在情感上依戀傳統,另方面在理智上全心擁抱西方文明。 但是否真如列式所言的?事實上已受到挑戰,魯道夫(Lloy I 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夫婦即是,據他們夫婦研究印度傳統及現代化過程中發現:傳統與現代之間具有非常複雜,甚至可稱為辯證(dialecyic)的關係,不僅傳統中涵蘊有現代性因子,而現代化本身中亦不乏脫胎於傳統的成分,甘地便是最善於運用傳統人物。誠所謂於空寂處見流行,於流行處見空寂。 劉勰在《文心雕龍》倡言:「文章是道的表現,道是文的本源;古聖人以文現道,用以治國現道;用以治國教化;聖人之經是文學作品思想的標準。」鍾嶸的《詩品》,也表現了觀照傳統的思想,清代章學誠從史觀上給予極大的評價:「詩品思深而意遠;蓋意心籠罩群言,而詩品深從六藝溯流別也,論詩論文而知溯流別,則可以深源經籍,而進窺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矣。」誠哉斯言! 意以為:各代文評雖有出入,但大體乃以真性情,反映社會現實的關懷為主流,呈現一種發抒情感、關懷生命的精神;這才是所謂有思想的偉大文學,這也才是遍觀中外文學後應有的時序百年心。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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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莫說想起她們,就是想起自己初初戀愛時節,我何嘗不是幸福快樂?那時的他眼眸中亮著光彩,彷彿我便是照亮他的星子,每次約會過後,他總不捨我單獨走在回家的路上,必要送我返家,然後他再搭晚班車回到他的學校。青春不再後,再沒有誰能如年輕的他那般待我了,連他自己也不了。說我是傻女人,我接受,我記著的是最初的美好,記著的是青春的他待我的真,記著的是難捨難分離別時,他喚我「親親」。 多少年過去,他早不再喚我「親親」,幾度在他離開家出差,或我有各式活動聚會離開家,流盪在我們之間的言語,已然不是年少時的浪漫低語,取代的是社會共通的告別語「再見」二字了。 再見兩字說得頻繁,便少了那一絲牽腸掛肚,可又不能不說,不論是他或是我,都還是要回到共同組成的家啊。 不若一路由小學、國中、高中、再到大學,完成該段學程,踏出了校門之後,會不會再回學校去,則是無可無不可。這樣幾個人生路上的分別場景,教我們與每一階段認識的朋友聚了再散,是前世只寫了那幾年的緣吧!可當時相聚時,誰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分別以後,便無緣再見,誰能料到啊? 如此想來,便該要輕放你我間這一份特別的友誼,讓我恆久記住,對我而言是淵博友、是風雅友、是謹飭友、是滑稽友的你。 不說再見也能分別,那便是你我。 一般在分別道再見時,年輕孩子時興說著外來語「bye bye」,「bye bye」是揮揮手期待再相逢,久了,成人的我們也會跟著用「bye bye」來道別。時代在進步,網路傳遞快速,影響無遠弗屆,MSN的交流方便迅速,但是為了達到便捷,常有些為人詬病的火星文、數字文出現,「bye bye」很多時候就被以「881」呈現。你瞧,是不是很有意思?用數字的諧音做取代。 火星文、數字文的廣泛被使用後,年輕孩子對於文字的認識、吸收與使用,都是讓教育界深感隱憂。儘管中文的學習情行是不理想,但對於新世代孩子用「8」這個數字表示分別,還真是誤打誤撞用對了呢!事實上國字的「八」便是具有分別的形體與意義,在許慎的「說文解字注」裡,明明白白指出,「八,別也,背之形,凡八之屬皆八。」所以再見說成「881」並不為過,甚至可以說是再恰當不過了,當然如果是打成「八八一」可能更貼切。 「八八一」一打出來,就是將要背對著背,各自走各一條自己的路徑了。而組成國字「八」的這兩個分道揚鑣畫數,慢慢延伸之後,不只八百里,甚至幾千里都不會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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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
直白地說:軍中對於有文化的士兵並不喜歡,因存有戒懼心理。邱斌讀過湖南大學歷史系,這怎是一個純潔的青年?誰也不敢擔保他腦袋中沒有馬列思想。這是整個海棠葉形狀的大陸失敗造成的心理影響。一九四九年內戰逆轉,軍隊搶救了成千上萬知識青年,為政府輸送了建設臺灣的儲備幹部,這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但是,政府並未重視他們,這也是反共歷史上被人忽略的一件事。 即使邱斌沒有罹患類風濕關節炎,他在軍中也混不出名堂。當了八年下士文書,退伍時也不過是備役中士,他毫無怨言,仍舊像一個虔誠而稍嫌愚笨的教徒,嘴中唸唸有詞:「感謝蔣總統,感謝政府對我的恩惠和照顧。我要堅持反共復國信念,追隨政府光復大陸!」 阿仙搬進新居,每日到「舊雨書屋」工作,邱斌便提出結婚的要求。阿仙覺得臺北的朋友,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而且邱斌也沒有親屬;婚姻是兩個人情投意合的事,只要到法院公證結婚,既省時間,也符合節約要求。阿仙的看法,邱斌完全贊成。 那天,隔壁吳嵩送排骨飯盒,見到阿仙,驚呼起來:「啊!阿仙,妳怎麼跑到這兒來?妳…還很漂亮,可是老了。蕭鳳仙,妳還認識我嗎?」阿仙親熱地說:「吳嵩,你這個壞東西,每次考試都偷看我的考卷。你不是在馬祖當水鬼嗎?」吳嵩轉身問邱斌:「你認得蕭鳳仙?」邱斌俏皮地說:「對不起。你這個老同學,現在是我的太太了。」 吳嵩和阿仙是小學同學。從四年級同座位,時常打架。畢業那年,老師排獨幕劇,阿仙飾小鳳仙,吳嵩飾蔡鍔。那時阿仙比他高半個頭。吳嵩宛似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瘦猴兒。誰料他上了中學後,喜歡運動飯量日增,轉眼發育成一個體格魁偉的大男人。有一年春假,吳嵩從馬祖返鄉渡假,他和阿仙見過一面,那時阿仙在新店一家電子公司做工。歲月悠悠,想不到別後又是二十年了。 阿仙有了同鄉吳嵩作鄰居,生活中增添了情趣。她年近四十,膝下空虛,心裡羨慕吳家上中學的兒女。老邱勸她節制人生慾望,「無兒無女無牽掛」,何必任何事情都跟別人相比?阿仙知道老邱愛她,不肯她受苦冒風險,只得哼而哈之,應允下來。 邱斌開舊書店,對於政府的禁書政策非常熟悉,也感到有趣。六○年代,政府通過文學團體發起所謂文藝清潔運動,當時清潔的對象包括「赤色的毒」、「黃色的害」和「黑色的罪」。這個運動的重點旨在清除左翼文化書刊,其他黃色和黑色作品,只是虛應故事而已。 禁書是中國文化的現象之一。早在公元三世紀秦始皇「焚書坑儒」便拉開禁書史的序幕。到了封建社會全盛時期的唐朝,只禁那些對政權有危害的天文、圖書、兵書而已。明朝的禁書首先是政治性的,李贄便是死於錦衣衛之手,但社會上湧現出的以王陽明為首的新思潮,已經深入民間。朝廷無力抗衡。即使後來《金瓶梅》、《水滸傳》相繼問世,帝王將相也只有仰天浩嘆,無力禁絕了。清朝初年,大興文字獄,如莊廷鑨案、戴名世和方孝標案、查嗣庭案等。每案要殺戮數百家、持續幾十年,而且查禁一大批書,文學方面包括《水滸傳》、《說邱全傳》等書。至於所謂「瑣語淫詞」的黃色讀物,則形成愈禁愈泛濫的形勢。清康熙二十六年,刑部給事中劉楷上疏指出:「自皇上嚴誅邪教,異端屏息,但淫詞小說,猶流佈坊間:有從前曾禁而公然復行者,有刻於禁後誕妄殊甚者。臣見一二書肆刊單出憑小說,上列一百五十餘種,多不經之語,誨淫之書,販賣於一二小店如此,其餘尚不知幾何。」不少官僚政客為了爭官邀寵,紛紛在禁書上大顯神通,而一般逢迎官府的投機份子,也以性視為毒蛇猛獸,大彈所謂「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的濫調。晚清黃正元的《慾海慈航》中說:「每見人家子弟,年方髫稚,情竇初開,或偷看淫書小說,或同學殘語褻詞,妄生相火,尋求喪命之路,或有婢僕之事而斲喪真元,或無男女之慾而暗洩至寶,漸漸肢體羸弱,飲食減少,內熱、咳嗽、喀血、夢遺、虛癆等症疊現。」這些文章讓人看了啼笑皆非,荒謬至極。 邱斌經營的「舊雨書屋」所藏黃色書籍不多,春宮畫卻不少。大多為複製品。例如「素女圖」、「仕女會合圖」、「男女私褻圖」、「妖精打架圖」等。 比較完整的藏有日本著名浮世繪大師菱川畫的《繪本風流絕艷圖》,那是德川時代的作品。因為明朝後期春宮圖流傳至朝鮮和日本,所以浮世繪風格酷似明朝春宮畫。菱川師宣筆下皆為歌妓、舞女以及湯女。他畫的男性生殖器過份誇張、壯大。每逢阿仙躲在燈下看春宮畫,時常哈哈大笑! 看春宮畫挑起阿仙的情慾,春夜漫漫,她難以入睡,便向老邱進行騷擾。有時折騰到三更半夜,甚至通宵達旦,阿仙獲得了性的滿足。但等陽明山杜鵑櫻花開放時,她的肚子已經懷孕了…… 「要不要?」丈夫親暱地問她。 「要。開刀也得把孩子生下來。」阿仙堅決地說。 阿仙懷孕,為老邱帶來幸福的遠景。他從銀行取出了存款,把現在租賃的房屋買下來。同時,「舊雨書屋」也整修一番,裝設了冷暖氣機。讓阿仙過比較舒適的生活。 出售禁書使邱斌賺了不少錢,但他卻有遠見。若是將來海峽兩岸解除了敵對狀態,進而在文化和經貿進行交流,所謂禁書一定名存實亡,無人問津。只有大量翻印儲存優美真摯的經典名著,才是經營書店的正途。 對於邱斌的宏觀遠見,于桂非常贊同。他倆打算整理一套翻譯名著叢書,包括俄日德美英等國家的小說和散文,以十九世紀作品為主。一則避免政治干擾,同時也沒有任何版權糾紛。另外,邱斌計劃翻印一套明清小說叢書。他主張應該虛心到大學校園招攬學者編輯,提供優厚條件。于桂笑問他:「你不是討厭學院派的人嗎?」邱斌斬釘截鐵地說:「我討厭的是魯迅所說空頭文學家或藝術家,對於這種人,我到死也瞧不起他們!」于桂聽了大笑。 六 邱斌早就有翻印俄國文學名著的計劃,但是他沒有資本,無法實現。他手頭藏書豐富,僅是耿濟之、陸蠡兩人的譯作,便可以印成八部以上的經典作品。 魯迅曾把翻譯工作者比作盜火的普洛米修斯,可見翻譯工作是多麼偉大而神聖。他從天上盜取火種帶到人間,造福人類,因而觸怒了宙斯神,把他鎖在高加索山崖,每日遭受神鷹啄食肝臟。他寧受折磨,堅毅不屈,直到神鷹被赫拉克勒斯殺死,始獲解救。這個希腦神話從少年時期便深鐫在邱斌的腦海裡。平心而論,邱斌打算翻譯耿濟之、陸蠡二人的譯作,曾在腦海盤旋達三年之久。他把這兩個人視為偉大的Prometheus,因為他們二人的條件實在太理想了! 耿濟之是我國早期著名俄國文學家,他在俄國工作時間最久、譯作最多,態度最為嚴肅的俄國文學翻譯家。「舊雨書屋」所藏的耿濟之譯作最多,包括列夫‧托爾斯泰《家庭幸福》、《克萊采爾奏鳴曲》、《阿撒哈頓的夢》、《三問題》、《復活》、《旅客夜談》、《黑暗的勢力》;柴霍甫的短篇小說《犯罪》、《戲言》、《賭勝》、《陰雨》、《侯爵夫人》;果戈里的《瘋人日記》、《巡按使及其他》;屠格涅夫的《村中之月》、《獵人日記》、《尺素書》、《父與子》;盧那卻爾斯基的《愛藝術的國王》;高爾基《母親》、《我的伙伴》、《蒲雷曹夫》、《馬特威‧克日米亞金的一生》;陀斯妥也夫基的《白痴》、《死屋日記》、《少年》等。 邱斌認為最有利的條件,則是耿濟之於一九四七年三月二日,病逝瀋陽。那時,瀋陽尚在國軍手中,和中共扯不上關係。至於陸蠡,早在一九四二年抗日時期,在上海被日軍拘捕,受盡毒刑,吐血致死。陸蠡翻譯屠格涅夫《羅亭》、《煙》,這兩部長篇小說深受廣大文學青年的喜愛。最後經過于桂和邱斌的詳細討論,決定翻印俄國一八四○年代經典作品《父與子》、《獵人日記》、《羅亭》、《煙》、《復活》、《白痴》、《母親》,以及《柴霍甫的短篇小說》等八冊,定於年底推出。 秋天,臺北市氣候涼爽的季節,阿仙在醫院剖腹產下一個健壯的男嬰。邱斌為兒子取名邱高,頗有詩意。那年聖誕節前夕,「舊雨書屋」出版的《俄國文學經典名著叢書》造成轟動。初版五千套,春節前便搶購一空。大發印刷廠于桂想再翻印五千冊,大賺一筆!邱斌堅持不肯,他認為經營出版事業,應該穩紮穩打,一方面創造聲譽,一方面賺取利潤,否則只顧撈錢,卻信譽掃地,那是得不償失的事。 從半年前委託以單基道為首的文學教授,編輯明清小說叢書。首先是編輯酬勞問題,成為辯論焦點。那時阿仙即將臨盆,挺著大肚子照顧生意,邱斌每天跟四位文學教授開會,喝苦咖啡,吸三五牌香菸,聽他們天南地北,胡謅八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邱斌這時暗自叫苦,悔恨萬分,為啥跟這些魔鬼打交道? 新年假期,原以為可以互相溝通,碰面。每次打電話,不是張教授出國開會,便是李教授外出演講。半年時光,編輯費、車馬費付了將近八萬,但卻沒有編出一篇文章。于桂看不慣這些青年新官僚作風,主張快刀斬亂麻,一刀兩斷!索性認賠了!邱斌氣得血壓猛升,臉色蒼白,直冒冷汗,像害了一場大病。阿仙看在眼裡,疼在心頭,她氣急敗壞地說:「邱高長大,如果唸不好書,倒不如送他去印刷廠當學徒,比這些大學教授強得多!騙子!騙子!」 邱斌從書櫃中取出一捆塵封已久的舊書,謹慎地打開翻著。他一面向阿仙介紹,《官場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老殘遊記》,以及錢杏在中華書局編的四卷晚清小說。他說:「可惜我自幼家境貧窮,又遇上戰亂時代,被抓兵來了臺灣。我若是多讀幾年書,我也能編出一套明清小說叢書。不會受他們的窩囊氣!」 「我不准你再提這件事了!」阿仙賭氣說:「等邱高長大以後再編吧!哼!這些人建立文化大國,屁喲!」 編輯《明清小說叢書》賠了八萬編輯費,邱斌和于桂分擔,但是那位單姓教授卻得寸進尺,暗自密告情治機關,指明「舊雨書屋」私藏反動書刊,為敵宣傳,那天傍晚來了四個魁偉幹員,進店搜查書籍,從他們搜書動作看起來,對於「舊雨書屋」藏書作過調查研究,否則不至於如此瞭若指掌。當一個幹員搜出晚清小說時,邱斌不滿,質問對方:「難道清朝的小說跟共產黨還有關係?」 「開玩笑,關係可大啦。」另一個說。 「啥關係?」老邱笑問他。 「作者阿英,原名錢杏,他是安徽蕪湖人。一九二六年入黨的老共產黨。 他在新四軍呆過,還當過天津市文化局長。邱老板,臺灣就這麼小的地方,你們還搞文化顛覆活動,良心何在啊!」 邱斌聽了嘿嘿直笑! 「你笑什麼?」幹員問他。 「你把我估價太高了。我是退伍士官,過去在陸軍只當過文書。我啥也不懂,我能顛覆文化麼?你不相信,你去問單教授?」邱斌故意這樣說,他猜想一定是這些人從中搞鬼。質樸善良的青年顧客決不會做這樣壞事。 「單教授說你是湖南大學歷史系學生,你的左傾思想濃厚,可惜咱們軍中政工人員糊塗,沒有把你揪出來!」他說著,把錢杏的《晚清戲曲小說目》、《中國年畫發展史略》、《中國連環畫史話》、《晚清文藝報刊述略》、《晚清文學叢鈔》、《小說二談》、《小說三談》、《紅樓夢戲曲集》等書,裝進麻包。邱斌知道,那是阿英一九四九年以後的著作。他是通過基隆商船往來香港一本一本偷運來臺的。 那些珍貴的書籍是他的命根子、眼珠子,如果特務搜走,他要跟對方拚命! 「你等一下,我向你們解釋──」這位備役士官、舊書店老闆發出呼救似的聲音,對那四名即將離去的情治人員說。一面從褲帶取出一串鑰匙,打開抽屜,取出一張他的遺囑,那是他婚前留下的。領頭的特務拿起來看,邱斌若不幸亡故,他經營的「舊雨書屋」上繳退除役官兵輔導會。 「你有什麼病?」那人不解地問。 「類風濕關節炎。不容易治好,比較麻煩。」 「你幾個孩子?」 「一個。上幼稚園大班。」 那個特務坐下,和風細雨說:「我們並不願意找麻煩。你說的對,共產黨跟清朝小說沒有關係。可是有人檢舉,我們就不能不辦案。追根到底,你不應該到大學校園去找人編書!臺灣有不少文學家、中學國文老師、退休公務員、榮民,你為什麼偏去找單教授?難道只有你們湖南人有學問,了不起?」他越說越激動,最後打起官腔,逗得邱斌忍不住笑起來。 「我幼稚,沒唸過書,請你諒解我……長官!」老邱謙虛地遞過去長壽菸,每人一枝,點上了火。 「邱先生,你甭客氣,你唸的書比大學教授還多。我不是恭維你,你心裡明白。沈從文也是湖南人,也是文書出身,你為什麼不印他的小說?你別忘了他是中國公學的教授啊!說到這一點,咱們不能不佩服胡適先生……」那人吸了一口菸,熱烈地跟老邱懇談起來。 「可是,沈從文身陷大陸,他的小說也是禁書啊!」邱斌感慨地說:「沈先生研究出土文物、古代服飾,早已放棄文學創作。他近年血壓高,一天吃一百多個蠶蛹,控制血壓……」 臨走,這四位彪形幹員把提袋中的書籍,倒了出來,跟邱斌握手道歉。然後走出了「舊雨書屋」。 門外,燈火輝煌。那蔚藍色的夜空,海一樣的藍。上弦月從遠方升起。老邱抱起邱高,指著天上星星說:「看,多美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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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此時天色已暗,女侍持了一盞燭光,放在桌上,映著桂花,顯得浪漫異常,重耳望著桂花出神。 「還有這篇『淺談東坡文風』,若作為研究文評很好,但老師可曾想過,此種文章除了中研所或相關研討會有人探討外;誰看得下去呢?但老師摯愛中文,又在大學教授中文,不忍整篇刪除,所以建議刪減通俗化,併刪去註解等資料,老師看一下,我到洗手間,順便動一動。」重耳回神點頭接過文稿: 淺談東坡文風 經濟史家乃孚(John U Nef)曾言:「任何時代都需要少數具有原創能力的思想家,提出新的觀念來倡導學術,而這種新的觀念往往是來自新的問題。」此種具批評性的學術理論,不無與王國維《人間詞話》中所說三種境界頗有匯通之處;即最偉大的文學都來自於自省的思想。 中國文學,足堪矜跨的,是自先秦起就有源源不絕的文評。遠自孔子對詩經「思無邪」的定位,即見證了中國文學的反省。本文且舉蘇軾為例,淺談其文風以饗! 自宋太祖開國至英宗,約一百餘年,時尚奢華,歌坊酒肆林立,此期間文人,論生活,則偎紅倚翠,淺斟低唱;論作品,率花間餘緒,婉約清麗。在此環境下,文壇上產生了宗李商隱,以楊億、劉筠為代表,追求藻麗研華的「西崑詩體」,誠如《神宗舊史》所言:「國朝接唐五代末流,文章專以聲病對偶為工,剽剝故事,……」 此種毫無生氣的文風,終引起有識之士如歐陽修、王安石、蘇軾等人之文學革命;但諸家雖目的一致,理論卻很不一,蘇軾就是一個顯例。 蘇軾出身儒家、參雜道釋,使他在立身處世和觀察方面,較為開朗通達,而有時又表現出消極的傾向。他強調文學內容及社會作用的同時,亦應重視文學藝術的特徵。他的論點,固不同於庸腐的理學家,而較近於歐陽修,但又有其超越處:大體而言,其文風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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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許婉貞享盡兩位哥哥呵護的幸福臉龐,教我永難忘懷。由是從小雋孩提時,我便諄諄教導他,好好做個愛護妹妹的哥哥。 「妹妹是生來疼惜的,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妹妹唷!」小蕾出生時我這麼教小雋。 「嗯,妹妹是我的寶貝,要惜惜她。」小雋說得真好,妹妹是他的寶貝。 「對,妹妹是寶貝。」 小雋會說故事給娃娃床裡的妹妹聽,長大一點,每當外出時,小雋總會緊緊牽著小蕾的手,這個哥哥真的把妹妹看顧得無微不至。 雖然小蕾只有一個哥哥,但我在她稚氣的臉龐上,經常讀到我始終記得的許婉貞的幸福,小蕾自己也深深陶醉在這樣的幸福裡。 「雋哥哥真好。」 「有多好?」我和她爸爸常會故意問她。 「這麼好這麼好。」她的一雙小手伸展到不能再伸展了,我便知道在她心裡填滿了哥哥的疼愛,那是無限多的好。 「怎樣好?」大人真是莫名其妙。 「哥哥會說故事、會唱歌、會讓我吃好吃的東西,會和我玩玩。」 小蕾說著就往她旁邊小雋的身上鑽,其實我看到的是,小雋的寵愛妹妹。 至於唐蜜蜜,記憶裡鑲嵌的是那稍帶叛逆並有義氣的俠女作風,即使後來曾在他鄉巧遇一回蛻變成柔情婉約小女人的唐蜜蜜,可每當我想起少年往事,浮起的面容依然她們洋溢幸福歡樂的青春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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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
三 幸虧于桂作了市場調查,否則印了賣不出去,堆積倉庫,早晚被白蟻蛀蟲啃噬損壞,當廢紙處理。邱斌整理編寫的這樣《中國禁慾史話》,是近四十年出版界的一朵奇葩。印了五百冊,竟然一直無人問津。甚至連研究社會學的也不屑一顧。這件事在于桂不覺什麼,但是它對邱斌的打擊很大。他至此才真正瞭解臺灣的文化素質,非常低落,一般知識青年只追求現實利益,根本不深入思索問題,展望未來。 有個顧客對邱斌說,臺灣經濟起飛,文化墮落,你出版這種禁慾作品,就像在舞廳夜總會推銷老子《道德經》,豈不荒唐可笑!那些醉生夢死的傢伙,喜歡的不是禁慾,而是大麻煙、春藥和保險套兒!邱斌聽了搖頭、苦笑。儘管聽著刺耳,但卻是實話。 邱斌活了四十年,卻從未與異性接觸過,這是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不過,邱斌對於歷代有關性的文化,甚為瞭解。他曾想把它整理出來,重寫一遍,那將是一冊有價值的書。在他筆記本上,記錄不少有關夫婦行房史料: 漢朝有陳伯敬者,每次要跟妻子行房之前,必須先查看黃曆,挑選吉日良辰,並且再三派遣女僕通知妻子,然後再去過夜行房。 唐朝薛昌緒每次打算和妻子相會,必先命丫環通知再三,然後才秉燭前往,談天,吃消夜後告退。如果想和妻子性交,夜晚留宿妻子房中,必須先派女僕以書面請示:「昌緒以續嗣事重,輒欲卜其嘉會,不知娘子可否慨允?」等妻子批准,方能成其好事。 明朝陳獻章,每次要和妻子敦倫時,必先請示母親:「獻章求嗣,請示裁奪。」母親說可,他才進房「行事」。 清朝李剛主研讀正心誠意之學,並且把每天所做的事情,忠負地記載日記本上,不敢有絲毫隱瞞。如果這天和妻子性交了,必以楷書恭整地在日記上寫道: 「某月某日與老妻敦倫一次。」 邱斌從舊書堆中摘錄出有關性文化史料,對於他的現實生活毫無影響。但是,一道磚牆相隔,每值夜間排演「武松打虎」節目,邱斌聽了實在痛苦難熬。 他原想把臥房移到書庫後面,找來水泥工估價,因為必須拆除牆架,工程麻煩,而且極不划算。那個中年工人茫漠不解問他:「你為什麼把臥房挪到後面?……風水不好?」邱斌支吾地說:「老鼠多,吵得夜晚睡不安靜。」水泥工向他說:「後面靠巷口,夜晚是小吃夜市,比那邊更吵。依我看,你還是另外換一家店面吧。靠近南昌街一帶多安靜啊。」邱斌聽了啼笑皆非。 凡是從砲火硝煙年代走過來人們,都懼怕搬家。尤其像邱斌這種習慣晚間看書寫作的人,換了環境甚至移動桌椅床位,便斲喪了生活秩序和創作靈感。於是,他在煩惱的驅迫下,入睡前服安眠藥片,以耳塞堵住耳朵。偶而也偷偷摸摸跑到附近小旅館,召妓解決一下。 昏弱的燈光下,那濃烈的胭脂香水氣味,讓邱斌翻胃。妓女從嘴中叼著的香菸遞給他,柔聲細語地說:「你坐。我去端水。」他接過沾了口紅的菸,吸了兩口,慢慢脫鞋、脫夾克、襯衫、褲子。那女人長得不錯,三十出頭,挺性感。他們倆玩過,沒講過話。老邱是「送報的」,速戰速決,毫不戀棧。這在妓女心目中是最理想的客人。 「你叫啥?」邱斌低聲問她。 「小鳳仙。」 「那你呢?」妓女脫去洋衫,露出兩只白花花大奶子。 「蔡鍔。」 妓女咯咯直笑。她提起讀初中時,參加學校演戲。她飾演小鳳仙,那個扮演蔡鍔的男生身高一‧二八米,穿上黃色軍裝,戴上大盤帽,幾乎讓她看不見對方的小瘦臉。兩人吻別時,因她用力過猛,把蔡將軍軍帽壓扁,皮帶一鬆,褲子也掉下來了。臺下揚起暴風雨般地笑聲。 穿衣時,小鳳仙約邱斌下禮拜五晚上六點半,在公館東南亞戲院門口會面。先吃飯,再看電影,慶祝情人節。她說:「你不要黃牛喲!」 邱斌從來沒有跟異性約會的經驗。他是個稍嫌木訥拘謹的人。每次嫖妓回來,總要懊悔半個多月,他覺得羞恥委屈自卑污穢而下賤,他遇見熟人幾乎不敢抬頭。直到他的性慾再度湧起時,才恢復了正常的心態。 這次,小鳳仙約他下週會面,共度情人節。這是何等荒唐的事?若是當時回絕了對方,多好!長痛不如短痛。她既非小鳳仙,我也不是蔡鍔,雙方萍水相逢,逢場作戲而已。 那夜,他在失眠的床榻上思念蔡鍔將軍。此人英俊不凡,說話略帶湖南邵陽鄉音。他在雲南都督任內,因反對袁世凱賣國獨裁統治,受到高層疑忌,一九一三年被調至北京,袁世凱派人暗中監視。蔡鍔就在這段苦悶的歲月裡,和花容月貌的小鳳仙發生戀情。後來,蔡鍔在梁啟超和小鳳仙裡應外合庇護下,潛出北京城,完成了民國史上討袁革命壯舉。 邱斌一直猶豫不決。下週的情人節約會,去呢還是不去?To be or not to be…… 那天清晨,邱斌起身後外出買報,先看電影廣告,東南亞戲院晚上七時放映《羅馬假期》。兩人吃過晚餐入場,時間安排很恰當。下午五時,于桂跟他通過電話,便來店商議翻印《周作人散文精選》的事。邱斌把所搜集的周氏作品,擺在玻璃檯前,計有《談龍集》、《澤瀉集》、《談虎集》、《永日集》、《看雲集》、《夜讀抄》、《自己的園地》、《瓜豆集》、《藥堂語錄》、《秉燭談》、《苦竹雜記》、《苦茶隨筆》、《兒童雜事詩》、《知堂乙酉文編》等十四種。于桂的構想,為了吸引青年讀者群,仿照日本岩波書店的口袋書,把周作人散文印成690×960的精品小冊,定價低廉,印刷美觀,可以大撈一筆。但是邱斌卻不贊成,周作人是五四文學健將,他的選集應印成850×1168的精裝鉅冊。為了顧慮成本,不妨初版三千冊,將來看市場銷售情況再印發二、三版。兩人意見不同,辯論不出結果。于桂看了一下腕錶,問邱斌說:「我們先去吃飯,回來再商量。」邱斌心中焦急,有口難言。瞅望壁鐘已六點二十五分。他說:「晚上我有應酬,這件事明天再研究吧!」 邱斌趕到東南亞戲院,但見萬頭鑽動,觀眾正在進場。他急著尋找小鳳仙,聽得身後有人喚他「老蔡」,回頭一看,小鳳仙戴著墨鏡,手上提著一包食物。 邱斌走近對她說:「對不起,我遲到了!先吃飯去麼?」小鳳仙指一指塑料包的食物:「漢堡包、炸雞腿、可口可樂,進場再吃吧。」挽起他的胳臂,排隊入場。 也許適逢西洋情人節,觀眾皆是青年情侶。這時劇場漆黑一片,銀幕上正放映預告影片。好容易找到座位,《羅馬假期》正片開始播映出來…… 他倆幸福地偎在一起,嚼著漢堡包,喝著可樂,隨著義大利公主和美國記著葛瑞克萊比克,暢遊羅馬科洛西姆鬥獸場、潘提翁神廟,人山人海的雜技場,以及橫跨羅馬的泰伯河大橋…… 「你去過羅馬麼?」小鳳仙低聲問他。 「沒有。我只到過澎湖。妳呢?」 「我只到過小琉球。」她喝了一口可樂,咬住邱斌的耳朵說:「老蔡,等將來我們有了錢,一定出國玩一玩!」 邱斌握緊了她的手,代替了回答。 這是一部讓人低徊不已的愛情故事影片。走出戲院,他倆走進臺灣大學校園,看星星,看月亮,兩人約定從今以後,他叫她「阿仙」,她喊他「老蔡」,而且相親相愛,永不分離;當夜深吻別時,她倒在邱斌的肩膀上啜泣起來…… 四 為了等候小鳳仙的電話,邱斌每日苦守電話機旁。兩餐排骨飯盒,打電話囑隔壁吳嵩派人送來。老邱這幾日忙於整理周作人的散文作品,此事易如反掌,老邱全神貫注在電話鈴聲。偏是于老板電話頻頻不斷,使老邱心煩,卻不能不應付一番。他們已拍板定案,依照于桂的構想計劃,印成精美別緻的690×960小書,每月推出一冊,預計一年完全出齊。這套書定名《周作人散文精品叢書》。 自從那晚邱斌跟小鳳仙約會回來,他的靈魂業已出竅,六神無主,眼前彷彿總有小鳳仙的影子。他倆約定每週最少要通一次電話。但是,老邱回來便後悔不已,一週是一百六十八個小時,這是何等漫長的時間!老邱想問她改為每小時通一次電話,但是他不知道小鳳仙的電話號碼,奈何! 那晚,細雨霏霏。邱斌撐著雨傘,走出書店,鎖上鐵門,朝著那家靠近菜市場的旅館方向漫步。走進旅館,上樓,一個胖女人引導他去二九九房間,邊走邊問:「要小姐不?」老邱果斷地說:「小鳳仙在麼?如果不在,明天再來。」胖女人有些掃興,停住腳步往回走:「你明天來,小鳳仙也不會在,她回南部了。」 邱斌暗自吃驚:「回南部做什麼?」胖女人走近樓梯,冷冷地說:「她老母中風住院,她不放心。」老邱追上前去,問她:「小鳳仙為了給母親治病,才跑到這兒當妓女,是麼?」胖女人瞪大了眼睛,帶有幾分怒氣:「我們這兒是旅館,不是妓女院。你找妓女去萬華吧!哼,小鳳仙不比你窮,她在汐止有四十坪的房子租給人家。她老公開旅行社,沒見笑,搞外遇,小鳳仙是賭氣跑出來玩一下,你懂麼?老芋仔?這叫報復心理!」 窗外夜雨愈下愈大,邱斌輾轉床側,思念小鳳仙。他覺得對不起她,讓她站在戲院門前,苦等那麼久。邱斌難以入睡,索性捻亮檯燈,隨手翻開一篇《禳女子婚人述秘法》來看,這是敦煌石窟書的一種。古代社會,人們不僅以巫術去治病、保平安,也以巫術求愛。有下列各種方法: 一是在某月初一,利用東南方向的桃枝製作一個木人,寫上女方名字,放在廁所中,附於女方體內鬼魂就會逃跑,就可以得到女方的愛情。 二是少男要得到姑娘之愛,在庚子日,寫上姑娘名字,貼於下體。如對方沒有情郎,便會愛這個少男了。 三是男子欲和女子私通,在庚子日把女方姓名寫在紙上,把紙貼在自己肚皮上,不出十日就可到手。 四是凡男人想和某女私通,在庚子日把女方姓名寫在紙上,燒成灰,和酒服之,絕對有效。…… 邱斌扔下書本,忍不住捧腹大笑!他想不到距今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先輩,為了追求異性,想出這麼多缺德帶冒煙兒的鬼主意,實在讓人噁心!他沖了一杯牛奶,想喝下去儘快入睡。不料,電話鈴聲響了!看看茶几上的鬧鐘,十一點過五分,這麼晚了,一定是有人撥錯電話。 鈴聲響了六下。邱斌才拿起了話筒。 「對不起!是蔡將軍嗎?」對方傳來熟悉的女性聲音。 「啊,妳好!什麼時候回臺北的?」老邱的心噗噗直跳。 「我剛到家。我是坐莒光號火車回來的。你還好吧?」 「我問妳,妳母親的病不要緊吧?」 「出院了。在家休養。唉,老年病就是比較麻煩。我媽七十三了。」小鳳仙繼而發出笑聲:「嘻!你去旅館找我了是不是?」 「是呀。今天晚上去的。我憋不住了,想妳──」 「一禮拜不見,你學會灌迷湯了。」對方哈哈大笑。 邱斌不會講俏皮話,只是傻笑。他盼望馬上見到小鳳仙,但是對方旅途勞頓,而且胃不舒服。最後約定明天晚間在南京東路菲達海鮮館會面。 窗外雨聲停了。邱斌捻熄床頭燈,矇矓欲睡。但腦海依舊浮映出小鳳仙的身影。過去,他曾見過她那豐腴而性感的下體,同時還一起做愛,但卻沒留下絲毫美感印象。彷彿他汗流浹背氣喘如牛登上阿里山,卻感覺不出阿里山之美麗。蘇東坡詩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確有道理。 床前電話鈴聲響起。邱斌毫不驚惶,拿起話筒便問:「現在幾點了?」 「一點半。」小鳳仙笑起來:「我約你在臺大門口會面,去不去?」 「什麼時候?」 「馬上動身。不見不散。好不好?」 「不好。妳深更半夜坐車子,我不放心。」 「可是,人家想見你,怎麼辦?」 邱斌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 「你叫什麼名字?」 「蔡鍔。」 「屁喲。你根本不姓蔡,你到底做什麼生意?」 「我在大茂旅行社當導遊。」 「大…茂…怎麼我不知道這家旅行社?」小鳳仙接著笑起來:你根本沒出過國,只去過澎湖,你還當導遊呢?屁喲。 邱斌不能再跟她扯下去,因為顧慮到對方的辛勞,同時自己也有睡意,便囑咐小鳳仙明天下午來「大茂旅行社」小坐,他會請她喝咖啡。至於晚上吃海鮮的事,暫時取消。最後,他把牯嶺街的地址告訴了小鳳仙,才掛斷了電話。 也許「大茂旅行社」的吸引力,也許邱斌具有男人的一股魅力,次日上午雨過天青,陽光普照,小鳳仙竟然出現在「舊雨書屋」門口。她抿著嘴偷笑,暗想:「這麼一個老實人,為什麼編造出一個旅行社的名字?好像真的一樣。」昨夜,她翻了半夜電話簿,始終找不出「大茂旅行社」來。她發現書店的顧客不少,有的站著找書,有的坐在塑料圓凳上看書,也有一個青年顧客站在木料矮梯上翻閱高架上的書。店內靜悄悄的,偶爾發出咳嗽聲音。小鳳仙圍著書架轉悠了一圈兒,看見櫃檯後面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正聚精會神看書。「這不是蔡鍔將軍麼?」她想走過去跟他搭訕,但是卻怕打破了店內寧靜的氛圍。便掉回頭,走進套房。 套房的書架雖少,卻有兩對男女選書。書架上陳列的皆為三○年代文學舊書,小鳳仙從未聽過那些作家名字。便躡著腳步走出來。猛抬頭發現老邱端著盛裝冰咖啡的紙杯,朝她走來。「喝吧!」他把吸管也遞給小鳳仙。 「你沒有雇人呀?」阿仙喝了一口咖啡,低聲問他。 「找不到合適的。再說,生意也很清淡。」邱斌為她搬來一張矮凳,讓她坐下來。 「我幫你做店員,要不要我?」她閃動著明亮的眸子,帶著微笑問他。 「要。這件事以後再說。」老邱附在她耳邊說。 「以後是多久?一年還是兩個月?」 邱斌尋思一下,終於作出了答案:「等妳做了蔡太太再說吧。」 阿仙用腳拐了老邱一下,捂嘴想笑。他裝作若無其事的神情,走向櫃檯去接電話。 那晚,老邱提早結束營業,兩人先在南昌街吃了海鮮,喝了啤酒,便回店吸煙聊天。阿仙建議將來加裝空調設備,使書屋保持清新空氣。沖過了澡,男的身材魁偉,女的小腹微凸,已漸發胖,只得相擁而睡。邱斌彷彿變成一個狼人,他胸部長滿密毛,力大無窮,翻滾撞碰,整得阿仙嗷嗷直叫。天亮時分,她才喘出一口氣:「這個店員,我不能……做了!」 五 為了讓阿仙過正常的夫婦生活,邱斌在牯嶺街租了一幢平房,約二十坪。白天,兩人走路到「舊雨書屋」做生意,晚間,書店打烊以後,他們再去吃消夜,回家。 阿仙是一個質樸率直的臺東姑娘,原名蕭鳳仙,因家境貧寒,小學畢業便進了工廠做工。她賺了工資,都寄回故鄉,從不為自己著想。她三十二歲才結婚,丈夫凌辱她,打她,時常外宿。後來開了旅行社做了老板,更明目張膽地搞外遇,養小老婆。阿仙曾自殺過,等她被灌腸救活以後,才知道自己愚蠢,丈夫不僅無動於衷,而且埋怨她自殺未成。阿仙是懷著報復心理到旅社賣淫。僅去了兩次,卻結識了這個冒牌的蔡鍔將軍。 「你為什麼假冒蔡鍔?」那晚,阿仙笑問他。 「妳說妳是小鳳仙,我當然是蔡松坡了。」 「我說我叫蕭鳳仙,你聽錯了。」她抓住老邱的脖頸,伸手向下摸胸毛:「過去,我懷疑你有毛病,想不到你這麼厲害。你練過九九神功是不是?」 邱斌最怕搔癢,嘿嘿直笑。他參加十六軍以後,幾乎沒放過槍,更未參加戰役。到了臺灣,最初駐防瑞芳一帶,軍長曾強迫雜勤文書士兵每天出操一小時,鍛鍊體魄,以免身心懶散。後來,邱斌還參加業餘拳術班,學習太極拳。因為工作煩雜,抄寫文件過多,他便放棄了。他對運動興趣很濃,不過歷任主管都不喜歡文書過份活躍,最理想是夜以繼日趴在桌前抄寫文件,刻印鋼板,或是替首長寫自傳。因此,邱斌對於《軍人魂》、《革命魂》、《民族正氣》、《反共抗俄基本論》政治小冊子,背得滾瓜爛熟。這些八股文章別人有用,但對他卻毫無用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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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謝謝!」珮如很快就吃了一大半,突若有所思地慢慢停下筷子,「老師,你可知道,每次看到這紀事本末,內心就一陣酸痛,真不知老師是怎熬過來的,也真難為老師在此情形下,不但要忍受思子之痛;忍受被陷之痛,孤軍應付三個官司,自己寫狀紙,還寫作教書不輟……」說著說著珮如竟輕輕地啜泣起來。 「別這樣;吃飯心情很重要,現已沒事了,不是嗎?」重耳安慰著,並幫她倒了杯水。 「老師;你仙洲家人知道這些嗎?」 「選舉官司當然知道,其他的不知道,鄉下人妳也知道,一遇到官司,只會避諱、求神、不然就是歸之於前世因果,乃至竟日恐慌,無濟於事!」重耳無奈說著。 「真難為老師;老師您要保重……」此時,珮如突幽幽地對著重耳哼起歌來: 願主的愛與你同在,無論你在何方,願祂祝福你的心靈安康,主的愛如流水淙淙,願你分享祂這愛,在那漫漫的黑夜見主光。主的愛如流水淙淙,願你分享祂的愛,以你愛,還祂愛,永相愛…… 重耳不捨地拍拍珮如的手,眼眶不禁泛紅,望著窗外深秋凋零搖落的景象,耳邊雨聲潺潺,不禁停下筷子。 「及信無上大菩提,菩薩以是初發心!我一向不語怪力亂神,如今卻也不得不有時也、命也的感慨;每次讀到蘇武傳,想起以五千步兵力抗匈奴十萬鐵騎的李陵,戰到最後甚至連兵刃都缺損無法抗敵,只好砍斷車軸削尖殺敵,眼看就要退入長城了,卻因守軍未接到軍令不敢出援,以致全軍覆沒。」 重耳停頓了一下,接著感傷說道:「更扼腕的是李陵因想效曹柯之盟,未能斷然自殺殉國,失節於漢,不但忠名全毀,更連累九族滿門抄斬,甚連八十幾歲的守寡老母,襁褓中的幼兒也不能倖免。他聞訊後整天狂哭嘶叫像瘋子似的,但日子總是要過;不但要過,而且不能放棄自己,所以他終生沒替匈奴攻打過漢軍,雖抱恨終生,總算……」說到此,重耳眼眶泛紅低聲吟唱道: 徑萬里兮度沙漠,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雖欲報恩…… 「對不起……」珮如從手包拿出面紙給重耳拭淚。 「最近一唱到李陵歌時就特別思念 先母,覺得比李陵更不孝;孩子被改姓;寄身若飄零……」 「老師要保重!」珮如安慰著重耳,並幫重耳倒了杯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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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八】八千里路雲和月 朋友之間的情誼,自古以來不勝枚舉,伯牙終其一生自是沒有忘記懂他琴音的子期,漢朝的范式與張劭也有厚意深情,春秋時代的管仲與鮑叔牙之間又是另一種朋友互相照顧的故事,你會像我一樣說給孩子聽吧! 人的一生,有過那樣的相會,就不會忘記的,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你會明白,你也該明白,分別總有時,聚散兩相憶。 「細數窗前的雨滴 細數門前的落葉 細數窗前的雨滴 細數門前的落葉 晚風啊 晚風啊 化為一句一句的低語 聚也依依 散也依依 傾聽海浪的呼吸 傾聽杜鵑的輕啼 傾聽海浪的呼吸 傾聽杜鵑的輕啼 晨風啊 晨風啊 化為一句一句的低語 魂也依依 夢也依依 細數窗前的雨滴 細數門前的落葉 細數窗前的雨滴 細數門前的落葉 晚風啊 晚風啊 化為一句一句的低語 聚也依依 散也依依」 (歌名:聚也依依散也依依 詞:瓊瑤 曲:左宏元) 這首歌我們分別後各自唱唱就好,風也好,雨也好,落葉無聲也罷,杜鵑輕啼也罷,總是你我都應知風裡雨裡,都是無盡的低語,聚散兩依依。 過去聚時同歡,往後散時相同憶。聚是聚,散是散;聚也是散,散便也是聚。 七刀便切斷了所有關連,人生事有時卻是不需刻意切割,只要有心也能漸次斷了聯繫。而今而後,相隔將從真實生活中的四百公里,慢慢拉長到更長更長的間距,在我們不刻意說再見之後。或許,從另一角度看來,無限大與極小值是不是也恆是相等? 離別的話總是難說出口,怕一語未竟,便已淚留滿腮。高中畢業典禮那日,和同學們之間也沒刻意說出再會,只是清楚知道同窗三年的朋友都活在心裡,即便是許多同學一別至今不曾再相見,也仍是沒有忘記青澀的她們。高一初入校園熱情安慰我的許婉貞和唐蜜蜜,我一直記著,記著她們年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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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
(一) 陰雨的天氣,舊書店的生意清淡。偏是今年臺北入冬以來,濛茫幽邃的天空,終日飄著淒風冷雨,邱斌坐在破沙發上,黏貼整修採購的破舊書籍,凝聽門外沙沙的風雨聲,愈聽愈煩躁。放下那冊周作人早年出版的《雨天的書》,燃上一枝新樂園菸,抽了兩口,暗想:「周作人的散文,學問淵博,功力深厚,臺北這些搞文學評論的教授,只知道朱自清的《背影》、《荷塘月色》。等我積蓄一些資本,我印一部周作人散文全集……」一個中年人手持黃公度《日本雜事詩》,請他結賬。邱斌翻開書背的鉛筆記號,把書塞進塑料袋遞給對方:「您給我十八塊就行了。」顧客一面掏錢笑問:「夠麼?老闆。」邱斌低頭找零錢,謙卑地說:「舊書,不值錢。慢走,先生。」 他望著那位略帶鹿港口音的顧客背影,確有相逢恨晚之感。黃公度的旅日詩稿,邱斌讀過,他還有一冊《人境廬詩草》,放在另外書架上。這位清末維新變法的詩人,十八歲時,便指出清朝一些士大夫不通世務,頑固不靈。黃公度廿一歲,便寫出「我手寫我口,古豈能拘牽」的主張。難怪胡適說他的雜感詩,就是詩界革命宣言了…… 門外的雨越下越大。中午吃了一盒排骨菜飯,靠在破沙發上閉目養神,耳畔響起震耳欲聾的砲聲。人潮,在火車站湧來湧去。邱斌揹著行李捲,年紀輕,力氣大,趁那輛擠滿逃難人群的列車升火待發的剎那,他抓住車廂的柱把,躍身而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睡了半天,睜開眼,火車停在一個名叫石灣的車站。月臺上亂成一團。賣包子饅頭的,賣大碗茶的吆喝聲,引起邱斌的食慾。他不敢下車,唯恐再也擠不進來。 驀地,兩個穿軍裝的兵,怒氣沖沖地站立車窗前,朝邱斌吼叫:「下來!下來!」 「你們叫我下去做什麼?」邱斌以為對方認錯了人,和譪地問。 「把身分證拿出來,檢查!」一個說。 「學生證行麼?身分證在包袱裡。」邱斌實話實說。 「你哪個學校的?」另一個兵問。 「湖南大學。」 「下車!我們就是來找你們,少囉囌!」 「為啥?同志?」 「誰是你的同志?你認錯了人了吧。誰都知道你們湖南大學是八路窩兒。下車!」兩個兵舉起了步槍,槍口對準了邱斌。 當晚,邱斌換上一套夏季軍便服。胸前用別針綴了符號。他從湖南大學歷史系二年級學生,搖身變為陸軍十六軍第四團團部連下士文書。他沒有嘆息,卻一直傻笑。他思索在中國歷代建軍史上,「抓兵」從何時開始的?直到十年後邱斌到了臺北,因患類風濕關節炎退伍,他也沒有尋找到具體答案。 邱斌開設這家舊書店已有八年歷史。八坪大的店面,擺設了四個長排鋁質書架,架上堆滿文史哲各種舊書。左側隔著布帘是一間臥室,旁邊有兩個木製書櫥,有些老顧客心知肚明,那裡面皆為禁書,魯迅、丁玲、巴金、蔣光慈、高爾基、日丹諾夫,甚至《論持久戰》,《反杜林論》等也都窩藏於此。 走進書店,讓人矚目的是壁上掛的條幅,那是出自主人的手筆。 舊雨書屋 杜甫《秋述》:「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 沿著牯嶺街一帶的舊書店、書攤漫步,卻難以發現如此雅致的環境。五○年代末期,這條專售舊書報刊的牯嶺街鼎盛時期,「舊雨書屋」主人不僅受到情治人員的矚目,同時也讓同業另眼相看。這個病懨懨的年近四旬的退伍老兵,滿嘴不甚標準的河洛話,既無父母,亦無妻室,他到底窩在這兒搞什麼鬼?同業妒忌邱斌的根本原因,乃是「舊雨書屋」的生意,芝麻開花,節節升高;尤其在節慶假日,許多學者、教授、作家和文藝青年,川流不息,走進「舊雨書屋」看書、買書。邱斌對待顧客的標準尺度不同,一般愛讀書的人,平價優待,有時甚至賠本;但是遇到想找論文材料升等的教授,他卻態度傲慢,大敲竹槓,絕不客氣。明明那本書值五十元,因為臺灣買不到,邱斌卻索價五百元,讓那些恃才傲物的青年教授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邱斌出身於貧苦家庭,他在湖大求學時期,為了看書,他從這家書店看到另一家書店,《魯迅全集》便是利用假日在書店讀完的。湖大圖書館藏書甚豐,凡是文史方面的書籍,幾乎皆被邱斌借閱。他深刻瞭解知識分子的求知慾,越是看不到的越想看,古代讀書人在雪夜閉戶讀禁書,引為最大樂事。 正因為政府查禁淪陷大陸作家學者作品,臺北牯嶺街的舊書店,成為所謂禁書的集中販賣場所,這是五○年代末期的臺北文化景象,也是一件眾所週知的秘密。邱斌經營的「舊雨書屋」藏有大量左翼作家小說、散文、詩歌、戲劇和電影文學劇本。那段時期,邱斌是牯嶺街舊書店的地下領導人物,但是他卻沒賺到錢,這是有口皆碑的事實。 邱斌採購舊書,比較出手大方。因此凡遇風災、淹水過後,各地圖書館標售殘舊書刊,只要邱斌看準其中有禁書在內,他一定設法標售到手。甚至將大部份以廢紙轉賣也心甘情願。最重要的是邱斌每月跑一趟基隆,邀約跑商船水手為他在香港購買左派文史方面舊書。他開列作者、作品目錄,託水手大批運貨,給予優厚的利潤。這是「舊雨書屋」的書,源頭活水,永不枯竭的原因。也是牯嶺街其他書販辦不到的事。 書的價值決不在於新或舊,在於內容。若以內容決定形式而論,最為貼切而恰當。邱斌學問比較淵博,知識比較廣泛,過去他看的書籍多,作了書商,每有新購進一批書籍,他總是閉戶讀書,門外掛上「暫停營業」塑料招牌,等他把新書讀完,分類上架之後,再開門營業。這也是引起牯嶺街書商同業懷疑的原因。 邱斌一年到頭從不升火炊飯,隔壁是「五美排骨大王」,每餐一盒排骨菜飯,百吃不厭。店老闆是臺東人,名叫吳嵩。老邱喚他「武松」。此人身材魁偉,孔武有力。過去在金門服兵役時,作過蛙人。他最得意的一件榮耀往事,便是蔣老頭兒跟他握過手。吳嵩的老婆阿美,身材嬌小,因排行第五,所以店名「五美」。「舊雨書屋」開業時,小吳新婚燕爾,因精力旺盛,夜間行房,常把阿美整得嗷嗷叫。隔著一道磚牆,邱斌起初以為夫妻吵架,後來才悟出這是敦倫之樂。悠忽八載過去,小吳的兩個小蘿葡頭已是「牯嶺幼稚園」的學生了。 「天公疼憨人」,原是臺灣民間諺語,它有些迷信色彩。八年前,醫院的大夫便勸阻邱斌不要經營書店,因為類風濕關節炎是難病,靠長期服用類固醇穩定病情。但是,邱斌不聽勸告,抱著北方農民「該死該活屌朝上」的樂觀豁達心情,堅持開業。邱斌的心事,天知道,地知道,隔壁的吳嵩知道。將來萬一邱斌不幸亡故,他的「舊雨書屋」悉數繳給退除役官兵輔導會。邱斌還寫了遺囑,暗藏在一個上鎖的抽屜內,以備日後「恐口無憑,立此存照」。 「你傻呀!邱大哥!你繳給輔導會作什麼?別忘了你是被十六軍抓兵來臺灣的!」吳嵩憤憤不平地說。 「不錯,我是被抓來的。但是,我得了這種病,也是榮民醫院免費給我治療。一個人不懂報恩,那跟狗有啥不同?」 吳嵩聽了他的話,熱淚盈眶,再也說不出話來。歲月悠悠,轉瞬間八年過去,邱斌不但活了下來,而且也斷藥多時,這不是「天公疼憨人」是啥? (二) 抗日戰爭爆發那年,長沙街頭到處都是文藝青年,貼標語,散傳單,唱抗日歌曲,演街頭劇。那時剛滿十歲的邱斌,一個天真未鑿的小學學生,也擠在文藝宣傳隊伍中,搖旗吶喊。他記得一個英國記者勃脫蘭說:「中日戰爭的第一槍,是在華清池邊放射出來的。」換言之,西安事變結束了內戰,乃是抗日戰爭的開始。勃脫蘭是英國人,旁觀者清,他的這句話是值得深思的。 那時,長沙的每座戲院門前,都掛著詩人、劇作家田漢親筆寫的《大桌圍》: 演員四億人, 戰線一萬里; 全球作觀眾, 看我大史戲。 這激昂豪放的詩句,促使千萬不願做亡國奴的愛國青年,勇敢地走上抗日的戰場。 「舊雨書屋」藏有田漢抗戰時期的劇本《秋聲賦》,邱斌看過,劇作通過知識分子徐子羽的思想發展變化,表達出在偉大的時代,必須拋棄渺小的個人遠夢,參加抗戰工作。邱斌覺得它有點草率、八股。但他對田漢是非常的佩服的。這個劇本後來被一個中年人買走了。 從邱斌的幼年起,他腦海裡深刻的難忘印象,就是永無休止的戰爭。內戰、抗日,將湖南青年引入炮火,作了炮灰,這是眾所週知的事實。「無湘不成軍」是光榮的讚詞,也是悲劇的象徵。自然災害、戰爭,再加上貪官污吏魚肉農民,迫使農民不愛戀自己的故鄉,這是歷史的必然趨勢。不少人吹噓中華民族安土重遷,那是自欺欺人、胡扯八道。邱斌從《光緒鳳臺縣志‧第四卷》中,找出這樣的證據:「民性不戀土,無業者輒流散四出,謂之趁荒,或彌年累月不歸,十室而三四。」 曾經讀過歷史系的邱斌,他跑出故鄉到了臺灣,起初思鄉心切,痛不欲生,但當他研究到中國歷代災荒史,他竟然不難過。因為他認清若想改造苦難同胞的命運,必須釜底抽薪,改造不良社會制度,改變中國一窮二白的面貌。 邱斌從幼年起,便會唱流行大江南北的「鳳陽花鼓」: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 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賣兒郎; 奴家沒有兒郎賣,身背花鼓走四方。 白雪千里過長江,花鼓三通出鳳陽。 鳳陽自出朱皇帝,山川枯槁無靈氣。 妾生愛好只自憐,別抱琵琶不值錢。 唱花鼓,渡黃河,淚花卻此浪花多。 文藝是現實生活的具體反應。正如「鳳陽花鼓」所唱,淮河流域的鳳陽,原是好地方,宋朝有「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的諺語,但自宋明以來,整個淮北平原生態環境發生變化,主因就是自然災害連年不斷。據統計,從明初到鴉片戰爭那年為止,鳳陽共發生自然災害一百次。百姓無米裹腹,只有離家乞討,走遊四方,形成流民文化。至於把天災責任推給朱元璋皇帝,那是不公平的。 從鴉片戰爭以來,近百年的中國,戰火頻仍,兵凶戰危,加以飢餓,迫使農民逃離家鄉,作了流民。北洋軍閥統治時期,軍閥連年混戰,兵差浩大,種類繁多。農民繳納的實物包括衣:軍裝、大瞥、鞋、襪、布匹等;食:麵粉、小麥、小米、饅頭、乾糧、穀、醃菜、蔬果、鹽、油、醋、酒、豬、羊、雞、鴨、鍋、碗、風箱、劈柴等;行:大車、小車、人力車、手推車、船、騾、馬、驢、牛、汽油等;其他:傷兵衣棺、電桿、木板、木料、化妝品、海洛因等。農民除了供給軍閥隊伍實物兵差外,還得承擔挑夫、騾夫、兵丁、錢幣等兵差。從此可以看出農村破產、農民遭殃的原因。抗日戰爭爆發,日軍侵略者所到之處,燒殺淫掠,慘絕人寰。邱斌每讀中國近代史料,總會熱淚盈眶,同時哼起了一首遙遠的歌曲: 莫回頭, 莫回頭, 老家只有窮和愁…… 那年秋天,臺北萬華大發印刷廠老板于桂找他商量合作出版文學叢書的事。過去,于桂為邱斌印過張天翼、李廣田和沈從文的作品,賺了不少錢。于桂認為邱斌過份保守,趁著年節將至,若推出一套叢書,準會大賺一筆。邱斌暗想:這固然是賺錢的辦法,但是樹大招風,若是引起情治單位的注意,沒收書籍,吊銷營業執照,豈不偷雞不著蝕把米麼?邱斌對于桂說:「為什麼專印文藝書籍?我手頭上有一套太平天國研究史料,非常珍貴,都是羅爾綱一批學者編寫的。若是翻印出來,一定暢銷,而且風險也小。太平天國是一百多年前的歷史,跟共產黨八桿子扯不上關係。雖然作者身陷大陸,但這是芝麻大的小事,我完全負責,行麼?」于桂當然贊成。 於是,邱斌整理書籍資料,斟酌編印書名,以及價格問題。老邱主張定價不能過高,要顧慮大學生和知識分子的購買能力。同時印刷紙張、封面設計都應該具有一定的水準。否則對不起原作者。 「作者在大陸,我們在臺北,管他幹什麼?」于桂笑起來。 「不能這麼說。我們翻印人家的書,固然不能付他們版稅,但是應該心裡有數才行。」 「我聽不懂你的話。」于老板說:「你想跟作者打交道,你有幾個腦袋?」 邱斌笑了。他知道無法辯論下去,便轉變了話題。 新年假期,由「舊雨書屋」推出的《太平天國叢書》六冊,在臺北市大學校園造成轟動。初版二千套,春節已搶購一空。于桂喜上眉梢,不停地誇說為邱斌找對象結婚。邱斌激動地說:「千萬別低估我們的讀者。好書,還是有銷路的。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雖然于桂想給邱斌搞對象,邱斌卻不感興趣。不過,邱斌卻想編印一本有關禁慾的史話。禁慾,則是中國最早的文化。在封建社會前期,便有一些學者提出空洞的說教,但在民間卻無影響。但到了宋朝中葉,由於朝廷提倡,學者鼓吹,禁慾則成為生活的戒律與信條了。那時禁慾內容有三項: 一、「存天理,滅人欲」。 二、「男女授受不親」。 三、「萬惡淫為首」。 邱斌所藏的有關古代的禁慾書籍很多。例如明、清流行的「功過格」,版本樣式很多,大同小異。如《太征仙君功過格》、《警世功過格》、《十戒功過格》等。例如:和有夫之婦私通,一百過,談淫褻語,十過,心地淫淫,有意與婦女接手,十過,遇美色流連顧盼,一過,嫖妓,二十過,暗藏春宮圖,每張十過,在危急時為援救女子而接觸,無過,強姦寡婦或處女,一千過,歌淫曲,二過,創作或列印淫書、淫畫、淫曲,一千過…… 大發印刷廠于老闆聽了大樂,他催促老邱趕快編印一冊《中國禁慾史話》,這是一本奇書,初版印它十萬冊,那一定賺翻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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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歌名:小茉莉 詞:邱晨 曲:邱晨) 這是你第一次在「公眾場所」完整唱完的曲子,孩子們拍手喝采, 「好棒,好棒,安可。」 「……」而我聆賞但無語。 你一時興味仍濃烈,就將歌曲末句重複再重複,「小茉莉請不要把我忘記 太陽出來了 我會來探望你」 幾個孩子也感染到你的活力,音準混亂的合拍搶唱,他們都不懂,不懂你唱的「小茉莉請不要把我忘記 太陽出來了 我會來探望你」其實是有深意的。 就那一回我風中聽你唱歌,此後再也不會有,也不能有。但我把你的歌聲,儲存在我腦海,隨身相處,這樣某種程度是你在每日太陽出來時,便探望到我了。 那是在七月酷熱的夏天,我們感受到的是有風的清涼,往後,沒有橫生趣味的相伴,七月,將如昔一式的飽含暑氣吧! 說到七月,便想到七這個我最愛的數字,若在七的邊上加上一刀就是切了。 俠士都該有勇氣揮長劍切斷纜絆纏結的旋枝亂藤,以往讀書便喜歡如此有勇氣的人,為他們的抉擇感動佩服。以為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是,這時才知那勇氣的背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需要孤獨吞下的煎熬。 雖然經過切割就斷滅了所有牽連,然而這還是不影響我喜愛七這個數字。 刻意不聯繫的日子裡,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你的電話號碼包含了其他數字,獨獨少了一個七,原來這是特有的數字,連老天都知道。 想到你的電話號碼,無關乎我是否想念你,但孩子真是會思念你和他們相處的融洽,小雋問我好久沒你消息,是不是怎麼了?我能說什麼,我只是為孩子們講故事,我跟他們講俞伯牙和鍾子期的故事,但願他們明瞭,分別終有時。 這是一則知音佳話。俞伯牙於返楚途中,八月十五漢陽江口,突然風狂浪湧再加上大雨不歇,正當這時他焚香操琴,卻是不明所以地撥斷其中一弦,但也因此而結識鍾子期。僅是一宿談琴論學,便也成就了他們之間的惺惺相惜,兩人當下相約來年仲秋再見。然而因子期病逝失約,伯牙卻是在走訪他鍾家莊才知悉一切,伯牙聞言隨即昏厥倒地。後來伯牙有感於知音難得,特為子期操琴一曲,曲罷摔琴斷弦說道:『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果然,春風滿面皆朋友,知音呢?難得覓得啊! 所以,你那兒如果有人問起你的知音,也請你跟他們說說聚散兩相依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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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 問鼎
一、910116日,檢、調約談至晚。(選一) 二、910318日,地檢署起訴。(選一) 三、910403日,第一次開庭。(選一) 四、910423日,第二次開庭。(選一) 五、910522日,收長安存證信函。(管民) 六、910525日,回以長安存證信函。(管民) 七、910618日,第三次開庭。(選一) 八、910624日,收長安民事求償命令。(管民) 九、910702日,回異議狀。(管民) 十、910703日,接長安刑事傳票。(管刑) 十一、910910日,第四次開庭。(選一) 十二、910703日,回長安存證信函。(管民) 十三、910710日,收長安掛號信,請里長出面。(管民) 十四、910715日,第一次開庭。(管刑) 十五、910801日,民事調解庭。(管民) 十六、910823日,第二次開庭。(管刑) 十七、910903日,送答辯狀送至地院。(管刑) 十八、910906日,第三次開庭。(管刑) 十九、910913日,第一次開庭。(管民) 二十、911008日,第二次開庭。(管民) 二十一、910930日,收刑事無罪文。(管刑) 二十二、911105日,第五次開庭。(選一) 二十三、911105日,第三次開庭。(管民) 二十四、911205日收民事無罪文。(管民) 二十五、911224日,第六次開庭。(選一) 二十六、920114日,第七次開庭。(選一) 二十七、920321日,第八次開庭。(選一) 二十八、920422日,結辯。(選一) 二十九、920506日,收無罪文。(選一) 三十、920623日,檢察官上訴。(選二) 三十一、920710日,第一次開庭。(選二) 三十二、920723日,刑警約談。(家刑) 三十三、920903日,第一次偵查庭。(家刑) 三十四、920910日,第二次偵查庭。(家刑) 三十五、920924日,第二次開庭。(選二) 三十六、921024日,收簡易判決文。(家刑) 三十七、921126日,第三次開庭。(選二) 三十八、921127日,收無罪文。(選二) 「很好啊,言簡意賅,謝謝妳哦。」重耳流覽後應道! 這時女侍陸續端菜上來,重耳拿起筷子:「先吃飯,待會再談!」並幫珮如整理桌面。 「怎麼樣;好吃嗎?」珮如問道。 「清爽可口,不錯。」重耳欣然應著;並幫珮如倒了一杯醋。這時窗外雨勢越來越大,雨絲不時飄到珮如身上。 「妳坐到這邊來。」重耳起身跟珮如換位置,並將兩人餐飲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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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聲﹐給一百
四十年前,當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學校裡有一位和藹可親的工友,大小事無所不包,也無所不通,可以說是萬能的高人;他不但能夠和學校老師和諧相處,就連小朋友,也能和他無所不談。正因為人緣好,又是「校」字輩,所以我們都叫他「副校長」,他也樂得合不攏嘴。 他未婚,所以領養一名女孩,女孩在他百般呵護下漸漸長大,也長得亭亭玉立;照理說,應該沒有什麼遺憾,可是我們聽說:他生平最大的心願,就是要這個女孩,叫他一聲「爸爸」;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沒有下文。 於是他使出絕招:「只要叫一聲,就給一百。」當時一天工資才四十元,一百元挺誘惑人的,不知羨煞多少人,連我們小毛頭都說,只要有機會,叫一百聲都行;雖然誘之以利,這個養女不為所動,到最後他依然得不到親切的呼喚。 有一回,他要整修新家,為了省點錢,我們利用課餘時間,到他家幫忙搬磚頭;排成人龍,用接力的方式。所謂:「人多好辦事。」不一會兒工夫,果然大功告成,他還請我們喝飲料呢! 想起此事,不禁讓人深深的喟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也強力感受到,人的能力真的非常有限,有時連一點小小的心願,都很難達成;所以生活中有幸福環繞的人,可真要知福、惜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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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酒
記得剛認識她時,我就常喝酒,閒來沒事,就拿一杯酒在手上,通宵趕報告時更不用說,簡直像參加喝酒比賽一樣。她常因為我喝酒,而胃痛的撕心裂肺,我跟她在一起後,才稍微收歛了一些。也因為這樣,每次因為渾身的異味,結果都是她氣得跟我大吵了一頓,冷戰了三天才和好。 在一個秋高氣爽,滿月高掛的星夜,約好到海邊,本來應該好好享受這浪漫的時刻,她卻靠在我懷裡,忽然不說話了。我低頭望著她沉默的臉龐,她苦苦哀求的對我說:「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把酒戒了嗎?」。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已經盡力了。」「我是為你好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只是嘟起嘴,失望但沒有生氣,似乎已習慣酒的存在。她知道,戒酒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是我並沒有下決心戒酒。 她想盡所有的辦法,來幫我戒酒,她擔憂著說:「你怎樣才能戒酒成功啊?」突然間她說道:「不如我去學喝酒,然後戒酒,再教你戒酒,好不好?或許真會有用呢!」「別傻,哪有人這樣啊?」我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她哭著對我說:「我不想失去你…。」 逛街時,看見一部拍大頭貼的機器,她硬拖著我跑到機器前,投下硬幣拍了兩張,貼在我的錢包裡。「要喝酒時,請看看照片裡的我。」終於,厭倦了戒酒的問題總圍繞在我們的身邊,我提出了分手,我們在電話旁安靜地掉了一夜的眼淚。在她睡著後,我掛下了電話,結束了這段感情。戒酒的問題也瞬間在生活中消失了。 她過得特別輕鬆,但卻少了身邊傳來的酒味。她想起了我,想念起我身上的酒味,想念她靠在我懷裡的味道。她開始學會喝第一杯酒,日復一日,她離不開酒,喝酒喝上了癮。 一年後,我們在街頭偶遇,如失散多年的老朋友,大家回到海邊敘舊起來。相比之下她變得憔悴多了,我看了有些心疼,這都是因為我。她說︰「一年前,為一個我愛的人,我開始學會了喝酒。」她喝了一口酒,再遞一杯給我。「不,我戒酒了。」她驚訝我竟辦到了。我對她說:「現在讓我來教妳戒酒好嗎?」 一年前我們剛分手。她打開皮包給我看裡頭褪色的大頭貼,「這是我為他喝酒的人,因為我想在他的身邊。」她看著我,眼淚從眼角,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對我說:「不要再離開我了,我一輩子都要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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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地帶的余華
在一個與朋友文學討論的聚會的無意中,余華讀到《小說月報》轉載著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這部小說是屬於溫馨之中又散發特殊憂傷的唯美式作品,緩慢的情節推動,精妙的細部描述,這給余華大為震撼,也與他自幼所感受婉約柔美的江南文化相契合,可以說痴迷了,痴迷著這位日本饒將川端康成所有著作,也就是成為余華寫作過程中的「銀行」─ATM隨取隨有。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的一個下午,來自北京有電話到海鹽。余華照例在衛生院忙裡忙外,忽接有人在喊余華接電話,不是朋友聊天,而是北京來的,一時使余華吃驚,原來《北京文學》余華曾寄稿三篇,將受採用,編委周雁如女士要他趁早來北京,因為其中一篇《星星》需要修改一些,周女士並詳細告訴余華北京公車路線,怕他迷路延時間,並反覆強調,所有費用由《北京文學》承擔,改稿期間還有出差補貼………,這讓余華那時只有三十多元的工資大為放心。 (六) 一九八四年一月,《星星》這篇,如期刊發在《北京文學》第一期的頭條。這篇帶有鮮明唯美氣質的成功小說,透示出川端康成的淒婉韻味之美……。 《星星》的發表成為余華創作生涯中一個相當重要的事件與藝術上的成功;而且是它作為文學事件給這小鎮海鹽帶來了一種激動─猶如第三屆散文比賽,得獎與入圍也帶來了不少的地區震動。作家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是「社會代言人」,是神經角色呈現在公眾面前;而且改稿赴北京是海鹽城前所沒有的。有關領導層在了解了余華的意願之後,著手辦理由衛生院調往文化館。當時余華所在武源鎮衛生院是集體所有制,而文化館是全民所有制,要跨越這種人事體制上的鴻溝,不是海鹽縣所能的權力。不到一星期,余華調到文化館了─也就是如上述的「逛街就是上班」了嗎。 這是《星星》帶給他的機遇,也是《北京文學》給他的機遇,牙科不幹了,鉗子丟掉了,開始寫作職業的生涯;而父親母親這時不再露面出來說話了,孩子前途,如日中升! 但是余華自己解釋,「我現在二十四歲,沒有插過隊之苦,沒有當過工人,也不曾有過生活曲折或坎坷,也未曾上過大學,創作時難免有失東欠西的憂煩……。 一九八五年五月,余華作為該市的青年作家,代表參加在杭州召開的中國作協淅江分會的會員大會。 一九八六年,《北京文學》在北京又召開筆會。筆會要求每位參加作家須帶一兩篇未曾發表過的新作,余華是受邀之一,他是這篇《十八歲出門遠行》的新作。 當余華如期趕到北京,卻意外地遇著著名文學評論家李陀(注意不是泗水李曼陀囉!)余華便將自己這篇交給李陀審閱,李陀看完後,以相當肯定的語氣對他說:「你已經走到了中國當代文學的最前沿了!」這句話讓余華吃了一顆定心丸,堅定了他突圍後寫作之路,「李陀的這句話,我一輩子忘不了,給我越寫膽子越大」余華自己說。 所以大人給小孩說話要有分寸,鼓勵的話也很重要。不像老祖母面對孫子要出門,總是嫌東嫌西,這樣那樣不對,這猶如孫子出門碰著樹上小鳥撒屎在白衣上很沮喪的出門一樣。 (七) 很難想像,一個作家,如果沒有遇上老師的指點,他的寫作道路會是一種格局;已習慣了運用川端康成唯美式風格的余華,有些倦厭,感覺上康成小說是一種拘謹的心理,敘事已難滿足自己的感情表達。這也許是寫作者一種按部就班,也是自然規律的客觀進化。如果後來沒有卡夫卡,余華的創作也許會成原地踏步,不進不退。 卡夫卡是一位默默無聞膽子怕事的猶太作家,但卻以前所未有的話語方式和審美的思考對整個文學秩序進行了一切罕見的革命;但免不了的受到很多人懷疑與責罵!就如一九一九年五四文化運動,胡適受保守派的懷疑與責罵一樣。 卡夫卡對一切客觀秩序進行無情顛覆的姿勢,就是給余華一種有如田野上的風一樣的自由自在的感受。「與魔鬼相擁抱」的膽識是出自卡夫卡由膽子小變成膽子大,余華也受客觀條件的嚮往。 一九八八年九月,余華又進入北京魯迅文學院,開始了長達兩年半的讀書生活。 這一時期,外國現代作家的作品大量引進,從相對封閉的文化環境中的長成起來的中國作家,也迫切接受有系統性文學知識,魯迅文學院是與北京師範大學合辦的創作研究班。從來沒上過大學的余華自然很順利進入了,當然也結織了很多「前沿地帶」的創作研究生。文化中心城市的北京,是別地無可倫比的,例如外國現代電影,也時常在北京同學家裡看著,也給余華很多藝術上的啟發,先鋒式的小說作品,如泉湧出都是經典之作。 作家對寫作的寒暑表,可以從其創作受國內國外出版的數目看出!就一九九五年在《收獲》雜誌發表的《許三權賣血記》,除國內多出版社轉載,繁體的台、港,和譯本自韓、意、日、法、美相繼出版。 《許三權賣血記》不知有否印尼文版。也許很多讀者很想閱讀?這篇說來非常簡單,情節結構單純帶有戲劇性的故事,評論家洪治綱介紹如下: 先說賣血。 血在中國人的生存觀念是很重要地位,不說它在文學上是豐富隱喻,日常生活現象來說,血與生命幾乎處于同等地位。血在作家筆下,分為三類,「作為祭品的血」、「作為物品的血」、「作為商品的血」。《許三觀賣血記》以跨過半個世紀時間的講述,講述江南小城裡運繭工的許三觀以賣血為生的故事。計有十二次賣血的經歷。 第一次:與爺爺村的阿方和龍根一起去賣血。理由:賣血是自己身子骨結實的一個最有力的證明。結果:高興地獲得三十五元賣血錢,並順便的娶回油條西施許玉蘭。 第二次:獨自拿著一斤白糖找李血主賣血。理由: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名一樂打破了方氏鐵匠兒子的頭,對方拉走了自己的家具強迫他交付醫藥費。結果:支付了醫藥費換回家具,但是被玉蘭張揚出去。 第三次:意外地碰見進城賣血的阿方和龍根,便三人一起去賣血。理由:一看見龍根他們賣血,自己覺得身上的血也癢起來,結果:買了十斤肉骨頭送給讓自己佔了便宜的工廠同事林芬芳。結果:私情暴露,賣血錢被妻子(許玉蘭)收繳,全家人都買穿新衣。 第四次:三年自然災害中,許三觀獨人去賣血,賣後給李血主五元作佣金。理由:一家五口人喝五十七天玉米湯,飢饑難忍。結果:全家人去勝利飯店吃一頓豐富的麵條。 第五次:許三觀獨自去賣血。理由:一樂下放農村回來時,連走路都走不動也只摸牆壁而行。結果:給了一樂三十元給他和弟弟二樂去見隊長搞好關係,爭取早點回城。 第六次:一個月之後,許三權又去賣血,意外又碰見龍根也來賣血,經過龍根的說情,李血頭才同意許三權賣血。理由:二樂下放的村隊長來城裡了,家中無錢招待村長。結果:完成了招待任務,自己差點暈倒,而龍根為這次賣血喪命。 第七次到十二次:許三觀先後在通往上海的林浦、萬里、松林……進行五次賣血。理由:一樂得了肝炎,已在上海醫院急救,許三觀四處借錢而不得,為救一樂的命,只好一路往上海方向賣血籌錢。結果:途中因賣血暈倒;但最終一樂和許三觀自己都活下來!(下) (稿酬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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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如果神準,映秋是邱漢民雙妻之一,她信這說解就該坦然接受,何至於愁眉解笑語呢?這之中又是怎樣的矛盾糾葛? 先前我沒反駁玉惠,這回倒是對著映秋當頭揮下一棒。 「妳真接受了嗎?映秋。」 「我?」映秋語塞一下馬上轉向我,「妳別管我,喜圓,我是為妳想,才要妳也去排紫微斗數。」 「為我想?」我覺得映秋的說法對我而言太沉重,「但是我覺得沒有必要。」 「算一算才會清楚知道自己的命。」 「是嗎?」 「妳不信?」 「不是我不信,只是清楚自己的命又怎樣?」 「才能有對策啊,不然妳束手無策,不等於坐以待斃。」 「有對策?那映秋,妳對邱漢民的事又有了什麼樣的對策?」 「我?」 我其實無意刺向映秋心裡的痛,但事實便是如此。 人人都有自己命裡的罩門,我的是什麼?我在害怕什麼,所以我不願排紫微斗數? 也許紫微斗數真的早把人的一生都披露在南斗北斗星群之中,如此的話,在我的命盤中,你將是落在哪一個宮位的星座?而你我,又是太虛之中的哪兩顆星宿?應該就是兄弟宮與朋友宮之中恆常會在自己運行軌道上的星星吧,那就遙遙相對在虛無之中吧。 就像悠然流向外海而去的淡水河,始終與靜默不語的觀音山沉沉相對,誰曾聽見觀音山呼喚淡水河,淺灘慢流的淡水河又幾曾獻媚於觀音山? 你大約察覺到我的喜愛淡水,也是另一種根源於莫名的情感,或許是老歌手沉厚的歌聲,將我帶入了淡水的遐想。 往常我到台北,如果時間許可的話,我都會進行一趟淡水巡禮,有你陪伴,如是。只我一人時,也是。 若到淡水,河堤便是暫時歇腳處。哪怕身後雜雜沓沓的人聲,哪怕寒天極冷的風中。聽聽河水潺潺,唱唱民歌緩緩,想一回屬於你我的中年青春。 那一回因為在凜凜風中的夕陽裡,孩子的學校音樂課剛剛教過「小茉莉」,於是我們唱了「小茉莉」,風中顫抖的小茉莉,在你接續下,一夥人唱罷這一曲。 「夕陽照著我的小茉莉小茉莉 海風吹著她的髮她的髮 我和她在海邊奔跑 她說她要尋找小貝殼 月亮下的細雨都睡著都睡著 我的茉莉也睡了也睡了 寄給她一份美夢 好讓她不忘記我 小茉莉請不要把我忘記 太陽出來了 我會來探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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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 問鼎
但自此以後美國已不彈此調矣,美國最後一次公開此論,是一九七一年四月廿八日在國務院的例行簡報會上,主持簡報的是發言人布瑞,當天布瑞被問到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代表權問題時,突然冒出一句,關於台灣、澎湖的主權,是未決的問題(an unsettled question)。此說一出,立即引來各方質疑;季辛吉在他的「白宮歲月」回憶錄第一卷中,對這種作法就極為不滿。 此後台灣地位未定論就成為絕響了;且台灣是中國(筆者按:中國非中共)的一部分已是聯合國所明確認知的,因此所謂台灣未定論除了凸顯對世局的無知、數典忘宗外,真不知還有什麼意義;況且若非國府來台,力挫共軍於古寧頭等戰役,則台灣能倖免於中共的赤化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女侍過來問是否用晚餐時,兩人同時驚呼:「哇,時間過這麼快;天都黑了!老師說好了,這餐我請客,這邊的簡餐很好吃,沙拉甜點也很可口。」 「玉荷柳葉飯、芙蓉紫雲湯、松露珍玉糕,老師你要點什麼?」 「我點翠華紫玉麵、軟香雪花湯,甜點就來份桂花芙蓉露。」 「對了,妳剛才說那纏訟紀事本末要大修改,為什麼呢?」點完餐後,重耳問道。 「本來我是不贊成保留這傷心紀錄;不過想起葉慈的話,至少這是你人生大變局的紀錄,在此煎熬變局中,老師仍讀書寫作不絕;且保有松筠之節,不僅在老師身上看到溫柔敦厚;哀而不怨的詩教,更可供作為勵志之用!」停了一下,珮如又說道: 「只是從老師參選後,先後三件官司同時交錯纏身進行,令人眼花撩亂。所以建議老師以時間為軸,統一編列,另在文頭加註說明即可。同時建議只列到參選官司二審宣判無罪即可,也好有個段落,如何!」珮如敬謹地拿給重耳。 纏訟紀事本末 說明:選一:選舉官司一審;選二:選舉官司二審。 管民:管委會民事案;管刑:管委會刑事案。 家民:家變民事案;家刑:家變刑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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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尷尬的彌月禮
第一次收禮覺得如此尷尬,讓我只能望著那溫熱的紅蛋,卻不敢馬上吃下去,因為…… 剛到新學校教書還不到一年,但是令人驚奇的是兩個月間就有兩個女同事和兩個男同事的老婆生孩子,只能說我們學校真的是福地。剛開始我也跟著同事包點禮金以示祝賀,後來發現其實有的同事並沒有包禮,因為和生產的同事根本不熟,那我這個新來乍到的人就更不用講了,有的同事我還未曾和他講過話呢,最多只是點頭微笑。所以,我也開始覺得並不需要每個人都包禮。 所以,當第三位男同事的老婆與第四位女同事又相繼生了小孩,且日期非常接近,人事為了方便,就同時幫忙一起收禮金,我也就選擇只包給那位有聊過幾次的女同事。 結果,當那一天男同事在辦公室發彌月禮盒時,我也正巧有事進辦公室,男同事就順手拿了一盒給我,我當然很驚訝的說:「啊,不用啦。」然後看他笑了笑,我就只好不好意思收下了。可是,當我回到教室時,越想越不對,那位男同事應該是記錯了,我是不是應該把禮盒拿回去退還給他?再支支吾吾的說:「不好意思,我沒有包禮祝賀你,所以,你應該不用送給我。」可是,又想到已經拿回來的禮盒可以退回去嗎?更重要的一點是,會不會是人事將我送的禮金寫錯包了,送給了這位男同事,那如果我將禮盒退回去,男同事發現真相,是不是要開始為難是否要將禮金退還給我,那不是更尷尬?而如果偷偷去問人事,人事也不一定會記得有沒有寫錯?更重要的是,如果發現人事寫錯,也不能挽回什麼!反正,一切的想像都指向非常尷尬的境地,所以望著桌上的彌月禮,我只能凝視,卻不能馬上大快朵頤,只好先拿去冰箱冰。因為我還在想,會不會等一下那位男同事發現送錯了,就跑來跟我要回去,可是,好像又不太可能! 一直等到下班時間,送禮的男同事都沒有動靜,我也只好將禮盒拿回去,回到家跟先生說出這件事,他也覺得很神奇,也跟著我一起猜測,到底是男同事送錯?或是人事將我的禮金放進給男同事的紅包中了? 或許,只有等到當女同事回送彌月禮時,真相就能大白了。唉,如果是你們遇到這種情形,不知你們會做如何處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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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鐵蒺藜之外的呼喚
鐵蒺藜之外,你還有地瓜 甜甜的地瓜,是土地公的恩糧 四季源源而出,曬成簽 磨成粉,著一碗地瓜稀飯 便有一臉溫飽的憨厚 鐵蒺藜之外,你也有高粱 甘冽的井泉滲出醉醺日夜的香醇 把你的愁腸帶進迷惘 讓創傷的往事和近憂一一沉澱 那是士官長離開家鄉後唯一傾訴的對象 鐵蒺藜之外,你的圖騰不只是烽火 還有梵唄鐘磐響自太武山區 那是佛菩薩的法會天籟 普開蓮瓣的禪示 為無辜多難的戰事消災 為樸苦木訥的居民延壽 鐵蒺藜之外,你也不必成日錯愕著煙硝 先民遺留的閩南文化還待你薪傳 感念唐朝牧馬恩主的拓荒 追思朱子燕南書院的舊址 登臨文台古塔與虛江臥嘯的碑碣 遙望延平郡王當年誓師中興的灘頭 史蹟館內高懸祖先的匾額 曾經海濱鄒魯 蓬萊仙地 曾經八鯉渡江 人文薈萃 曾經吞飲百萬子彈 獨自撐起半壁江山 鐵蒺藜之外,你該步出煙硝的陰影 假寐已久的浯江溪流你且快醒 快快洗滌淤泥的滄桑 迎接晨曦的曙光 鼓起方舟 航向環海的汪洋 化成普渡眾生的慈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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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地帶的余華(印尼泗水)
三屆金鷹獎金優, 冠軍得主福源周。 問君取勝竅從哪? 源自余華水細流! 二○○七年十二月,印華作協與國際日報聯合主辦印華文學第三屆金鷹杯散文比賽,冠軍得主周福源(筆名于而凡)以《又是春節》獲勝,在領獎之中,周先生應媒體記者的採訪,您的創作智慧,靈感是從哪兒獲來的?「周回答說:」是從名作家賈平凹與余華的啟示,賈平凹原陜西籍,著作的推介與評論,已在書坊間有觸目過,但余華這位年紀輕輕的作家,似乎很式微,最低我們印華讀者罕見其著作或者評論的文章。 (一) 鄭州大學出版部一位學者楊莉,寫信給一位評論家謝有順,說鄭州大學要出版一套《中國當代作家評傳叢書》請謝有順出面主編。其實當時,謝與楊都不認識,遑論見過面,但是從來信中看,她(楊莉)對這套有著完整的構想和堅定的信心;婉辭雖然婉辭,對于這套叢書的重要性與必要性時,她已聯繫了一批著名作家,「我看似無可推脫的理由了,就應承下來。謝有順說。為此,《中國當代作家評傳叢書》算是第一套文學研究,就開始籌劃了。 可是要做作家的評傳,就必須洞悉作家的廣闊世界,相當等於一部簡易的文學史,要獲到傳主全部精神與經歷,甚至要洞悉作家的隱秘結構,才算是成功之作!但從楊莉的來信中,已經聯繫到,有一批著名作家,就是金庸、賈平凹、鐵凝,和本文要敘述的余華,共四位,算是名作家叢書的第一輯,而每位傳主都有特約的評論家的執筆,《余華評傳》的執筆者是由一位一九六五年十月出生的洪治綱;洪治綱安徽人,文學碩士,一級作家,曾經發表當代文學評論百萬餘字,並曾獲首屆《馮牧文學獎》……。 (二) 西湖湖裡的某隻畫舫上,遊客在酒酣耳熱之際,意興遄飛,詩人柳永終于情不自禁,揮毫寫了千古名詞《望海潮》,幾乎將天下的美譽之辭,都堆砌到杭州身上。 時光荏苒,人們照例不忘記這句「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古話。可是三年自然災害帶有人為成份之後──一九六○年之後,杭州似乎已沒有柳永筆下的形容那種奢華了。 這年的四月三日,浙江省立杭州醫院,產房裡一聲嬰兒的啼哭,這位後來名叫余華的男孩來到這世界了。 那時代大多數家庭一樣,多一個孩子,多一張嘴,肩上多一份重量。身為父的華自治,與為母的余佩文女士,就意識到三年自然災害,物質生活是困頓的。 華自治,山東籍高漢子,是浙江醫院大學學習只有六年的結業生,為著社會主義教育的需要,下派到浙江省的一個縣叫做海鹽縣,而母親余佩文紹興人,是浙江醫院一直是省高幹部醫院,負責高幹疾病與醫院保健,物質供應是比一般市民充裕得多;所以余華在這個家庭算是幸福。 一個在杭州,一個在海鹽,華自治說:他好像是候鳥一樣,那時又是交通很不方便的年代,辛苦地往返于杭州、海鹽之間;但是後來經過了一番努力,一九六三年余佩文調到海鹽來了,也是在醫院工作,一家連長孩華旭共四口,住海鹽醫院宿舍。 筆者且按,在傳統意識,孩子出世。不管男女,姓氏是隨父;但是他們是現代文明思想,長的姓華名旭,次的跟母姓余名華。如柏楊大作家所著,不作《大男人沙文主義》。 現在華自治在海鹽人民醫院,是主刀(解剖)醫生,余佩文是護士長,雖然生活物質比不上杭州──余華後來回憶文章說,連一輛腳踏車都沒有……。 一九六七年九月,余華八歲,進入海鹽向陽小學,開始讀書生涯。可是習慣在醫院裡,東跑西跑,也無人多管,但是吸著濃烈的LYSOL氣味,與時常看到父親潔白的白袍上濺著斑斑的血跡,這給余華後來的寫作裡常常提及著……。 (三) 一九七二年九月,余華接部就班進入當地的海鹽中學,儘管此時「文革」已是後期,江南平原草翠這小城,火熱的「革命生活」還未消退,鬥爭不斷的深入,批判和揭發的範圍越來越大,泛發人民群眾的利器之一,是自由張貼大字報。評論家洪治綱說:這份「武器」是古今中外無籍可查或可參考的。 余華放學回來,沒有一次是直接回到家來,他是很緊張地又是慢理斯條遍讀大字報,驚惶地吊起了這顆年少的好奇心。因為在那極度「革命化」的年代裡,不只成年人,也連接擴張滲透中小校園裡,這當然留給余華很深刻的感受;也許有所感受,也嘗試地寫出感受的文章。余華曾在回憶作文裡曾說:我們的語文老師說『只有余華才能寫出那麼長的作文」,所以老師認為我最有才華的。 在這特殊「寫作生活」裡,慢慢地激發了余華對寫作的興趣,但除老師偶爾說說:「寫作需要靈感」之類無法理喻,他對於什麼是作家,什麼是天才,都一無所知。可是他卻體會到、寫作確實是一種值得驕傲的事業;特別他的感受,在高中階段,他對玄奧的數理化課程,常感頭昏腦脹,無信心可言,惟獨作文方面,自己還算有份特長,使他更加看重寫作了。 (四) 廉價政治激情,盲目的鬥爭方式,無所畏懼的非理性思維之外,還有人與人之間難以言說的倫理危機;在這無序的長成,最怕的是犧牲與誤失年青可為的青春。余華與一般同學,算是他較幸運,他畢竟自己閱讀且慢慢閱讀的興趣,越來越篤信。 一九七八年三月,余華算是高中學業,經父母親一番努力。十九歲的他,進入海鹽縣武源鎮衛生院,要成為成樣的牙科醫生,「靠技術吃飯」是華自治醫生一貫的信仰。 初入武源鎮衛生院,院長將他交給一位老年姓沈牙醫生,謙遜和乍到的好奇心,余華一直站在老牙科師傅身邊,過程是只見師傅先在病人牙床塗些碘酒消毒,注射麻痺針,與師傅悠閒地談些話,一支香煙後,麻痺發生作用了,病人自己說,舌頭硬了,師傅扔掉煙蒂,從琳琅滿目淺盤裡拿出所需鉗子,著手拔牙了。 如此三番五次的演練之後,師傅須讓余華自己上陣,但當然還有其他科目要學,在遇到醫學一籌莫展的時刻,又要請教師傅,這樣一對和諧搭擋成為他倆忘年之交。 事實上余華對這份工作很不滿,除了口腔中實在沒有什麼風景;何況這種拔牙工作,在農村社會時代,流動到處張油布傘向村人拔牙,是與理髮、修鞋、修鐘、鑲齒、相命、卜卦同一流的職業,他感到一片灰暗! 武源鎮衛生院,坐落一條寬闊又繁華大街,八小時工作的余華,無病人上來,總是捧著書本。大街斜對面是文化館,街景和人流,時間一長,發現幾個都是熟悉的面孔,但不識其貴姓大名在這街逛來又逛去,顯然他們是文化館人員。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們什麼不上班可以在大街閒逛?結果創作人員很認真告訴他,他們逛街就是上班,就是找寫作靈感,不深入生活,怎能寫出貼近生活的作品! (五) 為了讓兒子能有一個良好的職業鍛鍊,成為真正靠技術,自食其力牙醫,余華的父親,又給了一個機會,二十歲的他,被按排到浙江寧波一家醫院進修口腔科。進修有一年之久,他還是念念不忘閱讀和寫作。進修口腔科目是,生理課。肌肉課、神經系統以及經絡器官……。 (寫至此,筆者暫按,讓人人須有保健共識。故事如下:家嫂牙痛,給牙醫診查,要拔牙,牙拔後劇痛,嘔吐,濃血從齒床湧出,人已昏迷,急忙送到某大醫院,口腔濃血仍流,連胃液有半個洗臉盆之多,好險!急忙輸血,稍息,無生命之危。但住院一星期──這都是庸醫缺乏口腔科知識所致。) 余華在學習口腔科期間,根本很少出門,多是呆在江邊上的宿舍,閱讀一些屬於傷痕小說。在那個時期,文壇上正是傷痕文學鋪天蓋地,都是在揭示苦難,強烈傾訴。 相比起來,優如揭示「黑五類」的傾訴。與此同時,外域新型著作也逐漸湧入市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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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妳不信?妳看我不就認命了,反正我命中註定有個乖乖兒子的丈夫。」 「可是……我不喜歡算命。」 「喜圓,妳可別把這些老師都想成是江湖術士,這可是我們老祖宗歷經多少歲月的統計學呢!」 「我知道。」 「知道就來排一排命盤,聽聽老師怎麼解妳的命盤?」 「玉惠,謝謝妳,我現在還沒這打算。」 「唉,妳真是的,說了這麼多還說不動妳,難怪會看不開?」 「呃?」 我看不開?看不開的是什麼?關於你的一切,而今我的抉擇,難道不是看開透悟?或者玉惠說的是,我沒看開的是對小雋爸爸殘存的情愛? 「怎樣才是看開?」我已不能和你討論,只好直接問玉惠。 「看是不理會妳家吳昌平任由他去,或是坐下來談清楚好聚好散。」 「這樣就是看開了嗎?那映秋雖是默不作聲,她就真的看開了嗎?」我這麼回玉惠話的時候,也想起翠華,翠華的當機立斷設下停損點,當真就是看開了?那她如今再接受回頭的先生,又是怎樣的看開? 看開?是因為命理師根據命盤星相的解釋,抑或隨著時日的療癒,而開了一些智慧?我相信牛角尖是自己鑽進去的,也必是要自己才能鑽出來,旁人如何使勁強拉都是無效的。 玉惠對我遊說的說辭,一直起不了作用。她不停的說了再說,不過是一直強調知道自己命盤行運,就會看開惱人俗事。對許多人來講,也許是吧,但對我,未必如此。 我總記掛映秋隨她去算了紫微斗數,怎沒走出自己的困境? 可笑的是,自己猶是身陷泥淖的映秋,竟也頻頻向我推荐紫微斗數的神準。 「喜圓,去找玉惠,妳們在同一個城市,很方便的。讓她帶妳去排個紫微斗數,真的,不由得妳不信,十二個宮位,竟然就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走勢都呈現出來,由不得妳不信哪。」 「妳真的信?映秋。」 「當然信啊,邱漢民命帶雙妻,不偏不倚就在我的夫妻宮顯示出來,我怎能不信。」 「妳相信,可妳接受嗎?」 「我沒有接受嗎?邱漢民現在這樣子不已經是雙妻了,我還能不接受嗎?」映秋語氣裡滿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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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但其中另一個受頒者參院外交委員會前主席派爾,就不無令人商榷。八二高齡的派爾,出身世家,向是台獨的宗師,一九六○年當選參議員,一九九六年才退休。他與台獨的淵源,可由下面這段自述得些啟示:「我記得二次世界大時,曾在軍事政府學院受訓六個月,……。我們被教導,有一群人為台灣人所不喜歡,而這群人就是中國大陸的人,台灣人不喜歡他們就如同厭惡日本人一樣。我們本來是要去台灣,指導台灣成立自治政府,……。可是這一計劃由於蔣介石、羅斯福、邱吉爾共同參加的開羅會議而迅速改變了。」 這段話是一九七九年二月初,參院外交委員會所召開台灣安全及前途聽證會上說的,所以派氏的結論是「如果我們運用對蔣的影響力,大力爭取台灣獨立,我們的處境不僅會更好,也更忠於我們所宣稱的自決原則。」 派爾在國會山莊上有「台獨護法大師」的稱呼。而今獨派人士沒有頒獎給他,反而是由中華民國的李登輝總統以「長期關切我國民主進展,對我民主化過程貢獻卓越」頒勳給他,諴不知駐外人員何以分清敵我,也無怪乎陳錫蕃代表在新聞稿中特別強調「奉指示」,實有春秋微言大義之妙。 三日記:未定論 台灣地位未定論,一直是台獨人士奉為圭臬的,此次政黨輪替,此論更囂;沿波追源,且話歷史: 民國三十二年十二月一日,抗戰進入尾聲,蔣介石委員長及夫人宋美齡女士,與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邱吉爾在埃及開羅發表聲明:「在使日本所竊取於中國之領土,例如滿州、台灣、澎湖群島等,得歸還中華民國。」此即有名的「開羅宣言」;三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日,中、美、英等三國領袖又發表「波茨坦宣言」:「開羅宣言之條件必須實施,而日本之主權必將限於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及吾人所決定之其他小島之內。」 日本投降後,中華民國隨即派員接收台灣。當時盟國含日本都無異言,以國際法精神言即承認此項舉動是合法的。但後來台海局勢危殆,三十九年韓戰爆發,杜魯門總統突然於六月廿七日聲明,說台灣將來的地位,必須等到太平洋地區的安全恢復之後再決定。依當時美國國務院顧問杜勒斯向我駐美代表顧維鈞透露:此舉主要是在為美國派遣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找法律依據;否則美國將遭致干涉中國內政的攻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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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的女兒
2007年七月二十二號,我離開了我的家人,短短十一個小時的運輸,我就要直達西雅圖了,登機的那天,媽媽哭得就像洪水氾濫,不可收拾,爸爸故做鎮定的微笑,其實我知道他並不好受,我的堅強就在我過了登機門之後不見了,被一種叫做『不捨』的感覺給抗拒了。從沒有出過外地的我,帶著淚水和我的家人說再見,桃園機場的天空分外的藍,好像是對我的一種祝福,我的夢想也在那一天圓夢了,那一年,我才十八歲。 我是個一年制的美國交換學員,也是個主修外語系的學生,小時候對英文深感興趣,也對美國有著美好的憧憬,想像有天能在北美洲學習著他們的教育方式,我對爸爸說:「我很想去,讓我去試試看。」爸爸說:「我們家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如果妳真的很想去嘗試,爸爸和媽媽一定會支持妳的決定。」出發的前一天,我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我說:「爸爸,要是你真的覺得負擔很重,用我的名字貸款好了。」他回說:「就算真的需要貸款,我也不會用妳的名字去貸,我寧可扛著這個擔子,也不願看到妳一出社會就負債。」我哭了,只是我沒讓爸爸看見。 在美國的這段時間,讓我想到爸爸的童年,爸爸說他沒有受到很好的教育,在他十六歲那一年,他帶著幾百塊,一個人就這樣孤身的前往台灣服役,離開了金門,自願役士兵,一服就服了二十年。以前,我並沒有什麼時間和爸爸相處,只有早上爸爸開車載我和姐姐去上學,那短短的十分鐘,大概就是我一天和爸爸相處的時間了。在美國,一個人在異鄉生活,有時候我覺得好孤獨,可是我找不到人說,就想到當時爸爸一個人也是這樣的感受吧,這樣的徬徨,這樣的無助,這樣的想家。每當我遇到瓶頸或挫折,我就會想到爸爸當時不也一個人這樣的熬過來了,爸爸也常跟我說:「這個就是金門人的精神」,現在,我回來了。我所學的,不僅僅是只有『英文』,還有一些文化以及西方的待人哲學,我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快快飛去金門和奶奶一起分享我所學及我所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有了金門人的精神,但是下輩子,我還要做金門人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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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守愚的六十大壽祝文與佚詩
另外,在這篇壽序中所謂:「某,公世講」,這也顯示了掛名者與蔡守愚之間有某種關係,不僅因是正巧路過當地的名人才被拉來作序。所謂「世講」,按「辭海」之解釋,一般用於稱知交朋友之後輩。過去筆者在撰寫「金門藝文訪佚」時,曾介紹過中研院傅斯年紀念圖書館所藏蘇軾手跡「阿育王寺宸奎閣碑」拓本,其碑末有蔡貴易所撰題記;該碑原物久堙,蔡貴易是在萬曆十三年擔任寧波知府時,由已自兵部侍郎一職退休家居的范欽手中借得碑文拓本,方能藉以將該碑復原重立。而要能從范欽這樣一位前任高官的手中借得所寶藏的碑文拓本且複製,這非得是有相當程度的交誼不可。在范汝梓年少之時,以及范鈁尚未成進士之前,很有可能就都曾與蔡貴易晤面過;而蔡貴易諒亦會將自己的族中俊逸介紹于范家人(蔡貴易於萬曆十至十五年任寧波知府。蔡守愚則在萬曆十三、十四年連捷登第)。范鈁在來四川接手蔡守愚職務之前,諒已久聞其名,於職務交代期間成為知友非不可能;而嗣後范汝梓受邀為與蔡貴易同族之蔡守愚撰壽序時,自謂乃「世講」,亦係在理之中(此雖是出於代筆者譚應夢揣摩身分而作措辭,但採用這種自謂,當然是據原始受託撰序者范汝梓提供的資料)。 至於,出身書香世家之范汝梓,為何會將撰寫壽序的託付轉請譚應夢代筆呢?以范汝梓本人之才學,這樣的委託本非難事;可能是因拜託他的使者來造訪時,他已理妥行裝準備離開川西前往酉陽赴任。畢竟他是遭貶謫而來,且已在四川境內繞了大一圈,耗去不少時日,若再延挨恐另遭譴,於是只好將此一任務「轉包」給在當地結識的前榮經縣令譚應夢了。這篇壽序,雖已知出自譚應夢之手筆,但除了像自謂「世講」當是由范汝梓提供的與蔡家交誼關係而下筆,其他部分范汝梓也可能有在轉託之前作了構思之提綱;到底范、譚二人各自「涉入」的程度如何,無法剖分,故將此文視為合作之成果亦無不可。 據壽序中言,委託作此序者,共有「嘉、眉、邛、雅四郡守與邑侯」等數人。以地理而言,「四郡守」是上川南道所轄嘉定州、眉州、邛州、雅州之知州,而「邑侯」該是鶴鳴、霧中二山所在地之大邑縣知縣。這幾位地方官既為向蔡守愚祝壽而準備潤筆要請范汝梓作一篇壽序,則他們自身(應還包括其他州縣級官員)該當也是各有詩文之作,以彙為一帙,獻予蔡守愚表達賀意。雖截至目前筆者僅能找到此篇壽序,但其足可總括該地官民對蔡守愚之崇敬感念,亦是其治事撫民的功德寫照。 這篇壽序,開頭以「不佞某」來到大邑縣遊覽鶴、霧二山,卻眺見臨?(筆者按:臨邛,山名。一在四川榮經縣以西,亦名邛崍山。一在邛崍縣西南。以地理位置覈之,前者去鶴、霧二山太遠;當指後者,在大邑縣之南方。)山間一片祥雲瑞氣,像是有仙佛臨世般的異徵為發端。嗣後當地官員遣使來訪,欲請作為蔡守愚祝壽之賀序,使撰寫者頓感祥瑞之見,是應蔡守愚壽辰而現。所謂「懸弧(弓)」,係指男子降生,出「禮記‧內則」:「子生,男子設弧於門左」。使撰序者驚異欣喜者,在於蔡守愚已年將花甲,卻還有如是瑞兆,這必是長壽之徵象了──這一段開頭雖似涉神異,但古人本就相信這些天象徵兆由來有自;例如空中出現「五色雲」時,史書若皇家之「實錄」會有記載、甚至臣子們還會為此上表致賀、稱美君道治世,故不能純以迷信附會視之。關於這一段,也可以參考萬曆間著成之「西遊記」中的描寫:孫悟空降生之時,「眼運金光,射沖斗府」,但之後「服餌水食」、沾染凡氣,金光便消斂了──套用這種思路:蔡守愚年將六甲,其誕辰還能使天地間現祥雲瑞氣,這就不只是先天帶來的「靈淑蒸孕」所致,而是有生之年善行修持,方能維繫不泯。故撰者斷言「公之必壽」,因天道償善故也。以下縷數蔡守愚出自鍾靈毓秀之八閩,其心性氣度,自登第便令人起敬,蒞官更戮力於興利除弊、為民著想之種種事蹟;其慈心保民若保赤子、濟度一方的作為,有如神佛降世、「以天真菩薩見宰官身者」。基於「德非壽之先資乎」,而蔡守愚德澤加於民,事蹟昭昭,故「某是以信公之必壽也」──雖然,蔡守愚僅活了七十歲,但其曾澤庇一方,造福百姓,足可謂死亦不朽矣。這篇壽序如下: 壽兵憲發吾蔡公六秩序 代 重九後一日,為蜀臬南巡兵使者發吾蔡公誕。先期,不佞某有鶴、霧之遊。鶴、霧,故佛土仙村。至周覽一無見,見臨邛間丹霞紫霧,若雨若花,蔥蔥,不可名狀,疑其下有仙真佛子者。俄而嘉、眉、邛、雅四郡守與邑侯,緘幣馳虒,屬不佞言,為公壽。不佞聽月犬,喜拜手(下拜時頭低至手,示敬甚)曰:「異哉!曩鶴、務(霧)中,望臨?間有仙佛氣,兆其在公乎!公懸弧歷今幾春秋,而靈淑蒸孕,祥猶若此!蓋壽徵已。諸君且知公之必壽乎?某,公世講,嘗諳公之為人矣!」 公生長八閩。閩濱海,峙武夷,川岳炳靈,毓為人文,而公固間氣之獨萃。其性慧,其心恬,其襟度舒閑,其嗜欲淡泊,其才藻彪炳。弱冠群品退舍,避公詞鋒,而公不與競也。則謂公真有仙胎佛骨可矣!又嘗耳聆公之為官,自獵巍科臚唱而登薦紳之林,所至膾人口吻。他勿論,論今兵巡蜀官。曰(以下為蔡守愚之言):「兵在詰戒,戒不虞,為天子扞疆圉。」曰:「巡在巡察,吏民廉墨,猾甦憊羸,為黔黎保元氣。厥任蓋至艱鉅!」 公之兵巡川南也,以兵,則嚴號令、勤操習、汰老稚、核包占。餉給以時,而債帥靡敢餕剝自潤。期年之間,日陳部伍,整齊之。而虎旅鷹揚滿鈴下,屹然有斬竿折馘、鞭撻六番之氣。以巡,則躬貞肅、飭綱條、明舉刺。每郡邑長至,輒與討論吏治臧否;問民疾苦,小不利,必與更張之。林藪城社,有隱慝伏猾,可為厝薪憂者,爬搔齕而預剪其萌。蜀文綱蒼乳,饕餮吏往,多殉民自封殖(貪吏剝削百姓自肥)。公操三尺,獨持其上。一時郡邑吏循者愛公若冬日,而墨者畏公如秋霜,無敢不為公拊循(謂撫慰)斯民者。臨、邛、眉山,故魏、蘇諸大儒(筆者按:魏,即南宋理學家魏了翁,邛州蒲江縣人。蘇,指三蘇父子,眉山人。)之鄉,文章道德,風固存。而士濫觴科舉,未免漸漓於彫琢刻鏤之習。公至,首與官學弟子論學。學先明人倫,今所著「明倫寶鑑」,則琅琅挈鐸而振之矣! 播酋(按:指播州宣慰使楊應龍,服叛無常,萬曆二十四年起大舉作亂,至萬曆二十八年六月兵敗自縊。)搆逆,雖仗天威赫怒討平,然一時調集征輸,部無不遣之卒、家無不役之人,死鋒鏑、死轉輸,踵接腦塗於道。而川以南獨不至如他處之甚,則又公所節宣調劑,帡幪(蓋覆,引申為庇蔭)而保護之力。蓋公惠愛慈閔,根於天性,措而為政,經文緯武,念念濟人利物之為用。殆所謂以天真菩薩見宰官身者,以故其注厝宜民自如此。 夫世所語壽,莫壽於仙佛。彼其道,不過濟物度他。有如公者,所濟度何限?亦何必戲五禽(華佗健身之「五禽戲」)、結三花(道家所謂精、氣、神「三花聚頂」,修仙必經之途),然後長生而久視?雖然,說不獨仙佛,儒亦有之。儒莫聖於孔子、壽莫先於孔子之稱舜,其言曰:「德為聖人」、「必得其壽」(截取「中庸」第十七章語)。是壽,固儒者不諱也。而德非壽之先資乎?公生如彼,其德若此,某是以信公之必壽也! 是月也,籬菊落英,木蓮吐花。諸大夫插茱萸(重九有插茱萸之風俗)、飛竹葉(竹葉青酒),藉鶴山之靈,稱萬年觴於公堂之下,詎不韙談豔遇哉?而不佞咫尺之無從也,惟引睇南雲(筆者按:蔡守愚壽誕之前,當已獲命轉任雲南左布政使,故有此言),祝公壽而艾、而耆(「禮記·曲禮」:「五十曰艾,六十曰耆」)、而期頤(百歲);自茲領節鉞、躋鼎鉉,歷歲歲無窮以壽身、壽蜀、壽天下。則亦或庶幾藉手乎斯言?於是搦管以從。 ──除了以上這篇譚應夢文集中的壽序,筆者還另覓得蔡守愚之一首軼詩及法書之相關記載,當皆是蔡守愚分巡上川南道時所作。軼詩一首,見於成文出版社「中國方志叢書·西部地方」第廿八號「西康省雅州府志」卷之十六「藝文下」,該卷第三十八葉後半之載有七言律詩「武候祠」一首,詩題下記作者為「蔡守愚」。所謂「武侯」,不消說是指諸葛亮。至於該祠所在,據同志卷之三「祠壇」所記:「武侯祠,治左」;清代雅州府府治設於雅安縣,該祠即位於府衙旁。但蔡守愚當時是否有於祠壁自題此詩、以及該祠今日是否尚存,筆者不得而知。詩如下: 武侯祠 蔡守愚 丞相南征奏凱還,至今廟貌在人間。 孟山瘴掃狼烽盡,相嶺雲開鳥陣間。 萬國梯航通白帝,千秋伏臘走烏蠻。 重來欲問封侯事,愧我談經鬢已斑。 在四川另一項與蔡守愚相關之文獻記載,見於2001年大陸海南出版社出版發行之「故宮珍本叢刊」第212冊所收入之嘉慶十八年刊本「洪雅縣志」。該志卷二十四「藝文·金石」有如下一段:「汪大行『招登月珠寺樓』詩,萬曆庚子(廿八年,西元1600)閩人蔡守愚書,蕭韶刻石。蔡,同安進士,官川南分巡道,書法已登黃文節堂奧矣。」依該志所載,蔡守愚曾以一位「汪大行」所作「招登月珠寺樓」詩揮毫,這篇法書且曾被鐫刻石上(不知是碑或壁崖)。「洪雅縣志」所載「汪大行」云云,按「大行」當非人名,而是官職代稱;明代設有「行人司」,官員包括司正、司副、行人。據「洪雅縣志」卷十一「選舉‧進士」及卷十三「人物‧行誼」記載,該縣有一位「汪紹伊」,萬曆二十六年成進士,曾任行人官職,後陞至承天府知府,因丁艱而不復出仕。以地緣、時間與官職相符而言,蔡守愚應即是以這位汪紹伊的詩作為揮毫題材(惟筆者遍查不得汪紹伊有詩文集傳世、「洪雅縣志」亦未載「招登月珠寺樓」詩內容,詩篇之貌竟不得而知。刻石者「蕭韶」亦不知係何人)。至於詩作所指之「月珠寺樓」,按「洪雅縣志」卷七「營建‧寺觀」載:「月珠寺,城北一里九蓮山,五代時建,元王仁仲重脩。」;卷三「方輿‧古蹟」則有記:「明月樓,宋時建。六遊亭,明知縣楊麒建。俱在月珠寺。」由該志內容來看,「月珠寺樓」當即是洪雅縣縣城北九蓮山月珠寺之明月樓,是頗有來歷的古蹟。惟筆者查閱近年間大陸新修出版之「洪雅縣志」,查不到有關此一蔡守愚書法刻石的記載,不知是否已在過去文革動盪中被毀。嘉慶間「洪雅縣志」之修纂者可能還有見過蔡守愚之手跡,稱其「書法已登黃文節堂奧」;「黃文節」即指宋代詩文書法之名家黃庭堅,其門人私諡「文節先生」。過去所見關於蔡守愚之記載,罕及於其才藝,但藉「洪雅縣志」之證,可知蔡守愚於書道之造詣高深。雖然此詩作刻石現況不明,但或許在往昔曾被製成搨本而得倖存於世。此外,在明代屬「上川南」道州縣之方志與當地出身之文人著作中,或許還有其他與蔡守愚治蹟、詩文或書道作品相關的載記,有待留意尋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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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守愚的六十大壽祝文與佚詩
縱觀明代金門的著名家族,以官秩高低與人數多寡的情形來衡量,瓊林之蔡氏當可謂第一名門:蔡貴易、蔡守愚與蔡獻臣三位,不僅位臻三品以上,在治事撫民方面亦是功績卓著、名列鄉賢。然而,若探討此三位在舊時文獻上於今的能見度,就會有些落差了。若不將方志、家乘之記載部份計入,與蔡貴易、蔡獻臣父子同時代者為他們所作之各種詩篇、記文、贈序及書信等,數量之多足以彙成專輯。而蔡貴易雖未聞有個人詩文集傳世,但也還有像在「普陀山志」所錄他作的一首五言律詩「寄題補陀」、以及他重刻蘇軾「阿育王寺宸奎閣碑」碑文時自撰題記的拓本仍存於世。蔡獻臣之「清白堂稿」則有刻本及手抄的版本復於近年間印行,普及於世。相較之下,蔡守愚的著作,據八十年版「金門縣志·藝文志」所錄,僅「百一齋稿」似還尚存於其後裔蔡景榮先生處,但於今保存狀況如何、與是否會有重梓之時皆不得而知。前此所能知的蔡守愚作品,除了「金門縣志·藝文志」中所錄一首「九日登太武山」七言律詩,十餘年來筆者雖多方留意,但也只能找到一首他為艾穆所寫的「奉贈艾熙亭老先生赴召入都」詩。與蔡守愚同時代者為其所作文字,過去筆者也僅能找到李廷機所作「南京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蔡守愚制」(此是奉皇命而作制誥,非因個人交誼)、著名戲曲家湯顯祖的一首「送蔡體言儀部入都」詩、以及黃承玄「盟鷗堂集」中三封題為「與蔡發吾」之書信而已。若要論與蔡貴易等三賢同時代者為彼等所作詩文,為何會有多而易見與少且難覓之差別情形,服官所在應是一大原因:蔡貴易、蔡獻臣皆在人文薈萃、官宦文士眾多之浙江任職有年,與當地聞人往來機會多,自然與其相關之詩文較易流傳下來。而蔡守愚臻至高位後所在之川西,畢竟是較邊僻的區域,故這類文獻產生與流傳的機率相形下便減少了。 以蔡守愚的履歷觀之,其宦途生涯可依地理來區分為前後兩期。前期自萬曆十四年成進士後開始,他曾歷南京禮部儀制司主事、工部屯田司主事、工部虞衡司員外郎、工部屯田司郎中及都水司郎中等職;都是在兩京或畿內的職務。在四川的歷宦則是後期,自萬曆二十六年九月開始(以下筆者係依「明神宗實錄」所載官職任命發布內容),蔡守愚受命由工部都水司郎中陞任「四川副使(筆者按:按察司副使)」;萬曆二十九年五月,陞「蔡守愚為右參政」;萬曆三十一年四月,「以四川右參政蔡守愚為本省按察使」;萬曆三十五年六月,「加川南道蔡守愚為右布政,管川南事」;萬曆三十六年五月,「調四川上川南道右布政蔡守愚于建昌道」……。在四川的十餘年,佔了蔡守愚仕宦生涯一半以上的時間,以其久歷於斯而言,該當曾有一些四川官民與之有文字往來;然或許因作者不甚顯揚、或書籍刻布流傳不盛,於今能見者幾希。日前筆者於明人譚應夢所著「德馨堂集」中,檢得一篇他為祝賀蔡守愚六十大壽所作「壽兵憲發吾蔡公六秩序」;此外筆者又於方志中覓得蔡守愚詩作一篇與書法作品之記載,茲於下一一介紹。 --於此筆者要先插入一段:自萬曆三十七年五月至四十年九月間,「明神宗實錄」尚有五處提及蔡守愚,但都是因為地方叛亂或官軍冒功而牽累導致其受責難譴罰的記錄。「明神宗實錄」或清修「雲南通志」的職官部份,皆未載蔡守愚任職雲南左布政使。蔡獻臣為蔡守愚所作墓誌銘中,稱蔡守愚於「辛亥(萬曆三十九年),亦擢雲南左布政使,候代(等人來接替其「建昌兵備道」一職)矣。……未幾得代,遂繳劄致仕歸。」則蔡守愚雖曾獲擢陞雲南左布政使,但應是未曾到任便辭官了。故「明神宗實錄」與清修「雲南通志」皆不載之。 在抄出「壽兵憲發吾蔡公六秩序」這篇文章之前,有一些關於此文的背景資料,當先予說明;因為這篇祝壽序文的實際作者,與「掛名」的人,並不是同一個。在「德馨堂集」中收入的這篇文章,於原書文題之下有一小字註:「代」,表示此乃譚應夢代人捉刀之作。至於譚應夢是代誰作此序,姑置於下論,先由譚應夢此人介紹起。據清乾隆十二年刊本「長沙府志」卷之二十九「人物」所載:「譚應夢,號起巖,攸縣舉人,任榮經令。性剛烈,氣節自任,恥媚上官,未期年,即解任歸。」。另按「長沙府志·選舉」部分所載,譚應夢是萬曆七年(西元1579)成舉人。不過,「長沙府志」中稱譚應夢出任四川省榮經縣(在雅州)縣令不到一年就辭官,這卻和民國四年刊本「榮經縣志」卷四「官師志」部份的記載有出入;據「榮經縣志」所列,譚應夢是在萬曆二十七年(西元1599)時來任縣令,他的下一任則是由萬曆三十二年(西元1604)開始--這不知是「長沙府志」將譚應夢的掛冠求去給講得太快了、抑或是由譚應夢解任至下一任縣令來履新之間的任期,是由人暫代而非真除,故「榮經縣志」中未將權代者之姓名納入「縣令」之列?要之,不論譚應夢是在萬曆二十七、八年或三十二年去職,在辭官後,他必然還在四川境內居留了好些年,否則他該是不可能有此捉刀之作。 據蔡獻臣「清白堂稿」卷十四所收「雲南左布政使發吾蔡公墓誌銘」內載,蔡守愚生於嘉靖壬子(三十一年,西元1552),卒於天啟辛酉(元年,西元1621),得年七十。據此得知蔡守愚滿「六秩」之時,在萬曆三十九年(西元1611)。當時譚應夢當是尚在四川,而且由此文中顯示的寫作地點,他應該就在蔡守愚所曾分巡之上川南道境內,才會被託以執筆之任。 對執筆者譚應夢有了大致瞭解,那麼,當初他到底是代何人捉刀?在「德馨堂集」的目錄與所載這篇壽序中,並沒有明示這一點。然既是代筆之作,便不是以譚應夢自身角度出發,而是揣摩掛名者的身分、經歷來下筆,故還是可由這篇壽序本文中透露的線索來推敲。在「壽兵憲發吾蔡公六秩序」的開頭即言,值蔡守愚六十大壽之前,「先期,不佞某有鶴、霧之遊」。以蔡守愚曾任分巡道之「上川南道」區域覈之,此「鶴、霧」當係二山之名,一為「鶴鳴山」、一為「霧中山」,皆在四川省邛州大邑縣境內。前者在縣城西北三十里,是東漢時張陵修煉之地,乃道教發源地;後者在縣城之北五十里,被佛門中人稱為「大光明山」,係早期佛教在中國的重要發展據點,東漢時竺法蘭曾於此駐錫。壽序中既有「鶴、霧之遊」云云,則可知這位壽序撰作之掛名者曾至大邑縣境,一覽鶴鳴、霧中二山景致。再者,會成為「求序」對象者,本身必自有相當之文名、是文化界人士;則其遊覽當地之後,極有可能寫下記遊之文,並被當地的志書收錄。 筆者由此兩點著手,查閱清修「四川通志」與「邛州志」中關於鶴鳴、霧中二山的記載部份,檢得曾有兩位生存時代正值萬曆年間之知名人士寫過遊歷此二山之記述。一是王圻(蔡復一曾為其著「續文獻通考」撰序),在「邛州志」卷四十三中載有其所作「遊霧山記」,而在王圻本人的著作「王侍御類稿」卷之八則有「遊鶴、霧二山總記」(比對後可知,前者係後者之節略);不過,「遊鶴、霧二山總記」開頭即有言:「歲隆慶壬申(六年,西元1572)之夏,會余以公事入其邑」--王圻遊鶴、霧二山之時,距蔡守愚之六十大壽還早得很,因此排除其可能。另一位曾撰遊山記文者為范汝梓,他是浙江省寧波府鄞縣人,係藏書名家范氏「天一閣」的家族成員。在「四川通志」卷十九關於鶴鳴、霧中二山的記載中,皆有節錄范汝梓遊歷的記文。而在「邛州志」卷四十三所載范汝梓「遊霧中山記」,開頭更明言:「萬曆庚戌(三十八年,西元1610),余發成都,赴謫酉陽」,可知在蔡守愚六十大壽的前一年,范汝梓確實人到了四川;在無其他出線者的情形下,為蔡守愚壽序「掛名」者,當以范汝梓最為可能。 據清修「寧波府志」等書所載,范汝梓,字君材。其父范大濩,是「天一閣」主人范欽的哥哥范鏞所生第四子。范汝梓於萬曆三十二年成進士,任官工部主事(正六品官),由於他曾彈劾太監陳永壽侵貪公帑、又疏請神宗該讓太子出閣講學,以故觸怒神宗,將他「降三級調邊方用」,雖有大學士李廷機等多人疏救,仍不能挽神宗之怒;最後吏部擬定,將范汝梓貶為四川「酉陽宣撫司經歷(從八品官)」。酉陽宣撫司,位在明時四川之東南隅,正臨與貴州、湖廣交界地帶;此地因漢化程度低方設「宣撫司」治理,將范汝梓貶至此處,頗有欲以煙瘴、「水土不服」等因素除之的意味,「不殺而殺」,是極重的懲罰。諒因此次重貶、「聖意」非輕易可迴,故范汝梓也只好看開些,不趕著去酉陽赴任,而是先繞了一大圈到四川的西部探親兼遊山玩水、紓解鬱悶。在范汝梓的「遊霧中山記」開頭有言,他到川西成都一帶時,曾往邛州「晤家參知大叔」。筆者查考,這一位范家長輩當係「范鈁」,是范欽叔父范 的小兒子,字宣卿,萬曆二十三年成進士,曾任刑部主事等官;很巧地是,萬曆三十六年,當朝廷命蔡守愚由「上川南」分巡道調往建昌(位於明代四川西南部,今劃入西康省,改名「西昌」)之時,便是范鈁由刑部郎中被擢為四川右參政、接手「上川南」分巡道一職。范汝梓曾親臨邛州一帶,耳目可及當地蔡守愚之治理風評,其家族長輩又是蔡守愚的繼任者,所得見聞兼及官民兩面;加上他是因直言亟諫而遭貶,已樹立耿直清名,本身又是出自天下知名的藏書大家一族(據沈叔埏「書天一閣書目後」一文中稱,范汝梓所積之藏書不在范欽之下;不過這該是在范汝梓晚年之事了)。在種種條件之下,他被選為撰作壽序向蔡守愚致賀者,應是十分符合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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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容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 人們都說童年是幸福的、是無邪的,不是嗎?幼時的我們以為花會常開不謝、月是永圓無缺,我們的童年不會有荊棘,不會有坎坷,光滑完美的如一個圓,我們的軌道上早已被無數雙的大手設定好。我們只要扭著幼小的身軀,張著無牙的小嘴,就可以在幸福的轉盤上嬉鬧。 人的一生就好像是一場遊戲、一場夢,人在一生中最公平的遊戲到底是什麼呢?沒錯,就是時間。上帝給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同樣的每一天,可是你在這同樣的時間裡收穫了多少知識?為什麼在同樣的時間內總是會比別人少學了一些東西呢?因為當你拋棄了時間,時間也會同樣的放棄你。 聽說魯迅小的時候在自己的桌上刻了一個「早」字,就這個「早」字激勵著魯迅在人生道路上的繼續前進,最終成了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和革命家。這也足以證明時間是腦力勞動者的資本。 時間也是無情的,它不會給延誤時間的人任何寬恕,也不會因任何人的苦苦哀求而偶一回顧;時間又是有情的,對於珍惜時間的人,它卻餽贈以無窮的智慧和財富。我們不是時間的富翁,所以我們要永遠記住這句格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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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公園
每天早上上學的途中,總會經過一座公園,那裡就像座小型的菜市場,七早八早就擠滿了人群,大都是三五成群結伴做運動的老人和調皮嬉戲的小孩。 這是一座平凡到不起眼的小公園,但它卻像是我們社區的發電場,一早就充滿了生命力。當人們覺得累了、倦了,就會來到它的懷抱充電,充完電保證個個精神充沛、容光煥發。 公園裡有高大翠綠的樹木,也有綠草如茵的地毯,中間夾雜著幾座涼亭,那是老人們的天堂,一對對、一雙雙全神貫注較量棋藝的長輩,表情嚴肅卻充滿智慧,圍觀者也展現高度的水準,靜靜的守候在博弈者的身後,屏氣凝神的注視著,真是個「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實現者,我觀察到其中有一位老人托著下巴,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憂愁,兩眼直瞪著棋盤上的「將軍」、「士兵」們,我猜想他正苦思著該怎麼發號施令、運籌帷幄,然而坐在他對面的老先生卻是意氣風發,嘴角微微上揚著,一副掌握江山、勝券在握的模樣,圍觀者則是擠眉弄眼的,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礙於「君子」的身分,只得緊咬著唇、定住了手,忍耐靜觀這場激戰。 就在空氣凝結的數十秒當中,突然,原先那位眉頭深鎖陷入苦思的老人,跳了起來,大聲喊叫著:「啊!有了!哈哈-哈哈-將軍啦!」現場一陣嘩然,只見他的對手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面容慘綠慍怒,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轉折,但是願賭服輸啊!只能眼睜睜的望著對手得意洋洋的模樣,以及近乎炫耀的吆喝聲,觀棋者更是個個拍手叫絕,這真的是一場峰迴路轉、精彩絕倫的對弈,不到最後一刻,不知道鹿死誰手的對決,太精彩了! 在這平凡的公園裡,處處可見驚奇,只要用心觀察,其實很多有趣、美好的事物就在身旁,公園每天上演著動人的故事,只要你願意敞開心扉,用心用情的去品味、觀察和琢磨,將會發現世界處處有驚奇,人間到處是學問,老人的對弈過程,讓我上了人間寶貴的一課,就在早晨的公園中,來到學校,我腦海中整天有揮之不去的畫面,多了對人生的思考,以及處事的態度,公園真是成長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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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做為一個妻子的人,不是該讓另外一半無後顧之憂?不是該與他同喜同樂同苦同悲?不是也該寵他如自己所愛的兒? 畫眉繾綣,許的是一生一世的承諾。操持家務,求的是一家一室的平安。然而,愛情是花是霧,迷濛中一切幻化成絕世的美。只是,一旦漸漸退去霧氣,還能相看不厭嗎? 我從來自詡解語,自信眉目能傳情,那時我多愛看他睇著我笑的眉眼,可後來他是不是相看不願啊?要不他怎忍心不再凝眸? 是我將尋常生活夢幻化了,是我錯以為我所想的就是他所要的吧! 這樣的情緒,我不和你面對面談,我寫在我的筆記本裡,只當我是向著你訴說,只當我保留一扇窗口傾訴,這樣也就夠了。 真的,我不想讓我和你之間參雜了其他會讓人不自在的元素。昔日孩子們和我與你有毫無距離的交流,那是絕無僅有的友情極品,怎能讓它發酵酸化? 近兩千個日子的累積,極可能滋長出一點點我們說不出的感覺,後來你說了,為什麼相逢不在未……。那時,我惶然,不停想著,該還給你什麼呢?還能有什麼?但那誠摯真實的關懷收下便收下,卻是無法交還的啊。 我手邊沒有你的聲音記錄,連你費心合成的西班牙虛擬照片也誤刪了,除卻這些,能留著的唯是無法返還的情誼。該不會有人主張連這份不見形體、超越現實的君子交誼也不許有?那將會是怎樣的人生啊? 或許玉惠說的紫微斗數命盤真的框架了一個人的一生。那麼我的紫微斗數命盤又會為我透露什麼? 我不曾隨著玉惠去印證命運,即使映秋和玉惠都曾不只一次在電話中慫恿我。 「喜圓,我帶妳去排一排紫微斗數,那個老師很厲害的,準到一個不行。他說我命裡就是得配上個軟弱無主見的丈夫,妳看我家那口子不就是這樣。還有映秋命裡就是得和人共夫婿,現實生活中不正是這樣? 我看妳也來算算看嘛,就知道妳這一生的命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了。」 「知道這一生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又能做什麼?」 「那就是命啊,妳自然就會看開了。」 「是嗎?自然就會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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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沒錯,若套用毛澤東『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的詞來說,民進黨執政,中華民國等於名存實亡,所以才感時寫下這些。」重耳有感地接過文稿仔細看著: 變天三日記──2000年政黨輪替感時之言 首日記:氣節 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本是傳統文化中最傲人的氣節。當然隨著人性的重視,不事二夫之說早已無人再論了。不過忠臣不事二主並未淹沒於歷史的浪濤中;在美國時,就深深感受到美國也有同樣的情感,因此在新年度聯邦郵局,特別發行了一套有關美國開國以來可歌可泣的軍人郵票,以供美國國人及後代子孫緬懷。所以只是換塊招牌而已:責任政治。 民主政治就是政黨責任政治。因此換黨執政也等於是改朝換代,所屬政黨的政務官們理應一起下台以示負責,是一種向選民示責的表現,也是自省的象徵。 這次國民黨被自封民主先生的李登輝把朝代給顛覆了,由於太過突然,民進黨也沒想到怎麼一朝成真,一時間治國人才嚴重不足,不得不從「前朝」中挑人。被相中的人非但毫無傳統的氣節,亦無現代政黨政治的理念,多數是彈冠相慶;而選民在民粹及媒體渲染下,也咸認為國舉才,值得嘉許。 尤者,甚連最重氣節的軍人竟率先投誠,如湯耀明竟於開票尚未結束時,就迫不及待的宣誓效忠新政府。事實上以今日徵兵、輪調制,已無子弟兵之環境;況台灣已進入中產市民社會,因此根本無軍人干政之環境,又何必表演宣誓效忠的把戲? 因此也就無須苛責那批在前朝時備享恩典,但甫經新朝延聘即欣喜不禁之眾人醜態;因為連最重視氣節的軍人都如此急於表功,遑論吾輩? 次日記:勛章 統宰國民黨十二年的李登輝終於卸任了,他似預感下台後將風光不再,以致在卸任前夕,充分利用自己餘威,大量贈送勳章給中外人士。數量之多,包括兩位蔣總統和嚴家淦總統都望塵莫及。 當然基於睦鄰之情誼,尤其是一些在國際上對我仗義執言的國際友人,確有必要如此。如專程來台接受勳章的洛基菲勒和穆考基參議員;及由我駐美代表陳錫蕃代頒的參院多數黨領袖羅特,他們一向是我中華民國堅強的支持者,國人應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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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你知道嗎?你全然不知道的。我人生最大的志願,是成為某個人的妻。千萬別誤解了這「某個人」的意思唷,我的意思是,年少時我想著,有一天當我墜入愛河時,我將會全心全意做好準備成為對方的妻子,一旦成為這個人的妻子時,我必定要掏盡所有心力,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夢幻小說看得太多,從我國中開始,便日日夢想,有朝一日我有自己的家庭,我要做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做個賢慧的妻子。奇怪的是,這樣的夢想竟未隨著成長時日淡化,也未隨著學程累增而有改變。後來遇見小雋的爸爸,被他身上揹著的丘比特的箭射中,還是一本初衷,甚至是以為尋到築夢的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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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大事小以仁;小事大以智。今日唯一對我有利者在於民族主義及民主政治。前者乃對付中共;後者乃爭取國際支援。因此認同中國,不但天經地義,更能帶來轉機。況向來只聞一統山河,光大祖宗基業,方是英雄所為;幾曾聽聞棄地背祖,苟且偏安,竟稱豪傑?或問:妄談統一,豈非神話?可是別忘了志在中原,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之氣節丹心,不正是千百年來神州兒女頌讚的豪傑? 中華民國八十八年七月七日抗戰紀念日記於勁風堂 半晌,珮如又拿出一份文稿:「還有這篇『變天九日記』很有歷史意義,但太冗長了,我斗膽刪除為三日記,老師你看一看如何?」珮如拿了幾張紙巾給灑到茶水的重耳後,將文稿交給重耳: 「我本來要整篇刪除;後來一想,除國際觀之特點外;在此鎖國大環境下,難得有此種文章,更具有百年政黨被換下來的歷史意義,所以就保留了三小篇改為三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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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繚繞朦朧美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兩千年前。唐朝詩人白居易在「長恨歌」中的這句讚詞,清楚地寫出美女楊貴妃在煙霧繚繞的華清池中,雲鬢高攏,輕紗半掩,充分地享受了大地自然溫泉水滑皮膚的美感。 台灣寶島溫泉多,而泡湯肯定不必遠遊。今天居住在寶島的人何其有幸!據個人二十八年來的旅遊、浸泡溫泉經驗,並正確統計筆記,台灣地區的溫泉之多,密度高可能高居世界之冠。 根據最保守的估計,以寶島台灣蕞爾的小島,溫泉就在九十處以上(不包括發現、未發現野溪自然騰逸出的野外溫泉),如和世界」溫泉王國」日本比較,絕對不會遜色。 因為台灣溫泉的分佈和岩石斷層有極大的關連,也因此,本島上的幾條大斷層成為溫泉分佈的地區。而目前台灣有一從北而南並貫穿全省的大斷層,全省四分之一至五分之一的溫泉地區,即分佈於這條大縱斷層的附近。 其他幾條大的斷層,叫「蘭陽─荖農」的斷層,如屈尺大斷層、東台灣縱谷大斷層、東海岸山脈斷層和金山斷層………也都成了本島溫泉地區的「集散地」了。 目前以北部的大屯山溫泉區、公認密集度、泉源多、水質好等優點高居全省之冠而著稱。此外,這裡的溫泉酸性特強,並有很濃烈的硫化氫氣體不斷地源源逸出、噴出,而且其攝氏一百度以上高熱的噴氣孔也不少,竟日嘶嘶作響,煙霧繚繞,如著名的新北投、陽明山(舊日名稱為草山)金山等溫泉就在此區。 東北部溫泉很密集的地區,則涵蓋了台北、桃園、新竹、苗栗四縣的幾個溫泉。如烏來、秀巒、虎山等溫泉;此外如礁溪、文山、達見,谷關等溫泉地區,因相距不遠,也都受到了地下同一處熱源的影響。該地區的溫泉流量極為豐富,且溫度不低,是本島除了大屯火山區外,地熱被公認且肯定的最豐富地帶。此外,全省最聞名的蘇澳冷泉也在該區內。 至於在中部溫泉密集區內的紅香、盧山、春陽、奧萬大等地區的溫泉,也因為緊接著東北部溫泉密集的地區,也都受同一熱源的影響。其中,盧山溫泉源有五個,其泉源相當高,流量也很豐富。 而西南部溫泉的密集區中,除了關子嶺、中崙溫泉較高溫外,其泉水中含有很細緻的泥沙,觸之有溫膩感。其他屬於該區的溫泉名勝還有梅山、桃園、寶來、不老溫泉等地區。 分佈於東台灣縱谷大斷層、和東海岸山脈斷層的東南部溫泉密集地區,公認肯定以台東縣的知本溫泉最為出名,台東紅葉溫泉地區,則是當年轟動全國的紅葉棒球隊少年的家鄉。其餘另有金崙、今峰、安通等溫泉地區。 此外,零星散佈的幾個有名的溫泉地區,尚有八卦山冷泉、四重溪溫泉、大岡山溫泉和綠島溫泉。而在基隆與花蓮之間的龜山島山頂,只清楚可見蒸氣滾滾,如煙似霧,附近地區的海水也終年炙熱,並且不停地冒泡。這最主要的原因為龜山島乃是從前在海底噴出的死火山所形成的火山島,但龜山島只是噴出高熱的氣體,還算不上是溫泉地。 據個人統計與記載,從溫泉的酸鹼度看來,在台灣地區的溫泉中,也只有大屯山區和綠島地區呈現很高的酸性水質,其餘的則都屬於鹼性。而一般礦泉所含有的無機物,不外乎含有鈣、鈉、鎂、鐵、氯、硫等物質,其中或含有極為少量的放射性物質如鐳等存在。 平日,一般人所說的溫泉,嚴格的名稱應該是「礦泉」。因為它是經由地底極深處,自然流出、汩汩湧出,或是經過人工開鑿汲取,也含有很豐富的「礦物質的地下水」謂之。 而經權威學者研究的結論:其溫度超過四十度以上的叫「溫泉」,三十度以下的則稱之為「冷泉」,溫度介於其間的,就是我們平日一般人所說的「泉水」了。 礦泉依其所含有的礦物質成分之不同,又可分為硫礦泉(正確統計分析,一公升泉水中含有十五公克以上的食鹽類)、蘇打泉(鹼性泉)、礦水泉(其中礦物質不超過百分之零點一)、碳酸泉和金屬泉(含有很豐富的砒素、鐵等金屬的物質)。 一般來說,硫礦泉中的硫礦能溶解人體皮膚的角質,並且,能很快地滲入皮膚的毛細孔與細胞內,再供給已發病、要發病正缺乏硫礦的細胞皮膚。 此種成份主要的作用為迅速地殺蟲,如寄生人體的疥蟲、黴菌等,並且能去掉皮膚病的落屑及病皮,使末稍的血管張開,並促進循環。因此,很適合於化膿的皮膚、疥瘡、皮癬、與慢性的濕疹、頑強難治的皮膚病患者。 但是,洗硫磺泉雖然對這些皮膚病患者很有效,但它並不是萬能的「仙藥」,如過度的浸泡,肯定是有害而無益,其原因為過度反而會引起皮膚的乾燥。並且對於本來皮膚就很乾燥的人,洗了硫磺泉之後,皮膚也一定會更乾,也更癢,抓癢後會造成人體皮膚的潰爛,進而使病情更為惡化。此外,有急性濕疹的人洗了硫磺泉,也會使病情惡化。 而一般所說的「食鹽泉」,因其含鹽的濃度很高,雖肯定有擴張血管、促進循環,與使慢性皮膚病自然痊癒的良好功效,但對皮膚仍有刺激的不良作用,建議如患有急性濕疹的患者,請切勿輕率入池洗浴。 「蘇打泉」因含有很高的鹼性的物質,並有溶解人體角質及皮膚油膩性的良好功效,因此,有乾淨皮膚的功效與作用;對慢性濕疹的皮膚病很有效。 「單純泉」(一般又稱為硬水泉)則對人體濕疹、皮膚病、頑強難治癒的乾癬、蕁麻疹、神經性皮膚炎,絕對有鎮靜與鎮痛的良好效果。 「碳酸泉」因內含有二氧化碳的氣體,人體皮膚在經過接觸以後,會有止癢的功效;但建議並不適用於患有急性的皮膚病患者。 至於「金屬泉」,則大部分都是作為飲用,因其內含有微量的砒素、鐵,可以用來治療貧血病。 溫泉對皮膚病的患者,固然有某種程度的良好「功效」,但並不意謂是能「根治」,並且,還必須是長期耐心且有恆心的洗滌才能保證「有效」。 個人近三十年的心得(含至日本地區各處浸泡溫泉):溫泡一定勝過熱泡,而連續泡也絕對會勝過偶爾浸泡。請要注意的是,平日在洗溫泉浴時,皮膚若發現有燒、癢、或燙等不適應的感覺時,就不要再洗,建議也不能再用手抓,否則皮膚很快會潰爛。認識的醫生朋友說:在去醫院、診所求醫的病人中,有的本來是為了要治療疥瘡而去洗溫泉浴,而結果疥蟲雖然殺死,但發現皮膚卻變得愈來愈乾,進而也愈來愈癢,一直抓騷不停,日夜苦惱不已。 而有的急性的濕疹患者,也未考慮本身的情況,冒然、興奮地去洗溫泉澡,結果是本來皮膚上只有一點點分泌物溢出而已,最後卻發現整片的皮膚都爛了。 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很相信溫泉水一定會殺菌,就特別地勤快地洗溫泉,而香港腳的患者,就因忍耐不住癢,不停地猛抓而抓破皮,如再去浸泡溫泉浴,反而更容易會感染到別的細菌,甚或引起其他的丹毒與淋巴腺腫大。 皮膚的病患者做溫泉浴時,請至少要間隔兩個小時以上,再做第二次的沐浴;並且,在時間上的總合,最好不要超過一個小時,這是最正確,也應該做溫泉浴時的基本保護皮膚的方法。 而除了溫泉能治療痊癒皮膚病的說法,還有很多人認為溫泉對腸胃病、婦女病、風濕症、關節炎等毛病都具有良好的治療效果。 平日,至溫泉區做溫泉浴時,須特別注意的事:請寧可溫度稍低,再泡久一點。從礦物質能被人體吸收的正確觀點而言,連續地泡也一定會比偶爾泡的效果要大。皮膚若發現有開口傷,請不要入池,有心臟、肺、腎、肝等疾病的人,建議最好先請醫生治療,以免因水溫高、浸泡時間久進而發生意外。 嚴格說來,除了碳酸泉對患有心臟病人,有良好的特殊治療效果之外,以目前醫學上的科學方法,並且發現百分之百的礦泉真正有其藥理的作用,這是因為溫泉中的變數真正太多,比如硫礦泉中肯定含有很多的雜質,而它的真正療治效果到底是硫礦?雜質?水溫?或是當地氣候上的影響?至今在醫學上、科學上仍無法能真正地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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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寶殿前
位於花蓮市近郊的和南寺,是一座清靜佛門聖地。 面向太平洋,背倚中央山脈的寺廟視野極佳,終年香客不斷,檀香繚繞上達天聽,頂禮膜拜觀音菩薩人潮絡繹不絕,為這普世人兒的虔誠心願做註解。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常住師父們在百級階梯上,恭迎千里迢迢到此禮佛的民眾,一聲佛號,即一聲問安。這種氛圍,很難不讓人感覺到宗教所帶來的心靈平靜與出世力量。 這裡有著屬於梵天的智慧,佛陀的洞見,拔苦予樂地給輪迴裡的我們一盞明燈希望,彷彿皈依我佛,當下明心見性。 一次偶然機會,適逢農曆過年,我開車帶著一家老小前往和南寺瞻仰菩薩容貌,眾人紛紛獻上一炷清香,心中禱念有詞,祈求來年萬事如意,一切順心輕安,家人身體健康。順道,拜訪在此擔任義工的小姑姑。 在大雄寶殿前,當我見到佛祖菩薩的慈藹容貌,垂目睥睨塵間,灑脫一塵不染的心境,頓時油然生起。木魚聲、鐘鼓聲,伴隨著僧信們的早課聲,聲聲入耳,迴盪在偌大的殿內,漾出了三度空間,直上九重天外,猶如與佛陀交心般,親炙如來尊者的風采。 幾位小師父的戒疤新烙,但不減向佛心願,他們跟著資深的禪師修行,期盼有一天能證得涅盤,有好果報。我相信,小姑姑長期的寺廟義工行,聲聲聖號,純然的奉獻,企圖找尋心靈的慰藉與純淨,並等待沉澱,一定也能為她,乃至於家人親友等帶來正向的果報,迴向給累世姻親,功德無量。 在文殊菩薩座前,我瞥見小姑姑招呼香客,協助提供茶水,一如在自家般自在無拘束。她的笑,來自內心真誠,而香客的感恩,正是給小姑姑最好的回報。 香油箱前,幾個素色陽傘散置,其下跟隨著木質桌椅,供人小憩休息,熱情親切的服務生(義工)第一時間送來白開水,熱心詢問及介紹好吃食的餅乾及乾果,並不忘推薦沏上一壺香片或凍頂烏龍茶等,為分享食物美味加分,讓唇齒留下茶葉淡淡的香氣,溫潤肺腑,滋潤舌喉,與空氣中飄揚盤旋的檀香味輝映著。 我與家人點了小姑姑建議的香片及小點心,為等待收拾素果期間,找到了休閒談天的出口,朗朗乾坤,晴空萬里,陽光溫暖灑落,迎著海風輕撫,抽離塵世煩惱竟是如此快意!登高臨下,放眼過往省道台十一線的人車,顯得渺小,顯得飛鴻雪泥,頗有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感懷。 享受完茶點,家人拾級而上,前往至高處的碩大觀音菩薩座前,一身鵝黃塗抹盤坐,觀音菩薩望向遠方海洋,地平線的那端,聽海濤,慈容大悲,好像在歸引慈航,讓迷途的人心找到明確的方向。幾隻海鳥低空慢飛,叫聲低鳴,朝著漁船舢舨處奔去,似乎要與漁夫作伴,一起出航。 我注意到大佛右下方還有一處佛堂,好奇心驅使我脫隊,逕自前往。原來,這是供奉地藏王菩薩的廳堂,火球狀錫杖被緊握在菩薩右手,莊嚴法相襲來,兀自想起那段愛世憫人的洪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雙手合十,鞠躬示禮,請菩薩保佑。 這趟造訪,尚還發現若干小團隊在此短期停留,有大學青年,有中年婦人、教授及老師等等,詢問之後,得悉他們是來精進、禪修的,渴望提升心靈境界,開拓不凡視野,感受菜根香,體驗惜福出家樂。 跟著他們的腳步,蜿蜒在小路階梯上,不一會兒,又回到大殿前。見著親人,看見小女們好奇地仰望大人們的言行,頻頻發問:為什麼?我逐一回答疑惑之後,小女才稍稍瞭解宗教教人向善的慈悲心。 小女說:「未來也要學佛。」我答應:「很好。」為父認為,只要有美善的種子留在心田,總有一日會開花結果,在人生的旅程上發揮意想不到的功用,適時地幫助困境中的自己度過難關,積極地迎向人生挑戰。 頃刻高樓上,鐘聲陣陣響起,不絕於耳。早課告一段落了。 遠方牌樓入口處,依稀可見幾輛進香團遊覽車停靠,將一群群中老年婆婆媽媽,以及阿公孫輩放下。他們抬頭凝視高處殿內,慢慢前行,扶老攜幼,一落落地朝我們方向行進。 佛珠在小姑姑手掌內溜轉著,靈巧依舊,像藏人轉經綸般,自然虔誠,繼續忙碌穿梭。殿內三尊菩薩一身馨香,給予人們無聲的教誨。殿前正中央的香爐火發旺了,一旁排隊的信徒嘖嘖稱奇,耐心等候,等候將手中燒得火紅的檀香插入,完成敬神儀式,得到安心。 有個小男孩拉著一名阿媽的衣角,靦腆地跟隨其後,害羞且有些訝異的看著我,在他的雙瞳內,映照出我的縮小半身影來,彷若也映照出兒時的我,同樣害羞地拉著阿媽的褲腳,緩緩跟著進香團隊伍前進,依序找到每尊神明的供奉香爐,恭敬地插入清香,表達敬意。 在大雄寶典前,我有穿梭時光之感,好像瞥見到國小時期的我,同樣在農曆新年期間,跟著家人到此上香拜佛。唯一不變的,是信徒的陣容,依舊集體而龐大,臉上掛滿笑靨,滿心歡喜地遊歷著,如同抵達補給站內,恣意攫取心靈所需,無邊無際,不假外求。 和南寺與昔日相較,顯得更金碧輝煌了。 護持的善男信女大方地挹注香油錢,發願捐輸蓋廟經費,漸漸地形成了今日雄偉壯觀的佛教藝術聖地。踩踏於斯,腳步摩挲風兒,我用光陰見證這寺的發跡轉變,相信佛菩薩必會庇佑每一位到此誠心禮佛的人兒,如同過去、現在,乃至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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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鸞扇斜分鳳幄開, 星橋橫過鵲飛迴。 爭將世上無期別, 換得年年一度來。』這是唐朝李商隱的詩。」 我才念完這詩,不期然看見你蒙上一絲哀愁的眼眸,難道你聽出了什麼? 「爭將世上無期別, 換得年年一度來。」你低低複誦著。 那回是在仿古建築的茶藝館裡,木窗外水塘裡游過一群群錦鯉,偶爾幾隻鴨子呱呱叫著,望著你沉思神情,我明白你讀出了什麼,我也明白,我們將不能「換得年年一度來」。 我們是不是曾經在輪迴裡錯身七世?才有今生如此之深的因緣,而這因緣裡唯獨少了該還的情債,所以這一生依然錯身紅塵。倘若以這個角度來看,也就不難想見吳湘君的執意瀟灑了,想來她是以累世七回的夫情妻愛看待她的軌外路徑,這也只能說幾度輪迴裡,她欠下多樁愛情的債。 若以美麗的角度來看,吳湘君軌外愛戀未嘗不是錯誤的美麗,總之她樂在其中便能感覺那份美麗吧! 事實上,七,這個數字是所有數字中我最喜歡的。 我雖愛數字「七」,但我卻不愛七夕的故事。七夕的故事太違反倫常了,凡是悖逆倫常的事,我向來不喜愛。 許多人津津樂道牛郎織女一年一會,更口徑一致地讚嘆其淒美堅貞的愛情,然而這近乎殘酷的煎熬忍耐,豈是凡人所能做到的?如你所說的,那是違反人性。 七夕是七夕,只是一則遠古以來的神話故事,何關於我哉? 我還是只要說說數字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luck seven的緣故,還是我喜歡那個讀音「ㄑㄧ」?總之所有需要做數字選擇的測驗,我一律選七,結果竟也常是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