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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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山村景
四月天就來村莊了。好長的時日,練習畫著燕尾和馬背,摩挲著花崗石的牆面,聆聽著瓦縫磚隙的沉吟低響,浸受在這島嶼西南隅村落的閩南建築風情中。 那已悠悠三年了,但往日的情景猶如那堅硬潔白的花崗石牆面,總是那般清亮。 在水頭田野練習畫牛寮和苦楝樹,然後進村畫著聚落古厝。由於貪婪地去捕捉「大景」,讓自己陷在嚴重的質疑和失落之中。還在「頭疼」的時候,敏達師和明燦轉進珠山,我迷糊跟著,讓這舊稱為「山仔兜」的村落接續教誨,開竅茅塞。 午後三時左右太陽正毒辣,幸好錯落的房宇提供著陰影,免於曬傷之苦。正因如此,有時景物雖好,卻找不著遮蔭可藏身,也只得取消。受限這樣的條件,陰影在哪兒就坐定哪兒,然後別無選擇就畫眼前的景物。這看似有些命題的意味,也有些考驗的意味,卻減省了取材上的猶豫。 到這薛姓人家集居的村莊,不敢造次滿村的安詳寧謐,就先在外圍留戀。來到村民所稱的「薛芳見洋樓」前,五腳氣洋樓的形式,磚砌的拱門造型保持著自然樸素的風格。大門已為茅草佔去,無法進出,暗自訴說著人去樓空的悲涼。 樓前陽光炙人,只好繞到樓後,找著了不遠處人家宅後的一片陰影棲身,但從那兒也只能畫樓的背後。 洋樓後有一處小菜園,芹菜青江菜長得蒼翠;其實那也不是真正的菜園,那是間廢棄屋址的再利用。透過這些油綠菜蔬的映照,樓的顏色更是沉重。再望去,屋瓦塌毀牆壁斑駁,顯露著濃厚的蒼涼衰敗。尤其那棵穿破屋頂直指天空的大樹,可說是加成這氣氛的最大焦點。那是一棵粗大的合歡木,從壯碩的樹幹不難看出多年來就在人去樓空之後進駐的。綠葉在陽光下熒熒閃動,也在夏風中翩翩翻舞,有著夏天茂盛繁華的喜悅。喜悅雖是喜悅,但那是樹木旺盛生命力的展現。對於樓來說,那是人居住的,也曾是身分地位或是財富的表徵,如今卻流落到讓樹盤據得如此放肆。 屋後的建築景象還不難處理,大部分是方正的牆面和直挺的柱身,除了欄杆、窗框裝飾較困擾外,就是那蒼涼、斑駁的的呈現。幾個午後,雖躲在陰影處,但逐漸進入夏熱的天氣,總是畫得汗水淋漓。當畫成洋樓之後,白紙上陡然而立一幢建築物,看似有些單調,於是再將樓旁瓦寮畫進去。洋樓與瓦寮,這兩種不同風采的並立,對比鮮明,但在歲月風雨襲擊下,都付與冷落衰敗的形色中。 洋樓位在村子的邊緣,來往的人較少,讓我一邊作畫一邊享受著寧靜。其實寧靜是流淌在整個村莊間。圖完成之後,接著在樓旁圍牆邊捕捉一條小巷弄。小巷弄不深,但籠罩在寧謐裡,讓人有著曲徑通幽的感覺。陽光在巷弄上揮灑,經樟樹葉片的篩落,映在地上或牆上,日影斑斑,閃爍著迷幻。有時風吹樹搖,點點日光飛顫,是場美妙的光影舞動。 幾個午後,沉浸在靜寂中,猶如左側舊屋大門上的那片鎖,牢牢鎖住一屋宇的寂寞,而我默默守著小巷弄,忘卻日影的推移,甚至忘卻自己。 佇留巷口幾天後,繼續走入巷內。四方緊逼的房屋留了一小塊的空地,給了狹窄的巷路多些喘息的空間。在靠南的牆角下,取材著西北的景物。那是一面圓弧的牆,圍著一座後院。人字砌工字砌交錯的石造工法,鑲嵌著磚窗,再開一座窄門,景觀純樸又別致;如果沒有坍毀,那應該是一面美麗的牆。如今牆半倒了,廢土碎石堆積,仙人掌等花草纏生,荒蕪盡露,教人惋惜。 雖然是塊空地,但溼熱天空氣不流通,鬱悶難耐。除此之外,蚊蟲不止騷擾,被叮咬後更是奇癢無比。手擦著畫也抓著癢,搞得身軀紅腫一疤,黑污一塊。不得已,只好點起蚊香救濟,讓蚊子飛遠,也讓躁急的心平復下來。但,終究還是畫差了。 一星期後,我又回到畫樓房的陰影裡。以那兒為立足點,向前向後各畫一張。東向那一張,是三間一排古厝的門口埕,頭一間已毀棄,屋址已成菜園子了,只剩爬滿著藤類的門框和牆壁。另兩間較完好精美,但也大門深鎖,任憑仙人掌、愛玉、茅草繃開牆縫,垂掛門額,一副蓬首垢面的模樣。三個門口埕連接成路,雜草密佈,一片零亂。這景色可入畫,但心中卻不堪那般悽慘。西向那張是一間石頭屋的後角落,銀合歡樹和桑樹從屋裡爭先恐後長出,擠破屋頂,撐出了許多綠傘。由於景致奇異,也就畫了,但人和物太近,一下筆角度錯了就折騰了好久,最後草草收場。 這幾張圖所描繪的都是村莊「大社」的角落。老舊的房子、毀塌的牆垣、叢生的樹草,在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面對這些,心中充斥的就是喟嘆、詫異、錯愕。這些平常百姓的家屋,是家戶過活的庇護所,曾經繁華過,曾經熱鬧過,曾經溫馨過,如今,成了樹的家草的宅。自己真是無法興起思古之幽情啊。 懷著欷歔轉了個彎,來到一座有圍牆的宅屋邊的小巷子裡。另一側的屋子已毀,僅見屋後幾道牆堵和翠綠的牆頭草迎風搖曳,其餘一部分被闢為菜圃,一部分亂草蔓生。坐在小凳子上,身靠著牆壁,畫著菜圃的風光。這風光明燦先前畫過,說不定敏達師也畫過。為何都要畫同樣的景呢?原因就是巷路提供的涼陰就只有那麼大小,人侷坐在那,取材難免會雷同。當自己坐進屋陰中,動念要畫一樣的題材時,不由得有些膽怯和警惕,深怕先前看多了他們的畫作,也時常當場看他們作畫,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上取材類似,不小心就畫了張「複製品」來。後來想想,他們畫他們的,我畫我的,應該各有各的意趣。可不是嗎?景物寫生,雖然照實描繪,但透過各自的眼和心,各自賦予的情感和意義,對景物就有不同的詮釋,就能展現不同的風貌。 這塊廢棄的屋址開墾出來的菜園,真是生機盎然。園主人頗為費心整理出大畦小畦的規模,然後栽種了青江菜、芹菜、紅蘿蔔、玉米、絲瓜、辣椒,乃至芋頭。雖然一些摘取過而殘留的根莖委頓匍匐,卻見當季的菜蔬綠葉盈滋,大肆展露著豐美富饒的姿色。粉蝶紛飛著,在綠的葉紅的果白的花穿梭著,為菜園添了些熱鬧情趣。菜畦之外的野草滋繁,其中咸豐草朵朵白花在陽光下耀閃,也是迷人。幾根粗大黑烏樑椽搭建的瓜架,晃盪著幾絲瓜藤,在蔓草之中,野趣十足。 在「大社」盤桓的日子中,「大夫第」那兒也曾去畫了一張。畫完這張畫,就離開村子了。 首次來到宅第,眼前只覺是平常人家兩落屋子。進入宅內,擺設簡單,樸素而親切。想找些資料以了解門額「大夫第」的來由,一時也找不著答案,只得退出屋外,尋找寫生的素材。「大夫第」附近巷窄弄狹,縱橫交織,猶如迷宮。宅第前沒有門口埕,門前的道路成「T」字狀,豎劃的道路兩旁有兩排相對的房子。這兩排房子的另一頭有座較大的埕地,由於縱深的關係,就選在埕邊一棟新建的水泥樓房屋後作畫。 由所在的位置看去,「大夫第」已有一段距離,只露出一角的屋瓦和燕尾。我將右邊一落二櫸頭的屋宇側牆當主題,左邊的房子和「大夫第」隱為次要,然後點綴些遠樹和電線桿。當為主題的側牆,有著圓渾的「馬背」一個側門一個泥塑的告示板,看來是單純,但加上依牆而搭的涼棚可就複雜了,尤其棚下的鋤頭、犁耙等農具,以及腳踏車、掃把、畚箕、汽油桶等雜物,橫七豎八的,更是讓我畫得天昏地暗。在畫畫的當兒,來了一對小姊弟,明燦認得他們,邀他們回家拿紙筆來畫。一會兒功夫,從家裡拿來,加入陣容。他倆溫文乖巧,靜靜畫著,樸拙的線條流露著天真無邪。畫後,明燦讚美他們一番,兩人喜孜孜的瞧著自己的畫久久。 第二次他們沒來,我們在附近老屋傳來打「四色牌」的聲響中繼續未完成的畫。 珠山聚落分為大社、小社。在那一陣子,「小社」經過整修,有著煥然一新的面貌。「大社」還沒整理,雖較破敗卻自然,畫畫的素材似乎較多,所以待的時間就較長。在「小社」那兒,我試著去畫一張「大景」。 人在宗祠後現闢為「珠山公園」的雞奄山上。從高處遠眺,這「大池滄滄,巨石巖巖,樹木暢茂,蔚予深秀,爰是而族焉」的聚落豁然開朗。紙張篇幅只容許從大道公宮和宗祠之間放眼而去,於是「下書房」、「下三落」、「薛永南兄弟洋樓」,以及其他民居二落大厝,甚至於原是珠山小學的「珠山飯店」通通納入。這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但感覺上頗為有味,於是逼著自己一間屋脊一片屋瓦,一頂馬背一座房牆,一株樹木一叢花草去描繪。但願在靜穆的畫面裡,能述說些村莊子民安身立命的追尋。 雖然在村裡逗留了段時日,但難以勾勒盡有著650餘年歷史的村光莊影。2004年10月離開後,走訪其他地方,即使清晨散步,也少進村遛達。前些日報紙上斗大標題:「珠山百年古厝民宿,大夫第隆重開張」,新近又登載「中秋月夜,珠山搏餅」的消息,總喚回昔時的林林總總。真得找個時間,再回到村落走走,或許有些人的夢想和熱情,有些文化的傳承和活力,可讓我再次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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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巡檢司城始末─兼論鄭成功與烈嶼
前言 六百多年前在烈嶼南方的丘陵上,曾經矗立一座堅固的城堡,這座城堡因何而興建?是否曾派上用場?頗值得玩味。在歷史的偶然中,鄭成功來到烈嶼,並以之為誓師「反清復明」的集結地,烈嶼巡檢司城讓人不能遺忘的是在明鄭歷史上所扮演的第一幕場景。 一、烈嶼巡檢司城的由來 明太祖於洪武二十年(公元一三八七年)令江夏侯周德興屯戍海疆,築城設寨,以禦倭寇;置守禦千戶所於金門所城(現舊金城),建五處巡檢司城(寨),烈嶼巡檢司城為其中之一(其餘四處為官澳寨、陳坑寨、峰上寨、田浦寨),位在二十都烈嶼吳山頂,城週一百三十五丈,基廣一丈一尺,高一丈二尺,窩舖四,門一,今頹。 當時每巡檢司從九品巡檢一員,司吏一名。每司原編弓兵一百名,至萬曆九年(公元一五八一年)烈嶼存一十九名。(見府志滄海紀遺) 二、烈嶼巡檢司城建在何處? 烈嶼巡檢司城建在吳山頂上,故吳山別稱城仔山,但它們都是古地名,經由考據和訪談耆老,證實吳山頂即今日之大山頂(按:大山頂附近現在仍有部份耆老稱其為城仔頂,在南塘村東)。故知吳山頂、城仔頂和大山頂三者名稱雖不同,指的卻是同一處,只是古今地名的演替所造成的些許混淆。 經實地考察和訪談耆老知今日大山頂營區即巡檢司城之舊址,只是城基被後來興建的陣地所掩埋,調查人員在距營門不遠的道路右側土堆中發現當時所用的築城材料三合土石塊,該材料與田浦城殘存的城牆材料相同,知其為同時代的產物,可為佐證。 三、烈嶼巡檢司城的形勢 大山頂合陽山一帶是烈嶼南方丘嶺上的突出部,相對於四周其勢居高臨下,南望漳州、浯嶼,盡在眼前,監控整個廈門外洋水道,又其與東方的舊金城(古防禦千戶所),遙遙相對形成犄角,故當時在此地築城,的確是最佳選擇,軍事地位重要。 四、烈嶼巡檢司城有多大? 按府志所載明時烈嶼巡檢司城,城週一百三十五丈,合450公尺,故每一面的城牆長度約一百多公尺左右,地基寬度十一尺,合約3.66公尺,城牆高十二尺,合4公尺,矗立於山頂上,稱得上是一座雄偉的軍事城堡。 五、鄭成功與烈嶼巡檢司城 烈嶼誓師:明隆武二年(清順治三年,公元一六四七年)十二月福州被清軍攻破,唐王舊官屬南奔者,聚烈嶼,鄭成功會之,供明太祖神位,設祭定盟,用「招討大將軍印」,檄文稱「忠孝伯罪臣朱成功」,作為號召。旋下南澳收兵,訓練士卒,整飭船隻,往來島嶼以觀變。 取金廈兩島:永曆四年(清順治七年,公元一六五一年),成功率甘輝等精兵五百,船四隻,中秋夜泊鼓浪嶼,襲擊鄭聯,之後成功兼有金、廈兩島。 東渡台灣驅逐荷人:永曆十五年(清順治十八年,公元一六六二年),成功謀闢疆土。令洪旭、黃廷,輔世子鄭經堅守各島,鄭泰守金門。船隻齊集料羅,三月初三日,率兵二萬五千,自料羅發航。東指台灣,由鹿耳門入,克赤崁城。荷人退保熱遮蘭城,成功圍攻之。至十二月初三日荷人始降,遂掩有台灣,開府墾荒,勵精圖治。 由上觀之:烈嶼誓師是驚天動地的一天,它開啟了鄭成功一生的志業,雖然「反清復明」最終復明沒有成功,卻也開闢了鄭氏王朝的一片天下,對明、清歷史產生重大影響,也對金、廈、台澎地區的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 六、鄭成功在烈嶼留下的足跡 1.「國姓井」成功於烈嶼會盟之前,初率部抵小金門,在今湖井頭附近登陸,進入下田村借民屋駐足,因士兵乾渴,乃揮劍指地,掘井得泉。現井猶存,曰「國姓井」。 2.鄭軍銅砲:民國四十九年在烈嶼東崗海岸發現,長一四七公分,口徑七點五公分,是當時鄭軍船隊進出港時使用的禮炮(亦稱銅砲)。現該砲移置莒光樓門前右邊,供作參觀。 七、烈嶼巡檢司城不見了 鄭成功據金廈與清廷抗拒者凡18年,清康熙二年(公元一六六二年),攻金廈,清兵入島拆城毀屋,迫令遺民悉遷入界內,金門遂墟。故烈嶼巡檢司城由興建至城毀,共歷275年。 八、現在的大山頂 日據時代日本人復在原有的遺址上建設堡壘,國軍來金後續將原址闢建為營區陣地,擔任烈嶼南海岸的守衛,經歷數百年的紛紛攘攘,滄海桑田,不變的是其軍事地位依然重要。 結語 烈嶼巡檢司城是明朝初年為了防倭寇固海疆而興建,鄭成功於此誓師已是明末(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的事,距建城時間已259多年,清初為防鄭氏勢力捲土重來而採堅壁清野,斷然遷界的政策,在金門拆城毀屋,致城池毀於一旦,至此烈嶼巡檢司城也就結束了275年的光榮歷史。審當初烈嶼巡檢司城本為防倭寇固海疆之需而建,豈料竟成為鄭成功抗清復明誓師起義的第一站,開啟鄭氏王朝輝煌的一頁,成就了「延平郡王」一生的豐功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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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聽了很高興,喝紅酒配起司,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她說柯林頓邀請她跳探戈,福爾摩莎的美技,柯林頓的浪蕩,官兵的吆喝湊拍,現場熱鬧到不行。福爾摩莎跳得香汗淋漓,她說好久沒有這樣暢快過,心中的鬱悶剎時煙消雲散,她說這種感覺只有兩個字形容得:「酣暢。」 她每每喜歡講她跟柯林頓的夜會,講得眉飛色舞,大家聽聽罷了;不過她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她回來的時候,台北的清晨非常靜謐,只餘留幾許路燈,在向夜空作最後的告別,大家都在恬然的夢鄉中,睡得很安穩,包括李登輝在內。 她說沒有那夜的一舞,大家那能有好日子過。 她喜歡美國這個情人,但也不討厭日本人,她有時候會想比較他們兩個人的床上功夫,想得羞人答答而不忍說,「這怎麼能說呢?妙,妙極,妙不可言。」她只能在心裡作這種區分,其他的一個字也不肯說,只拿著枕頭頂著下顎,兩眼 發直,臉上緋紅不知在想甚麼?。 柯林頓臨別的時候送給她一件禮物,她回來的時候打開一看,是一支古巴的雪茄。她猜不透,為何他要送她雪茄呢?「我又不抽煙,這支雪茄有甚麼用意呢!」她很珍貴的保留著,一直放在盒子裡。每當寂寞的時候,她就會特別想到航空母艦的歡會,想到她盡情跳舞、裙襬飛揚,美國官兵尖叫的模樣,好像時時迴映在她的眼簾。 日子在平淡、平凡中過去了,為了爭權而爭吵,她已司空見慣,不這樣好像無法過日子。他們都會說出一堆愛她的理由,想在她面前作孝子賢孫,她也任由他們去,懶得搭理。可是有誰真正注意福爾摩莎的需要呢?她長年的鬱積與壓抑,除了沉浸在過往的歡會裡,幾乎沒人主動理會她。因此,她偶而會用土石流宣洩她的不滿情緒而已。她芳心越寂寞的時候,就會越想到狂歡的情景,自然而然的就會想到柯林頓,想到他送的雪茄到底有甚麼涵意?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的凌晨,福爾摩莎醒轉過來,中宵不寐,輾轉反側,寂寞與思念的痛苦,啃噬她的肌膚,她起來寫了一首「長相思」: 長相思,在臺灣。洛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捲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大洋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島難。長相思,摧心肝。 福爾摩莎寫完,仰天長嘆,愁思欲絕。夢兒魂飛苦,下有太平洋的阻隔,上有青冥之高天,關山難越;一縷相思欲寄無處寄,望著一輪下弦月,長吁短嘆,想睡卻睡不著。 她頓時又想到柯林頓送的雪茄,細心的打開盒子,拿在手上把玩,在鼻前嗅一嗅氣味,順勢含在嘴裡,忽然靈機一動,不死的情人,莫非他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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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愛———敬悼恩師趙水生
打開十二月一日金門日報,赫然看到一則訃聞:「趙水生先生於十一月三日已時壽終正寢於台北,十二月一日火化,護靈返金,四日中午十二時假景賢堂舉行公祭。」突如其來的噩耗,有如晴天霹靂,剎時呆住了,虧欠與內疚之情難以筆墨形容,一時很難原諒自己的自私與疏失的薄情。 受教於恩師趙水生是在烈嶼中心小學五年級,那年暑假將要結束,我將暑假作業—書方(毛筆字)送交趙老師手裡,他當場仔細看過後說道:「這麼棒的字真的是你自己寫的嗎?」從他的表情語氣,那小小的心靈明白老師不是懷疑,而是激賞與肯定我書方為得好,自那時,這種特殊的鼓勵方式,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一直到現在,那影像依然鮮明。 我在縣府任職後半段,賃居金城府南巷,有幸與恩師比鄰,視我一如自家子弟,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孩子病了,師娘在三更半夜親自調治,成了無名有實的家庭醫師。那時公務生涯正逢低潮期的我,恩師更是多方呵護、開導、安慰,亦師亦友如父如兄的相待,知我憨厚、耿直,或熱情過度,往往吃虧,告以儒家處世之道在乎「中庸」,更進一步解釋,「中庸」用現代語說乃是「適當」,凡事過與不及都不能說是「適當」,接著他說:對逆境順境的因應之道,能以「平常心」視之,乃能超越而不為行動,正如勝不驕敗不餒的運動精神一樣,這段精闢的教誨,至今仍然受用不盡。 恩師早期任職於金門縣政府文教科,並先後在多所小學當老師或分校主任,最後在正義分校幹主任,每一階段都盡心盡力,忠勤守分,敬業愛人,其所任職的崗位上,都曾留下芬芳的足跡,三、四十年的教育生涯,考績年年列為甲等,一步一腳印與持恆的功夫,可謂杏壇第一人。 明達是竹科電子工程師,四個千金麗雯、華蓉、梅音、如玉都已完成高等教育,子女個個崇禮尚義,人中龍鳳,高貴而無驕態,家教之成功,真乃其來有自,這都是恩師一生努力所存留的榮耀冠冕。 幾個月前,趙老師曾回金門小住,那時他的氣喘病時好時壞,因為恩師總為別人著想,不願因自己而麻煩別人,所以總是謝絕訪客,破例的在我的要求下,在府南巷的寓所二樓與我見面,當時情況還算不錯,因此就與他敘了一些家常,並將拙作捧去請他指點一、二。再次去時,看他用很舒坦且帶安慰的心情在自娛,彈奏一曲可愛的家庭,彷彿告訴自己:他雖患有嚴重的氣喘病,回到天家也是早晚的事,但不管如何,對於一生努力經營的家,賢淑的妻子、孝順的好兒女都感到十分滿足,如此,人生夫復何求,既使有天就要離去,也可坦然無憾。當時,我看實佩服恩師那無與倫比的豁達胸懷,也很受感動,那段日子,由二小姐趙華蓉放棄台灣工作專程回金服侍照料,師娘因糖尿病在身,恐長期照顧老師有所力不從心故也。 又過一段時間,我想再去看老師,因病情轉劇已再度赴台就醫,沒能如願。之後又回來住了幾天,我卻不知道,這次是他有生之年最後離開金門到台灣就醫,情況一直不妙,我原本有心去台灣看他,但卻一直為自己的突發狀況在忙東忙西的,甚至在最近一次赴台,我都無法分身去看他最後一面,多次從旁打聽仍然住在加護病房,心裡如果好轉,回金門一定去看他,最後向恩師稟報我的近況,再次傾吐我對他的思念,然而一日的訃告卻已打碎了我的思維,再也沒有機會了,多麼自私的我,一直都在為自己的事在忙,否則,本來應該有幾次機會可以見到恩師,可以暢快的像對一個知己的傾訴的,既使他已不能言語卻仍可以聽我在說,我也能夠滿足呀?然而,自私的我,真的,現在已沒有半點機會了。 恩師一生忌惡如仇,不畏權勢,最具道德勇氣,常為弱勢仗義直言,抱不平,不計利害,真不愧為儒者風範。 每當我受恩師照顧表示感激時,他則說:「世間人所有的付出都會計較報償,惟獨對兩種人只問付出不求回報:「一是兒女,一是學生。」可見恩師畢生在教育事業上所付出的愛有多大,對這樣一個高貴的靈魂,做為他的學生的我是何其的有幸,於其德行,真是高山仰止,無以復加,爾今爾後,雖不得再沐春風,但每當想起他的話點,雖無高山,或可仰天禮敬,聊慰思緒。 恩師永別一個月,於今天十二月四日回到美麗的故鄉,奉厝納骨塔,高貴無瑕的靈魂已然升天或陪伴著所教過的學子健康成長,永生長存,趙老師,我們永遠敬愛您,想您的時候,會到您永居之所去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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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這些事看在春桃眼裡,也恨在她的心裡,一切都是大肚粉仔那個臭查某害的,這個夭壽袂好的老狐狸、老妖精,把一樁即將到手的姻緣,活生生地破壞掉。她一定會得到報應、一定會受到老天爺懲罰的! 有一天傍晚,春桃挽著一籃青菜剛走出菜園,正巧遇上肩挑水肥的大肚粉仔,雖然彼此間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卻也分外地眼紅。 春桃不屑地瞪了大肚粉仔一眼。 「呸,」大肚粉仔朝地上吐了一抹口水,高聲地罵了一聲,「臭查某!」 「大家都是臭的,只有被北貢兵搞大肚子的查某最香。」春桃理直氣壯地挖苦她說。 「只要我的丈夫、我的兒女不嫌棄就好,干妳什麼事!」大肚粉仔冷笑一聲,毫無羞恥心地說:「坦白告訴妳啦,北貢兵的膦鳥大支擱有力,爽是我自己在爽,妳春桃只有羨慕的份,要不然的話,妳又能把我怎麼樣?」 「袂見笑!袂見笑!」春桃用手指在臉上劃了好幾下,又脫口說: 「天下只有妳大肚粉仔不知羞恥,也最不要臉!」 大肚粉仔聽到如此的言詞,臉一沉,快速地把肩挑的水肥放下,擋住春桃的去路,尖聲地責問她說: 「妳罵誰不要臉?妳罵誰不要臉?」 「罵妳又怎麼樣、又怎麼樣!」春桃聲音高亢,不甘示弱地說。 「妳好膽再罵一句讓我聽聽看!」大肚粉仔取下掛在扁擔尾端,用來潑灑水肥的杓子,激動地怒指她說:「妳膽敢再罵一句,我不用水肥潑妳跟妳同姓!」 「不要臉!不要臉!世界上只有妳大肚粉仔最不要臉!有種妳潑潑看!潑潑看!」春桃無懼於她,高聲地說,諒她也不敢潑。 然而,大肚粉仔已失去理性,快速地舀了一杓子水肥,猛力地潑灑在春桃的身上。春桃再怎麼想也想不到大肚粉仔真的把水肥潑來,一股受辱的無名火直上心頭。 「妳這個夭壽袂好的臭查某,竟敢用水肥潑我!」春桃放下籃子,揪著大肚粉仔的衣服,口中不停地咒罵著:「夭壽袂好的臭查某,緊去死!緊去死!」 「要死妳自己去死!」失去理性的大肚粉仔,竟揪住她的頭髮,而後使出力氣,一把把春桃推倒在地上,高聲激憤地重複著說:「要死妳自己去死!要死妳自己去死!」 居於弱勢的春桃,身心和自尊已受到嚴重的侮辱和傷害,雙眼佈滿血絲,難以忍受此時此刻身心所受的創傷。她快速地站起來,無暇顧及滿身的髒臭,直往回家的路狂奔,口中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我就死給妳看!我就死給妳看!我就死給妳看!我就死給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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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僑口述歷史記思之四 大馬鄉僑常民文化
最值得關注的金門家鄉語言,在大馬地區,由於時空變異,鄉僑們的語言,雖仍保有金門本土味,但亦有因西化,馬來化,異地化而形成異變,茲舉例略析如下: 1、時空影響而異化者:回來謂之「 」來,「我們」謂之「 人」,「他們謂之「 人」。 2、馬來化者:市街、市場謂之「巴剎」、工廠、倉庫謂之為「弄」、土地公謂之為「拿督公」,地位勳爵崇高者謂之「丹斯里」或「拿督斯里」。 3、西化者:領袖人物謂之為「甲必丹」(英語音直譯),再見謂之為「拜拜」。 4、保存古老中華傳統原始味者:男女結婚稱之為「交淫」,各種面向性格,及膚色的人稱之為「十色人」。 金門鄉僑們身處異地,生活環境深受他族文化、風尚影響,變異是很正常的,而包容接納,顯示華人思想活潑,觀念開放的融合精神。 (五)、社經生活—強勁的競爭力 大馬華社鄉僑在經濟生活中,孕育了極為壯大的生命力。早年第一代的苦力階層,已隨時空變遷由子孫企業菁英替代,第二代、第三代的脫穎而出,使僑界經濟發展欣欣向榮,經營的各類工商企業、財團,展現優於馬、印兩族經濟體質的競爭態勢,企業幹才諸如:早期的王文邦、陳金杯、楊誠財、黃慶昌;近期的王瑞良、林德甫、楊忠禮………等人;均為鄉僑商界的佼佼者。其他尚有中小型企業鄉僑,常採多角化經營方式,充分展現隨環境變遷的超高適應能力。 鄉僑華社承揚了金門人艱苦卓絕,勤勞節儉的不懈奮鬥精神外,更能靈活創新,借力使力的充分利用近二十餘年大馬政府的開放發展良機,壯大企業,開拓一片更寬闊的新天地,其強勁而堅韌的競爭力,令人讚嘆!唯較遺憾的是較不熱衷參與大馬國政,因而在馬來西亞的軍政實力薄弱,仍有「邊緣化」的危機。然筆者近日參閱諸多新、馬界地華文報紙,發覺對數月前李光耀資政所提及的「邊緣化問題」,大馬僑界華社、熱烈響應,已然覺醒,許多社團已採取實際行動,面對此一危機。諸如十月二十三日《星洲日報》,已大幅刊載、報導「馬華公會」會長黃家定所發表之嚴正宣言,謂:「維護華社友益,馬華不輕易退縮、妥協,在重要決策上站穩立場!」。此仍鄉僑華社承繼中華文化傳統的憂患意識,深知深處險境,務必改弦更張,採行勇毅果決的明智變革,才能拓展永續經營發展的生存空間。 四、多元並蓄的新起點 鄉僑立足於大馬,生活文化雖與馬來人、印度裔有頗大差異,然而同居共處於一多元國度之環境,與其他族群共通互利,仍生活中無可迴避的現實。筆者於實地觀察,了解中發現;早期第一代移民鄉親,憑藉金門人的勤奮節儉,力圖適應當地環境,以求越渡艱困,安頓生活;第二、三代則在保存中國與閩南傳統之餘,對西方文化,及馬、印生活習尚亦能吸納其精華,以創造別於他族之優勢;第四、五代青少年則已漸融入大馬社會,但因鄉僑華人重視子弟教育,因而年青一代,具備中華語文,英美語文與馬、印語文素養與能力,在即將全面全球化的大時代環境中,協和中國的崛起,其競爭優勢,指日可待! 再則,鄉僑們歷經兩、三百年的適應與吸納他施部份優良文化與進步文明;諸如:馬來人的樂天知命,悠閒自在的生活方式;印度人的深思冥想之內歛生活理念;西方人的稱技文明與深具競爭優勢的資本主義經濟體質。遂使今日的大馬鄉僑「常民文化」,融入多樣性的文化色彩,更孕育強勁的活力。 這樣豐富的外來色彩,依然以中華傳統文化為軸心,我們仍可發現「由金門故鄉所傳承過去的閩南風尚,極為濃厚,此即凸顯僑界鄉親不忘本的文化意識,更充分展現鄉僑們永銘心中的故鄉情懷! 五、結論 長期以來,鄉僑華人對大馬的開發與建國,貢獻卓著,有目共睹,鄉僑們的活力與成就,更是推動馬來西亞近十餘年來經濟大幅的快速成長,使大馬在東南亞地區越升為「五虎」之首,唯不合理的種族政策,近年來迫使華人年青菁英,紛紛出走,加以越南快速變革,奮起直追,現已落於越南之後。此為「邊緣化」問題所摧化下的危機,深值大馬執政黨—巫統所領導下的政府高度警惕,速建族群立足點,平等競爭機制。一個公平正義的社會,各群族團結和諧,共獻心力,多元族群的國家方可重振「虎風」,再創新猷! 馬來西亞鄉僑常民文化,乃是南洋文化中的奇葩,它具有深厚的中華文化傳統與閩南文化色彩,同時兼容並蓄的融入西方文化,及南洋地區的其他族群文化,就文化多元並存的全球化時代而言;若拋棄悲觀的「文明衝突論」;樂觀地期待人類有共存共榮的「大未來」。則鄉僑常民文化,在馬來西亞所展現的文明吸納力、經濟、社會、競爭力;對金門臍帶母體所彰顯的孺慕「故鄉情」,游子「回饋義」。必將為大馬,也為金門譜出最動人的樂章!(下) 註 釋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前,學者論著均重上階層文化,認為菁英階層(貴族、祭司、知識階層)才是人類文化的締造者,也是維護、保存者。 據史料(金門縣志、卷十、華僑志、頁一二七四—一二七五)顯示鄉僑移拓南洋地區保守沽測約在明末清初即已開展,至清代五日通商「金廈咫尺」可得力證。 金門縣志,華僑志,民國八十一年修訂版,頁一二九五。 筆者口述歷史,取摘自鄉僑翁禎祥老先生之直接口述資料。 金門縣志,華僑志,民國八十一年修訂版,頁一三○一。 聯合報、九十五十月十六日,頁A十四版,「大馬火車上公告『禁止接吻』」,仍針對華人青年,報批:「顯示馬國人的性觀念薄弱,看在外國人眼裡,簡直是笑話」。 亞洲有「四小龍」,近有東南亞「五虎」,均在闡述其經濟成長漸速,潛力可期,遠景亮麗。「五虎」分別為:馬來西亞、越南、印尼、泰國、菲律賓五國。 「文明衝突」為美國哈佛大學杭亭頓教授在二十世紀末所發表的世界未來發展的悲觀預測,十餘年來已引起全球性的大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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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老娘是實話實說,」大肚粉仔絲毫不為她留情面,高聲地說:「妳春桃也不去照照鏡子,文祥也不去秤秤自己有幾斤重,別以為人家孤女好欺,想誘騙人家黃花閨女來當媳婦、來做為妳那個破病子的老婆。妳春桃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怎麼對得起阿麗的爸爸、死去的阿生!」 「妳大肚粉仔不要血口噴人!」春桃上前一步,逼近她,「妳今天非要給我說清楚,我怎麼誘騙她?我怎麼誘騙她?」 「不是妳誘騙她,難道一個純情乖巧的女孩子,會那麼袂見笑、主動地要去嫁給妳那個連軍隊都不要的破病子!」大肚粉仔高聲地指著她說。 「大肚粉仔,妳實在真可惡、真惡毒,專門挑撥人家的是非。」春桃高聲地咒罵她說:「妳會死、妳會死,妳會死袂出世!」 「要死,妳自已去死,沒人會阻擋妳啦!」大肚粉仔說後,得意地轉身就走。 春桃氣憤又傷心地站在原地,心想純樸的農村怎麼會有這種惡毒的肖查某,不僅沒有幫她美言幾句,還存心來破壞,萬一這門親事真的被她搞砸了,她是不甘心的。 「來福嬸,您不要難過,」阿麗走到她身旁,安慰她說:「大肚粉仔的為人,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不要和她計較啦!」 「阿麗,妳千萬不要聽大肚粉仔那個長舌婦在這裡胡言亂語。」春桃咬牙切齒地,「這個惡毒可惡、專門破壞人家好事的肖查某,我春桃絕對不會饒恕她的!」 阿麗沒有再安慰她,亦未表示任何意見,是否會受到大肚粉仔的影響,而拒絕這門婚事,春桃感到有些憂心。畢竟,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農村少女,所受的教育有限,獨自判斷的能力或許會稍嫌不足,有些事是不能怪她的。 當然,春桃也做了一番檢討,文祥的身體,實在有待加強,倘若因結婚而累垮身子,真的讓阿麗成了小寡婦,勢將淪為村人譏笑的話柄,那是她不願見到的。但繼而一想,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因為她始終相信,文祥還年輕,而年輕就是最大的本錢,一點病痛又算得了什麼呢?他的身體不久就能復元,不久就會強壯起來的,大肚粉仔那個烏鴉嘴,豈能信以為真。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時間和大肚粉仔那個臭查某理論理論,順便算算總帳,別以為她善良好欺! 儘管阿麗的舅舅和舅媽都贊成這樁婚事,但經過大肚粉仔刻意地挑撥後,阿麗似乎沒起初那麼興奮,甚至也沒有什麼意願。大肚粉仔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幾乎字字切中她的要害,句句讓她記憶猶新,而且還日以繼夜,不停地在她腦海裡盤旋著。於是她有了新的想法,如果要嫁人的話,也要挑一個身強力壯又粗勇的好青年,文祥那副癆病腔子的疲弱模樣,教她如何能把終生幸福委託於他。要是真如大肚粉仔所說的,甜頭還未嚐到,就先成了小寡婦,那這輩子的幸福不就像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雲煙嗎? 經過好幾天的深思熟慮,阿麗也因此而不顧來福和春桃一家善待她的恩情,刻意地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彼此間的互動也沒有像以往那麼熱絡,甚至還不停地在疏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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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三十五章 福爾摩莎自從作了一個情夢之後,靈魂好像出了竅,不時提起她的姊姊蒙娜麗莎,她的身心狀況好像又出了問題,開始囈語,很令人擔心。 她常說一九九六年,柯林頓邀請她到航空母艦小鷹號跳舞。她轉述小柯的說法:「好久以來我都沒有這樣靠近妳,聞聞妳的體香,輕拂妳的髮稍,摟著妳的腰身,蝶吻著妳的香唇。今天難得有這個機會,希望妳能撥冗一敘,以盡平生之歡。我竭誠的歡迎妳,專囑。」 福爾摩莎說,她當晚搭了直昇機盛裝赴會,穿了一套連身裙,胸口別著福爾摩莎圖騰的胸針,頭插一朵玫瑰花,渾身香噴噴的,好像從她白皙的體膚裡散發出來,讓人恨不得咬她一口。美國的航空母艦真是大而硬,大到無法想像,硬到無法形容。她說柯林頓曾跟她有這樣的對話: 「這是美利堅的海上長城,縱橫三大洋,環視五大洲,無堅不摧,無敵不克;比諸中國的萬里長城只守而無攻,只佇立而不能游動,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我在,沒人敢動妳一根毫毛,沒有人敢對妳動手動腳性騷擾,即使用眼睛凌辱妳都不敢。福爾摩莎,別怕,我挺妳。」 「親愛的,聽了你的話,我很高興也很感動,不曉得怎麼報答你?」福爾摩莎眼睛望著他,深情款款,吐露芬芳:「你真的願意挺我嗎?無怨無悔愛我到地老天荒嗎?不管環境多險惡、挑戰有多大,即使為我流血也在所不惜嗎?」 「是的,沒有錯。為了證明我對妳的愛,沒有人可以橫加拆散,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妳,是我的唯一,妳,是我的寶貝,妳,值得我為妳使盡全力。」 福爾摩莎深受感動,眼睛泛起淚光,啜了一口紅酒,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唇,把酒吐進他的嘴巴,說道:「你愛我到骨子裡,親我的小屁屁,讓我全身酥酥軟軟承受不起。你,為什麼要這樣愛我呢?啊!親愛的,我實在太感激,我只有粉身碎骨,才可以報答你於萬一。」 「我的小美人啊!妳也不必太客氣,我們的相愛只有真心沒有假意。妳願粉身碎骨以身相許,那我怎麼擔待得起,不過有你這句話,算我沒有白疼妳。妳是我最忠貞的情人,夜夜不回家的情人。沒有妳,我的人生就失去意義;沒有妳,我就有如失去一臂。」 「你的情,你的意,我睡夢中都會感激,甚至流涕。你對我這麼好,真個殺身難報。」 「我親愛的小屁屁,談報答太俗氣,只要妳跟我形影不離,我說東,不說西。兩腿夾緊看好門戶,腰插雙槍堅強挺立,昂頭睥睨勇敢對敵,先跟你哥哥打一仗消耗他的國力,讓他從此不會勃起,華盛頓永遠都會感激。」 「這有甚麼不容易,只要你給我火力,你就看看我的小姐脾氣,殺別人不容易,殺自己人還用客氣。我的情人,我的勇敢,你不必顧慮。」 「啊!福爾摩莎!親愛的福爾摩莎,總算我沒有看錯妳,沒有白疼妳。妳是我的禁地,別人休想染指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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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的火龍果
火龍果,是我以前在大陸沒見過的,婚後在台灣第一次吃到這種水果就立時愛上。 我喜歡火龍果胖胖的外型,和它鮮紅的顏色,當然最讓我青睞的是它甜爽的果肉。我對它的認知僅限於它是擺在水果店裡的,不清楚它究竟是長在樹上的還是生在土裡的,也沒想過去研究它的出處。 今年,還在春天的時候,一日,我家陳先生告訴我,頂樓又來了『新朋友』,我馬上隨他跑上去看,就見花草之間真的多了幾根綠色的莖條,三角柱狀、粗粗的、並且有刺。是什麼呢?我猜了幾次答案全錯,佯裝來了脾氣,陳先生這才告訴我,是火龍果。 自此,我有了事做,每天上去查看,固定為它們澆水。幾根莖條都長的迅速,不斷的分枝,有兩條還穿越柵欄,延伸到鄰居的頂樓去了。看著這些莖條火速的蔓延,我開始奇怪到底會不會長出果實。等阿等的,終於,在暑假里,有幾根莖條上長出了花苞,花苞很大,我猜想著它的花朵會是多大、是什麼顏色,心裡的期待一天緊似一天。 在這期間,我專程上網查了有關火龍果的知識,了解到火龍果屬於仙人掌科,為多年生多肉植物,原產自中美洲,它還有幾個不同的名字:「紅龍果」、「仙蜜果」等。而令我驚奇的是火龍果竟然全身都是寶:果實含有豐富的鈣、磷、鐵等礦物質;花新鮮時可做食材,也可曬乾後直接泡水飲用;新鮮莖條絞汁加上蜂蜜引用,更具極佳的養生功效。且它的花、果、莖都含有優良的植物性白蛋白、花青素及高量的水溶性善食纖維,哇!好處一大堆,而最最讓我雀躍不已的則是,多吃火龍果,還可以減肥瘦身! 我更加熱切的期待火龍果的開花與結果,資料上說,火龍果的花屬夜間曇花類。我生怕錯過它的「曇花一現」,每日清晨和晚上往頂樓跑的更勤。一個涼爽的傍晚,我終於等到第一朵花開。 花朵比我預期的大些,(但資料上說此花在夜間才會開到最大)花盤直徑約15cm,嫩黃色的花萼、乳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恬淡素雅中略帶些許奔放。我用相機從不同角度拍下這難得一見的花兒,還貼上我的blog跟大家分享。兩天後,當第一朵花凋謝長出小小果實的時候,別根莖條又陸續開了第二朵、第三朵………總共又開了五朵。 火龍果長勢迅速,每天都能看到它的身體又胖了一圈,鮮豔的紅色,讓人垂涎欲滴,因為它是第一顆火龍果,我們叫它「火老大」。過了約三週的時間,已經比我兩個拳頭還大的「火老大」停止了繼續變胖,我不知這是不是代表它已成熟,但我深怕它會自莖條上摔落下來,就先摘為快了。而這時,其他的五顆火龍果也都不惶多讓,已經紅咚咚的在莖條間競相搖擺。 自己種的水果!這種收穫的美妙難以形容,我小心翼翼的捧著「火老大」,愛不釋手。小胖哥和小龍女比我還興奮,一直圍著它跳來跳去,當然也不忘一次次慫恿我快把它切來吃、看有沒有很甜。 我自是捨不得馬上吃的,辛苦等了幾個月,這可愛的「火老大」,橫豎也要多看個幾天在動刀,我哄著那一對蠢蠢欲動想大快朵頤的小朋友:還有五顆火龍果快要熟了,等採下第二顆,才可以吃掉第一顆。那對小兄妹總算答應,於是,我把火龍果裝入盤子,必恭必敬的擺到菩薩面前。 我在心中悄悄放了一個計畫:等到搬入新家,我要在新家的頂樓,闢一塊小空間,專種火龍果,如果它的莖條垂到我的窗前,或許,某個我晚睡的夜晚,無意中抬頭,會趕上它正在綻放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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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僑口述歷史記思之四大馬鄉僑常民文化
一、文化即是生活 「文化」一詞,若就學理論析,中西學者每從不同的思維角度與自創的面向進行詮釋,故而論述多方,頗有出入。但若由較貼近俗化;且是深入淺出,簡單易懂的實質層面來說:那就是「人類的生活」;舉凡是在日常生活中所呈現的一切現象,即便是「文化」。 人類的生活隨時空因素而遞變,凸顯出不同的現象,形塑出異於其他族群;有別於各地的異像奇彩之文化面向。因此,不同的生活型態,呈現相異其趣的文化;互異類型的文化,則展現出各自別具特色的生活風貌! 當一群人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看到他們在人格特質上;溫和理性,相互尊重與禮讓,顯露應對有節的教養與規範,在社會關係上;是族群平等、階層和諧,相互包容,體認共生才能共榮,並能共同身體力行。在國家大政上,重視人權、民主共治,遵守法制,政府清廉而有效率………等。這些現象之總和,我們稱之謂:「文明」。 文明與文化互為表裡,相融共體。粗略而言:一個有公民素養的國度,即是「文明國家」。文化是生活表現的總稱;而文明則是生活進化層次的指標! 二、常民文化的歷史意義 學術思潮的流變,常隨時代環境的變遷而迭盪,其受重視的面向不一。人類的文化脈動,在歷史長河中,若就社階屬性而論,在古代有所謂:貴族文化、奴隸文化;近代則興起資產階級文化、中產階級文化及大眾文化,而大眾文化即是「常民文化」。 常民文化在古代歷史中,學者們每每輕視,忽略其重要性。晚近,時代思潮劇變,各種形式社會運動此起彼落,影響所及,使「常民文化」在時移勢轉中,漸成為歷史學家、社會學者高度重視的主流文化研究的課題。 質言之:二十世紀中葉隨著民主化、自由化、人權平等化、教育普及化的推力,大眾百姓已是國家的主人,亦是構組社會的主體階層,不再如同往昔因遭忽視而被邊緣化。而是歷史學、社會學、文學、藝術、經濟………等各類知識領域所重視的主題。學者論述文化現象,不再偏向「大人物」,諸如:貴族、英雄、名人,統治者等上層特殊階級,而是全面的轉向「社會大眾階層」。認為低層社會的生活百態及自主性,對整體人類社會深具巨大影響力,肯定其形塑人類歷史的重要地位。故而大眾常民文化,仍成現代學術思潮所傾力探究、詮釋的文化價值主體。 再就另一面向來說:近代學者不論那一種學術領域,當其在建構新的學術理論時,往往從群眾生活現象的共性去闡述新內涵;透過大眾生活中豐富而多彩多姿的變動情景去論析新義理。歷史學論述當代文化新義,若忽略「常民文化」,即無從建構真實的「歷史圖像」;亦無法深入地、全面性地去解析,凸顯一地區或一族群的實體文化內涵及其蘊藏的精神深義! 三、印記中的鄉僑常民文化 金門鄉親向馬來西亞地區的移居拓展,已歷經兩、三百年之久,人數亦達數萬之眾,雪蘭莪州的「吧生坡」區鄉僑人數最多,有「小金門」之稱。鄉僑們憑藉著堅忍、勤謹、積極的奮鬥精神,時至今日已在大馬地區,建立普遍超越馬來人與印度裔的生活水準(我們從口述歷史與實地觀察中均可得有力的印證)。而此一生活風貌即為常民文化真實之圖像,故而吾人可以這麼說:探究、察悉金門鄉親僑社在大馬生活的真貌,以建構連結金門文化的「臍帶」,仍是本文論述的主題與目的。因此,鄉僑們廣大群眾日常生活的「常民文化」,仍是營建連結金門本土、大馬僑社兩地,直通此一「文化臍帶」的生命力源。 若欲詮釋與鋪陳大馬鄉僑「常民文化」,以顯示出其別具意義的真實面向,則宜就下列觀點論述: (一)中華傳統、閩南風尚與金門「原味」 馬來亞西鄉僑文化,最具特色,也最令參訪者關注、動容的本質就是保存濃厚的金門家鄉習尚,它傳承了中華傳統文化,亦可見無所不在的閩南風俗。鄉僑們在一整年的重要節慶:如除夕團圓飯、新年賀歲龍獅共舞,竹炮煙火齊飛,清明掃墓祭祖,端午節吃粽子,中秋拜「月娘」,吃月餅、冬至元宵吃湯圓等風尚習俗,皆如同金門家鄉。在吉隆坡,則有中國城特色極濃的「唐人街」,市區內的雄偉媽祖廟則保有典藏豐富的中華文化。陳氏書院雖已老舊,仍保存濃厚的閩南建築藝術,亦擁有中原內地中軸線、左右對稱格局。 宗教信仰亦是「唐山化」,在吧生地區我們看到「金門會館」附近的寺廟,神祇來自原鄉金門「西浦頭」的「蘇府王爺」,吧生港附近的「伍德宮」規模較大,有類似財團法人式的委員會組織,供奉「邱府王爺」,亦屬閩南金門式的信仰。鄉僑家居大廳,上供奉祖先神主牌,下供奉土地公(鄉僑又稱之謂:大伯公或拿督公)。喪葬習俗亦類似金門家鄉,口述歷史團曾在僑領的帶領下赴吉隆坡附近的華人墓園參觀,其形式格局與場景與金門各鄉鎮之公墓極為相似,唯其規模宏大,構築壯麗精緻。 家庭型態亦類似金門:有三、四代同堂者,有兄弟共灶同食者。日常生活重倫常、輩份,父母長輩均極重視子女教育,生活即便極為困苦,亦要送子女入學校就讀,凡此皆是中國人歷久不衰之傳統教育觀。 (二)守望相助、團結奮鬥 鄉僑們遠渡重洋,移民大馬,因生活於陌生異域,「華夷」雜處,孤苦恐懼在所難免,故鄉僑們特重守望相助共識之建立,及團結合作精神之培養。他們在大馬各地籌組各類社團組織,以圖自保;以利發展。這些僑社團體分佈極廣,組織綿密,展現鄉僑們強大、活躍的生命力。其團體組織依性質論,有以「地緣」因素而建立者:如「吧生金門會館」、「麻六甲金門會館」、「福建會館」、「沙勞越金門同鄉會」………等;有因「業緣」而組建者:如「金浯江會館」、「吧生華商公會」………;有因「血緣」關係而建立者:如分佈於吉隆坡地區的「蘇氏宗親會」、「陳氏宗親會」、「許氏宗親會」………等;有因原鄉宗教信仰,期待供奉同一神祇而攏聚情誼,以利團結互助之「信緣」者:如「吧生金門會館」之寺廟、吧生港口的「伍德宮」………等均是。 金門鄉僑與全體大馬華人組織,亦有縱與橫的聯繫,然大馬華人全面團結合作的強度與力度仍有待提升。唯近因「邊緣化」問題沸揚,促使大馬華人已然覺醒,眾多人士、學者及華文報刊雜誌,均展開熱烈討論與嚴正批判。各重要華人政、社團體也全面響應,相信鄉僑們隨著大馬華人的覺醒與團結,當有更美好的未來! (三)吸融他族文化 僑社民風雖承自中華傳統文化,但亦深受時代潮流之影響,其西化深度遠越大馬其他各族群,年青一代的華人追求歐美時尚,思想自由開放,較諸馬來人、印度裔仍有過之而無不及。其開明進步觀念、知識追求熱度為他族望塵莫及。 筆者在大馬多日,眼見馬、印兩族平日仍著濃厚的民族傳統服飾,唯獨華人穿著打扮已全面西化。而其他住與行亦是西化色彩濃重,唯獨在飲食文化方面則保有純正的中國味,但因馬來西亞氣候濕熱,鄉僑們為因應環境變遷,故口味較金門食饌來得鹹、辣無比,飲食禮儀與工具仍是金門式的。印、馬兩族則常以徒手進食,飲食風尚與鄉僑頗有差異。但大馬華人接納西式餐飲,及馬來人、印度裔的美味佳餚,仍頗普遍,如鄉僑們亦請口述歷史參訪團成員,品嘗「印度薄餅」、馬來人風味涼快餐,及令人回味無窮的「沙嗲」炭烤美食。 日常生活中的食、衣、住、行,鄉僑們既保存家鄉傳統,又吸納融入異族精華成分,如此的多元融和力,讓他們的生活更豐富而多彩,也充分展現海外鄉僑的適應力及開闊的襟懷! (四)語文應用的多元化 鄉僑日常生活語文,以傳統中國及閩南類型為主,中國語文(普通語、漢字)、閩南語(金門話)為僑界使用的兩大主軸語文,幼童必先入華文小學,接受基礎中國語文教育,及長始進入馬來西亞的公立學校,或華人中學,但均行雙軌語文(中文、馬來語文)教育。華人青年均具備多種語文能力,諸如:華語文、英語文、大馬語文,今後全球化大趨勢下,大馬華人必有極強的競爭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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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目擊者
「說說你看到的事發經過。」警員將筆停在空白的文件上,對他說。 目睹那樁慘劇讓他失眠了好幾天,他揉揉乾澀的眼,緩緩地說: 「那天,我走進餐廳,她正坐在角落的位置,和朋友開心喝茶。她接了幾通電話,每接一次,臉色便一次比一次更凝重。她掛掉電話後,開始揪著眉心喝酒。她的好友安慰她,她漸漸有了笑容。沒多久,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走進來,一看見她便破口大罵,接著朝她潑了三次水。她突然按著眼喊疼,然後指縫便流出血來了。」 「你知道兇手的名字嗎?」 「我知道。」 警員謹慎地握緊了筆:「說吧。」 「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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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吏陳榮祖、陳榮選兄弟
陳榮祖(1533-1596),字克紹,號遵江,三府太守陳健之孫,金門浯陽中巷二十一世。明嘉靖甲子榜(1564年)舉人,萬歷己丑(1589年)授廣東永安令。出入常糧僱役,地方無擾,革保家以杜需索,淘汰冗役以省詐冒,民被火者卹之,被疫病死者施棺木葬之。教土著種薯、芋頭、薑、興建儒學,選羅光宇等十人為社師,課其學程,百姓立生祠,刻石像生褒揚之。因政績顯著,朝廷贈文林郎,獎賜「廉吏」匾,崇祀永安名宦祠。以「清廉卓異」升德慶知州,盡革陋規、勤政愛民,贈奉直大夫(從五品)。因勞累過度,竟卒於官,享年64歲。靈柩回鄉,途經永安,士民焚香叩奠,哀號動天,如喪考妣。歸葬洪塘御尚山,傳入同安縣志「鄉賢」。墓在洪塘禾祥山,文革期間遭毀,出土墓志銘珍藏於同安博物館,墓前兩隻石馬被征集到同安博物館陳列。 陳榮選(1536-1599),字克舉,號鰲海,榮祖弟,太學生。明萬歷丙子(1576)年順天舉人。初選劍州牧,未上任即丁內艱(母喪)。復補儋州守,清戶籍、理積案,勸農桑,建「欽恤堂」,率士子講學其中。時稅璫(太監外派征稅官)和驛傳是百姓兩大重負,榮選輕財重義,以自家資產應付上司之征役,不加征賦稅,不動用官銀,百姓感恩涕零。對土著黎族實行安撫政策,社會安定。升廣州同知並攝署香山縣令,掌管通藩市舶。面對巨資夷寶,絲毫無染,清介一如平昔。稅璫欲增稅額,榮選為香山人據理力爭,一改官場阿諛奉承之惡習,見稅璫震怒,遂毅然棄官歸田。百姓遮道泣留,萬人空巷。儋州、廣州百姓皆立生祠祀之,尤以儋州百姓思念最切,聚資建「三賢祠」,把榮選與前賢令陳節、潘楠合祀。榮選歸家孝悌好施,善聲遠播。屢訓子孫日:「內寡欲、外寡爭,惟孝順,即能無憂。做父母要少積金,多積德,要把清白官聲和優良德行代代相傳。你們一定要這樣做,不要講空話」,同里黃姓有兄弟爭死之誼,久陷獄中,榮選為其申白出獄。生活極為儉樸,食無甘肉,但對窮人急事相求,無不立應,生平愛書如命,手不釋卷,車途客舍,莫不挾冊自隨。精心研究理學及佛學,著有「四書旨」、「易旨」、「禮記集經」、「書經解」、「南華經注」、「道德經注」等傳世,傳入「鄉賢」,墓在洪塘郊墘山,至今保留完好,當年守墓的族人至今繁衍成人丁百餘人的自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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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奠安金廈同俗
祭拜禮儀鬧蔥蔥 宗祠奠安,一則為了告求列祖列宗賜福添吉,丁財兩旺;二則為了告慰先祖素靈子孫已功名成就,大富大貴的意思。因此,禮儀繁縟,場面浩大,祭品豐盛,盡效古法,以此表達對先靈的崇功報德。先得宰殺豬、羊各一頭,尾插花,身貼符,嘴含柑橘,披紅掛彩,抬上獻祭。設司儀3位,主司儀唱禮,副司儀分別負責傳、接祭品。卯時一到,便由主祭人三位、宗老十六名循禮進行。 首先敬祀樑神,告祖,參神,出爐安位等,由主祭人主祀。接著誦讀祝文後,主司儀唱禮:念到〈進香〉,左副司儀奉上檀香各三根給宗老;念到〈焚香〉,副司儀為宗老們一一點燃檀香;念到〈上香(一上香、再上香,三上香)〉,宗老們便同時行叩拜大禮;念到〈禮畢〉,由右副司儀負責一一接過宗老們手中的檀香,插在案前香爐。依次得先敬福德正神,再敬文昌帝君,三敬列祖列宗,後敬玉皇大帝等,且每次都得由各宗老行三跪九叩之祭祀古法大禮,故進行時間都得個把時辰。祝文及祭祀禮儀程式實錄如下: (一)敬福德正神 宣讀福德正神祝文(見後):鳴炮,奏樂。主祭者就位,涓洗漱,洗畢;涓香案前,焚香,進香;跪,上香(一上香、再上香,三上香),禮畢。 進燭,獻燭;點燭,禮畢。進酒,獻酒(一獻酒,再獻酒,三獻酒),禮畢。 進金帛,獻金帛;進糖,獻糖;進實,獻實;進果,獻果。唱諾,行第一次叩首禮,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禮畢,興平身;行第二次叩首禮;行第三次叩首禮,禮畢,興平身。 唱諾,復位,焚文,焚金帛;鳴炮,樂止。 (二)敬文昌帝君 宣讀祝文(見後):(儀程同福德正神)。 (三)祭先祖 鳴炮,奏樂;請主祭者就位,涓洗漱,洗畢。涓香案前,跪,焚香,進香,上香;進燭,獻燭,點燭;進金帛,獻金帛,禮畢。興平身,唱諾,跪,行第一次叩首禮(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禮畢,興平身。唱諾,跪,行第二次叩首禮;行第三次叩首;行第四次叩首,禮畢。唱諾,進香,焚香,上香;進酒,獻酒。興平身,唱諾,復位。 行初獻禮:鳴炮,奏樂。 主祭者就位;涓洗漱,洗畢。涓香案前,唱諾,跪,進丁,獻丁(一獻丁,再獻丁,三獻丁),禮畢。進金帛,獻金帛;進爵,獻爵禮畢;進毛血,獻毛血;進匙筷,獻匙筷;興平身,唱諾,跪,行叩首禮(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完觴。 行亞獻禮: 行三獻禮(儀式同〈初獻禮〉)。 俯伏讀祭文: 讀祭者就位,唱諾,跪,宣讀祭祖先文(見後)。行〈四跪十二叩〉之禮後, 復位,鳴炮,樂止,退班完觴。 眾主祭者焚金帛,焚祝文,焚金箱,退班終完觴。 祭文祝詞熱滾滾 在宗祠奠安這種大型的民俗活動中,頌讀〈祝文〉是其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頗為引人注目。〈祝文〉的體裁大多採用漢賦或四六駢文,平仄對應,韻腳優美。由身著長袍馬褂的宗老頌讀起來時,朗朗上口,抑揚頓挫,聽眾頓感古風幽幽,和樂融融。大嶝陽塘張氏宗廟奠安祝文均出自鄙人之手,現實錄如下,以饗讀者。 《祀福德正神祝文》:〈維西元2003年歲次癸未年乙未日卯時,全村弟子等謹以牲禮之儀,敢昭告於祠內福德正神,曰:維 神明正直,福德兼備;職司後土之責,土彌賴茲以護。 仁民愛物,九州功參;修俎豆以獻奉,列諸珍以聊伸。 宗廟奠安,丁財昌盛;全民安而樂業,合境祥而富貴。 尊神降鑒,永賜我佑;福澤降而盈庭,吉慶臨而綿延。 大吉大利,克昌啟後;上天言之好事,下地保之平安。 伏維 尚饗〉 《祀文昌帝君祝文》:〈維……昭告于祠內文昌帝君,曰: 浩浩乾坤,朗朗人世;賴文字以傳承,憑紙箋以教化。 宗祠奠安,子孫孝悌,謹慎終而追遠,積厚德而流光。 伏維神君,庇佑愛護;扶道統開人文,振文運開智慧。 文章百代,昌榮萬世;讀詩書以登仕,學禮樂以博聞。 蘭馨桂馥,筆墨紙硯;尊聖賢以守禮,振家聲以衍派。 神威顯赫,靈光普照,獻花果以謝忱,敬牲禮以致昭。 伏維 尚饗〉 《祀樑神祝文》:〈維……昭告于本家廟中樑神君之曰:維 盤古開天,伏曦壘巢;混沌遂顯清明,萬人始得蝸居。 嶝洋宗祠,華堂始構;富麗兼而堂皇,金碧更具輝煌。 肯堂肯構,克紹西隴;賴紅磚以砌體,得白石以築基。 木雕石刻,畫棟彩樑;合魯班之工藝,顯唐寅之能事。 伏維神君,安居中樑;廟宇安而堅固,瓜瓞旺而綿綿。 吉日良辰,福星拱照;慶紫氣而東來,祈靈光而降臨。 伏維 尚饗〉 《辭神歌訣》: 〈三獻已畢禮不周,諸位神明不敢留。 拜送帝王歸本殿,拜送娘娘到仙宮; 拜送先生歸本鄉,拜送廿四山歸本位; 拜送星神歸天庭,拜送灶君土地門神; 來如焚香拜請,去似駕起大輪。〉 《告祖考祭文》:〈維西元2003年歲次癸未季秋二月廿一日卯時主祭裔孫等,謹以剛鬣柔毛清酌庶饈果品之儀,致祭於: 陽塘開基始祖考諱肇南公暨祖妣夫人 陽塘一世祖考諱漢甯公暨祖妣夫人 以及闔廟列祖列宗考妣神位之靈曰:伏維 蒼蒼上天兮,降祚洋塘。宗廟祔祧兮,人神攸贊。七曜霄映兮,素靈夜歡。煌運來授兮,萬寶增煥。金嶝陽塘兮,寶島勝地。今之洋塘兮,昔時〈南美〉。 龍圖天覺兮,傳嗣賢阪。肇南始祖兮,開基南美。漢寧一世兮,遺志思祖。大訓二世兮,育子玄應。玄宗具訴兮,複業洋塘。盛傳頂份兮,衍派廿三………(略) 古之宗廟兮,始建萬曆。歲月滄桑兮,屢遭毀壞。清乾隆兮,尚繼公修。五八炮擊兮,毀為平地。千禧倡建兮,廟貌輝煌。吉日祔祧兮,族親和睦。洋洋其上兮,祖靈長存。座下子孫兮,賢才輩出。詩禮傳家兮,棟樑四方。添丁進財兮,永銘貽謀。官商極品兮,香火鼎盛。庇佑族人兮,男龍女鳳。子孫萬代兮,千秋吉祥。文武四充兮,漢祚克廣。悠悠遐風兮,千載是仰。以茲文獻兮,萬古流芳。 伏維 尚饗〉 另有專為宗祠奠安撰寫的對聯,也頗值一讀。〈源自光州固始尊肇南,根紮金嶝陽塘思漢甯〉,〈肇南祖開基金嶝南美生機顯,漢寧公複業陽塘張氏嗣裔綿〉都道出了張氏源流及始祖開基的基本情況;〈吉陽啟泰奠家廟子孫共慶,陽塘含春佑宗親張氏翔安〉,這一聯對符合當時當地的情況,又包含〈洋塘慶安〉四字,和樂融融;〈浯水連金嶝,閩山蘊清河〉則道出金門、大嶝之間的親緣與共,地緣相連。 戲曲陣頭鬧騰騰 在宗祠祔祧、廟堂奠安的這種大型民俗活動中,最能夠渲染熱鬧氛圍的當數為了酬神而舉行的各種戲曲表演和陣頭出巡了。這些活動雖然大多是與〈神〉相關,甚至是帶有濃重的迷信色彩,但對於豐富社區群眾業餘生活,繁榮民間文藝市場仍有著積極的一面。除了最常見的舞龍舞獅陣、八音南管陣、隨行香火陣等,還有乩童五營陣、扶輦保駕陣等,少則幾百,多則上千人,浩浩蕩蕩,陣容非常壯觀,引來無數遊人賓客駐足,歎為觀止! 乩童五營陣 〈乩童〉,專指能夠與本境神明通靈的人,如我村為〈三忠王爺〉,據說他只要唱起《正氣歌》,三忠王爺就會駕臨附身並借乩童開口說話,有時抬〈二人小神輦〉的轎夫在沙盤畫符,替神傳達旨意,乩童則負責解釋,俗稱〈起童〉。民俗活動中,乩童為了顯示神靈附身時法力無邊,不論數九寒冬,不論三伏酷暑,總是赤裸上身,腹圍花肚兜,腰纏紅布帶,臉頰插滿了長達30公分的銀針,俗稱〈禁口針〉;腳踏七星步,左手執令旗,右手持寶劍直往自己的後背、肩膀砍,一名〈營下〉手持木漿為其架隔,若沒有架隔住寶劍,乩童的後背便皮肉開花,鮮血淋漓,俗稱〈銼童〉。〈五營〉,是指五位乩童的護衛,分別代表〈中營——哪吒、東營——楊、西營——土行孫、南營——楊任、北營——雷震子〉等天兵天將,手執代表五行的五色龍旗,口唱五營咒歌,作抱旗,揚旗,左右曲腿單足跳行進舞蹈,表示正指揮調動五營兵馬,他們除了要擺陣式跳神助威,還得負責赤腳踏成堆的熊熊燃燒的〈金銀紙〉。 傀儡布袋陣 〈進主牽亡(超度亡靈)戲,吊線傀儡大〉這是流傳在閩臺地區的民間俗語。意思是在廟宇奠安或普度作醮等民俗活動中,傀儡戲的表演是要擺在第一場的,尤其是在宗祠〈開廟門〉的這種活動中,因為它是能夠制煞神的。傳說新廟宇的鬼神特凶,常常要吃人。聰明的人們便想出了這偷桃換李的點子——傀儡是有人形而無人命的,讓它替代人去讓凶鬼吃。而且戲臺是臨時的,並請道士為戲臺畫上符咒,稱為〈鎮棚〉。搭台張幕,一人幕後操縱唱曲,數人鑼鼓相和,操縱一個傀儡木偶,往往需要幾十條絲線,技巧得非常嫺熟,要不就會手忙腳亂。也因此,舊時有〈同安傀儡牽腳擦鼻〉的笑話,就是提錯了絲線所致。布袋戲,因其形由布縫製而成,酷似布袋,而得名。又因表演時以布袋偶套在手掌中耍弄,故亦稱〈掌中戲〉。相傳為明末清初泉州梁炳麟由〈隔簾表古法〉手託偶人伸出簾外,邊說唱邊演而成。布袋戲一般只有兩個演員,分為〈頭手(主演)〉和〈二手(助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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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妳不要想太多,我夢中的情人啊!我們的命運聯結在一起,一時還無法切割。我如果得不到妳的愛,別人也休想得到,除了我大哥。」日本人情真意切的說:「妳要多為自己著想,過自己的日子,妳要拿定主意當家作主,我的幸福只有靠妳。」講到這兒,他說他大哥來了。 福爾摩莎斜眼一看他大哥,原來她早就認識,而且還有一段情。介翁在的時候,年老體衰,福爾摩莎無法得到性的滿足,有時會偷偷跑到中山北路的俱樂部。現在一看到這個碧眼兒,就想到當年偷情的情景: 我一摸,你就翹; 美國人,真是好屌。 福爾摩莎驚醒了過來,頓覺是南柯一夢,剎時臉紅過耳。她覺得剛才有些恍神,怎麼會突然想到那些事上頭,她懷疑自己有了性壓抑。一想到老情人,福爾摩莎心情大震,馬上眉開眼笑,心情舒坦多了,她這時才恍然大悟:「我的愁、我的怨、我的悶,我種種的相思,原來都在他身上,沒想到幾十年前中山北路俱樂部的幽會,竟如此情根深種,深深牽動我敏感的性神經。」她想:「要怪只能怪介翁,他引進了一個超世的情人── 一個有很大LP的情人,表面上介翁擁有我的身,事實上美國人才擁有我的全身心,甚至於靈魂。」 福爾摩莎想: 「有人說他本土, 有人說他民主, 有人說他自主, 說穿了,沒有我的情人,他都無法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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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阿麗站了起來,雖然感到大肚粉仔的話有點刺耳,但仔細地想想,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從外表看來,文祥哥的身體確實還很虛弱,而且經常的咳著,不知受了什麼嚴重的內傷?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康復?萬一真如大肚粉仔所說的會拖累她一輩子,她該如何才好?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難道還要再承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苦難?無數的疑問不停地在她內心裡盤纏著,霎時,讓她陷入一陣痛苦又矛盾的思維裡。 「阿麗,我不會騙妳、也不會害妳,凡事要三思啊,別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大肚粉仔再三地提醒和強調,「像妳這麼年輕標緻的女孩,將來找個有錢有勢、身強力壯的夫婿還有什麼問題,不要被來福和春桃一家人給騙了!如果要嫁給文祥那個破病子,還不如嫁給我們家戇才,至少他沒有病,身體粗勇得很,將來想生幾個孩子就生幾個,保證會讓妳爽歪歪,也會讓妳過一個無憂無慮的好日子!阿麗,妳仔細地考慮考慮看看,想通了再告訴我!」大肚粉仔說完,縮頭縮腦、左顧右盼地看看四週,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在偷聽她的談話後,想打從較少人出入的側門走,而恰巧,和怒氣沖沖的春桃撞個正著。 「大肚粉仔,妳實在真夭壽!」春桃憤怒地指著她說。 「我夭壽什麼?我夭壽什麼?」大肚粉仔雙手插腰,反問她,而後高聲地說:「妳才夭壽呢!」 「妳對阿麗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春桃毫不客氣地指著她說:「妳怎麼可以這樣?妳怎麼可以這樣?妳的心肝怎麼會那麼壞!怎麼會那麼惡毒!是不是存心想破壞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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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阿麗準備嫁給文祥的事,也很快地在這個小小的村落傳開了。 有些人認為來福一家忠厚、善良又勤儉,自從阿生過世後,對阿麗姐弟的照顧,不亞於自己的親骨肉。文祥也是一個循規蹈矩的青年人,雖然當兵時受了嚴重的內傷尚未痊癒,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似乎已慢慢地在復元中。如果阿麗嫁給他,往後只要夫妻倆辛勤耕耘、勤儉持家,必定不愁吃、不愁穿,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甚至可以就近照顧二個弟弟。 這門親事如能順利談成,對無父無母的阿麗來說,絕對是值得祝福的!對二十餘歲的文祥而言,何嘗不是美事一樁。尤其是處身在這個男多女少的社會,想締結一門親事談何容易,如果不是近水樓台,說不定還要等個三五年才能完成終身大事,屆時勢必是父老子幼。 但是,村落雖小,是非卻特別多。雖然多數人持以高度的肯定,而反對和破壞的聲浪亦隨之而來。有些人暗中說,有些人則當著阿麗的面明講,尤其是人稱大肚粉仔的中年婦人更是激烈。 幾乎所有的村人都知道,大肚粉仔是這個村落少有的潑婦。村裡老一輩的人也清楚地記得,當初她是懷著北貢兵的孩子、挺著大肚子嫁到這個村莊的。她除了有一副潑婦相外,又愛挑撥是非、講粗話,經常動不動就和村人爭吵,因此,村人就毫不客氣地在她「粉仔」的名字上加上「大肚」二個難聽的字。於是,大肚粉仔的名字老少皆知,她的醜事也遠近馳名,其惡形惡狀更是無人不曉。儘管經常受到村人的奚落,但大肚粉仔似乎早已習慣成自然,依然我行我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當她知道阿麗有意嫁給文祥時,一份無名妒忌油然而生,因為她和北貢兵私生的兒子,今年已經三十幾歲了,到現在還討不到老婆,二十幾歲的文祥憑什麼娶十七歲的阿麗為妻?因此,她的心裡憤懣難忍,非想辦法破壞或阻撓不可。 有一天,阿麗正在院子裡切野菜準備餵豬,只見大肚粉仔大搖大擺來到她的身旁,開門見山就說: 「阿麗仔,聽說妳要嫁給文祥那個破病子?」 阿麗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應她,甚至也不想理會她。 「像妳這麼漂亮的姑娘,不愁找不到好婆家,千萬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妳是知道的,文祥當兵時,受了很重的內傷,每天要死不活的,只剩下半條命了,就好像是癆病鬼一樣。這種連軍隊都不要的破病人,妳怎麼能嫁給他。不要妄想將來依靠他過一生,說不定還會拖累妳一輩子。阿麗仔,妳是知道的,我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完全沒有惡意,也不是想從中破壞妳,而是提醒妳。別甜頭還未嚐到,就先成了小寡婦,那是不值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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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抬頭望了一下,看他丰采不減當年,滿臉油光,身子骨好像長長了,看樣子可能更加發達了。想到以前的相處,一夜七次郎的滿足,手自然而然的伸了過去。 「福爾摩莎,妳過得還好嗎?」日本人右手扶著她的腰肢,說道:「妳回到家裡感覺幸福嗎?溫暖嗎?還是跟我在一起快樂呢!」 「唉!」福爾摩莎嘆一口氣,不知從何說起?她的處境與遭遇能向誰說去,尤其是日本人,「我不能讓他看笑話、幸災樂禍。」福爾摩莎心想。 「為何嘆氣呢?有甚麼不如意?讓我為妳著急。」 「也沒有甚麼啦!悶,只一個悶字,」福爾摩莎有一點寂寞與無奈,但是怎能表白呢?「才下心頭,又上眉頭,」這種複雜的情緒,尤其對一個曾逼她上床的人。 「福爾摩莎,可愛的福爾摩莎,妳是我深深的繫念,我的靈魂裡有妳的倩影縈繞。」日本人忘不了舊愛。 「謝謝你的錯愛,我現在過得很好、很愉快,有些事還請您看在過去的面子上,多多關照。」福爾摩莎舒了一口氣,想攀一攀交情,拉近彼此的距離:「謝謝你的關心,我剛加入俱樂部,一切都不得力,有您的相助,我將萬分感激。」 「福爾摩莎,妳別客氣,今天妳有身份、地位,有些地方我還得仰仗妳,我才可以睡得安穩,自在的呼吸。」日本人繼續說:「如果得不到妳的愛,」頓了一下繼續說:「我的日子會有多難過,妳知道嗎?」 「你過獎了。不瞞你說,沒有你,我自己也不好過。」福爾摩莎想到過去的事情,有一些難過,「唉!」她又輕嘆了一口氣,心想:「本想擺脫的人,反而需要靠他來撐著。」福爾摩莎想到以前的羞辱,不禁感愧,大嘆命運捉弄人。 「妳想甚麼?何以默然無語?我讓妳不愉快嗎?」 「沒有!沒有!我很好,只是有一點感傷而已!」 「怎麼說呢!福爾摩莎,」日本人表示關切,把她的腰肢摟得更緊:「妳有甚麼委屈儘可以跟我說,我會為妳效死力。」 福爾摩莎的滿腹委屈,到底應從何說起?何況有些跟東洋人大有關係,她怎麼樣也開不了口,以前福爾摩莎被玷辱,多少人上戰場當砲灰;中國被進出,多少老百姓無辜被屠戮。今天反而跟昔日欺凌者跳舞,談情說愛,還講得那麼投機。福爾摩莎暗罵一聲該死:「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人,怎麼可以挖掘自己民族的墳墓,只為了我私欲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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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 當宏亮的詩歌吟唱聲,迴盪在弟弟浩瀚的婚禮筵席,家人們都不禁感動落淚,黃中將,謝謝您,您讓我知道原來在很多人心目中,包括您,我父親曾經是這樣一個偉大的老師,您說您以能當他學生為榮,那我更要說,您今日的成就,才是讓我父親引以為傲。 浩瀚曾是職業軍人,當年新兵入伍的時候,指揮官就是金門人之光——黃奕炳中將。浩瀚每回回家都會提及黃中將,總是驕傲地說那是老爸的學生喔!籌備婚禮過程中,他不斷懇求母親,邀請黃中將來吧!父親一定會很開心的。母親則擔心唐突失禮,遲遲不肯。個性直率的二姐,可是認真地找起了黃中將,透過管道聯絡上他本人,出乎我們意料,黃中將真的願意來。這個消息馬上透過電話,傳遍所有親友,大家都很期待,而父親更是欣喜。 黃中將來了,當接待賓客的家人看到他出現時,開心得不得了!一定要邀請他上台講講話,他是父親的優秀子弟兵之一呢!黃中將上台了,我看見父親的眼神滿是驕傲與滿足,原來師生情誼無須頻繁聯繫,幾十年的分隔,再次見面卻絲毫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情感日久彌新,著實令人感動。 台上的黃中將唱起了詩歌「虞美人」,在場賓客聽得如癡如醉,掌聲不斷,黃中將說這是年少時,父親教他的,父親在當年是金門有名的詩人跟作家,他很榮幸受教於他,他最感謝的是父親在他小學三年級時推薦他參加演講比賽,比賽前師生兩人躲在防空洞裡拚命練習,希望奪得好成績;比賽時當他在台上怯場緊張的時候,父親在台下豎起大拇指為他加油打氣,造就往後的他,面對人生各種挑戰都無所懼怕,因為父親鼓勵他的身影總是留在心中。 掌聲再度響起,淚水充滿我的眼眶,朦朧間,我彷彿看到父親站在講台上,帶領著一群小蘿蔔頭吟唱著千古流傳的詩歌。 黃中將,還有早前來探望父親的作家楊樹清老師、黃克全老師、玉芬夫婦、妙玲、小可和小樂,以及金門日報這塊副刊園地,謝謝你們,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的父親,在他七十歲的時候,你們的努力,讓人們重新記起了他,楊天平——我們最棒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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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奠安金廈同俗
俗話說得好,〈家必有譜,族必有祠。〉 宗祠是族姓聚落悼仰先靈,追思祖恩的場所,也是凝聚血緣親情,敦親睦族的紐帶。太平盛世,國盛家興,享受著幸福生活的海峽兩岸人們興起了修譜造祠之古風。雖然碧波浩渺,但難抵親情地呼喚,各姓氏宗親同氣連枝,你來我往於閩台兩地,於是乎宗祠的奠安就成了兩岸同胞溯源流,敦倫理,序昭穆不可或缺的臍帶。近年來,筆者有幸見識了廈門、泉州、金門兩地多次的宗廟奠安儀式,並忝為擔任司儀(儀式主持人)及秘書工作,感受頗深。現將其實錄如下,以饗讀者。 奠安心情滾鏘鏘 西元2002年農曆二月天,和煦的春風早已吹醒了整座海島,吹綠了大嶝山山水水,天是藍的,水是青的,張姓宗親們的心情是火熱的。村閭街巷中,小媳婦、大姑娘、老阿嬤三三兩兩的,鬢插紅花,手提竹籃,步履匆匆的,竹籃裏裝滿了香花果品、雞鴨牲禮,把籃蓋子都撐歪了。〈廿一日來看戲啊!〉,見了客人她們就高興的招呼著。廿一日,大嶝陽塘村〈張氏宗廟奠安〉儀式即將舉行,包括了金門、臺灣、新加坡、香港等海內外宗親都應邀組團返梓共襄盛舉,場面壯觀,百年難逢! 廿一日奠安,首先要公推出參與祭拜的宗族長老,各房各柱的長者齊聚。論輩分,排資歷,講條件,以尊祖崇古的心情來各抒己見,來暢所欲言,來展現宗廟奠安的歡喜心情。主祭人、主事者、司儀等一一被推選出來,條件當然是輩分長,歲數高,見識廣,貢獻大之德高望重者。接著,制定了《村約民規》,從村落衛生、奠安時間安排、村落美容裝飾、歡迎佳賓祭祖等,事無巨細,盡力周全。為了不使民眾花費太大,也制定了〈………由公家統一煮圓,由公家統一進丁,各戶要做到「五不必」:不必自行煮圓(團圓),不必買燈(人丁),不必買燭(紅火),不必買三色香(香火),不必買碗筷(添丁)等。〉為了創造熱鬧的氛圍,還規定了奠安時家家戶戶都得插一面紅旗(寓意紅紅火火),一根榕樹枝(壓勝)、掛一條福祿壽條幅等;各村口佈置迎賓門及氣球歡迎標語;進村1千米路兩旁插鎮路彩旗等。然後,廣發請貼,誠邀四海客,(其中金門、臺灣地區共組團50多人,一律長袍馬褂瓜皮帽打扮,前來參加宗廟奠安。一切準備完畢後,張姓族人便以辦喜事的心情期待著廿一日的到來。 奠安盛典鬧嗨嗨 奠安,即奠定安寧的意思。《尚書.盤庚》:〈奠厥攸居,以正其位。〉宗祠為合族尋根謁祖之地,裔孫發祥添福之源,每座宗祠的奠安一般都只有一次,實為族親百年難遇之盛事,故即使遠在異國他鄉之宗親,均盡力趕回參與祭奠,故盛典禮儀程式莊重而肅穆,熱鬧而祥和。一般安排各項活動程式如下(以張氏宗廟慶安為例): (一)師公(道士)作醮 符咒制煞 農曆二月廿一日淩晨丑時,道士開始作醮。宗祠大堂道場上掛滿了道教三清、四帝的繡像,元始天尊居中,左手虛拈,右手虛捧,象徵天地萬物尚處無極狀態,靈寶天尊居左,道德天尊居右,以及黃的、紅的、白的符咒,據說都具有感召神靈,役使鬼神的神奇功能。宗祠前落供上了〈斗燈〉,內中裝著剪刀、曲尺、畚斗、明鏡、八卦牌和炭、芋、稻、麥等壓勝物,以驅邪制煞。民俗相信,剪刀、曲尺、畚斗分別代表為《封神演義》中〈通天教的三霄女的金蛟剪、撬天尺、混元斗〉,而明鏡則照出魑魅魍魎的鬼影,令其無所遁形,明李時珍亦曰:〈鏡,乃金木之精,內明外暗,古鏡如古劍,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魑魅忤惡,凡人家宜懸大鏡,可辟邪魅。〉八卦則為遠古三皇之一的伏曦氏所創,凡此種種皆是道家趨吉辟凶之寶物。而四個牆腳也按道士的吩咐,貼上了符咒。一切準備就緒後,三位道士裝束嚴整,網巾束冠,描金彩繡紅黑道袍,手持各種法器,或牛角,或鈴鐺,或笏板等,執笏吹角,觀其言行裝束,應屬於龍虎山之正乙派(另有一派曰法師,俗稱小法,奉閭山法主為宗,亦以驅鬼治病,消災作醮為業,惟地位稍遜于道士,作法時,亦供奉三清,戴抹額,束紅裙,跣足,執法器,似為古巫之遺)。在喧鬧的鑼鼓鈸吶聲中口誦經文,腳踏七星罡步,身走8字陣,法度嚴謹而凝重,口中頌念《制煞施五穀歌訣》:〈乙獻東方甲乙木,代代子孫食俸祿;二獻西方庚辛金,蔭益子孫鬥星金;三獻南方丙丁火,宅神土地進田寶;四獻北方壬癸水,代代子孫多富貴;五獻中央戊己土,日日益進萬年好。〉一時間日占黃道,星獻紫薇,樑安八卦,門拱千燈,身臨其境者頓時肅然起敬,絲毫不敢有懈怠之心。 (二)掀樑點樑,大吉大利 〈樑〉,即棟樑也,為宗祠廟宇建築重中之重。民俗相信,樑是有神靈依附的,屋宇住家的平安吉利與否都與樑有密切的關聯。因此,宗祠的奠安必須首先完成〈掀樑、點樑〉儀式,方能確保人神共安。宗祠的〈樑〉一般都繪上精美的吉祥圖,或〈雙龍戲寶珠〉,或〈雙鳳朝牡丹〉〈八卦連書卷〉等,奠安前先用紅綢布包裹,紅絲線紮緊。當道士作完法事後,開始舉行〈掀樑、點樑〉儀式。宗祠建築師傅(泥水匠或木匠),首先得殺雞以備點樑,口中念《敬樑殺雞咒語》:〈伏曦鳴雞五步啼,千門萬戶左右分。九天玄女看天門,賜吾手執一支龍泉劍,正取汝金雞,此雞是何雞?此雞正是錦雞,正是人間報曉雞。雄雞取血,科第連捷,天地陰陽龍門開,一條真龍高山來,作祭良時吉日大,興起敬樑內,萬事大吉。〉殺雞歃血後,把紅布掀開。接著,手執朱筆,沾上雞血,徑往樑上點,並誦念道《點樑法度歌訣》:〈此木原來身坐黃,位在溪山萬丈長,魯班仙祖取來做中樑。吾不是凡間身,正是魯班祖之人,手執真珠兔毛筆,點起龍眼日月明。左眼開,右眼開,左眼開來看沙水,右眼開來看面台;左眼光,右眼光,左眼看來龍,右眼看家財。新樑開軍,宅主福壽,主興旺。中樑是我親手做,聽我囑語用到萬萬年。頭筆點樑頭,子子孫孫文章尚蓋(非常)聱(能幹);二筆點樑臍,萬代千孫添丁又進財;三筆點樑尾,子子孫孫發達又紅火。〉最後,還得舉行〈把酒敬樑神〉的儀式,並口贊《敬樑把酒歌訣》:〈一杯美酒把樑頭,子子孫孫出王侯;二杯美酒把樑中,子子孫孫做宰相;三杯美酒把樑尾,蔭益子孫富貴有;樑頭把酒有一杯,蔭益子孫中會魁;二杯美酒把樑中,高官晉爵祿千鐘;樑尾把爾三杯酒,狀元及第科科有。〉底下的族人則不時高喊,〈發啊〉〈旺啊〉〈進啊〉等吉祥話;最後,由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宣讀《祀樑神祝文》(見後)。 (三)祖先神牌 點主祔祧 二月廿一日寅時,開始為祖先神主牌點主。首先由著長袍,戴瓜皮帽的各房柱宗老按祖先世系背起神主牌,恭恭敬敬地跪在大堂前方,由道士施行點主儀式之禮。這時的道士已經換了紅色的道家素袍。他手執朱筆,抑揚頓挫地念起《點主口訣》:〈維2003歲次癸未年,農曆二月為乙卯月………孝子孫到案前,跪身行道背祖,以顯宗祖恩深義重。能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為敬祖者,不敢慢與人,進則致其敬。指日高升對天庭,指燈燦爛分外明,二十四山做證明。吾左手托起文房寶硯臺,添丁擱進財;吾右手舉起聖人文昌筆,筆指天,日月運明;筆指地,草木發青。呼筆吸氣,萬世興明。點主手,手中寬裕;點主足,足跡繁榮;點耳,耳聰;點眼,眼明;點口,口福;點鼻,鼻通;點背,背靈;點座,座安穩。各房子孫代代均平,富貴盛名。〉邊高聲誦念,邊揮動朱筆點在神主牌的相應位置,每點完一個神主牌位,擠滿兩廊的善男信女們便高呼:〈發啊,發啊,大發啊!〉歡聲雷動以虔誠而亢奮的心情期盼祖先顯靈降祚。民間相信,惟有經過點主的神牌才具備了神的威力,才成了名副其實的祖先靈位,再由宗老們一一安放在神龕中以供子孫敬拜。 (四)請送天公 乩童發輦 敬玉皇大帝:司儀、主祭人、各房柱宗老將花果牲禮等移至宗祠大門口後,便開始了儀式的程式:鳴炮,奏樂。主祭者就位,涓洗漱,洗畢。涓香案前,進香焚香,上香(一上香,再上香,三上香),禮畢。接著按照獻燭,獻茶,獻酒,獻金帛,獻糖,獻實,獻果的順序進行祭拜。然後行〈三跪九叩〉之禮。最後,焚文,焚金帛;鳴炮,樂止。 廟埕前上搭起一座巨大的〈天公神壇〉,神壇五彩繽紛,信眾人山人海,傀儡鑼鼓震天,乩童帶領〈五營陣〉開始〈起童跳神〉請天公。二月廿一日卯時請天公,廿三日未時送天公,屬牛、雞生肖的人等不准接近,否則容易犯煞,稱為〈忌肖〉。每位善男信女都爭著親自在天公神壇前的天公爐上點燃一炷香火,以得到天公的降福。不久,神明坐輦出巡,乩童嘴咬寶劍,手執杏黃旗,赤膊站在神輦上,抬著神輦的壯漢則使勁地搖晃起神輦來,稱〈發輦〉,就這樣一路搖晃著隨神明代天巡狩去了。輦有文武之分,文座為文官所乘,有頂蓋;武座猶如武將騎馬,沒有頂蓋。這時,廟埕前戲臺上的吊線傀儡戲班則由男、女各一人,捧來一個〈木偶男嬰兒〉來到神龕前,並由事先指定的宗老虔誠地接抱過來,俗稱〈送孩兒〉。寓意宗祠奠安,人丁興旺,百子千孫。直到祖厝門開啟後,又得由〈乩童五營陣〉組織〈送天公、燒天公壇〉的活動。天公壇燃起熊熊大火時,信眾們狂熱的把金紙、檀香投入火堆,足足燃燒了個把小時,留下直徑3米,厚達一尺的灰燼,紅紅的星火還暗暗閃爍,灼熱逼人,信眾們遠遠地避開了。這時,就是〈五營扶輦陣〉顯神威的時候,他們抬著各位王爺的鑾轎,用盡全身氣力,搖晃著神輦,赤著腳板,大聲吆喝壯聲威。當兩旁的職司人員,捧起大把的鹽巴、米撒在灰燼上時,壯漢們抬著神轎奮不顧身地赤足輪流沖了過去,頓時揚起了滾滾的煙灰和熱浪,觀者紛紛閃避,而壯漢們卻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信眾們頓時狂熱地吶喊助威,〈發啊!〉〈進啊!〉氣氛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五)封祖厝門 開祖厝門 祭典儀式結束時,族親清理了宗祠內的一切物什,便開始封廟,關閉門窗,禁止所有人等出入,並由道士畫靈符,貼於廟門上,稱為〈封祖厝門〉。二月廿三日寅時〈開宗廟門〉,忌肖:猴。事先公推出一名具有〈六公(內公、外公、伯公、叔公、舅公、丈公等)〉身份及夫妻偕老、子孫滿堂的族親宗老,擔任開祖厝門的人選。〈六公〉宗老夫婦長袍馬褂,頭戴瓜皮絨帽,耳插金花,肩披紅綢,一派喜氣洋洋。同時請來高甲戲演員扮演〈狀元相公〉模樣,為〈六公夫婦〉遮陽傘,前頭舞獅舞龍陣鳴鑼開路,左右有穿黃馬褂的〈扶鸞隊〉護駕,後邊八音南管隊歡送,以古時〈高中金榜的狀元遊街〉的方式繞行村子中最繁華的街道一圈,意指六公富貴無比,福壽無雙,人人都能沾上他的福氣。先由乩童以寶劍輕輕挑破封貼於大門的靈符,〈六公〉率滿堂子孫在震耳的鞭炮聲、和樂的古樂聲緩緩地開啟了廟門,香煙繚繞,燈燭通明,一時間瑞氣盈堂,祥光四射。人們隨之魚貫而入,上香祭拜祖先,祈求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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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她抬起眼看了一下,臉含微笑注視著對方,不發一語。她的矜持,更顯示她的高貴典雅。 「福爾摩莎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請妳跳一支舞嗎?」他深深一鞠躬,右手橫到腰際,擺出一個邀舞的姿態。 福爾摩莎很大方,立即起身,把手伸給他,兩人就滑入舞池。福爾摩莎對跳舞很有天份,雖然剛剛參加國際盛會,一點也不怯場,舞姿曼妙,贏得在場人士的讚嘆:「福爾摩莎,妳被埋沒了,妳有這麼好的舞技,早就可以揚名國際,妳可真受了委屈。」 首先邀舞的是誰呢?荷蘭人。荷蘭人自從失去福爾摩莎,心中悵然久之,今天在國際舞台驚豔,又有些勃起。雖然無法一親芳澤,但想再聞一聞她的體香,他說:「福爾摩莎小姐,妳還記得我嗎?我們好久不見了,我朝思夜想,幾至無法成眠;離開妳,不是我所願;離開我,是妳受難的開始。福爾摩莎,我對不起妳,我沒有好好保護妳,請妳原諒。」 「你也不必自責,過去的事都已過去,再追悔已來不及,我也不怪你。」福爾摩莎說:「說實在的,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讓我過了幾年好日子。雖然你有些花心,使我有些不滿意。」 「真的嗎?妳不怪我?」 「真的!一點不騙你。」福爾摩莎說:「時間是治療創傷的靈藥,有時候夜深人靜,我還會想起你,想起你悻悻然揚帆而去的樣子。」 「難得妳惦記,難得妳不嫌棄,我心中萬份感激,阿母斯特丹將永遠留著對妳的記憶。」荷蘭人很感性,說出了思念的秘密。 接著日本人欺近身,穿著燕尾服打領結,人中留了一小撮鬍鬚,覷了個空檔,臉含微笑、很有禮貌的來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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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來福,我們的心情沒有兩樣。」春桃極端感性地說:「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三十年的光陰就從我們這張老舊的眠床上溜走了。人生不知道還有多少個三十年?我們都應該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啊!」 「春桃,不錯,孩子雖然是我們的希望,但人到了年老時,則必須有老伴,才不會感到孤單,活著才有意義!我會珍惜我們相處的每一個時光,直到回歸塵土。」來福再一次地撫撫她的臉,無限感慨地說。 「來福,你的話沒有錯……。」春桃感動得說不下去。 於是,兩人抱得更緊了,無論來福的身軀有多麼地笨重,春桃依然甘願承受。雖然不懂得激情時的深吻,也沒有事前的調情,即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但來福還是迅速地尋找到春桃那片尚未枯萎的草原。剎那間,暴露在體外的某一個器官,已快速地陷入一個湧滿春泉的古井裡。在雙方激情的晃動中,只聽老舊的眠床有咭吱咯吱的微響,床上的人亦有微弱的氣喘聲。然而,它值得玩味的意趣,果真是滿足彼此間生理上的需求?還是想讓春桃老蚌生珠?抑或是夫妻間濃情蜜意的延伸?或許,只有赤裸著下半身,繾綣纏綿在一起的來福和春桃心裡最清楚。縱然他們已在這張老舊的眠床上歷經過無數的戰爭,但他們卻相當珍惜每一次激戰後的歡樂時光,而不在乎誰是這場戰役的勝利者。 興奮的夜晚過得特別快,不一會,狗吠了,雞啼了,天也亮了,農人又展開忙碌的一天。挑糞施肥的,牽牛荷犁的,除草耕地的,播種採收的,餵養家畜、家禽的……,讓這個臨海的小農村,滿佈著無限的生機和希望,讓這塊土地的子民,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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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餵故事書長大的孩子」一文有感
不知不覺的喜歡上「餵」這個字,好像回到最初,懷抱著寶寶,手托著寶寶軟軟的頭,餵完一瓶瓶牛奶,然後一口一口的粥,看著他蹣跚學步,一份成就油然而生。這是每一位母親一代一代的承傳。也依稀記得母親輕哼著搖籃曲、握住我的手在古老的房內,燭光恍惚下,一筆一筆寫名字,小小的心靈直埋怨複雜的筆劃,.──是「愛」。如今,我一句一句的餵故事,兒子滿足的進入夢鄉。 週二學校開晨會,我是專屬一年甲班的愛心媽媽,利用四十分鐘時間帶小朋友讀經並餵二本故事書,從開學開始,只因為小兒子就在班上。小一的兒子讀半天,為了哄他午睡唸一本故事書,條件是二點以前上床;晚上九點半上床也可以唸一本故事,偶爾心情不好或是太累我也會藉口耍賴不唸。前些天小妹伊媚兒一篇「餵故事書長大的孩子」讓我感觸良深,從此加勁努力唸故事書給兒子聽,加上豐富變化的聲調也吸引小六兒子圍觀。 我喜歡看書,所以家中並不缺書,但是我並不常唸書給兒子聽。十五年前搬回南部住,老大出生開始,我就因鄉下資訊封閉而大量訂購書籍、文學文摘、雜誌,兒子牙牙學語時,我又開始準備整套國外故事書,如英文雜誌出版社的好媽媽故事書精裝版六十幾本,從白雪公主到聖誕老公公、小熊維尼到三隻小豬,國內則有西遊記、封神榜………等歷史童書。但是我很少唸故事書給他們聽,總是在上午睡回籠覺、下午午睡時丟幾本故事書讓他們翻,心想等長大了他們會拼音自然就會自己讀,兒子上幼稚園前開始背唐詩宋詞,僅止於一首一首唸,就是不曾餵他們故事書。 三年前,開始接觸台北小妹組成的大手牽小手讀書會,每週固定時間聚會為小朋友讀故事繪本。一群媽媽來自台北縣市各地,抱著、背著、牽著小孩、推著嬰兒車、走遍台北大小公園。有陽光的日子,背包一攤席地而坐,三五個人聽著,漸漸有圍觀的媽媽小朋友安靜的靠過來;雨天的日子,百貨公司長廊外、室內休息區遊樂場,處處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是一群餵孩子吃故事書的媽媽,孩子聽累了便趴在媽媽懷裡吃幾口奶奶、坐不住便在公園四處逛,隨著故事成長。然後孩子們開始讀經,不懂拼音牙牙學語的階段、含著奶嘴的日子,就朗朗上口,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詩云:邦畿千里 惟民所止………。生活中充滿故事的影音情節,每天只是玩樂,沒有電腦不看電視,就這樣慢慢的長大。 這一群媽媽們的用心讓人為之動容,日子可以過的如此的讓人羨慕。亦讓身為媽媽的我不禁汗顏,在充滿聲光影色、忙碌積極的都會生活可以如此,那鄉下的青山綠水、緩慢的生活步調更應該是孩子的天堂。只是我們都忘了餵孩子吃些故事書,而讓電視卡通餵飽孩子。 兒子讀的幼稚園,是座小而美的園地,各種才藝教學深受好評,小小的空間擠著近二百位小朋友,小角落擺著嶄新的遊樂器材是讓家長看的。兒子上一年大班時,我每天都問他上學好不好玩?喜不喜歡上學?有沒有玩溜滑梯?答案居然是否定的。從他每天上學前重複交代媽媽早一點來接他、每天的心算作業、拼音、國字、數學,我們知道他在幼稚園幾乎是在教室寫功課、學才藝,然後排隊上廁所,每天哭一點只是離不開媽媽,然後我主動去幼稚園唸故事書,一本接一本,讓兒子可以聽到媽媽的聲音,也讓鄉下小朋友聽聽童話故事,因為我發覺在鄉下媽媽唸故事給孩子聽是非常缺乏,接著我與一群愛心媽媽開始在國小晨會時唸故事給學童聽,我們有了故事媽媽的外號。 兒子上小一十分興奮,森林小學充滿蟲鳴鳥叫,每節下課都可以跑去操場玩,讀半天,功課是注音四行,太多的時間我只能用大量的故事書餵飽他。在家中唸過的故事書去班上再唸一次給其他小朋友聽,就這樣唸故事、聽故事的日子已經成為一種作息,生活中多了故事的聲音就少了電視、電腦、吵鬧聲,也不知不覺多了一股祥和。原來有故事聽的孩子是幸福的,能唸故事給孩子聽的媽媽們更是另一種幸福,也許三、五年後,孩子大了,想要自己看書不需要媽媽唸故事書了,長大後的孩子將永遠深刻記憶童年充滿母親聲音的日子。 但是,身為媽媽的你,有想過每天餵些故事書給孩子吃嗎?還是只為三餐忙碌、為了事業應酬,也許你認為三餐溫飽、累積孩子未來的幸福比較重要。但是孩子需要你唸故事書的童年是很短暫的,不久他們將被功課、考試所填滿,需要電腦網路與同儕溝通,為了基測要提升升學力,進了補習班連看課外讀物、漫畫的時間都少了。天下父母愛孩子的心都一樣且不容置疑的,尤其中國的父母為了孩子,可以掏心掏肺的,風雨無阻的接送安親班、才藝班、補習班,怕孩子輸在學習的起跑點,母親全心的呵護只要孩子用功讀書,因為我們小時候父母也是如此的教育我們,但是我們都忘了其實家庭教育才是基礎也是最重要的。 為甚麼要唸故事書給孩子聽呢?因為它不只簡單而且好用,一本一本的故事書唸著唸著,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幫你教育了孩子的生活禮儀、品行、言行舉止。不用說大道理只要唸故事書就好,不知不覺間孩子的好品格已經形成了。近年來親子共讀受到各方人士的推崇,看似一熱門話題也受到專精研究,事實上那是最初的給予、最簡單的滿足,從母親哄著孩子入眠、睡前的撒嬌,虎姑婆的故事開始,很多母親已經在做了,在那不識字的年代。如今充滿知識的年代有多少媽媽會在睡前唸一本故事書給孩子聽呢?教育很重要,每個媽媽也急於教育孩子,人生大道理何止千百種,舉凡生、老、病、死,各種難解的、孩子常問的為什麼,故事書裡通通都有,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幫你用簡單的童言童語傳達給了孩子,只要隨時隨地唸故事書,故事書內的生動情節發揮了潛移默化效果。 我和妹妹常帶著孩子寒、暑假期間往金門跑,少則住個三週,多則一個多月。金門的知識汲取、資訊環境不如台灣活躍,相對的兒童的看故事書的渴望、聽故事的機會更是貧乏,偶爾文化局幾場活動也是特定的人去參加或是為了吹吹冷氣而已。漫長的暑假,常見大太陽下滿街跑的小朋友,黃昏時全擠在電視機前看卡通,接著與大人看八點檔,而中高年級生幾乎是電腦兒童,多少令人為之擔憂。我常自嘆不如小妹對孩子的用心。她大手牽小手的心-讀書會已經傳到了金門,只見她隨時隨地吆喝一聲,說故事時間到了,堂兄弟表姊妹幾個小蘿蔔頭,各人挑著喜歡的故事繪本,一把小凳子主動的圍個圈圈。不管走到哪裡,妹妹的背包裡總是不缺故事書,主動要求幫金門縣的圖書館、文化中心替小朋友說故事。也四處上課傳達訊息給媽媽們:孩子需要用心餵故事書。 也許我們可以很俗套的說一句,常聽故事的孩子不會變壞。不管你是誰,看到這篇文章,是否想開始唸故事書給小朋友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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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的前世今生
「這趟旅遊好可怕,廁所沒門,還要用傘擋著」「我上廁所都不敢呼吸,也不敢張眼」。為了上廁所,閉目憋氣,的確是旅遊中的一些瑕疪。另者,現代的新鮮人類,由於嫌學校廁所髒臭而經常憋尿,視上廁所為畏途。這等事例,時有所聞,究其原因,除了廁所確實髒臭之外,還有就是他們未曾經歷過早期的廁所,如若我輩,早已司空見慣,安之若素。為了讓現代的新新人類了解過去的廁所,讓他們知道以前的廁所,即是髒臭的代名詞,無髒臭幾乎不成廁所,所以本文就從以前家裡的尿桶、村裡的屎礐談起,再從廁所的「前世」談到「今生」,這一段演變過程,頗具歷史意義,值得讓後生晚輩知曉。 人類起始的「廁所」,我想應是不拘形式,隨處皆可,就像動物隨地大小便一樣,因為這是極自然的現象,也是最方便的做法,直到開化以後,才逐漸採取集中處理,場所固定的方式,慢慢地具有「廁所」的雛型,今日大概也無從考證了。 回顧兒時,住在浦邊,我家的臥室擺著一張古式的床鋪,床鋪的一側,留著一條大約三尺寬的空間,外面掛著門帘,與床鋪同齊,門帘裡面,擺著一個尿斗仔或尿桶,上面加蓋,這就是當年家家戶戶必備的簡便廁所。 當年解決大號,依性別年紀可分三種處理方式,一般女性都在自家的尿斗仔方便;男性則要走到村莊周邊的屎礐解決,至於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大部分就在自家門口嗯嗯,小狗聞到「香味」,早就在旁等候,口水直流,不到片刻,一掃而光,也順便為狗兒加菜進補,一舉兩得。 提起「屎礐」,它是當年唯一正式合格的廁所,遍及村莊各角落,前幾年返金,興匆匆地回到浦邊,想要拍照留念,畢竟它曾有恩於我。然而,卻遍尋不著,連個遺址跡象也全無,令我大失所望。 當年的屎礐,建築形式大抵相似,即在地下挖掘一個圓柱體或長方體的糞坑,直徑與深度均約五尺左右,糞坑的一半是永遠敞開的,另一半的上面加蓋一間簡陋廁所,四周以磚石或水泥築牆,方便時就蹲在兩條木板的中間,記得小時候,感覺屎礐既寬且深,蹲在上面,還不時顫抖,擔心萬一掉入糞坑,即使不被淹死,也會臭死。屎礐依其建築外觀也可分級,比較高級的上面有瓦蓋頂,方便時不致日晒雨淋,四周以水泥磚砌成,蹲處改以堅實石枋,出入口有的還有半門遮掩,糞坑裡面也會置些雜草,以免大便墜落,屎尿反噴,這種等級的屎礐,數量極少,因而「生意興隆」「高朋滿座」。比較簡陋的當然是無頂無門,四周磚牆頹圮龜裂,兩條木板腐蝕欲墜,大便一下,隨即反噴,屁股盡是,一些緊急的「便客」,只得「冒險」使用。 當年尚無潔白的衛生紙可用,我曾很好奇的問母親:妳們以前用什麼擦屁股?母親說用布,但用過之後並非丟棄,而是洗淨後反覆使用,這還是相當費事。記得在我小時候已有草紙,當年稱為「粗紙」,顏色灰褐,質料粗糙,類似今日的牛皮紙,一般種田人家,還是捨不得或買不起,大多數的人會在便前拾取小石子、小瓦片或樹葉來刮,刮得乾不乾淨,只有褲子最清楚,難怪有些人身上會有一股淡淡的尿屎味,大概是這些殘留物散發出來的。 「屎礐」二字,顧名思義是匯集屎尿的地方,屎礐終年仰天開口,好似在歡迎便客的蒞臨,理所當然的是屎尿歷歷在目,蒼蠅漫天匝地,蛆蛆萬頭攢動,方圓百尺,氣味十足,毗鄰住家,卻能相安相容,從未有人舉牌抗議。這些屎尿,除了平日光顧的便客「踴躍捐獻」之外,還有來自家家戶戶的尿斗屎桶,附近住戶常把家中貯滿的屎尿傾倒於此,或是豬舍糞坑滿了,也暫存此處。屎礐就如「大海」,不擇「細流」,乃成其大。這也是當年農村社會水肥的主要來源,農作物的養分大抵仰賴這些屎尿;母親還捨不得將家裡的屎尿送人,在自家門前放置一個中型的陶缸,平日先做儲存,施肥不虞匱乏,完全做到「肥水不落外人田」。父親生前曾說:「祖母經常挑著粗桶,挨門逐戶搜購屎尿,並且沿街叫著:『買粗尿啊!』」誰也料想不到,今日這些人見人嫌的「汙穢」,在昔日曾是人見人要的「寶貝」。 忘了是我讀國小幾年級,何浦國小(指浦邊舊址)蓋了一間頗具規模的廁所,位在兩棟校舍(指何氏家廟與洋樓」之間,現代化的建築外觀,屋頂樑柱均以鋼筋水泥興建,大便池男廁四間,女廁二間,兩間之間有矮牆區隔,但未做門,男廁附加長條型無區隔的小便池,全部水泥敷面,未貼瓷磚,大便池呈四十五度斜坡,直通糞坑,當年尚無自來水,值日生清洗,須至臨近池塘提水沖刷,一旦久未沖洗,大便堆積如山、峰峰相連;金色蒼蠅成群飛舞,嗡嗡作響;糞坑裡的蛆蛆,潔白圓滾、穿梭糞間,這種「景觀」,久未復見,現代的小孩,更是無緣看到,難怪上課一提蛆蛆,學生全無概念。 母親常說:「新屎礐,好放屎」,這間現代化廁所「開張」之後,「近悅遠來」,曾經風光數年,有人特地跑來參觀,有人遠道來此方便,的確搶走了浦邊周邊屎礐不少的「生意」,學校「與民爭利」,不知是否遭到責難? 這間廁所,我家受惠良多,由於距離很近,變成了我家最常用的廁所,有時我還會與父親相邀同往,每天起床後固定先上大號,是我父親為我培養的好習慣,邊上大號邊看報紙,也是模仿父親的。 當我進入高中後,長條型的小便池及牆壁,已進步到加貼白瓷磚,潔白乾淨的廁所,令人賞心悅目,我們高一仁班負責打掃,我也相當「榮幸」,抽中了這項「神聖」的工作,自此終日與廁所為伍,教官要求甚嚴,規定一天打掃四次,不准見到一絲呈黃的尿垢,每次打掃,一手刷子,一手鹽酸,雖然吸入不少鹽酸冒起的濃煙,但每見潔白的瓷磚復原之後,似乎又忘卻了打掃的辛勞。 最後來談談「今生」的廁所,傳說有位鄉下人,首次來到大都市,一時尿急,到處找廁所,憑著他也讀過幾年書,「廁所」二字並非不識,何必問人?結果找了半天,遍尋不著,原來是他看到的招牌,均無「廁所」二字,心想「盥洗室」大概是洗臉刷牙之處;「洗手間」也只能洗手,況且手也不髒;「化妝室」更沒必要;「衛生間」不知幹啥?因此,全是過門而不入,到最後是尿得一褲子。的確,現在的廁所名堂還真多,名目也不少,也許認為廁所名稱不雅,或是不合時宜,或是不足達意,因而衍生出許多新名詞。 「今生」的廁所,已非昔日單純的「大小便處所」而已,裡面設備齊全,應有盡有,坐姿、蹲姿、立姿,各種型式,任君選用;衛生紙、洗手乳、烘手機、大面鏡子,………一應俱全,可以整理衣冠、可以化妝補妝,這已相當普及。更進步的是全自動感應沖洗、溫控馬桶蓋;設想更週到的,還有殘障專用器材、嬰兒換尿布台,傾向人性化、舒適化發展;有些更加以美化,置盆栽、掛名畫、播音樂,達到廁所藝術化的境界。 當今學校的廁所,功能更是多樣化,它也是學生「談判」的場所,由於空氣不良、環境不佳、氣氛不對,經常導致談判破裂,演變成打架的場地。它也是學生聚集抽煙的場所,外有「小弟」把風,老師一來,隨即通風報信,一哄而散。它也是男女生混入談情說愛的場所;更新鮮的還是吃便當的場所,………別再說下去了,令人不可思議。 廁所是每天必須報到的處所,而且一日數回,照理說,應是每個人最親近、最熟悉的地方,如果因為厭惡而令人卻步,亦非良策。所幸隨著時代的進步,科技的發達,廁所已從早期窮髒極臭的屎礐,進化到滿室韾春的化妝室,廁所的「前世」與「今生」,如今觀之,天差地遠,判若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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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以前來的人都逼她上床,現在情形大不同。有了好兒子、成材的兒子、爭氣的兒子也不錯,她也求之不得;兒子長大當家,自立門戶,不也情理之常。 福爾摩莎忍著長夜漫漫,忍著直至有了兒子。這個兒子怎麼來的?她想破頭,想到玉山頹了一角都想不起來。孫悟空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耶穌是天人感應的,但是自稱為福爾摩莎之子的人,到底怎麼生的?母親一下子也想不起來。她想,也許應該驗一驗DNA,否則以後有人有奶就是娘,鎮日裡跑來認媽怎麼辦? 福爾摩莎有一天問道:「你說你是我兒子,我知道你是圓的還是扁的?」 「媽媽!我是扁的。您就叫我扁兒吧!」 福爾摩莎心想:「沒有圓的,扁的也不錯。」 第三十四章 自從介翁走後,福爾摩莎形單影隻,芳心寂寞,有時真是無以排遣,只有從回憶之中去捕捉生命的意義。現在有人自稱是她兒子,母以子貴,她忽然覺得自己身分地位不一樣了,可以抬頭挺胸抖一抖了。 有了扁兒,她就想到苦命的甲兒。以前丘逢甲也認福爾摩莎作母親,為了建立台灣民主國,抗拒異族的統治,大義凜然,慷慨激昂,危急時卻不發一槍一彈,就把母親拋到九霄雲外,隻身逃走了。福爾摩莎每每想到這兒就痛心疾首,以至於一聽到有人喊她媽媽就心悸。 「有了兒子,總比沒有兒子好吧!」福爾摩莎一朝被蛇咬,無可奈何之際,心裡總不免怕怕的,「我不會那麼背運吧!難道只能作三奶與填房的命,我就不信邪。」她寄望兒子爭氣一點,可以揚眉吐氣,讓老娘也可以露露臉,到國際社會上去遊歷遊歷。以前多少人想帶她出去,總是因緣不具,說說而已。 現在兒子當家了,她夢想有一天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走上世界的舞台,告訴大家說:「我就是福爾摩莎,蒙娜麗莎的妹妹(她已許久不說蒙娜麗莎的名字,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免讓人對她的精神狀態表示擔心),美麗大方、人見人愛的福爾摩莎。我從今天開始加入你們的俱樂部,祈望你們多多愛護。」這時她耳畔響起如雷的掌聲,然後她頷首示意,款擺腰臀,嫣然一笑的下台,留下滿場錯愕的達官顯宦、國際仕紳,交頭接耳討論福爾摩莎的美貌以及說話的含意,他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時她坐回位子上,睨著眼看看他們的反映,她就心滿意足,恬然自樂。心想:「有了兒子就是不一樣,怪不得大家都喜歡生兒子。有子萬事足,一點也不錯,老祖宗真有智慧。」 「福爾摩莎!福爾摩莎!」有人在叫她,把她從沉思之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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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忠誠度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句話似成定律。至於,後人如何看待痕跡、褒貶如何?得依當事人留下痕跡的深淺,以及後人的價值觀如何而定了。 當聽聞「銅像」一詞時,我想浮現在國人腦海裏的刻板印象,肯定不是介石,就是孫先生。在銅像林立的年代裏,藉「偉人」之名大書特書者,實不乏其例。筆者個人認為,渠等若有妨礙觀瞻、嚴重影響交通之虞者,主管機關不妨將其遷移他處,妥善集中管理,相反的,若它們老神在在地「恪守其位」,打根本也礙不著您,又何妨包容它們,成為顯眼的地標或景觀呢? 縱觀,台灣這四百年來,歷經了許多外來政權,每一個外來政權在島嶼上都留著統治過的痕跡。從這些遺跡,人們得以回顧歷史的種種,甚至,從銅像林立的景象中,可以一窺過去執政當局強加於人們的思想教育。也就是說,史跡的存在,自有屬於它的歷史價值與意義。好比老家的防空洞一樣,雖已封閉多時,但它常喚起我:曾在一段漫長的歲月裏,每兩天就有一天晚上,全家人會到此一遊。 前陣子,國內政壇上彷彿流行著「拆一拆」的把戲;你拆我的紀念碑,我回以你的牌匾,雙方實力伯仲、旗鼓相當,彼此見招拆招。只是,如此數回合後,受傷害的除了人民的情感外,恐怕也傷及無辜的史蹟。日治時期,日人在台北城建造一幢巍峨的歐風建築(當今的總統府),以此作為統治台灣的辦公處所,俟國民政府接管台灣後,於其正門門首上銜牌「介壽堂;」,象徵日治時期的終結。然而,銜牌上之鐫文,卻深具「馬屁文化」。月前,執政當局將「介壽堂」更名為「總統府」,此舉意謂:終結強權統治的迷思。如此論調,未免太小題大作而且污辱了民主體制下人們的智慧。而某位地方首長,硬是拆除幾座日據時期,當局頌揚原住民同胞義勇精神的紀念碑(其中,除了一座由某李姓人士刻意錦上添花的「傑作」外),其拆遷的理由,說實的,並不太令人認同。 幾天前,拜讀陳慶元教授投書貴報「聚書與書房」乙文,文中提及:近年有些書改版後重印了,書品不錯,但由豎排改為橫排,繁體變為簡體,好像失去了原先的韻味,比較而言,我還是珍愛著那些已經破舊了的老本子——。如果我猜得沒錯,陳教授應該也是一位忠於「史跡」的學者吧! 歷史軌道上的遺跡,不見得每一樣都一無是處,在玩「拆」字遊戲前——不論是把銅像拆掉、路名改掉、牌匾卸掉、繁體去掉、國語注音刪掉,行動前,是不是該多費些心思,定靜安祥地想想:甘有這必要?而不是意氣用事地說:嘸你是賣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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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秋之別
風鈴搖曳般的桔梗 分辨得出寂寞的人 露水沁潤安靜的城 開始面對沒有你的清晨 白色的蒲公英隨風浮游 是否緊握就能留在手中 錯過如何再能重新來過 只能任由缺憾填滿胸口 波斯菊上的蝴蝶啊 能否告訴我要往哪裡飛 公園裡迴盪的鞦韆 藏著回不去也到不了的原點 秋天的淚描繪著離別 風會粉飾淚痕不讓人發現 要說什麼是不曾改變 遠處為你祈禱幸福的明天 日記寫下了最後一頁 那是你離開的一夜 最後只能留下淡淡的抱歉 抱歉~ 我不是你期待的永遠 我走了 我想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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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吃的午餐
做老師這一行的,最常板著可掛五斤豬肉的臉孔,一副道貌岸然嚴肅的模樣,然後語重心長的告訴小朋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怎麼收穫,就要怎麼栽」、「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太多的聖經重典,可以裝滿無數輛的卡車,都一一的在告訴著我們: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那天,我正在為忙了半天的家務事擺不平時,嘴裡不由得喃喃自語的唸起:「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結果在一旁的兒子馬上接口回答:「金門!」我為之語塞片刻後,隨即發出會心一笑,原來這小子把他老媽的怨語當成了「腦筋急轉彎」,瞧他那詼諧逗趣的模樣,讓心情本是超「鬱卒」的我,一下子豁然開朗,走出了憂暗的深谷。 說起學校午餐,新任校長每次巡視班級學生用餐的情形時,總是不忘語重心長的叮嚀小朋友,要養成良好的用餐習慣;要感恩金門縣政府的德政,讓小朋友可以享用如此豐盛又不用付錢的午餐………。但言者諄諄,聽者邈邈,有多少孩子會把這番道理想透徹的?這實在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課題。 以前在電視上有一則「我是喝這個長大的」的廣告台詞,一時大家耳熟能詳,知道牛奶是嬰幼兒成長的主要營養。但脫離了嬰幼兒時期,孩子是吃什麼長大的?有時真的很讓人百思不解。學校用早餐的餐廳,可見的是來匆匆,去也匆匆的用餐學生,他們匆匆的扒兩口稀飯,然後迫不及待的趕著離開,好似他們來到餐廳,是為那繳的二十元早餐費做一個簽到一樣,當然會「認真」吃上兩碗的也不乏少數,但看到那些連吃飯都應付了事孩子,真讓人不由得要問:「體力如何撐得住一個早上?他們是吃什麼長大的?」 午餐的教室,都有導師隨侍在內「監督」,所以孩子用餐就不敢那樣放肆了,但也會因每個導師的作風不同,而產生不同的「班風」。嚴格又龜毛的導師堅守崗位,不到功成絕不身退,所以孩子用餐可見到兩種情形。一種是胃口好的馬上把飯菜吃光,然後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教室去遊玩了。另一種則是意興闌珊的「數著飯粒」食不知味,那種吃相擺明了吃飯是一件痛苦的事。那種情景倒有點像考場一般,用功讀書的早早繳了卷,帶著勝利的笑容先行離去;不用功讀書的則是咬著筆桿,絞著腦汁在考場內繼續奮鬥,直到考試時間結束為止。 吃飯成了一件痛苦的事,那實在是人生一件可悲的事。更可悲的是把吃飯當成痛苦之事的孩子還不在少數。有一次我跟班上一個孩子打賭,若是老師在字典上找到那個他一直找不到的生字時,他在今天中午用餐時,得多吃一碗飯。結果呢?孩子哭了,一個小男生竟然為了要多吃一碗飯而哭了。經過那件事後,給我有更深的感觸,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覺得吃飯是件愉快的事,所以讓人不由得更要問:「他們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最近一陣子,每當班上大部份孩子都還在用午餐時,教室外的走廊上老早就「衝」來了一個充滿活力的大男孩,在窗戶邊探頭探腦的。一次、兩次,不由得把尚在教室裡跟孩子用餐的我,搞得滿臉狐疑,後來私下問班上孩子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他是來「招兵」訂飲料的,他的出現常把班上那些吃得意興闌珊的孩子搞得更是無心吃飯了,因為他們是「喝那個(飲料)長大的」。飯後人手一杯,是紅色的也好,是綠色的也好,或是珍奶、或是百香、………什麼都好,千百種的口味,數不清的花樣。今天喝這個,明天換那個,想要喝個重複的也難。孩子的味覺被那又甜又酸的滋味慣壞了,吃起飯來當然是意興闌珊,食之無味了。也難怪連兒子也常嫌我這個老媽做的菜不是太淡,就是沒味道,看來他在背地裡瞞著他老媽不知也灌了多少的飲料了。 區區一餐廿幾元的午餐,知道惜福感恩的孩子應該是有的,但當它是「白吃的午餐」的應該也不乏其人。我想會深深感念政府德政的,應該是孩子的家長吧!因為它為每個家庭節省不少的開支。至於這些「生在福中」的孩子,在吃了「白吃的午餐」背後,不知還要付出多少的代價,才會明白「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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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那妳就嫁給我們家文祥好了。」春桃眼見良機不可失,竟脫口而說。 阿麗紅著小臉,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後低下頭。 「文祥雖然大妳好幾歲,不是妳兒時的玩伴,但我們是多年的好鄰居,彼此之間就如同一家人似的,相信妳對他也有充分的瞭解。」春桃趁機誇讚著,「我們家文祥自小就聰穎聽話,當兵那段時間非但沒有學壞,反而練就了一手好字,學問可說普通啦!最了不起的是他沒有和其他年輕人一樣,染上抽煙、酗酒、賭博的壞習慣,絕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青年人。我敢向妳保證,嫁給他一定幸福可靠,我們全家大小也不會虧待妳的!」 「來福嬸,我知道文祥哥是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阿麗抬起頭,面對著春桃,認真地說:「可是我還有二個弟弟要照顧,不能放著他們不管自個兒嫁人去了,如果讓地下的父母親知道了,絕對不會饒恕我的。況且,我現在只有十七歲還小,如果急著嫁人的話,也會讓人家說閒話的。」 「我知道妳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好孩子,老實講,十七歲在我們鄉下來說,已經不算小了。從妳豐滿的體態,也可以看出妳已完完全全轉大人了,長得又那麼的標緻,看在我們這些老年人眼裡,早已是大姑娘一個了,怎麼能說小!」春桃慈祥地看看她,又分析著說:「一旦妳和文祥結婚,相信我們全家大小,都會以同等之心來關愛妳弟弟的。我的孩子有飯吃,妳的弟弟絕對不會挨餓;我的孩子有書讀,妳的弟弟絕對不會成為文盲,這些我都可以向妳保證。」 阿麗低著頭,沉默著。 而沉默或許就是默認吧,一陣無名的喜悅,掠過春桃的嘴角。於是,她又趕緊接著說: 「這件事就由阿嬸來替妳做主,好不好?」 阿麗不好意思地笑笑。 春桃更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這件事還得問問我舅舅和舅媽,」 阿麗害羞地說:「沒有經過他們同意,誰也做不了主。」 「妳舅舅和來福不僅是多年的朋友,他們兩人也是妳爸爸生前無話不說的好兄弟,他這一關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妳儘管放心好了!」春桃信心滿滿地說。 阿麗興奮地笑了,笑得非常的燦爛、非常的愜意,像盛開在三月裡的杜鵑花,嬌艷、芬芳……。 來福嬸走後,阿麗情不自禁地回到房裡,興奮地對著鏡子,時而眨眨眼、皺皺鼻、理理髮絲,而後一遍遍不停地猛照著。繼而地摸摸臉頰、鬆鬆緊繃的胸衣,讓平時裹緊的胸部恢復自然高挺的狀態;復又伸手摸摸自己既圓又翹的臀部,隨後像鳥兒雀躍般地轉了一大圈。當她再次出現在鏡中時,對自己的身材和外表,感到相當的滿意。來福嬸沒說錯,她確實是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因此,她幻想著自己身穿白色的禮服,頭披白色的紗巾,足登白色的高跟鞋;臉上擦著香粉和腮紅,唇上塗著紅紅的唇膏,身上灑著撲鼻的香水,如此的妝扮,絕對是全村最漂亮的新娘子。 而阿祥哥的形貌看來也蠻帥氣的,雖然臉色蒼白了一點,但他當過兵,在軍中歷練過一段很長的時間,無論穿著或談吐,並不像一般農村青年那麼土氣,一旦和他結成連理,似乎也蠻登對的。於是,阿麗的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和歡欣,也因過度的興奮,那晚,她失眠了……。 春桃回家後,趕緊把這則喜訊告訴來福。 「如果真能娶到像阿麗這種媳婦,那是我們李家的福氣啊!」來福興奮地說。 「這個女孩很懂事,自己不好意思一口答應,說要讓舅舅和舅媽替她做主。」春桃得意地說。 「她舅舅那裡,我改天親自說去。」來福信心滿滿地說:「憑我們哥倆的交情,不會有什麼問題啦!」 「有些事情,實在是出乎我們預料之外。」春桃搖搖頭,興奮地笑笑,「做夢也想不到這件事會進行得那麼順利,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這件事雖然值得我們高興,但文祥的身體卻也教人擔憂啊!」來福憂慮地說。 「我認為文祥的身體倒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春桃不在乎地說,而後沉思了一下,「如果結婚後陰陽調配得宜,再適時地幫他進進補,說不定身體從此就好起來,馬上就可以讓我們抱孫子啦!」 「但願能如我們所願。」一絲喜悅的微笑,掠過來福多皺的臉龐。 那晚,儘管桌上那盞微弱的土油燈仔已吹熄,屋內已是漆黑的一片,有早睡早起習慣的鄉下人,此時都已進入夢鄉了。然而,夫妻倆卻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只有同睡一張床的孩子,睡得很香很甜。 「春桃,」來福微微地翻了一下身,低聲地問:「還沒睡著啊?」 「一想起阿麗就要做我們家媳婦啦,簡直快讓我高興死了,那睡得著啊!」春桃低聲而興奮地回應著。 「既然睡不著,我們溫存溫存好不好?」來福輕輕地拉拉她的手,以煽情的動作加暗語低聲地說。 「年紀那麼大了,成天到晚又忙得要死,怎麼老是想那種事。」春桃捏捏他的手低聲地說,卻也難掩內心的喜悅,「將來別母親、媳婦、女兒一家三個女人都大肚子,那就笑死人啦!」 「其實妳並不老,只不過是我們的女兒早嫁而已。」來福說著說著,竟一把把她摟住,並快速而熟練地伸手脫下她的褻衣。春桃非但沒有拒絕,心頭反而掠過一陣暗喜,任由來福擺佈和挑逗,盡情地配合他的動作,好滿足彼此間的性需求。 來福熟練地一翻身,只聽老舊的眠床發出咭吱咯吱地微響,笨重的身軀已重重地壓在春桃的身上。 「夭壽,輕一點,別吵醒了孩子。」春桃輕輕地搥了他一下背部,一絲歡心滿足的微笑,從心靈深處油然而生。 「放心啦,孩子已經睡熟了。」來福把臉貼近她的耳旁,柔聲地說:「來吧,春桃,我們溫存溫存!」 「老了不認老,還是那麼興頭。」春桃輕輕地擰了他一下臉頰,「我實在搞不過你!」 「年輕時,大家都說阮某春桃有一副粉紅仔粉紅、人見人愛的桃花臉,而桃花臉的女人最興頭,要我千萬要節制,別累死在床上成為風流鬼。幸好,我也有一副男人最感驕傲的狗公腰,才應付得了妳這個桃花精。認真說來,我們還真是天生的絕配呢!」 「羞、羞、羞,」春桃輕輕地在他臉上劃了好幾下,「都做阿公了,還好意思說這種事!」 「年輕時,妳實在很好看,是水查某一個。」來福誇讚著說。 「現在老啦,就不好看了,是嗎?」春桃反問他說。 「不,那是兩種不一樣的味道。」 「怎麼說呢?」 「年輕時,妳的身上有一份淡淡的女人香;老年時,則有一股濃濃的老婆香。」來福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臉,「春桃,我不能沒有妳,我感到愈老愈需要妳!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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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因此,子孫的命運已由祖先所決定,祖先的死相也是子孫無可逃避的死相,那是在骨子裡面,自己在欣賞自己的悲劇而已。 福爾摩莎撫今追昔,不免愴懷感慨:「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殺伐鬥爭的理由,都認為自己神聖不可侵犯,都鼓舞著群眾盲目的犧牲。」她輕輕的嘆一口氣,不免懷疑甚麼是好的?甚麼是壞的?甚麼是錯的?甚麼是對的?「我看得太多了,每一個世代的鬥爭都講得頭頭是道,以自己為是,以別人為非。現在回想起來,都葬身在歷史的煙塵裡。」 福爾摩莎想:「他們只不過是利用我、綁架我而已。不管是利用那種方式親近我、掌握我,他們都想為自己的權力慾多,為我的幸福想少。我敞開了我的胸懷,無偏無私接納每一個人,請勿以你狹隘的愛來褻瀆我。」 這是她高超的思想,自然而偉大,她只希望活在這塊土地的人快樂而幸福,因為作為大地之母,她相信她的愛沒有比別人少,供應不會比別人乏,她的溫柔敦厚、仁民愛物也是有目共睹的。她想:「我能給的都儘量給,能做的都儘量做,不同的移住者,我都一體接受、愛護與滋養。我如果沒意見,誰有資格在那裡說三道四,說誰愛的多誰愛的少?在我的眼裡,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連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甚至朝煙夕嵐,風雨雷電都一樣。」 福爾摩莎經歷了多少風雨晦明、人事滄桑,認為他們講的話好像都差不多,沒有多大分別,鄭成功講的話跟蔣介石有何不同?李登輝講的話幾乎是唐景崧的翻版,而陳水扁跟丘逢甲又有甚麼兩樣的呢? 上述這些人誰愛的多?誰是真愛?誰是假愛?誰是強愛?誰是錯愛呢?愛,用甚麼方式來衡量呢?有人用權力的天秤來衡量,以權力解釋愛,誰掌握了權力就掌握愛的解釋權;有人用時間來解釋愛,越早的移住者愛得越多,愛得更清純,沒有雜質;有人用族群的力量來解釋愛,越大的族群有共同的價值利益,以排他性來解釋愛。這些難道是愛的本質,愛福爾摩莎的最佳方式? 福爾摩莎一直沒有機會說話,或者沒有人傾聽她說的話,在山水的清音裡,在愉悅的鳥聲裡,在四時的吞吐裡,福爾摩莎都流露她廣博的愛。她以前被剝奪說話的權力,也沒有人說愛她,只用鐵蹄與刺刀佔有她;現在有人說愛她,想佔有對她愛的解釋權,跪在福爾摩莎的床前,伏地痛哭認了媽媽。 他說過去的她太不幸了,任人糟蹋,這種日子應該過去了,他要給媽媽活得快樂、活得有希望,還要帶她遊歷世界--華盛頓。以前有人想帶她到東京的銀座、歐洲的阿姆斯特丹、中國的南京與北京,這些都已成為過去式。此刻,她的人生又有新方向、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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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親愛的你
親愛的你,此時此刻,想你或許正和妻兒在電視機前閒話家常,一想到這兒,心頭不免酸酸的。和你最後一次見面應是在大四那年的小學同學會上,不瞞你說,在看那夜拍的合照時,仍是覺得我倆挺相配的。真不害臊。 對了,我們的另一次小學同學會是在高中時代,那次,你大方的拿起酒杯要和我敬酒。後來一直很後悔,當時應當大大方方的和你乾杯的。那次的聚會,印象最深刻的是你那雙剝柳丁的手,好奇怪,我是怎麼會注意到的?只覺得你吃柳丁時的動作很優雅,然後便不由自主地用偷窺的心情注視著你的手。 有一個秘密我一直很難向人啟齒,當然是與你有關的囉!‘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黑馬王子。’別笑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因為就算在好友面前,我也會努力的隱藏對你的喜歡。記得國三時,李老大曾正經八百的對我說,只要我願意喊他一聲大哥,他就會幫我把你搶回來。其實我很明白他對我的那份心意,但我還是不想承認對你依然有所眷戀。很固執的一個女人吧! 和你是小學同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想做你的新娘。可別把它想成是辦家家酒的那種哦!是非常認真的那一種。在那懵懂無知的年歲,我便已深深的相信:我倆一定是前世夫妻。這樣的信念,伴隨著我二十年有了,至今仍不曾動搖過,並且,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沒遇到第二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對象。 小六那一年,你以棒球選手的身分轉學到城中的大學校,還記得班上有好多女同學寄信給你。當然囉!我也是其中的一員,然而似乎只有我有榮幸收到你的大頭照,而且還記得寄給你的信以及收到的你寄的信,上頭還會寫著大大的三個字‘我愛你’。真想不出那時候哪來的膽子敢寫這種字眼。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著這些回憶,直到國二時,就在小燕面前,我將它們狠狠的燒了,那一把火同時也燒掉了小時候幾張有紀念性的照片。看著即將燒光的你的大頭照,有那麼一刻,真想伸手將它救回,可是,處在叛逆期的當時,腦中立刻浮現出這樣的句子:美好的回憶應是深植在腦海裡,而不該是依賴這幾張紙片的。所以,一堆回憶成了一堆灰燼。 升國一時,你又轉回來學校了,可是,總是有那麼多的可是,在那短短的一個暑假,大家似乎都變得不太一樣了。不只是因為到了尷尬的青春期而已,上了國一,班上的同學分散在五個班級之中,然後突然多了好多別校畢業的同學,就連女生見到女生也會覺得亂不好意思的,更何況是女生與男生之間。然而就在同時,你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會讀書,會運動,長得也還俊俏,緋聞更是滿天下。相較之下,我活像隻醜小鴨,根本沒自信和那些女生爭。在一次下雨天,電話剛普及到每戶人家時,放學後竟在話筒裡聽到你的聲音,你一定無法想像我的高興,然而卻在緊張之餘,我竟說出了很爛的對白。什麼對白呢?反正,我總沒能好好把握你給我的機會,真是活該。 我確實是一再地錯失了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國三畢業時,我們班在小燕家辦營火晚會,你也來插花了。心裡真有說不出的興奮,還記得我們玩撲克牌的算命遊戲,什麼誰誰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天女之類的,玩得不亦樂乎。我一直好喜歡那晚的感覺。對了,那一晚我們還是留在小燕家過的夜呢!在醒來的早晨,當你的容顏映入我雙眼時,那一刻,幸福的甜蜜餵飽了我的靈魂! 上了高中,愈來愈是陌生,然而在校園中,我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尋找你的身影。高二那年,你和同班的她交往,看著她,我自嘆不如。你已散發著男人的味道,而我,仍不過是隻醜小鴨。 大學畢業後沒多久,聽說你和高中的她結婚了。很訝異你在繽紛的大學四年竟沒變心,或許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如果我能在一開始便把握住機會佔著你,也許,還真能接續上輩子的緣份呢。說什麼傻話!也就是因為和你是這樣的關係,所以才能夠經常在夢中與你相會,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這些年來,每當我被孤獨與寂寞侵襲時,你就會來夢裡會我(可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總是在嘴角上掛著一抹微笑,偶爾,一個不經意的碰觸………僅僅是這樣便能讓我冰冷的心立刻湧上無限的暖意。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有機會和你並肩坐著聊天,就算是短得可以的時間,也讓我回味無窮。啊!你都不知道你對我的重要。 你總是那樣的溫馨,對我那樣的好,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適時的出現。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機會,等待小學同學會的舉辦,等待有一個和你獨處的空間,我將告訴你這個秘密,於是,你將會擁我入懷,那個我渴望了近二十年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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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不說寂寞
從不說寂寞的 因為我是那 貓 而日落的山頭總是隨著晃動的尾 搖擺,曳著斜斜的背影 貓尾蹓著貓頭 而沉默的哲學家是我 凝視著:從這山 到那山 睜眼進入涅槃 在那窄窄的地平線上 在那窄窄的地平線後 更遠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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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妳儘管放心,在這片寬廣的田地裡,各人忙各人的、各人幹各人的活,不會有人吃飽沒事,跟在我們背後來偷聽我們談話啦!」來福開導她說。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們現在談的只不過是一般夫妻常談的事。」春桃突然笑著說:「你不知道,大肚粉仔那個女人,當眾開起黃腔來,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呢!」 「她那懂得什麼叫羞恥,」來福不屑地說:「有一次,她竟然在一大堆男人面前說:『我粉仔這世人驚長毋驚大』,讓眾人笑得人仰馬翻!」 「這又算什麼,有一次她出了一個謎題,要我們這些女人來猜,」春桃未說完先笑,「她說:『蹲下去一條溝,站起來伸舌頭』,猜老查某的器官。這個謎題一出口,簡直讓人笑破了肚皮,也當場被人罵慘了,但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了真教人噁心啊!」 「像大肚粉仔那麼袂見笑的女人,可能是我們金門僅有的一個。不僅黃腔色調,還喜歡挑撥離間,以後少和這種人打交道。」來福囑咐著說。 「她的為人大家都曉得,每天沒事時就在村子裡晃來晃去,東家長、西家短說個沒完。討厭她、想避開她的人都惟恐不及了,誰還會主動去找她。」春桃據實說。 夫妻倆來到一塊蕃薯田,來福牽著牛在田埂上吃草,春桃把孩子抱到蕃薯畦旁,任由他自行玩耍,而後自個兒用鐮刀割下蕃薯藤較嫩的尾端,回家切碎後和著米糠好餵豬。 不多久,孩子玩累了、似乎也餓了,不停地糾纏著春桃,幾塊番仔餅已解不了他的饞。春桃索性抱起他,坐在田埂的草地上,剛解開鈕扣,孩子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吮吸著她鬆弛而下垂的乳房。 春桃低下頭,摸摸孩子童稚可愛的小臉,撫撫他細柔光澤的髮絲,而後移動一下坐姿,托起自己下垂的乳房,讓孩子大口小口地吮吸著。她清楚,生活在這個貧窮的農家,三餐吃的是少有油水的五穀雜糧,那有足夠的奶水供給孩子們吮吸。然而,當她看到孩子吮吸時的可愛模樣,一陣喜悅的滿足感直上心頭。儘管長年廝守在這個貧窮的農家,但為了孩子、為了老伴,她願意把畢生的青春,無怨無悔地奉獻給這個貧窮的家庭。 孩子微閉著雙眼,盡情地享受從母親乳房裡分泌出來的人間美味,時而伸出小手,在春桃的另一個乳房撫摸著、揉捏著。而春桃的乳房,已沒有少女時期的紅暈和飽滿,被五個孩子吮吸過後早已鬆弛下垂、奶頭亦已呈深褐色,而她卻沒有任何的怨尤,一心一意只冀望著孩子能快快地長成。 春桃抬頭看了一眼在鄰近犁田的來福,他的腳步依然穩健,雖然生活的重擔壓彎了他的腰,但精神依舊飽滿,男人的雄風也能適時地在眠床上展現。唯一令她擔憂的是次數太過於頻繁,萬一讓她再度懷孕、再次大肚子,受到村人的譏諷和嘲笑勢必難免,屆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蒙受天公祖的保佑、註生娘娘的恩賜,春桃前前後後、連連續續,生了二男三女,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而大女兒也不落人後,亦已是二個孩子的媽。萬一巧合和女兒同時懷孕,母女同時大肚子,那實在有夠難為情的。雖然採取古老的避孕方法,把孩子的斷奶時間延後,但這個辦法似乎也不是萬全之計,孩子仍在襁褓吃奶中又懷孕的女人比比皆是。儘管慶幸自己的丈夫尚未衰老,三不五時還能滿足自己生理上的需要,但一想起興奮過後會大肚子,確實也讓她暗自傷神。 春桃有時候雖然想拒絕來福的要求,但總是禁不起他的挑逗和懇求,當然,也基於自己生理上的需要,不得不半推半就、盡量配合,好來滿足彼此間的性需求。久久的纏綿後,當來福的全身感到興奮熾熱的那一刻,儲存在精囊裡的那些微溫的液體,就會像那決堤的河水一樣,快速而自然地射入她的體內。當數以萬計的精蟲在她子宮裡游移時,或許,才是她激情滿足過後的隱憂,更是她內心感到矛盾的開始。既想得到性滿足,又害怕大肚子,這似乎也是部分中年農家婦女常有的憂慮。 第二章 那天中午,秀秀放學回家後,遵照母親早上的囑咐,煮了一大鍋芋頭稀飯,當春桃從山上回家時,顧不了自己的肚子餓得嘰哩咕嚕響,就趕緊端上一小鍋送給阿麗。雖然份量不多,但讓她們姐弟三人換換口味,每人吃一碗是不成問題的。 「來福嬸,經常吃您的東西,教我不知如何感謝您才好。」阿麗接過鍋子,感激地說。 「傻孩子,我們李家和妳們黃家是多年的好鄰居,來福和妳爸更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理應相互照顧,這點小事別把它放在心上。」春桃客氣地說。 「自從我爸過世後,田裡粗重的工作,幾乎都是來福叔利用時間來幫我的忙的,家裡的瑣事和生活上的細節您也經常來關照,對我們姐弟更如同是您的親子女。來福嬸,我真不知道要如何來報答您才好……。」阿麗哽咽地說不下去。 「好孩子,快別這麼說、快別這麼說。」春桃輕輕地拍拍她的肩,「相互幫忙、相互照顧,是應該的、是應該的!」 「您每天家裡田裡兩頭忙,還要為我們姐弟操心,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阿麗的眼眶有些微紅。 「沒什麼、沒什麼,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春桃再一次地拍拍她的肩,安慰她說,而後情不自禁地打量了她好一會。 在春桃眼裡,阿麗比一般同齡少女成熟多了,從她高聳的胸部、渾圓的臀部來看,就知道發育已完全,體形比起當年大女兒秀蓮出嫁時還豐滿。如果真能嫁給文祥,成為他們家的媳婦,那不知有多好,相信自己也會善待她們姐弟的,任憑生活的重擔壓垮了她的肩頭也甘心。然而,她並不能貿然地來探詢她的意願,必須顧慮到一個農家少女的自尊。 「田裡如果忙不過來的話,隨時告訴我,我會叫文祥來幫忙。」春桃轉換了話題,關心地說。 「謝謝您,來福嬸,文祥哥還在調養中,怎麼好意思要他來幫忙。」阿麗客氣地說。 「年輕有本錢,復元得很快,一般輕便的農事對他來說不會有問題的啦!」春桃雖然信心十足地說,卻與實際上有很大的出入,因為文祥的身體仍然很虛弱。 阿麗睜著一對明晶晶的大眼,對著她笑笑。 「文祥自小就很聽話,長大後也是規規矩矩的,這些妳很清楚,相信他會樂意來幫助妳的。」春桃說。 「來福嬸,坦白說,田裡的雜事實在太多了,有時自己一個人忙得團團轉的,半天也理不出一點頭緒。如果文祥哥真願意幫我忙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阿麗興奮地說。 「這點妳放心啦!」春桃說後,竟拉起她的手,「我曾經和妳來福叔談過,妳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有妥當的人選,不如早一點嫁人算了。一方面田裡的工作有人幫忙,另一方面彼此也有個照應,對妳和弟弟都有好處。」 「來福嬸,我年紀還小啦……」阿麗羞答答地低下頭。 「妳今年已經十七歲啦,怎麼能說小?」春桃笑著說:「妳看,我們家秀蓮十六歲就嫁人,現在已是二個孩子的媽啦,夫妻倆恩恩愛愛的,有誰會比他們還幸福的?」 「各人的命運不同,秀蓮姐有您和來福叔的關心,才能找到幸福的歸宿。而我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要找一個妥當又可靠的男人談何容易啊!」阿麗自卑地說出心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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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一個新世代展開了,不同的論述要主導時代的潮流,主流變亂流,逆流變主流。因此,抽刀斷水水更流,形成意識形態漫流,這是看不見的人心土石流,一旦豪雨就會氾濫成災。自然的土石流看得見,人心的土石流看不見,恐將衝擊著本土。 龍子揮舞著屠龍刀,「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因此,他揮刀閹了逸龍的LP,練就了「葵花寶典」,變成武功蓋世的東方不敗,從此江湖任我行。普天之下到那裡再去找豪情的令狐沖呢? 可憐的逸龍被閹了LP,喪失了百年的功力,僵仆在地奄奄一息,他能否起死回生,再有生殖能力呢?只有看醫生的能耐了。因此,唯李有才寫了一首歌,名曰「國民黨勃起」歌: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著急, 因為你的不舉, 讓我暗夜飲泣。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在意, 因為你的不舉,教我怎麼挺你。 國民黨, 自從你沒有LP,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希望你術後趕快勃起, 勃起!勃起!我的幸福只有靠你。 國民黨手術後能不能勃起?現在還很難說,因為他還沒有上床。這種手術古已有之,古典小說肉蒲團裡的未央生風流成性,異想天開接狗鞭,萬花叢裡自去來,受到婦女無上的歡迎。現在外科手術高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接狗鞭已不稀奇,有人為了更加幸福起見,想接雄壯的馬鞭,手術難度比較高,能否成功勃起,勃起後能否幸福享受魚水之歡,現在還言之過早? 第三十三章 管它天地玄黃 管它宇宙洪荒 管它堯舜煮湯 管它文武周孔 再找康熙鬥一番 這是福爾摩莎的宿命,她常陷身在權力的漩渦之中,身不由己任人擺布。不管紅毛的入幕,鄭成功的結褵,康熙的收養,日本的逼姦,介翁的臨幸,福爾摩莎都面臨錯愛。因此,不免產生精神錯亂。 不同的世代,不同的人物,福爾摩莎演唱同一的命運交響曲,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中國人自古不乏鬥爭的人才,殺伐的種性,屠戮的歷史;唯獨缺少高瞻遠矚、胸襟開闊、立下宏規可大可久的治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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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風獅章
為你買了一枚風獅章 那被心輕輕掛起的思念 想你的簡單明亮卻又不擅世故 只好在你的名字上面 請來一隻風獅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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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
過去曹雪芹有一張畫像,在大陸各地引起爭議,有人說是真的,也有說是假的。我在香港報刊見了這則消息,也關懷備至,曹雪芹到底長得啥樣子?因為《紅樓夢》把我迷住了,我是何等願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啊! 若是古代有照相機,把屈原、司馬遷、辛稼軒、杜甫、李清照、蘇東坡的照片,我將它放大,裝上鏡框,掛在書房,每日觀賞,多麼有文化氣息!曹雪芹是清朝人,他也沒有照片,可見攝影術只是近二百年才發明的。 俄國作家高爾基有一次寫信給烈夫.托爾斯泰,說:「如果您有給別人照片的習慣的話,那就請您給我一張吧!我懇求您送給我一張。」不久,高爾基收到托爾斯泰一張簽名的像片,內附一封短札,寫著:「我喜歡您的創作,而我認為您比您的創作更好些。」老托的話是真心話,說明他讀了高爾基作品的印象。實話實說,高爾基接到這封回信,一定咬牙切齒,跺腳罵娘。 我年輕時,曾借了一件美國大衣,跑到基隆公園山坡照相。兩眼作凝思狀,面望蒼空的飛鴿。背面題了一句似通非通、酸里瓜幾的詩句:「我懷著紫色的憂鬱,來到這綠色的山崗。」照片夾在一冊小說中,早已忘記。婚後住在高雄,晶兒讀初中時,她無意中翻出這幀泛黃照片,向母親獻寶:「媽呀!爸年輕時候怎麼這麼酸呀!啥叫紫色的憂鬱?」我妻低聲笑道:「可能神經病是紫色吧!」晶兒乘勝追擊,看出破綻:「在綠色山崗,爸爸穿呢大衣幹麼?」我從書房跑出來,搶過照片說:「大衣是人家的。麥達文中尉借我穿來照相的。」晶兒紅著臉問:「爸怎麼作這種事啊!」我對晶兒實話實說:「年輕時,愛作白日夢,愛慕虛榮,當然有點酸里瓜幾味道。」 晶兒頑皮,直爽,說的都是真心話:「媽媽真是苦命,怎麼嫁給爸爸這個又瘦又矮的醜八怪?」 蘭梓故意噘起嘴,作委屈啜泣狀。逗得一家人哄堂大笑。她少女時真是一朵花。她的放大照片,陳列於基隆信一路一家照相館櫥窗內,那是一九五八年的事。她從不以此為榮,反而感到討厭。婚後生活折磨,歲月無情催人老。有一年在波士頓晶兒住宅,她取出一幀近照,我看了幾乎認不得是她。看著,看著,我終於放聲大哭。 「爸,你怎麼了?」晶兒大驚。趕緊為我取紙巾拭淚。 「神經病發作,哭一哭,他就好了………」蘭梓低聲說。接著,她把那幀照片,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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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訪客
校園中有一棵葉面很大像蹄子但細枝卻很軟的樹,樹形優美飄逸,讓每日騎單車上下班的我,路過那裡總是忘情地多看好幾眼,心情頓覺愉悅。 少雨的台中,夏末連下很多天的雨。回家路經樹下,驚見遍長幼苗,因土已鬆軟順手拔起兩株,枝葉完整無損,立即在家門外左右各植一株。起初對它能否存活,沒敢抱太大的期待,只是日日勤快澆水,作一個盡心的園丁。 沒想到它給我超出預期的回報,飛竄拔地而起,似乎幾個月就高過圍牆,白天綠意盎然展現雲門舞姿,牆裡牆外涼蔭沁透人心,微風習習迎面,夜晚合起綠葉,靜默無語像勇士守護安睡中的主人。我家不是豪宅,小小院子因它的澤被,營造出了庭院深深的優雅氣質與深度。過從親友莫不豔羨。 樹大到讓過往的行人開始注意到它的時候,偶遇我晨間澆水時就會問起:「這是什麼樹?怎麼能照顧得這樣美?」還好我翻閱過圖鑑,否則種了那麼久被問倒豈不難堪。我很得意的說:「它的名字叫羊蹄甲,你仔細看看,葉子像不像羊蹄?」問話的路人答案永遠是:「嗯,像像像!」我如同聽見兒子被讚譽時的欣慰,好話增添了一天的好心情。 雖從未施過任何肥料,每逢秋天來時,不經意間樹梢冒出串串花苞,隨後陣陣地綻放繽紛熱鬧,白色長花瓣隨風飄落,台中的秋天,唯我家在下雪的景致,令我獨醉!惹左右鄰舍頗有微詞,頻問可否剪枝以免污染擴及他家門前,我怎捨剪除未開的花苞,低聲請求鄰人放過秋天的訪客,願負起天天掃除落地的花瓣。 於是,園丁又變身清道夫,幾年來,我總會在秋天等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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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寫在前面 離鄉二十餘年了,李家秀秀第一次陪同夫婿王維揚回到這個島嶼。 縱使他們已是一家股票上市公司,以及一家年營業額高達數千萬元貿易公司的負責人,但他們並沒有驚動任何親友,也沒有央求嫁給老北貢當官太太的表姊美娟來接機,甚至事先也沒有和老朋友晉桑連繫。當飛機降落在尚義機場、步入航空站後,儘管天空烏雲密佈,傾盆的大雨隨時會落在這塊乾旱的土地上,然他們並沒有頓足停留等這場雨停了再走的打算,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闊別許久的老家,為剛逝世的父親拈上一炷清香,擇日後再披麻戴孝送他上山頭。唯一感到遺憾和歉疚的是一對遠在國外求學的子女,不能隨著他們回來送外公一程。 計程車司機問明目的地後,就快速地疾駛在雙旁木麻黃扶疏的柏油路上,豆大的雨點打在擋風玻璃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車窗外的視線有些糢糊,而他們心裡卻相當清楚,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西北雨,也是生命中的淒風苦雨,彷彿是哀悼他們父親而流下的悲傷淚。 車過東門圓環,經過熟悉的莒光樓,經過無數的記憶和回憶,家就在不遠處。然而,當臨近村郊時,不知何故,秀秀突然要求司機在路旁下車。王維揚不解地看看她,並沒有問明原委,只管撐著傘,提著簡單的行囊,隨著她緩緩地走到一個雜草叢生的山坡下。這個乏人開墾的小山頭,對秀秀來說並不陌生,也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週遭幾株高大挺拔的木麻黃和苦楝樹外,浮現在她腦海裡的,或許就是坡下這片讓她終生難忘的傷心地………。 第一章 三十餘年前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這裡曾經以竹竿和帆布,搭建一個臨時的帳蓬,並用二張長板凳、三塊舖板,舖成一張「水床」,供一個服用農藥自盡的婦人暫時地歇息,而後等待淨身、更衣,吉時再移入「大厝」。這個婦人,正是秀秀的母親——春桃………。 春桃和來福憑著媒妁之言締結連理已近三十年了,和多數莊稼漢一樣,受的教育雖不多,卻懂得增產報國的箇中竅門,相繼地生下二男三女。大女兒和小兒子的年紀,足足相差二十幾歲,類似這種情形,在貧窮落後的農村,確實是見怪不怪。甚至有母與女、婆與媳相繼地懷孕,侄與叔、甥與舅年紀相當的情事。 李家是由李莊遷徙來到這個小村落的,雖然靠著先人遺留下來的幾畝旱田維生,但夫妻恩愛、勤奮節儉,更秉持著詩禮傳家的祖訓,一家大小其樂融融,過著幸福美滿、苦中有樂的農家生活。 長女秀蓮十六歲就嫁人了。 大兒子文祥小學畢業後原本在家協助農耕,但禁不起北貢副村長的遊說和施壓,終於報名參加陸軍第三士官學校的入學考試。然而,考試的那天,除了在試卷寫上自己的姓名外,無論任何一個科目,遇有是非題,全部圈「O」,選擇題則清一色地寫「2」,填充和問答題也是隨便填填寫寫、胡謅一番。惟有口試,他卻相當的認真,絲毫不敢馬虎和大意,因為問的都是一些較敏感的時政問題,倘若敢在主考官面前胡言亂語、答非所問,搞不好還會被扣上「思想有問題」的紅帽子,屆時勢必是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由此可見,他是一個頭腦清晰又識時務的年輕人。 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高錄取率下,文祥輕易地考上第三士校士官班,正式走入從軍報國的神聖行列。幾年後雖然由下士晉升到上士,也從剛分發到部隊時的副班長晉任為排副。而卻不幸,在一次任務中出了狀況,胸部被倒塌的工事壓傷,內臟出血、傷勢嚴重,即使送醫後撿回寶貴的生命,卻不得不退伍離開軍中、回家療養。在春桃和來福細心的照顧下,復元的情況尚稱良好,不僅行動自如,也可以協助父母親做一些輕便的家事或農事,讓二老寬心不少。 冬至過後,春桃眼見豬欄裡的二頭「菜豬」長得肥肥壯壯的,每隻少說也有二百多斤,但她並沒有急於出售換取金錢來改善家中生活的意思,而是以一個賢妻良母的姿態,關心地對老伴說: 「文祥的身體復元了不少,豬欄裡的豬也養大了,要是能為他找門親事、娶個媳婦,不知有多好。」 「說來也是,文祥今年都已經二十好幾了,可是現在金門男多女少,三十幾歲還討不到老婆的青年人一大堆,像我們這種農家,想替孩子娶個媳婦談何容易啊!」來福內心有無限的感慨。 「你的想法沒錯,即使找到了對象,我們也付不起高額聘金。」春桃搖搖頭,感嘆地說。 「不只是如此,」來福苦澀地笑笑,「最重要的還是要能適應我們農家生活。要是像海叔仔的兒子阿才,花了一大筆聘金,娶來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做媳婦,既不懂事又好吃懶做,成天在村子裡晃來晃去。除了和村裡的孩童戲耍外,也和駐軍那些阿兵哥嘻嘻哈哈的,真是出盡了洋相,讓人看了許多笑話。像這種媳婦,寧可不要。」 「要是能娶到像阿麗那麼勤奮又乖巧的女孩,那就太好了。」春桃喃喃地說。 「阿麗實在太可憐了,阿生嫂早逝,阿生哥又狠心地丟下他們姐弟三人跟著上天國。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既要下田工作,又要照顧二個幼小的弟妹,真是情何以堪啊!」來福憐憫地說。 「如果能把阿麗娶過來做我們家的媳婦,將來彼此間有個照應,對那些可憐的孩子也是有幫助的。」春桃誠摯地說。 「我倒沒有想過這一點,」一絲無名的喜悅掠過來福的嘴角,「憑我和阿生哥以及她舅舅平日的交情,加上妳平時對他們的照顧,這種事並非不可能。」 「找個時間探探阿麗的口氣,」春桃滿意地笑笑,「這門親事要是真能訂下來,那就太好了。雖然她的年紀不大,但從她那圓滾滾的臀部看來,將來生兒育女是不會有什麼困難的。」 「年紀小不是問題啦,我們家阿蓮不是十六歲嫁人、十七歲就做了母親嗎?」來福得意地看看春桃,「我倒有點擔心文祥的身體,雖然回家療養了好幾個月,但還是經常看到他撫胸猛咳,偶而地還會咳出血絲,痛苦的模樣教人不忍啊!」 「都是那個酒鬼副村長害的,他口口聲聲說當兵才有前途,現在好啦,拖了一身病痛回來,幾乎只剩下半條命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春桃氣憤難消地說。 「唉,」來福微嘆了一口氣,「只要身體好起來就好,反正這輩子注定是勞碌的做穡命,休想能成什麼大器。」 「你沒說錯,生在這塊土地上,就必須認命。」春桃淡淡地,「只要辛勤耕作、勤勞節儉,雖然不能大富大貴,求個溫飽是不會有問題的。」 「話雖不錯,有時我卻另有想法。文祥雖然書讀不多,但頭腦靈巧,當兵那段時間又練就一手好字,將來如果有機會,還是讓他到外面工作,做個公務員或什麼的。說真的,一家大小七口全擠在這間破落的古厝,守住那幾畝旱田,也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 「想到外面謀取一份工作談何容易啊,那是要有大官介紹的。」春桃兩手一攤,激動地說:「我們所認識的大官,可能就是那個每天喝得醉茫茫的北貢副村長了。憑他那副開口死老百姓,閉口死老百姓的嘴臉,我看他自身都難保了,又能替我們的孩子找到一份什麼樣的工作?」 「或許,這就是我們窮苦人家的宿命吧!」來福無奈地搖搖頭,「想太多無濟於事,還是種我們的田、幹我們的活較實際。」 夫妻倆相視地笑笑,笑出滿面深深的溝渠,讓歲月烙下的印記,格外地分明、更加地清晰。 來福牽著牛、荷著犁,春桃挑著兩個大籮筐,一邊放的是鐮刀和茶水,以及幾塊騙囝仔的番仔餅,一邊坐的則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兒子阿弟。把孩子帶上山,讓他在田埂上或田畦旁自行玩耍是農家常有的事。一方面可以就近照顧,另一方面孩子餓了餵母乳也較方便。真應了「窮則變、變則通」的俗語話。 他們邊走邊聊,聊了許多生活上的瑣事和趣事,每天如此快快樂樂地過日子,非但不覺得累,反而更能顯現出歡樂的農家氣息。 過了一個小山頭,春桃把肩上的扁擔換了肩,低聲地說: 「來福,我看從今天起,你就在尾間仔搭一個床舖,自個兒睡去,別再假好心要和我們母子同擠一張床了。」 「為什麼?」來福不解地笑笑。 「孩子已經夠多了,我害怕會再懷孕。」春桃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說。 「妳忘了多子多孫多福氣這句話啦?」來福愜意地笑笑。 「我怕人家笑。」春桃有點害羞。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來福不在意地說。 「媽媽和女兒搶著生,你不覺得奇怪又好笑嗎?」 「她生她的,妳生妳的,有什麼好奇怪的、有什麼好笑的!」 「年紀那麼大了,萬一又大肚子,實在有夠難為情的!」 「阿弟還沒斷奶,不會有事啦!」來福安慰她說。 「看你成天到晚為這個家辛苦勞累,原以為你一上床就會疲憊得呼呼大睡,想不到你在這方面還是那麼的旺盛。」春桃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實在輸你。」 「春桃,別忘了,這是我們共同的福氣,也表示我的身體很粗勇、還沒老!」來福得意地笑笑,「妳不認為嗎?」 春桃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 「今天怎麼會跟你談這種事,真是見笑死了!」 「我們同在一張床上睡了幾十年了,孩子也生了五個啦,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來福一點也不在意地,「夫妻間如果還講見笑的話,那孩子怎麼會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生。」 「好了,不要說了,這裡不比在家裡,萬一讓人家聽到會被笑死的。」春桃有所顧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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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奈何天! 冷暖人情奈何天, 人心難測奈何天。 奈何天!奈何天! 天旋地轉兮奈何天, 詐偽並出兮奈何天。 飲水不思源兮,奈何天! 福爾摩莎不愧是福爾摩莎,她已看到那些依附者、將依附者的嘴臉:「天地轉,光陰迫,不爭千秋,只爭朝夕」。她現在是怎樣一個身分呢?怎麼來詮釋她自己呢?她陷入一種無助的迷惘狀態。 當攫奪者忘了自己也是攫奪者,反控別人是攫奪者時,就會陷入一種權力的錯亂,掩蓋了事實真相;當他的力量足以增加他發言的勇氣時,他就認為真理站在他那一邊,就會舞動族群的力量去奪取權柄。 福爾摩莎滿懷悽愴,只有從奈何天去發抒她的無奈與悲哀,尤其當她看到原住民,她最早的追隨者,被逼成一片落葉,他們到那裡去找回本土?只有從高砂義勇軍的英風偉烈,從日本天皇的撫慰中,去彰顯不朽的靈魂,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時,這才是原住民真正的悲哀。 但是福爾摩莎,奈何天!因此屈原才寫天問,到底天是怎麼作天的,千萬不能昏天啊!蔣經國的安排,就是天府遺書的秘密。到底這是上天的旨意?抑或是人事的安排造成變天?玉帝沒有說,凡人無法得知也不便猜測。蔣經國一生在權力之中打轉,結果卻溺死在權力的泥塘裡,也許這就是天意。世事的興衰隆替,上天早有安排。是的,上天早有安排: 金龍之子登九天, 登輝赫奕照大千。 橫額是「唯李有才」。 這是人間的龍種,上天的殊眷。龍飛九天,興雲作雨,這是龍的特性。一條人龍盤旋在福爾摩莎的頭頂上,他要脫掉龍鱗。脫掉龍鱗的龍就不能成為龍了,也就不能飛,也就不能興雲作雨而只得淪為爬虫類了。 李登輝先生的尊翁諱金龍,所以他是龍子,也就是龍的傳人。因此,有人誣蔑李登輝先生去中國化、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所言差矣,除非他不是龍子。李登輝的故居,透露天府遺書的祕密,所謂「源」於何處?「興」於何方?「居」於何所?這就是玉帝的弔詭之處,一種矛盾的呈現、無言的彰顯。 福爾摩莎的命運,隨著龍飛鳳舞,上下盤旋,李登輝先生攪動了本土的缸子,就再也澄淨不下來,在渾水中到那裡再去找回本土呢?而且這個本土是誰的本土?是漳泉、閩客族群械鬥的本土?無主之地爭奪與權力鬥爭的本土?原住民狩獵棲息的本土?還是人民追求幸福、民主法治的本土呢? 福爾摩莎不由自主,她不能拒絕孺慕之愛。這種愛有時增加她的痛苦,她只得隱忍著,萬物靜觀皆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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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踩泥
每到周末,在這不用上班的日子,我都睡到將近半中午才醒來。今早醒來,走到客廳,我靜靜的斜靠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電視搖控器轉啊轉啊,當轉到某某電視臺,咦?正在播出的外景節目,好熟悉的景象不就是金門嗎! !主持人正在新奇的走訪金門,拜訪鄉間的農戶,採訪著農民如何播種、施肥、耕種、除草、除害蟲、收割以及農民閒暇時間都在從事什麼樣子休閒活動。想想自己,曾與鄉村田野朝夕相處近二十個年頭,而離開後的我,在外地又浮浮沉沉的生活數十年的時間,已快被大都會的霓虹滅了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給家裡掛上個電話,問個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連逢過農曆年等大節年也鮮少回家,開始跟朋友跟團出國旅行。離開家鄉後的我,也不再過問也不再關心家鄉的事,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割斷并疏遠了我們之間的聯繫。 望著電視上外景節目所走訪的金門,還是一樣是那樣沉靜而淡泊的金門。回看自己,現在我所生活的環境,想光著腳丫子踩踩泥巴踩踩草地都談何容易,要開著車到處七轉八拐的才能找到公園,在金門那時候的我,和鄉村田野天天見面,不管上學的路上,走訪親戚的路上,進山外金城等城鎮的路上,兩邊都是鬱鬱綠綠的田地,生活的領域,全都置于田地的包圍之中。除了寒冷的季節外,下午我都喜歡坐在離屋子二百公尺遠的那塊田地上,那塊田地上有個篷子,篷子是爸爸和大哥用木枝、鐵絲、樹皮、麻布袋、笆蕉葉子等所搭起來的篷子,那是田裡在放耙子、鋤頭、水桶、斗笠的地方。我總是一手捧著書本,一手拿著扇子,看著看著,就會走神,長久地凝視碧綠豐腴的秧苗,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夠像田野上空的鳥兒,展翅飛出這一片天地。 有時午後,一覺醒來,找父親。喊了一二聲,父親沒應答,屋內找著也不見著人影。打開大門走到院子繞到屋後往外一看,原來爸爸正站在田野間。原來,爸爸發現田裡有一小塊地方的農作物秧苗,因為猛烈颱風所帶來過量的雨水影響,已經倒伏在田地。父親心疼著那些還未成熟莊稼物,捲起袖子,捲起褲腳,找了枯的樹枝,用野草將倒伏在地秧苗與樹枝一小撮一小撮地將它們捆在一起,扶站起來。想不到爸爸對待作物,也是這般的悉心。處理好後,父親會抬頭望天,嘴裡嘀咕嘀咕,天公伯不能再下雨了。與父母兄姐們整日的忙碌相比,我和弟弟妹妹們就像一個客人。多少年來,一直是客人,因為父親一句話阿弟阿妹仔不會耕作和侍弄作物只會讀書,會讀書將來會出頭天。爸爸捨不得我和弟弟妹妹們下田耕種,就這樣的我和弟弟妹妹們對於山上的事也只是一日三餐地消費它們,在家屋內的家事,洗衣、洗碗、掃地又由大姐和二姐一手打理。 傍晚,吃飽飯後,我和弟弟妹妹們這幾個小蘿蔔頭都會趕緊從屋內搬出小桌子,手拎著爸爸用木頭自個所釘的小凳子放到院子,點著蚊香,等著媽媽切好端出來的水果,搖著扇子數著星星,聽著蟬鳴嗡嗡嗡的在耳邊作響和弟弟妹妹們捉著螢火蟲、蟋蟀,或玩著捉迷藏、一二三木頭人、玩著跳房子,追著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青蛙,除了大人們聊天和孩童的嘻笑玩耍聲,整個前埔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靜,偶爾還能聽見不遠處鄰居所養的豬的叫聲或所傳來的幾聲吠犬聲,路邊並沒有路燈,藉著月光還是可以看清路,只是週遭的一切顯得格外朦朧。 當經歷過了一個炙熱難耐的又風雨雷電洗禮的夏天,小小的秧苗長成翠綠的蔬菜,攀藤農作物也結實纍纍,小小的秧苗已長成株株快齊腰的高粱穗,它精神飽滿地站立在農田間。穗端陽光照耀下一片金黃,穗頭像向日葵那樣,謙遜地低下來,似乎不能忘卻大地曾經給予過的營養和恩惠。此刻,父親母親揮鐮不止,率先享受著豐收的喜悅。 叭—叭—叭—公寓的窗外傳來一陣又一陣刺耳喇叭聲把我從遊神中拉了回來,是啊,好幾年沒回家鄉了過陣子中秋是該回家好好聚聚,回到田野,定要再赤腳踩著田埂奔跑,近距離地接觸它們,就像當初把鞋拎在手上赤腳踩在田野奔跑一樣,回到闊別已久的祖宅,想著想著心裡溢滿了親切與溫暖。我拿起電話,媽,我今年回去過中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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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的泥土
今(95)年五月間豐沛的雨水,讓我們家棚架下的綠色葡萄既快樂又開心,每天把自己餵得飽飽的,我和先生每天檢視著它們成長的痕跡,有好朋友來了,也總是拉著大夥兒一塊分享,去年我和先生及姪女珍一起採收了26斤的葡萄,用玻璃缸釀了滿滿的一缸葡萄酒。 六月底,天放晴了,但可能是潮濕的天氣時間太長了,我們家那一棚架飽滿的葡萄,卻一串串的有了發黑的葡萄,並且一直掉,姪女珍建議提早採收,以免採不到葡萄,於是我和先生27日下午下班後一起動手,我們找來兩只「鉤籃」,兩個人分頭進行,一串串的剪,在藤蔓間尋覓葡萄的身影,因為這樣貼近棚架,才更明白葡萄的生命力是如此的旺盛,果實顆粒是這樣的飽滿,有搭架子的地方都被藤蔓爬滿,而且一旁的茄苳樹它也攀了上去,所以我和先生都要比賽眼力和心細的功夫,才能努力的把成熟的葡萄一串串的剪下來,我身材較嬌小,負責在棚架下採收,因為先生站在架子下,才發現當時搭棚架時搭得太低了些,不過悶熱的天氣,還是讓我們剪得混身是汗,滿滿兩籃的葡萄,超過去年的兩倍有餘,那種豐收的感覺是甜蜜的,採收之後,再由珍幫忙一顆顆的剪下來,並且洗乾淨,再由先生一層砂糖一層葡萄的放入玻璃缸內,我沒有在現場,據後來看到,釀了兩缸,相信酒香滿屋是可以期待的。 去年的葡萄酒,記得先生碩士班的指導教授來金,適逢葡萄酒釀好,我們特別請教授品嚐,那樣濃郁甜美的葡萄美酒,讓不善飲酒的教授都直誇:「芳香!甘醇!酒中極品!太美妙了!」我則每晚小酌一杯,據說葡萄酒對心臟不好的人有一定的功效哩!找到一個品嚐美酒的好理由,但每次不能超過100毫升,僅供大家參考。 今年先生特別到農試所購買苦瓜的苗,並且搭了棚架,最近苦瓜黃花盛開,瓜影處處,但蜂影也處處,於是先生一直催我要去套袋,利用週末假日,先找來塑膠袋,再用針把袋子刺些洞才能讓空氣流通,以免悶壞了瓜,太陽下山了,我幾乎是摸黑的套了幾個,隔天再來看,袋裡的瓜有的已發黃並且有些爛,我於是想可能我的方法不對,應該再請教有經驗的人,看是應該如何套袋?再隔幾天我再去檢查已經套袋的瓜,居然有三條已長大兩三倍長,我仔細想想,可能是那天我套袋時,因為天黑的關係,有些瓜原來已被蟲咬,我沒有注意再套,瓜就爛得更多,不過,有了經驗,我就更有信心了,於是小小的瓜,我就開始套袋,相信今年的苦瓜,應該較有收成,那些被咬的瓜,我想切一切片,拿來晒一晒,可以泡茶喝,是清涼退火的哦! 去年到友人家剪洛神花來泡茶,種子留下來晒乾保留下來,今年我在金城播種,二哥在瓊林播種,現在有了幾畦的苗,先生每天都認真的澆水,我則認真的拔草,因為今年雨水豐沛,草也是旺旺的長,還有毛毛蟲也多,因為在保育課工作,知道生物多樣性的重要,所以我們家用的是有機栽培,如用高粱酒糟、或是海蚵的水日晒之後再做為肥料,或是用製作豆漿的黃豆或豆渣;也不用農藥,所以我都用手抓蟲。 山上的田,還有一些甘蔗沒有採收,應該是要過年的時候採收的,前幾天喜歡吃甘蔗的珍和我,帶著刀上山砍了一枝,大嫂說這叫「老甘蔗」,因為比較硬,但是我吃起來卻覺得更甜,而且那種「有機甘蔗」的甘甜,讓人滿滿的甜蜜和感動!新長的甘蔗苗,我則趕緊下功夫除草,把爬藤功夫「一級棒」的牽牛花清除掉,否則就沒有甘蔗成長的空間了! 四季豆現在常常可以採收,所以下班後,我會鑽進棚架仔細的蒐尋,常發現豆葉和豆子都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蝸牛,因為不撒農藥,所以我就一一的用手除去,我想及聽研究螢火蟲的老師說過,螢火蟲的幼蟲要吃蝸牛,但最近金門一方面因為裝設了很多路燈,有了光害,多少影響了螢火蟲的生態,還有水泥化的關係,也影響螢火蟲的棲地環境,所以很多在地的金門鄉親,都說現在不容易看見螢火蟲了,先生說有一次讀過報導,說有人引進一種螺,想要做為餐廳的食材,但卻沒有市場,因此只有傾倒到水塘,沒有想到卻因此引來豐富的螢火蟲生態,因此老闆轉而經營螢火蟲的生態之旅,創造出不同的市場空間和營業佳績,我想今年蝸牛多,是不是因為螢火蟲減少,牠少了天敵的關係?仍值得探討和關心。 因為拔草或是澆水,常常有機會和蟾蜍不期而遇,最近應該小寶寶都已成長,所以在畦埂間或是草叢裡,經常發現牠們活潑的身影,晚上屋子的周圍常可以看見牠們在月光下跳躍,我有時也會拿著相機拍下豐富的生態,靜靜的夜,牠們快樂的鳴唱聲,更是為鄉下的夜增添許多的音感和熱鬧! 貼近泥土的感覺是如此的快樂和豐盈,大地是寬廣的,土壤的生命力是這樣的豐沛,我常在陽光下汗流浹背,滿手滿臉的泥土味,但心卻是如此的踏實,歡迎大家和我一起來貼近泥土,分享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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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陳慶瀚陽翟一家四博士牧羊女土木家族五博士
●陳慶瀚為甌土龍湖鳴沸出考題 陳慶瀚歸隊了。十一月二日以一篇〈系統思考〉正式加入《金門日報‧浯江夜話》筆陣的陳慶瀚,在文末留下一段「有緣加入浯江夜話的筆者行列,如果能夠有所貢獻的話,我其實更期待在這個原已豐饒的園地,引出另一個知識的向度,而結合新向度的座標系統將因而開展更大的文化對話空間和視角」,展現了他的寫作方向與態度;細密的科學之眼與人文情境,引發不少讀者的好奇,陳慶瀚是誰?父親陳篤金、母親駱瑋潔;一九六三年出生於金沙陽翟村的陳慶瀚,安瀾國小、金沙國中、金門高中畢業,大學及研究所都就讀國立中央大學地球物理系、所。一九九一年初,波斯灣戰爭爆發,陳慶瀚赴法留學,一九九五年二月以「最高榮譽」優異成績取得法國國立法蘭西——孔德大學電機博士學位,時年僅三十一。返台後受聘、任教高雄義守大學電機系,今年八月回到母校中央大學資訊工程學系專任副教授。陳慶瀚研究領域頗為多元,包括地球物理、自動化工程、電機、嵌入式系統,甚至葡萄酒品鑑等都在他的涉獵範圍;他其實也是個具文學狀態的創作者,從小學到高中,時有作品在《金門日報》學生園地、副刊發表,大學時期的詩、小說得過中央大學金筆獎,一九八六年及一九九○年,先後自印《陳慶瀚詩文集》及小說《我和我的故事》。陳慶瀚一家四兄妹,已有三人拿到博士學位,二弟陳慶逸淡江大學電機博士,妹妹陳嘉甄政大教育心理博士,大弟陳慶彥元智大學資訊工程碩士,現任中央大學電算中心組長;弟弟妹妹外,陳慶瀚夫人趙蕙蘭是法國孔德大學語言博士,也在大學任教,連同自己及夫人,已出了四位博士,寫下金門「陽翟四博」新頁。鄉情濃厚的陳慶瀚,今年暑期回母校安瀾國小帶了一個小一至小六共三十人組成的「金門文化與科學夏令營」,展開為期五天的研習,陳慶瀚還以《金門縣志》引舊志載「甌土龍湖鳴沸」典故:「相傳萬曆間,甌土龍湖鳴沸三日,里人林釬生。後釬登探花,拜閣學。」為小朋友出考題:這個金門深不見底的「甌土龍湖」在哪?「甌土龍湖鳴沸三日」為何?能夠找到、說得出原因者,明年金門文化與科學夏令營再相聚時,陳慶瀚將給一份大禮,屆時也將為大家解「甌土龍湖沸」之謎。 ●楊忠彬吳淑鈴同鄉同台領獎 第三屆浯島文學獎暨「來金門作客」徵文,十一月二十六日移師到台北市徐州路市長官邸藝文沙龍的頒獎典禮上,文友們遇見久違了的《浯江副刊》常客楊忠彬(杜雨霏)與吳淑鈴(水鈴),他們都是本次浯島文學獎少數金門籍得獎者,楊忠彬以〈家信〉作品獲小說組第二名(首獎從缺),吳淑鈴以〈雜貨店之歌〉作品獲散文組第三名,兩位能詩能文的寫手,目前都在台灣任教,吳淑鈴原在金門金鼎國小教書,已請調至桃園縣一所小學,從此不必再與任職於中正機場的夫君隔一個台灣海峽兩地相思了。 ●牧羊女土木家族耕北方牧場 「匯了沒?」停筆多年的牧羊女(楊筑君)在《浯江副刊》開闢《北方牧場》專欄,十月十五日發表第一篇作品〈愛情樣貌〉,講了一段發生在朋友身上的真實故事,「………為了證實你愛我,我把帳號給你,明天請你匯二百萬元進來。鏗鏘有力,匯了嗎?下回告訴你!」這段懸疑、戲劇效果十足,「匯了嗎?」成了上周日在台北舉行的浯島文學獎頒獎典禮場邊,一群文友圍攏急欲向牧羊女找答案的熱門猜想,連牧羊女的同學李炷烽縣長走過時都停下來看一票人在聊甚麼。著有《五月的故事》,寫得一手好散文的牧羊女,沈寂多時再復出,文字內容、寫作風格迥異於以往,但也拉住更多投視的目光。出生於金寧湖下村的牧羊女,有位前不久差一點就當上台大校長的弟弟楊永斌。受到美國康乃爾大學土木博士、台大土木系教授楊永斌的影響,牧羊女「一家都是土木人」:楊永斌的女兒楊子儀今年八月也到康乃爾大學攻讀土木博士,牧羊女的大兒子許智乘已取得台大土木碩士,牧羊女大姊楊金錠的兒子楊樹華是台大土木博士、女婿林宏達是美國柏克萊大學土木博士,牧羊女二姊楊金貝的兒子周泉盛是台大土木碩士、媳婦洪曉慧(金門後浦洪福壽之女)是台大土木博士,總共加起來,這個家族成員有五位土木博士(含正讀博士學位的楊子儀)、二位土木碩士,七人之中有六人出身台大,這恐怕也是金門家族之最了。牧羊女曾在金門育幼院當老師一年,一九七六年到台灣,至今已有三十載旅台歲月,風華依舊、文采依然,二十二歲時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的〈假如麥牙糖不賣〉、〈木麻黃的秋天〉及《聯合報》副刊發表的〈第四個微笑〉等動人心弦的散文,仍留在許多讀者的記憶中。牧羊女現於台北任職英國保誠人壽高級處經理,掌管百餘人,可望在明年底升任總監。分秒必爭的生活型態,寫文章對她而言是奢侈的事,但她仍然樂在文學的「北方牧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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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對於這些疑問,如果去問福爾摩莎她又默不作聲,沒有評論,她心裡到底怎麼想?沒人曉得。只知道古人走過去,今人走過來,形影交錯成古今,唯李有才只能找出重疊的部份,也就是天府遺書隱微之處。 鄭成功一聽到鄭經亂倫,怒不可惡,千里迢迢派人到廈門去殺他,派去的人下不了手,畢竟那是鄭成功的世子,萬一有一天老鄭後悔豈不倒楣;蔣介石一聽到蔣經國有婚外情,也是龍顏不悅,雖不像鄭成功的莽撞,但是章亞若女士產後猝逝,疑雲滿天,成為歷史懸案,不免有古今倒錯之感。 從權力的轉折點,天府遺書也透露玄機,斧鑿斑斑。唯李有才在歷史的沙塵中找到了足跡,歪歪斜斜的好像走著同樣的道路。 鄭經一死,鄭氏王朝開啟了腥風血雨的權位鬥爭,馮錫範主謀,廢長立庶,殺害鄭克 ,扶植弱主鄭克塽,自己大權獨攬,當起了輔政的霍光。 福爾摩莎美麗的胴體,豐腴的身段,孤衾獨枕,發出誘人的芳香,讓人如癡如醉。馮錫範喝了權力的春藥,昵著福爾摩莎,想要擁她入懷,福爾摩莎斥他無禮,掉頭不顧。馮錫範得不到美人的青睞,但是又處在權力的勃起狀態,只有強忍一腔的慾火,夜夜妙舞笙歌,終致慾火焚身。 馮錫範不是一個道濟天下之溺的人,他是一個權力的弄潮兒,以弄潮為樂,結果反而在權力的浪潮中滅頂。他一定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殘酷的權力鬥爭,就是王朝崩解的先兆,歷史屢試不爽,這就是歷史的公義。 處在危亡之中而不自知危亡,夜闌人靜,以權力自慰,自己達到高潮 暗爽。這種權力的暗爽,就是水煮青蛙的理論:青蛙處在權力的鍋子中,爭權奪利的柴火在鍋底下慢慢燒,水不知不覺的加溫,最後青蛙被煮熟了。 蔣經國歸天,也像鄭經殂逝一樣,從此打開「權力潘朵拉的盒子」。天府遺書寫得不清不楚,費人疑猜,這都應怪玉帝喜歡作怪,難道以祂至尊的地位,也不敢洩漏天機?以致增加唯李有才解讀的困難。 馮錫範反對鄭克 繼位,他們懷疑他的身分有問題 不是鄭經的兒子 他的父親是賣豬肉的。他們認為賣豬肉的兒子不能嗣位。 李登輝繼承了蔣經國的大位,他的祖父是賣豬肉的。但是沒有人因為他祖父賣豬肉而反對他繼任。 鄭克 長才無法得展,他是不是重新回到了人世,去做他應做而未做成的皇帝呢?天府遺書寫不清楚。想當年他含怨而死,憤怒的靈魂是否無法安息,要完成他沒有完成的旅程,寫下他應寫而未寫的歷史呢? 這宗歷史公案無從得解,唯李有才參不透玉帝的旨意,更不能胡亂指涉,這一點他要特別聲明,而且要請讀者見諒。 鬥爭的戲碼一幕幕的上演,又看到了馮錫範計賺陳永華的影子,國家處在漩渦中一直打漩。漩渦有沒有向上提升的力量,或者只有向下沉淪的力量呢?科學大師李遠哲責無旁貸的應該提出合理的解釋。 第三十二章 福爾摩莎自從介翁走了、蔣經國辭世,寂寞空閨,家裡頭頓時冷清了許多,以前繁盛的時期,賓客闐門,福爾摩莎長,福爾摩莎短,不是說「妳皮膚好好,用甚麼化妝品?」就說「妳的衣服很漂亮,剪裁合身,是那家師父做的?」今天約逛街,明天約吃飯,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如果得到她溫婉的微笑,親切的答禮,就是無比的榮幸;現在門可羅雀,連半個鬼影子都不見了,更別說虛寒問暖了。 福爾摩莎從繁華到冷寂,這種寂寞的滋味最淒苦,也最難忍受。她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漫步庭園,回想當年的盛況,不免會想到介翁,想到子孫繞膝,一家和樂的樣子,那種天倫的幸福,人世的滿足,再也找不回來了。因此,她寫了一首「奈何天」: 奈何天! 繁華落盡奈何天, 物換星移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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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變─蝴蝶翩翩子一章
如何穿過深暗如隧的百世輪迴,千世輪迴,藉著一絲靈光的閃現邂逅,引起世人的誘惑,若有所思的一瞬間,便閃滅入另一半隱半顯………,生命不是簡單如此。種種如常的緬戀 、罣礙顛倒夢想………綿綿續續閃現的「無明」,不知如何裁奪自己的過去………。 去追蹤那尚未到達彼岸的靈知悟性,二隻多變的眼瞳回顧:生命如此亙長, 自哀自傷;一段又一段,一世又一世,是人?是蝶?是人身?是蝶身?是人思?是蝶思?望著自己蛻變一身的華麗羽翼 ,自由自在的翩翩飛翔,山谷河澗;都在汲汲的流年之中………。 開始欣賞自己可以擁有悠遊的姿態;縱然蛻變後的身影飛灑駐點於成形、不成形的花瓣上。此時,一朵玫瑰;掌握在你掌中,一隻蝶;飛舞至你手中,你的掌中,有一朵小小的火燄,炙熱蝶之我的生命幽微………。 花非花,園非園,故居已非「居」,抬頭望眼,屋前堂上的牌匾刻著「蝴蝶………」字跡脫落斑剝,一屋子隨時飄飄落地的塵埃瓦礫,盡處一片荒蕪。園中有花,花中有蝶,蝶與花,相看兩嫵媚。縱然,鍾情花與蝶的人物,已成千古。尋到的是一片蝴蝶塚,不想望的總還是令人想望處………。 守著忍,為了;忍生忍死,為了;忍愛忍恨,為了;忍嗔忍恚,忍之於外,忍之於內,忍之於心;只為了「圓滿生命」,只為了一個;人世間的「平衡」或著說:為了一個「覺」字,已經煎熬了幾百年而不自知。 如今體如虛空,障礙豈不能通暢,擊歌以自歡,詩吟水酒以自娛,往後只能走自己的路,總不能為誰,而停留!就此,折疊著一捲「前世今生」………。 天色己暗,河山迢迢。梵唄鐘聲,裊裊穿越滿佈煙霧飄邈的廟堂和隻隻沉醉的紅燭;蝶的飛羽聘掛在滿院裡的枝枝葉葉上怡然展出………,蝶已不知尋覓何處?! 而生命的姿態;讓世人重新待價而沽………。 蝶化,化蝶,蝶以自己的方式婷婷綽綽出一種韻味。一種把羽翼淋沐於風中雨中、飄塵中、把穿行在各點中的「蝶族」集結,在漫漫冬夜中開懷夜談抵膝,把各個情懷牽動,千絲萬縷,讓你透徹到心底。………忽有一陣聲音在耳底………「先生,你冒蝶身不易!百花境裡怎不魂醒夢覺?」呵呵,夢裡夢外,如此雲淡風輕!懵懵幽光,蝴蝶真的只是幾天的過客。 「水中花,鏡中月」,羽扇掄巾瀟灑翩翩,莊周夢裡再逢蝶。在一簇濃濃的玫瑰花香念裡,一方小小的夢箋上,再將你我「摺疊」。花與蝶。 蝶,就沉思在花的肩上。 世間,怎地如此糾纏。 【後記】:少小離家,老大回時;故居「蝴蝶照相館」已然破敗殘缺不堪,想見兒時來往過客熙攘,繁華的情景不再,令人吁噓,圓兜著小臉梳著兩條辮子常被熟客人稱號「小蝴蝶」的我,已不知飛離家鄉多少年歲又幾千里之外………載不動幾多鄉愁的我回歸………故居已破………探索「兒時的心情」卻依舊令我繾綣。蝶是我,花是夢境是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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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365冬季戀歌
起風了 你知道我因為瘦而怕冷 因為乾眼而怕風 可是在你的面前 我堅強而勇敢 為你迎風翱翔的堅持 為你去年留下的諾言 我深信 你將再次與我相遇 在藍藍的天 在柔和的黃昏夕陽裡 雖然 這一年來你我沒有書信往返 甚至沒有一封便利的MSN 我知道 你將實現我們的約 這一年 我有遵守約定 好好照顧你湖邊的家 捍衛你最愛的木麻黃 只為你 來的時候給你安慰 我怎麼捨得 讓你傷心離去 怎麼捨得失掉我們的承諾 我要知道 你這一年過的好嗎 你的家人 你的朋友 都好嗎 有人嫁娶 有人生了 BABY嗎 我辛苦的在寒風中守候 勉力的用雙眼眺望你 聽不懂你的愛語 看不懂你的喜樂憂傷 只能從數字中去知道這些答案 只能拍下你的一顰一笑 做為你離去後我思念的依據 你奮力展翅 你跟你的親人朋友相互偎依 一起吃飯 一起曬太陽 我好想親近你 但是不能 為了你好 我只能遠遠關心你 傳達我的思念之情 你不屬於我 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雖然我無法克制自己 天天想你 期待你到來的心 未曾稍減 就這樣吧 讓我們用這種方式 你的沉默 我的思念 年年相約 預告下一次的相遇 在這寒冷的冬季裡 譜下我們的戀歌 歡欣吧 畢竟是重逢 別離是相見的開始 我早已學會忍受別離 是該起風了 為了我們的重逢 上演一場豪華的冬季戀歌吧 P.S水調歌頭觀鳥主題民宿—歌 詠鸕鶿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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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折現吧!
我想告訴妳這個故事,是周遭每天在發生,只是角色不同,托爾斯泰說:所有幸福的家庭長像都雷同,不幸的家庭,原因卻個自不同。愛情亦然!幸福的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不幸的永遠互相撕裂。 愛情這件事樣貌繁複,叫人驚嘆、感嘆、讚嘆,也經常忍不住長嘆!無所謂好壞,只因個性、命運加上是否有心?因此友人茵的豐富愛情史,為我們茶餘飯後添點色彩。 愛情無關容顏,但得有男人緣,多數女人會感嘆某某怎麼看都不怎麼樣,何以可以戀情不斷?應是態度積極與否的問題。女人大部分弄不懂男人心理,抱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大會據理力爭,徘迴門外者眾,揣摩並觀察半輩子,有所頓悟,什麼樣的女人較易獲得青睞:大體來說不能太能幹,凡事裝傻,不要強出頭,再者身段柔軟言語呢噥,嫵媚多情,聽話乖巧;凡事以男人為依歸,當然外表如何不甚重要內心異常強烈的敢要是最後勝利的關鍵! 茵是島鄉女子,打少女時期充滿叛逆,任性的很,經常令父母束手無策,對愛情亦轟轟烈烈,異於一般女子;年少輕狂理所當然,可年長負及台北,仍一本獨立,不受他人影響,用自己的想法經營著自己的事業及自己的愛情;他人怎麼看是他人的事。 初履台北,學歷不高,靠著勤奮耐勞,以及對金錢特有的信念。於是一日十幾小時幫客人美容作臉,每一張容顏,老的、少的、黑的、白的。經她揉、捏、按、壓,經過一小時,往往神輕氣爽,臉色紅潤,這過程無所不談,名女人亦然,普通女子亦然,每個女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茵說在那小小美容床上,四肢放鬆,哀怨惆悵悲歡離合一一道出,人生的光明面、黑暗面,展露無餘;東家與西家,錢財、美女,盤根錯雜,讓人眼花撩亂。茵每日面對客戶無數,工作到深夜,累到沒力氣數鈔票,便沉沉睡去! 茵是早熟的,職場歷練,讓她累積了財富,驀然回首,年少在島鄉認得的浪漫軍人,退伍返台了;兩人結婚了,生子了,卻又要討論離婚,離婚了,白馬王子另娶了,父母親仍由茵在照顧,初始叫人無法理解,婚都離了,照顧他父母幹嘛?茵說,無關長輩,今生若無緣,該離就離,果斷! 再度埋首工作,美容坊生意愈做愈大,身邊覬覦男人不少,Y是其一,就住隔壁,溫厚型的男人,沒有什麼侵略性,茵竟然可以當他像兄弟般的來往,家裡大大小小雜事,大半丟給Y執行,可任誰都看的出來,Y是守著陽光守著妳,終其一生,無怨無悔,能看著茵便心滿意足。 人來人往,何以不見茵投入其他的戀情,除了Y的似有若無。茵說:工作忙是其一;好的男人被別人佔走了,剩下的都是有瑕疵的是其二,還要防著人家著眼點,是財?是色?即使你想和看上眼的男人來一段不倫,通常男人都是溫吞,無膽識, 有色無膽,怕老婆,對待愛情不夠慘烈與氣魄;經常讓彼此尷尬不已,乏味極了,所以算了! 茵被社會洗禮透徹,見解清明,言談論點常叫人對她肅然起敬。觀察社會面相以及投資策略是茵的擅長;累積財富,閱歷人生,對男人不絕望,卻也不憧憬。他如此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某日她還是淪陷了! 某晚茵在某公開場合認得S;S立即採取行動,發動火力,真是一日三回,按著三餐打電話、情詩、鮮花不間斷,從台中飆車到台北,只一小時時間相處,也樂於每日奔波。再理性強悍如茵者,情關難過,最後想了一招:你每天說「我愛妳」,說一千遍也容易,有誠意的話,這帳號給你明天請匯200萬進來,證明你的誠意。 明天果真存款簿多了200萬,展現S的財力、實力、魅力,外加誠意,這段財力雄厚的英雄加財力雄厚的美人戀情開始了,熾熱的兩顆心,真個你儂我儂,唱同樣的歌,想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呼吸相同的空氣,於是兩人有了聰明可愛的娃兒,可茵告訴我:這是所有她一生投資裡面最虧本的,因為之後S向茵調的頭寸整整超過200萬好幾倍,至今還未還呢!所以戀情也是要盈虧自負的。還好茵賺了個娃兒,這是甜蜜的虧損,人生難預料,是賺是賠不可知!如今掉入紅塵,或不再濃情蜜意,存在的應是道義、情義了。可惜的是當時S尚有婚約,如今妻子因病撒手人寰,卻不見S向茵求婚,茵的見解是免了,何苦互相束縛,目前的現況讓各自有想像空間。 戀情百百種;每一種都有個別緣起緣滅的形式;可不在乎天長地久,僅在乎擁有,然後,說的、做的、想的,都不是絕對,比較絕對的是愛情折現後女人會感動的痛哭流涕! 人過40的中年男女,總想能有一段「麥迪遜橋」式的愛情,無非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卻心知肚明不容易,為了晚年讓自己不遺憾,尋尋覓覓,飄飄緲緲,機率不高。心裡頭顧忌忒多;友人說機會來了不行動會遺憾終身,行動了會終身遺憾!我認為若兩情相悅,就讓它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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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癮者:底牌
她不是一個好賭徒,太過直率良善,在對方還沒有表態之前就掀出底牌,讓自己罩門大開。 她先說出了愛他。 他知道她的底牌,遊戲便在那刻決定勝負。於是他從此居於優勢,得以輕鬆地掌控她的情緒,得以自在地斟酌他想付出的籌碼高低。他會是個贏家,他得意地想。 這場賭注沒有速戰速決,雖然她掀了底牌,他也不是絕對勝算。他太過得意,有時獨裁,有時慷慨。一直到遊戲尾聲,她倦怠地想離開,他才驚覺牌局已非他所掌控,慌忙想加碼卻發現自己一貧如洗。 他失算的是,他的底牌,其實也是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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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情到深處情轉薄,福爾摩莎似乎到了這個地步。她每天照樣迎著朝曦起來,練一下氣功,吞吐一下煙霞,梳妝打扮一下而後過著日常的生活。她現在是新寡,枕畔無郎,她是祖母級的地位了,可以垂簾聽政。 蔣經國向她稟報,他已經繼承了嚴靜波先生的遺缺,取得類似鄭經的地位了。蔣經國最後講了一句十分感人的話:「我也是台灣人。生死以之,將好好服侍您老人家。」福爾摩莎聽的好窩心,芳顏大悅,這是介翁走後她聽到最高興的一句話了。她知道他已經臣服在她的腳邊,行了子姪之禮了,他服了軟,福爾摩莎這個太皇太后位置就穩了,她想:「蔣經國還是有進步,他比當年愣小子鄭經好的多了,我不會吝惜我的咫尺之地,作為對你有禮的回報。」 蒼蒼者天,雲捲雲舒,福爾摩莎度過一段快樂的日子,生活日漸富裕,日子安定,大家各安其業。她想:「到了我這種年紀,人生又有何求呢?不過就是要子孫和和氣氣、安居樂業嗎?大家依其才性都有發展,不會填死溝壑嗎?」她對於蔣經國不免臉露得色,可見她對於他的表現是滿意的。雖然他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是又有甚麼關係呢?她想。 福爾摩莎平日沒事,她也會看看報紙,觀察各人的舉止表現,她發現蔣經國也很固執,堅持一中,所謂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的政策,這點跟鄭經確實沒有兩樣;鄭經堅持反清復明,堅持不薙髮一清。雖然名詞不同,內容都是一樣的。因此,不論談判或招撫,兩世都沒有成功,康熙做不到的,鄧小平也做不到,即使旗歌在內,甚麼都可以談。但是蔣經國堅持「三不原則」,跟鄭經一樣固執。 福爾摩莎一開始就告訴他:「你要不要好好考慮,多想一想,所謂機不可失,我是不願你重蹈鄭經的覆轍的。」福爾摩莎閱人多矣,多少人在她面前演出前世今生,她只是不好點得太明,可是蔣經國帶業而來,習氣未改,他無法爭脫前世的枷鎖以及介翁給他的羈絆。他缺乏先見之明,又不聽福爾摩莎的勸告,無法料到歷史的演變,噬臍莫及,悔之已晚。以至於演出夜半擊棺痛哭,常令石門水庫飲水汙濁,警告世人要懂得飲水思源的戲碼。遺響悲風,迴蕩在頭寮的山水之中。 歷史按照它的軌跡進行著,它有時會回旋,有時會交錯,有時又會錯簡,無法歸位的了。因此,要去拼湊,每人的認識能力不一,理解程度不同,解讀的能力也就有歧異了,這是讀類似天府遺書的難處,甚至連標點符號的位置都會不一,意思自然大相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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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是無法取代的———聽我胡言亂語
從來沒有認真做過思辨,對於文學或者電影或者電視劇或者真實人生故事,是做什麼,寫什麼,說什麼,為什麼而為文學,而稱文學。 向來,只知道什麼內容可以引發感動的神經,或而歡愉或而潰湜或而悲哀或而理解。 理論的東西,腦袋總是自動變成絕緣體,對於生命成長的故事卻容易讓人輕易接近,是四十年來被自己接受的偷懶。 「長年自笑情緣在,猶要春風慰眼前———秋末感懷.答客問」這樣的標題,很輕易的挑動一探究竟的想法,點選後,原來是黃鄉賢克全先生的作品,雖然不是很懂所談,卻對其近來一連串的愛妻之作,有相當深刻的印象。 我想,若為女性,得先生如此鍾情,情愛一世,即使短短數年也已具備足夠的幸福,可以傳為永世的知足;這樣的想法讓我想起,梁山伯與祝英台生生世世的相約。 但若我是女性而有如此夫婿,卻會引我對於人世的戀棧,而無法悠遊在靈魂自在的世界裡,常存挂礙;說實在,這卻不是這一個我所想要。 因為我相信,在世一輩子,相聚有一定的前世因緣,而要再來這一次,是因為執著在自己的挂礙裡,如果,這輩子有如此的好因緣,那麼,已成就此世的幸福快樂,當生命結束,就該卸下所有這世的重擔,展開因緣的另一個成就,不是嗎?還是要一直困住呢? 痛,是一定存在的,尤其存在在乎裡面,而沒有經歷便無法體會,也無法取代,只有走過一遭,捨得了,才明白所以。 佛從來不說話,至少我沒有聽過,但佛從來沒有拒絕走向他的人,則是佛陀慈悲的最大可愛。加油,相信有些奇蹟,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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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回鄉又記
帶兒女,「攜」外子,同行, 你默默,我悽悽,宿命? 回老家,入大「厝」,新靈, 鄉里悲,手足慟,哀鳴! 一柱香,燃心燈,敬供, 路崎嶇,佛護持,順風, 好名聲,永流傳,哀榮, 走四方,遊雲天,度眾。 提筆時,你已經移靈隔海的大厝裡,牌位也安然回台了。期間發生的種種事情,以及鄉親們的隆情高誼,讓我不得不再振筆疾書一番。 還記得雅玲師姊嗎?你的頭七到滿七,單數的「七」都是晚上在殯儀館作法事,她沒有一次缺席,陪我和三個小孩誠心唸經回向給你;除此之外,雙數的「七」她會來家裡帶領我們唸你生前喜歡的經文。是她告訴我「中陰身」的意義—每個人在往生之後,有一段七至四十九天的自由生命。我深切地懷疑,你在這期間運用了某種神通來操控一切。 兒子國三了,你向來注重他的課業,每次段考你總是比誰都關心。而每次作七法事竟然都在兒子剛考完段考或模擬考之後。姑且說是巧合吧!那麼這次回鄉前一晚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回鄉日期是之前請禮儀公司看的,巧的是那天又剛好是第四十九日(前一天又碰巧是你最有感應的「觀音菩薩」出家紀念日)。原本只奉「 」而不是迎「牌」,因為問過許多人都說牌位安放好了,儘量不要移動較好。與二弟通過多次電話,大家也都有共識了,沒想到那天晚上二弟又來電希望我擲銅錢問看看你的意思。 先入為主的觀念左右我的想法,請示時心中忐忑,「你要回去嗎?」一聖杯;「回去之後,若不和我們回來怎麼辦?你是否要留在台灣讓我逢年過節祭拜你?」又一聖杯。趕忙回電給二弟說大哥不回去了。直至夜深了,突然覺得有愧於心,應該再問清楚,於是:「你是否要回去,再跟我們回來?」一聖杯;「你若回不回來,爸媽不能祭拜你,你確定會跟我們回來嗎?」又一聖杯。從頭到尾隨拜的孩子們個個目目相覷。想當然耳,老爸是去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去電二弟,家人之高興自是不在話下。回金門後大妹告訴我,難怪她整晚一直夢到大哥,原來你已早我回去通風報信了。 家人不捨,特再設一靈堂祭拜,儀式與台灣略有差異。但見家祭時,鐃鈸、嗩吶,古樂齊鳴;公祭時,喇叭、大鼓合奏西樂,備顯哀榮。小嬸和小姑向我介紹祭拜者,縣長、鎮長、立委、國中同學、慈濟師兄姊們,還有好多認識與不認識的親朋好友都來了。藉此機會代你向他們表達十二萬分之謝意,並祝福他們吉祥如意、事事順利。 繞完街,進塔了,一切都在吉時圓滿。等一下,塔位號碼和你的生日相同,莫非你又耍了一次神通?還有,從未投過稿的我,居然有勇氣付諸行動,想必你也脫不了干係吧? 「文殊院」的『開慈法師』有開示:「要認真唸佛,才能成就自己、廣度眾生。」又說:「今生果報體已經緣滅,但生命是生生不息的,願我們生生世世永為佛子,在菩提道上修行,並早成佛果。修行有成,才能報答佛恩、父母恩、眾生恩。」望你用功唸佛,才能神通廣大度眾生,也才得以報答父母養育之恩。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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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回家
走了,能帶走什麼?還是留下什麼?問號在心裡不斷盤旋,冥想在夜闌人靜、無病呻吟的夜晚。當想到汗涔涔而淚水盈眶,常常只是自己對未來的迷惘,及去向的不可知;因為從來沒人走過去之後,再回過來懇切地告知去處,使得去處莫以名之。於是,人在空虛中自我惆悵,分不清捨不得是對生命的眷戀,抑或對週遭人事物的留戀。而看不見,總想一探究竟,卻又不可得;取捨在方寸之間,是對生命去處的不可知,所產生的徬徨。 岳父在上週一走了,來得突兀,也是必然,未能見其最後一面的悔恨,在心裡泛濫。妻子在電話那頭幾近崩潰的哽咽泣嗚,重重地踹在沒有防備的心坎。呆在人氣喧囂的辦公室裡頭,四週空氣似凍結般,直打寒顫;眼角含住淚水,微笑硬擠在客戶面前,妻子已搭南下客運奔喪,我則等著完成結帳工作後,去接小孩子下課。 自幼罹患小兒麻痺而不良於行,一雙枴杖伴我拄過多少風雨歲月,堅強外表是自己建立起來的防衛網,淚水從不輕易橫溢臉龐。人生這條路,顛跛也是過程,走來跌跌撞撞,一樣能立足於社會。「自己跌倒,自己站起來」不是口號,是自幼體認的百分之百信念;依賴,是人的天生惰性,也是劣根性,往往讓人沉淪而不自知;因此,同情對個人而言,是墮落的迷藥。於是搖晃在求學和感情之路,竟也成就了自己的堅持,混得一個學位及純樸女友。 男女交往的酸甜如人飲水,彼此承認的愛情物語,總是令人再三咀嚼;只是,交往畢竟是兩人世界,想要求得親友認同,共組一個家庭,卻是排山倒海,令人窒息的反對聲浪。試想,自己的親人要與不良於行的傢伙共結連理,這樣子的祝福,有誰說的出口。這可是關乎一輩子的事情,豈能兒戲?而她又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承載了多少殷殷期盼?未來,不是『相愛』兩個字可以解決,保護自己親人的心態,中外皆然。而我能給予多少的承諾?答案飄在強風不停的遠方。 以因果論者來說,那是我上輩子做錯了事,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關於這一點,我無法辯駁,但她以堅定的信念選擇相信了我。在婚後幾年的某一天,那人,我老婆的姐夫,在一次意外下,跌進硫酸槽裡,失去了一條腿,我無法笑話那是否也是因果;人既無法預知未來,旦夕福禍又豈是前生。那些將會或已經影響我們一生的重大災難,該稱它為「試煉」;不同材質,需有不同方式的淬煉,這道理是如此淺顯易懂,只是當淬煉來臨時,我們是成就了自己,還是被擊倒罷了。 低氣壓籠罩。就連當時站在同一陣線,與妻子最親近的妹妹,也寫了一封信來勸她,信中提到「之前會支持」是不曉得『他』的情況是如此嚴重,竟還需要用兩支枴杖助走………」;枴杖是助行工具,本身並沒有錯,只是原來唯一的支持聲音,也在龐大壓力下變了調,這感覺著實讓人洩氣不已。於是,以拖待變竟成了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事情在一面倒的反對中延宕。生活中將會遇到的現實問題,赤裸裸地一直拋在我倆眼前,好比:她暈倒了,我能揹負她去就醫嗎?又或,懷孕要生產之際,我有何能力送她到醫院?現實問題被正常人化,以一般世俗立場來看未來,充滿太多不可掌握性,而這些質疑,卻是理由充分的無法置喙。擺在面前的,除了彼此堅定信念,我能發揮多少正常人可做之事?只能自我解嘲的說,就用一通電話搞定;當然,這只能講給自己聽。然而,事實在婚後,老婆臨盆的那天凌晨,我騎摩托車送她到醫院,產下了健康白胖的老大,看來,因果並沒有產生在自己下一代身上。後天疾病不可能遺傳,本是常識,為達目的所用的手法,可以諒解。然,知之惟艱,行之非艱,確是不爭的事實。 慈祥如我岳父,女兒是心口一塊割捨不去的肉。天下父母心,總期望自己的子女能夠找到好的歸宿,在不忍與疼愛之間,我無法知道他在心裡的牽掛與掙扎,換成是我,定會昧於事實地投下反對票。但他毅然排除眾議,在我倆最孤立無奈之際,答應了這樁婚事。祝福的淚水,擠一抹為父的關懷,笑意在不捨中相信自己寶貝女兒的抉擇。面對突如其來的大轉折,我震攝了!這是一場多大的賭注,對於沒見過幾次面的未來女婿,他相信了………相信他女兒。 人生到處充滿挑戰,更貼切地說,是賭注。『相信』這種事,一翻兩瞪眼,人人稱羨的美眷仙侶,誰能保證白髮到終;曾經失去的人,於是知道珍惜的可貴,容易到手的東西,幾人真的在乎?熱戀與生活是兩碼子事,當新鮮度在生活中逐漸耗盡或認為理所當然時,昔日眾人疑慮便開始了它的考驗。攜手走過十幾年,孩子們在夫妻彼此試煉中成長,驕傲的是,他們從不曾因自己父親的缺陷而自卑。 婚後,一年難得幾次回台南,與岳父的互動並不多。但愛烏及屋,關心疼愛的話語不曾少過,總會設法讓我感受同為一家人般的溫暖。婚前與反對者的諸多隔閡,在濃霧中勉力突圍;相信與不相信全憑個人主觀認定,非一時片刻所能化解,將心比心是絕大多數人用在他人身上堂而皇之的話語,身處其中之人,真能貫徹而不曲解者,鮮矣!稚子學步繞行於讚美及掌聲之中,得意無偽的笑,綻破幾許沉悶氣氛。走來蹣跚,也是可愛。 讓人覺得不可愛的是,時間流動的軌跡。魚尾濺起抖動波紋,肆溢沫白斑駁了髮梢,手遲鈍了,人退化在輪椅上。支撐長者推動輪椅力量的,是父愛循循不絕的轉動圈圈。妻的大哥,是岳父唯一子嗣,遠在貝里斯從事外交部技術工作,當岳父重病臥榻於病房開始,便日日盼望長子的到來。企盼的心總在眉宇間閃爍光芒,孱弱身軀包裹毀壞殆盡的器官;用了幾十年的東西,在關鍵時刻吶喊著罷工休息。生命是如此無奈!無奈於肉體的有限,希望好比是無邊沙漠裡的遊魂。 大哥終究來不及趕上最後一面。岳父在見過長孫女後,彷彿了卻心頭掛念,勉力抬起的手投射著父愛;精神突然煥發,要求看護為他清洗身子,圍繞身旁的女兒們如釋重負地逐一散去。洗淨過程中,他安祥地走了。剝奪做人尊嚴的病痛再也束縛不了他,身上大大小小導管失去存在的舞台;沉默,是身軀對這滾動世界的冷冷回應,留與不留的答案,在鬆開的手掌心。汪汪淚水,哽咽悲嚎,失去至親的痛,迴盪在病房內。 入殮那日,愛子已從國外趕回來,見不到最後一眼,也要送最後一程。眾人情緒在儀式開始前尚稱平穩,不懂事的幾個小孩子,在大人叮嚀下,強忍久未見面的開心,促狹地彼此用手肘輕輕擦撞,純潔臉龐露些許狡黠的笑,躺在殮房內的外公,該是睡著了。生死對他而言,已是修完做人的最後一堂課,而我們只是走著不同過程,相同的路。 儀式啟始,不捨在眾人滂沱淚雨。烈陽冰冷,沉重淒嗚,該是住的最近且無家累的四姐,捶手頓足哭喊著「我不要,我不要,阿爸………我不要啦………我不要你走啦!」哀嚎中,不知有否帶著些許懊悔,昔日與阿爸同一屋簷下,可曾帶過幾盒便當回來孝敬父親?醫院病房裡可留下她多少的足跡?人走了,才記得有這麼一段親情嗎?我的心一直往下沉,股股寒意由下往上,從內而外進逼,淚水汩汩滑落臉頰,今天送的人是誰?真正付出心力的人,淚早流乾。身為護理工作者的三姐,哭得肝腸寸斷,涕淚交夾,她的專業幾曾付諸在需要關心的長輩身上?不曾或贖罪,我已無心判別,背脊是一片濕溽。 頭七到滿七,日子在摺蓮花及頌經聲中淡逝。紙糊的洋房與堆著如小丘一般高的冥紙,在烈焰包圍下,狠狠地燒………燒給岳父享用,也燒給眾子女安心。無法正視的灼燙,嘲弄捲起髮絲,雙頰緋紅於朗朗烈日下,火舌吞盡一切,殘灰四處飛揚,瀟灑一如失去形體後的輕鬆。眾人循著來時的腳印,走回車內,焚風捲黃沙,煙塵普碌碌於車輪後。 人,來時哭,去時也哭,同樣的淚,不一樣的人流。來時是不甘心再世為人,走一趟生老病死,這輪圈轉得都忘了今生所為何來?走時,親友的淚,不捨於突起的巨大空虛,抑或擔憂即將到來的日子,這氛圍總叫人鼻酸涕滾。我在不捨之中強抑鼻息,淚水叼住眼角,沉重的壓縮整顆心;明知走是一種解脫,誠如岳父臥榻當時,若不是為見愛子一面,那種沒有尊嚴的身體蹂躪,令人難以承受的痛,他說:他真的好想走! 而今走了,典雅的告別式會場,肅穆中飄盪著他生前錄下的歌聲,彷如在世一般,沙啞沉厚,夾帶著深濃情感。許多弔唁親友,或拄手杖,或人攙扶,或坐輪椅,或吊點滴,或夾尿袋,木然表情下,雙眸盈盈閃爍;人生至少已七八十年,看過了多少這般場景,今日送人,明日人送,凋零畢竟是過程,眷戀能留得下什麼?或可盼望來世不要再來當人,走這傷感的輪迴。「我心內,思慕的人,你怎樣離開,阮的身邊,叫我為著你,暝日心稀微,深深思慕你,心愛的,緊返來,緊返來阮身邊。」………歌聲甫出,平日照料岳父無微不至的二姐,堅強如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涕淚決堤,不能自己。一股強烈思念突然在心底狂烈吶喊,我好想回家,回去看我的父,我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