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小美人
「有種到外面講!」他指著外面,傲慢地說。 「到外面講就到外面講,」小美人不甘示弱,竟走在前頭,「別以為我怕你!」 我趕緊走上前,準備護衛著小美人,想不到他竟先出手,用手腕緊緊地扣著我的脖子不放。儘管我使出力氣想掙脫,但依然是弱勢,甚至被他扣得更緊,氣都快喘不過來。 「放開他!」小美人企圖扳開他的手腕,但並沒有成功。 我再次地掙扎,雖然沒有掙脫,卻使出力氣,用手肘猛力地襲擊他的下腹部,他「哎喲」一聲,竟鬆開緊扣我脖子的手,而小美人卻快速地脫掉鞋子,乘機往他身上猛打,讓圍觀的人看傻了眼。 他已由強勢變成弱勢,怒目地站在一旁,用手帕不停地擦著出血的嘴角。 我不想再惹事生非,趕緊扶著小美人,讓她把鞋子穿好。 「你有沒有怎麼樣?」她用手摸摸我的脖子,關心地問。 我搖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走。」她穿好鞋,拉著我的手走了幾步,竟又轉頭對著一旁的無賴說:「告訴你,我楊紅紅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大家等著瞧!」他又放話警告。 「隨你便!」小美人依然強硬地。 「赤查某!」他尖聲地指著小美人說。 「知道就好!」小美人咬牙切齒地回應他。 想看一場電影的怡悅心情,竟被這個突來的事件破壞掉。我們沒有重新排隊買票,小美人拉著我,繞過中正堂的圍牆,緩緩地走在幽靜的山外溪畔。 「真是對不起,」我淡淡地說:「不但沒有善盡保護妳的職責,反而要妳來替我解圍。」 「我最討厭那些不務正業的流氓無賴,」她依舊怒氣沖沖,「專門欺負老實人。」 「看來妳真的很『赤』。」我笑著說。 「別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弱者。」她有點得意。 「人真的不可貌相,」我有感而發,「從外表看來有點弱不禁風,但處理事情卻是得理不饒人,真是赤查某一個。」 她捏緊我的手,哈哈大笑。 我們在山外溪的源頭,一個叫「映碧塘」的堤岸坐下。一輪皎潔的明月停留在木麻黃樹梢的頂端,映照在碧波無痕的水面上,反射出一絲銀色的光芒,讓堤畔更富有羅曼蒂克的韻味。 「今晚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一位女生,並肩同坐在這個幽靜的堤岸上。」我望著微微晃動的塘邊水草,低聲地說。 「你高興嗎?」她柔聲地問我。 「當然。」 「你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三八查某?」她在意地問。 「以前有些誤解,現在已完全改觀。」我坦誠地說。
-
︻孟日記︼童年堡壘
年少的笑顏依舊,當人事已非的時空遽變,還能飲淚歡顏的,我們可懂珍惜? 文化藝術節正式起跑,雖然不曾也不會去參與相關活動,但關懷這一片淨土的心,未見稍減。在歡樂活動的當下,或許瞥見幾抹陌生的笑,但也見幾分勢利的賊眼閃爍幾道金光,始終不明白辦理活動的真正涵義為何,將各村莊的碉堡或防空洞做視覺上的改變,簡陋的裝飾藝術,並沒有看到活動想呈現的主題,只感覺到,家鄉的笑容漸漸不自然。 記得兒時,常常和鄰居一起到處探險,家門前的防空洞有著勾引童心冒險的引力,趁著奶奶在睡午覺,我備好我的小包包,穿上我的小夾腳塑膠拖鞋,迅速地將滿頭雜髮抓出一尾馬尾,悄悄地推開厚重大門,鄰居已經在門外曬了好一陣子太陽,紅嘟嘟的臉蛋充滿光芒的期待。雖然就在家附近,但我們卻是很慎重地準備,像電影裡播的那樣,縱然每回都只能在門口遲疑著,沒進去過。 防空洞的造型是用混凝土建成一個ㄇ字形、深度不深的地下室,外面再塗上迷彩色組合的保護色,兩邊出口均用厚重的鐵門鎖著。大多的防空洞都建於村莊路口,其餘的,像公家機關、學校等等,則在該區域挖掘地洞或建築容許人數的防空洞,平常時刻幾乎是關閉的,偶而有通訊兵會進入處理通信線路問題,或者在特定時候,才會將鐵門開啟。 有時候放學回家,家裡沒有人,身上又忘記帶鑰匙的時候,總習慣蹲坐在防空洞前的石階上,躲著四點多鐘的陽光,玩著細沙。或者靠著石階,玩起捉迷藏或木頭人,再不然,就攀東爬西的爬上防空洞上面,趴在上面寫作業。雖然對防空洞內充滿好奇,但總會對奶奶的警告感到害怕,畢竟當時還不想被鬼抓去嘛! 小學校園裡也有幾座隱藏式的防空洞,鑲在校區的地下,平時用鐵皮遮住,除非有臨時防空演習,依年級班級分配。有次的防空演習,其實感覺像郊遊,當嗡嗡警報聲在空氣中猛然響起時,就算學校有事先通知,難免小朋友們還是會緊張,老師手持著手電筒,引導我們沿著台階,一步一步往下走,大家都對黑暗害怕,只好把仇恨拋後頭,小手牽小手地窩在一起。總有幾個頑皮鬼,安份不了幾分鐘便開始學鬼叫,故意引起女生害怕,其實他們心裡也害怕著呢! 後來,解嚴命令頒布後,各村莊的防空洞因不實用而陸陸續續拆除,民地還民眾,公有地則設為道路,家門前變成一片空曠,看著新鋪設的道路,心裡總有種無法言喻的失落,在為我的童年寫下一頁後,無法抹滅的存在記憶裡。 偶而我仍不捨,夜裡門前石階上的隨想,炙熱的午後,有我的身影穿梭,那已成回憶的防空洞。
-
投稿與我
利用閒暇時間,將投稿金門日報的文章集纂成冊,洋洋灑灑的近廿萬字,總數近百篇。撫摸著那本近三百頁之多的嘔心瀝血之作,內心不由得百感交集。這恍若是一場夢,冥冥之中似乎是上天在編導般的神奇。 讀小學時,常參加學校的演講比賽,除此外,學校裡的各項學藝比賽,尤其是作文比賽,總是在「志在參加,不在得名」之列。雖然僅有一項稍能搬上台面的演講比賽讓我掛在嘴邊,但鎩羽而歸的總是屬多數,因為任憑我如何的耍嘴皮,也總是比不過班上那個做了六年班長的男生。長大後,每次自我介紹時,我也從未將自己的專長冠以「演講」這一項。說穿了,我的國語並不甚標準,一年級上學期前十週的注音符號,我是請病假在家休養的,所以注音符號一共有幾個,還是直到我上了大學修「語音學」後才知道的。不過在那年代,似乎也很少人去注意語音標不標準的問題。導師歐陽揚明老師有次要我們每人當著全班誦讀一課課文給大家聽,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在選拔參加演講比賽的選手。因為我的嗓門夠大,讀起來也不會「二二六六」的,一氣呵成就把一課課文讀完,所以理所當然就代表班上去參加演講比賽了。但印象中,最好的成績只不過是得了個第二名,第一名當然就是那個做了六年班長的男生了。 上了國中後,學校規模已不再似小學那般的迷你,各種菁英人才應有盡有,我在小學時的那一點小伎倆,已難登大雅之堂,所以除了成績平平外,其餘的也是沒沒無聞。一來家裡沒有那種環境,二來自己也處處展現不與人爭的天蠍星座特質。凡事都不會刻意努力去鑽營爭取,要求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至於其成敗榮辱,則秉持著聽天由命的態度,所以直至讀完大學後,仍是得過且過,沒沒無聞的一個。 沒沒無聞一路走來,竟無風也無雨的幹上了「誤人子弟」的行業。調到大金門任教時,初次獲得分校主任的肯定,常委以額外的非教學工作,加上自己也不是怕做事之人,所以皆能不負所望的完成任務。也多次參加婦女徵文比賽,獲得不小的獎項。從那時起,才知道原來自己仍有無窮的潛能尚未發揮出來,只是需要「貴人」提拔一把罷了。幾年後輾轉易校而教,有一次學校要出版一本專刊,校長竟然私下邀我代其捉刀,那時我一臉茫然與疑惑,腦中無數的問號在盤旋著:我會寫文章嗎?這種小學生程度的作文,哪能登上大雅之堂?所以當時我就毫不猶豫的婉拒了,不是自抬身價不給面子,實是自忖本身毫無那個能耐。 第一次投稿金門日報時,是仗著自己電腦打字的速度快,想到什麼就打什麼,等腦汁絞盡後,也都打成文字後,再來調前後次序,最後再訂題目,如此天馬行空的亂打後,一篇小學生程度的文章就出來了。那時也不知道使用投稿信箱,所以存好磁片後,還特地撥空跑郵局去寄掛號,想來真驢。更蠢的是竟然用真名發表,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模樣。結果呢?寄十篇刊登十篇,見報率是百分之百。我的心裡常暗想,我寫的小學程度作文竟然如此受到編者的青睞,真不知該如何感謝編者的垂憐和上天對我的厚愛。 有了上報的鼓勵,更引發了我繼續投稿的興趣,但愈寫卻愈發感到心虛,每回總有自揭瘡疤的感覺,好似在向世人昭告自己的隱私一般,所以愈是不敢暢所欲言。後來才開始用筆名發表,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年頭,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再加上資訊傳播的快速,所以走在路上時,常會碰上熟人阻街跟我說:「我看到你的文章哦!」那時我總是心裡暗自竊喜,但不形於色的回答:「哦!是嗎?那個人鐵定不是我,我可沒有投稿的習慣。」一次、二次,時間久了,連學生的家長也知道那個筆名叫「若晨」的是孩子學校的老師。更甚的是,一整年都很少見面的一個遠房親戚,有一次在機場碰著了我,竟然摟著我的肩膀說:「妳的每一篇文章我都有在看哦!」天啊!我是無從遁形的赤裸在眾人之前而竟不自知,真不知這該喜?抑該憂? 投稿這一路走來,絕不是為了實現做「作家」的夢想,更不是為了那區區的稿費,而是愈發察覺到中國文字的特有奧秘,大玩起文字堆砌遊戲,沈浸在文字排列與組合中,除此外,它亦可抒發個人的情感,如此而已。但至於「若晨」是誰?各位看倌就莫瞎猜了,何不作「打靶瞄準樣」──睜一眼、閉一眼,我就心中默禱「阿彌陀佛」了!
-
燈籠
來了嗎?士官兵、民眾,齊聚國小廣場,等待「筱快樂」劇團表演。 民國四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台灣各界秋節勞軍團,總政治部婦聯分會主委蔣方良女士,抵金門勞軍,「筱快樂劇團」隨行。群眾中有人運氣好,前一天,在機場目睹蔣主委風采,那人搖頭說,真是沒想到啊,說著時,大眼珠、轉啊轉,像露珠枝葉上閃動。圍觀民眾轉頭看他,模樣艷羨,欲言又止,都寫在臉上。那人低笑一聲說,蔣主委可是高鼻子、小眼睛呢。民眾忍不住問,難道,蔣主委是外國人?蔣方良是俄國人,蔣經國遊學俄國結縭,民眾多不知。 那人叫歐陽方,原在碼頭構工,有時也支援機場。他點點頭。初見蔣主委時,也吃驚,忙鎮靜,怕人知道,笑他孤陋寡聞。圍觀民眾驚惶失措,讓他鬆了一口氣,再說,蔣主委今天並不出席,只他一人見過,優越感油然而生。 有人喚他,回頭一見,正是料羅村指導員林文民。林文民身穿西式襯衫,這款打扮,不是當官、就屬公務系統,圍觀民眾自然分出路。歐陽方見到人,羞赧微笑,臉雖黑,仍透紅。林文民說,來看熱鬧啊,說著說著,趁勢佔了好位置。沒一會兒,吉普車跟軍用卡車駛到,營區長官熱烈歡迎,不多時,即見白西裝打扮的主持人,上台開場,節目正式開始。 「筱快樂」劇團表演地方小調、短劇,士兵聽得兩眼發直,不敢貿然喊好,拚命鼓掌。金門地處閩南,廟會戲曲曲調也多,但多以閩南發音,聽得懂北方話的,實不多。聽懂與否卻不重要,台上一襲旗袍、唱功十足一支支曲調,都蔚為華麗,滑入內心,安撫了一些什麼。 一小時多的表演,很快結束,台上人說,感謝金門軍民捍衛國家,十來個人,齊齊站好,搖搖手,退出舞台。歐陽方正悵然,林文民朝他說,劇團下午隨蔣夫人參觀太武山去了。歐陽方木然望著,林文民以為他沒聽懂,補充說,去看蔣公墨寶「毋忘在莒」。四十一年,三月四日,蔣公題「毋忘在莒」墨寶,賜金門,擇於太武山巔摩崖俊銘,勉勵國軍反攻復國。太武山因戰略位置重要,已列軍管,雖說刻銘已久,歐陽方倒沒見過。 歐陽方久久不語,搓摩雙手,搓啊搓,掉下泥屑。歐陽方目視前方,自個兒笑出來。林文民沉吟,歐陽方果真患傻嗎?林文民從珠山調往料羅,擔任指導員,兼作漁民指導。料羅灣位居金門東南,國共戰爭後,肩負運補重責,主要是大米、麵粉、蔬菜、豬隻、雞鴨等軍隊所需。林文民履新當天,步行港口,歐陽方扛重物經過。林文民喚他,歐陽方一股腦兒走,毫不應理。林文民惱怒攔住。這一攔,林文民反受驚嚇,歐陽方睜大眼睛,眼珠子烏溜溜、圓滾滾,兒童眼曈,滑稽掛在壯漢臉上,林文民沒來由地想到怒眼金剛或索命惡鬼,啊的一聲,倒退兩步。這一倒退,倒拯救林文民,怒眼金剛變成嬉戲童子、索命惡鬼換作精傻大個,林文民一奇,掩嘴嘻笑。 歐陽方被人阻住去路,愣在路上。林文民忙說,沒事,想走近,又心存餘悸。料羅村民說,歐陽方專門構工來著,搬物資、挖壕溝,都有他。林文民納悶,構工一事,村裡不都定好名單,挨家挨戶指派?旁人說,他願意代人來,也沒人說不。來構工,就得放下農務或捕魚生計,歐陽方沒有家業嗎? 林文民疑問不少,但歐陽方塊頭大、做事勤,久了,林文民倒覺得歐陽方好差遣。漁民出海作業,得先在村公所取得同意出海條,海防部隊驗核後,才准放行。漁船出海得懸掛旗幟,部隊都相信指導員,漁民指導員證件一開,海防班哨即准放行。林文民就委歐陽方出入營區,交辦相關證件。歐陽方得令,如獲頒聖旨,歡天喜地,望著歐陽方快步而去身影,林文民摩搓下巴,眼漾微笑。林文民偶爾打賞歐陽方幾塊錢,歐陽方捧著,喜孜孜,像金元寶。 「筱劇團」表演結束,已近中午,歐陽方呆望舞台,肚子咕嚕響。是餓了,他暗吞口水,跨上單車,本想就料羅附近吃飯,卻沒來由地騎上馬路。鏈條呱啦啦響,繃緊了、又鬆開,似斷了、又接續。他眼裡,兀自瞧著舞台上鮮豔的人影兒,一個個,打扮如花,但是,花朵那能唱歌、跳舞,時而拋媚眼?歐陽方啦啦啦,哼著調,不多時,眼睛蒙霧,淚水兩行。他吃一驚,暗咒自己幹嘛跟娘兒們一樣。 騎著騎著,進了山外。午後,天氣熱,肚子更餓,他尋攤販,吃了一大碗蚵仔麵線,翹著腿,打菸抽。一行閃豔的人形經過眼前,他揉揉眼,沒瞧錯,「筱劇團」團員循山外逛街。歐陽方,臉一歪,吐吐舌,嘴巴越張越大。他識得團員中那名唱小調的嬌小小姐,濃妝一卸,臉更清秀。像一個夢,從杜鵑花叢走過去,那些雞啊、鴨啦、蒼蠅、果皮等,蒙粉彩,一起飄起來。歐陽方篤定瞧著,像看見碼頭上,那一擔擔、又死又沉的貨物,不管怎麼說,他都得矮著身,扛起。 歐陽方遠遠跟著,看那嬌小團員,看看漁貨、瞧瞧軍用皮靴,也跟居民話家常。他學她左顧右盼、學她東摸西碰,逛了許久,團員一行人站在騎樓乘涼。幾名軍官遞來茶水,又喝又笑。歐陽方,跟著笑。軍官看了看錶,一行人往卡車走去,一名軍官在下,鞏護安全,另一名在上,拉團員的手。歐陽方心裡一亮,急忙衝回麵攤,跨上單車,往太武山下走。 太武山正興建忠烈祠及公墓,歐陽方四處構工,也曾來過,就跟領班說,來幫忙整地。領班說,就你一人?見他騎得喘氣,咕噥說,倒沒見過這麼勤於出差的人,給他圓鍬跟鋤頭。軍、民協助整地者不少,敲敲打打,或挑或推,凌亂不整一塊地,逐漸平整。歐陽方拿器具,尋了路邊整。卡車聲音由遠而近,歐陽方低頭,從袖子後頭偷眼瞧著,真是「筱劇團」來到。 歐陽方盯著嬌小團員,就再也離不開。身玲瓏、肩小巧;胳臂圓、胸脯尖;一張臉,歡笑如花。來了、近了,杏仁眼、眉輕描;鼻頭挺、嘴唇潤;下巴細,耳朵脆白。歐陽方低著頭,倒掛兩行淚。他慢慢頭抬頭,手腕掛著黑皮包、小腿只盈握,來回晃動,是白蝶踏過春天花園。身形跟小腿都不見了,幾條草綠色褲管遮掩了,他偏頭、瞧不見,換位置,依然沒看見。歐陽方握著鋤頭,動也不動,像地底伸出一隻手,將他固定。 歐陽方不知道她這一去,要花多久,但打定主意守候。未近傍晚,她們旖旎而下,歐陽方忘了背對她們,一雙眼,直碌碌瞧。步行二時許,她的臉,染了胭脂,如夕陽西下,飛霞滿天。鬢髮黏耳畔,皮膚越顯白嫩。末了,卻見她表情一驚,倒退兩步。歐陽方正想,是誰嚇了她,卻看見她半舉右手,指著他,吶吶說不出話。歐陽方心頭一喜,料到她看見他了,兩行淚,流下臉頰。然後,看見兩名軍官,衝到她跟前,問道什麼事?軍官跟團員望向她手指的地方,一起盯著他。歐陽方納悶,看看自個兒身後,除了構工的軍民跟散亂泥石,什麼也沒瞧見。 歐陽方陡然站直,魁梧身軀,架著鋤頭。軍官一橫手,護衛團員說,別怕,構工百姓,沒什麼。這時候,歐陽方才明白,團員竟是被他嚇著。他苦著臉,看著他們離去。她雙手抱胸,邊走邊回頭,見歐陽方猶盯著她,便不敢回頭。歐陽方呆呆地目送他們上車,她坐上卡車,還禁不住扶著欄杆偷偷瞧他,一看見,又急忙閃躲。卡車發動,黑煙卜卜吐。歐陽方這時候才警覺遺失了什麼,交了器具,急忙跨上單車追。 她坐在卡車末座,心神甫定,沒料到車子開動不久,那人居然追出來。她心頭蹦蹦跳,擔心被追上。不久,卡車跟單車越拉越遠,只剩下一小個黑點,路上起伏。同事一上車,忙說話,沒注意到歐陽方。同事問她,剛剛那人做了什麼,讓她嚇成那樣?她說不明白,吶吶說,方才下山,猛一抬頭,卻看見兩隻大眼睛。大眼睛有什麼好怕的?大眼睛不可怕,只是初初瞧著,便只有大大兩隻眼,什麼都沒看見。劇團團員不知道她胡謅什麼,反正無事,也沒多問。 「筱劇團」本待搭機,卻值大霧,盤桓幾天,搭軍艦離去。林文民跟歐陽方隨意聊著,扯到這事,歐陽方卻精神一振。他注意到歐陽方這陣子,魂不守舍,但工作賣力,心想,打理一個患傻的人,不就更傻了?哈哈一笑。 秋天,魚貨多,料羅漁民要求晚上在海灘拉網捕魚,部隊不同意,林文民代為交涉,部隊提說,有事,要他全權負責,陪同海灘作業,林文民拍胸脯搭允,漁民皆感欣慰。歐陽方得知,要求幫忙,林文民想,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搭允了。 林文民看顧漁民拉網,歐陽方本就其中一組拉,過沒多時,竟不見人。林文民原以為歐陽方到別組,來回巡視許久,卻沒看見。原想問崗哨,是否看見歐陽方出去,恐這一問,反惹騷動,內心焦躁,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吩咐一名漁民,說是內急,尋方便,往沙灘暗處走。走了幾分鐘,見著不遠處沙灘站了一人。林文民說,是歐陽方嗎?那人沒出聲,林文民心頭打鼓,回頭看見燈光微亮處,漁民拉網,自壯聲勢,往前走。 林文民手電筒一亮,照著那人側面,果然是歐陽方。他正望著軍艦,款款離港。林文民說,快來幫忙,別站著發呆。歐陽方不搭理,林文民站到歐陽方前頭,舉高手電筒,朝他臉一照。林文民一看,嚇退好幾步,歐陽方雙眼放大,瞳孔無神,燈光一照,猶如兩只燈籠,從悠悠的地獄邊緣,一閃一閃,搖晃過來。
-
金廈民眾妙讀《水滸》
︽水滸傳︾是一部古代巨著,它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在廈門,在金門,在兩岸華夏兒女中,書裏一百單八條好漢的故事,廣泛流傳,簡直是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幾乎達到「家置一編,人懷一篋」。 熟一訣而記全書 雖然︽水滸傳︾卷帙浩長,人物眾多,情節新奇,但民間自有一套熟讀︽水滸︾的秘訣。這秘訣概括地說就是「一奇虎、二戰術、三字訣、四大功夫、五種絕技」。短短的五句話,十七字,把︽水滸︾中的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主要故事情節等巧妙地融合起來。使人讀了通俗易懂,達到「熟一訣而記全書」的效果。 所謂的「一奇虎」,是指︽水滸︾寫了許多虎,作者以生花之筆,靈活現地描寫了眾多老虎的形象和英雄打虎的壯舉。全書共描寫了八隻虎,有洪太尉山頭遇一錦毛虎;武松景陽岡打一隻吊睛白額虎,李逵沂嶺殺四老虎;解珍、解寶射殺一老虎;李逵幻夢一斑斕猛虎。書中以虎為綽號的也有十三人之多:插翅虎雷橫、青眼虎李雲、矮腳虎王英、中箭虎丁得孫、錦毛虎燕順、跳澗虎陳達、花項虎襲旺、病大蟲薛永、打虎將李忠等:::: 「二戰術」指戰爭中的慣技──水戰與火攻。水戰有「蘆蕩港汊戰何濤」,「太原戰田虎」、「清岡山戰官兵」;火攻有「火燒石碣村」、「進攻無為軍」、「二戰高太尉」、「智取大名府」。 「三字訣」是作者對「三」字藝術廣泛的運用。有引用人物口語或描寫生活的「少敘三杯」、「依我三件事」、「三碗不過岡」、「無三不過望」等;有把「三」字標明在回目中的,「施恩三入死囚牢」、「三打祝家莊」、「三敗高太尉」、「三山聚義打青州」;有描寫典型人物和事件的「梁山三女將、阮氏三兄弟」、「造反三賊(田虎、王慶、方臘)」、「魯達打鄭屠三拳」、「武松踢蔣門神三腳」;還有三個「較棒場面」、三項「打虎壯舉」等。 「四大功夫」是指「驚心動魄的剛力──硬功(魯智深膀折亭柱、武松手撥功夫)」、「飛簷走壁的巧勁──輕功(時遷盜甲、燕青越牆)」、「奔突驚險的馬技──枷功(楊志北京鬥武、一丈青擒矮腳虎)」、「沖波破浪的技術──水功(水軍八頭領:李俊、張橫、張順、阮氏三兄弟、童威、童猛)」。 「五種絕技」是指「戴宗之神行法、張青之奇石、花榮之神射、燕青之相撲、安道全之醫術」。這的確是梁山中的五大絕技,對傳梁山之名,揚梁山之威,保證梁山群雄之健康,起了重要的作用。 這一民間流傳的秘訣如同一條絲線串起了粒粒珍珠,把一部博大精深的︽水滸傳︾提攀得簡明扼要,讓讀者有跡可循,有綱可依,不失為一種巧妙的民間讀書方法。 ︽水滸傳︾裏綽號美 「創作又佳,就是給人起一個稱號或諢名也不易。假使有誰能起顛撲不破的諢名的罷,那麼,他如作評論,一定也是嚴肅的正確的批評家,倘弄創作,一定也是深刻博大的作者。」(魯迅語)「諢名」就是我們常說的綽號,「顛撲不滅的諢名」在︽水滸傳︾中比比皆是。相信,不論廟堂鴻儒,不論鄉野布衣,在中華大地上,男女老少都能隨口說出一兩個來,或「花和尚魯智深」,或「黑旋風李逵」,或「豹子頭林沖」亦或「打虎英雄武松」等。在廈門,在金門,人們也常在茶餘飯後以高談闊論的獨特方式欣賞︽水滸傳︾中的綽號「美」。 綽號展示形體「美」 ︽水滸傳︾裏的綽號常以主人公的形體特徵來命名,令讀者品讀後,不啻親臨了一場「人體模特兒展示秀」。如,「豹子頭林沖」──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八尺長短身材;「花和尚魯智深」──露出脊背上花繡來,胸脯上露一帶蓋膽寒毛,裸形赤體醉魔君,放火殺人花和尚;「九紋龍史進」──脫膊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面皮;「美髯公朱仝」──有一部虎須髯,長一尺五寸,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似關雲長模樣;「赤發鬼劉唐」──紫黑闊臉,鬢邊一搭朱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青面獸楊志」──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記,腮邊微露些少赤須;「雙尾蠍解寶」──兩隻腿上刺著兩個飛天夜叉;「活閻王阮小五」──渾如生鐵打成,疑是頑銅鑄就,休言岳廟惡司神,果是人間剛直漢;「白玉幡竿孟康」──長大白淨,人都見他一身好肉體;「獨角龍鄒潤」──天生一等異相,腦後一個肉瘤,與人爭鬧,性起來,一頭撞去;「青眼虎李雲」──雙睛碧綠似番人;「火眼狻猊鄧飛」──雙睛紅赤;尚有如「矮腳虎王英」「錦毛虎燕順」「錦豹子楊林」「白麵郎君鄭天壽」「病關索楊雄」「鬼臉兒杜興」「白花蛇楊春」「一枝花蔡慶」「中箭虎丁得孫」「花項虎龔旺」等。 綽號蘊含性格「美」 ︽水滸傳︾中很多綽號,單觀字面,即可望文生義,未見其人,先知其性格,或急躁,或熱心,或兇狠,或歹毒,不一而足。「霹靂火秦明」──性格急躁,聲若雷霆;「急先鋒索超」──為是他性急,撮鹽入火,為國家面上只要爭氣,當先廝殺;「母大蟲顧大嫂」──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莊客腿,生來不會拈針線,正是山中母大蟲;「鐵面孔目裴宣」──為人忠直聰明,分毫不肯苟且;「獨火星孔亮」──因他性急,好與人廝鬧;「拼命三郎石秀」──一生執意,路見不平,但要去相助;「沒面目焦挺」──平生最無面目,到處投人不著;「短命二郎阮小七」──面皮上常有些笑容,心窩裏深藏著鳩毒,能生橫禍,善降非災;「兩頭蛇解珍」──解珍心性惡,人號兩頭蛇;尚有「立地太歲阮小二」「笑面虎朱富」「險道神鬱保四」「小霸王周通」「毛頭星孔明」「母夜叉孫二娘」等。 綽號體現特長「美」 在︽水滸傳︾裏,不管是梁山好漢,還是官府領軍,抑或地方團練,幾乎人人皆有一手不凡的絕技。上山能擒虎,下水可擎龍,揮拳能震天,踢腿亦撼地,這從綽號中也能見一二。「托塔天王晁蓋」──那時晁蓋得知了大怒,從溪裏走將過去,把青石寶塔獨自奪了過來東溪邊放下;「鼓上蚤時遷」──形容如怪族,行步似飛仙,夜靜穿牆過,更深繞屋懸;「沒羽箭張清」──善會飛石打人,百發百中;「神行太保戴宗」──把兩個甲馬拴在兩隻腿上,作起神行法來,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隻甲馬拴在腳上,一日能行八百里;「入雲龍公孫勝」──因為學得一家道術,亦能呼風喚雨;「小李廣花榮」──百步穿楊神臂健,弓開秋月分明,雕翎箭發迸寒星;「大刀關勝」──生的規模與祖上雲長相似,使一口青龍偃月刀;「雙槍將董平」──善使雙槍,有萬夫不當之勇;「雙鞭呼延灼」──使兩條銅鞭,有萬夫不當之勇;「金槍手徐甯」──金槍法、鉤鐮槍法,端的是天下獨步;「小溫侯呂方」──平昔愛學呂布為人,因此習學這枝方天畫戟;「賽仁貴郭盛」──學得本處兵馬張提轄的方天戟,向後使得精熟;「插翅虎雷橫」──為他膂力過人,能跳二三丈闊澗,滿縣人都稱他插翅虎;「浪裏白條張順」──鳧得四五十裏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裏行一似一根白條;「混江龍李俊」──能揮利劍霜鋒,沖波破浪立奇功;「神算子蔣敬」──頗有謀略,精通書算,積萬累千,纖毫不差;「八臂哪吒項充」──能使一麵團牌,牌上插飛刀二十四把;「摩雲金翅歐鵬」──行步如飛偏出眾;「撲天雕李應」──背藏飛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沒;「鐵笛仙馬麟」──鐵笛一聲山石裂;「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沒遮攔穆弘」「小遮攔穆春」「鐵胳膊蔡福」等。 綽號標榜身份「美」 梁山泊一百單八條好漢均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涉及三教九流,涵蓋老中青少,士農工商都有,從很多綽號一眼就看出他原屬三百六十行中的哪一行。如「菜園子張青」──原是此間光明寺種菜園子;「白衣秀士王倫」──我卻是個不及第的秀才;「操刀鬼曹正」──祖代屠戶出身,殺得好牲口,挑筋剮骨;「神醫安道全」──祖傳內科外科盡皆醫得,是以遠方馳名;「神機軍師朱武」──智可張良比,才將範蠡欺,軍中人盡伏,朱武號神機;「轟天雷淩振」──是宋朝盛世第一個炮手,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裏遠近,石炮落處,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聖手書生蕭讓」──濟州城裏一個秀才,會寫諸家字體;「玉臂匠金大堅」──開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圖書玉石印記;「旱地忽律朱貴」──山寨裏教小弟在此間開酒店為名,專一探聽往來客商經過,但有財帛者,便去山寨裏報知(間諜);「病大蟲薛永」──靠使槍棒賣藥度日(江湖遊醫);「醜郡馬宣贊」──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馬;「鐵叫子樂和」──諸般樂品盡皆曉得;「浪子燕青」──自小父母雙亡,盧員外家中養的他大;「船火號張橫」「行者武松」等。 綽號表達愛憎「美」 當然,︽水滸傳︾中的綽號也深刻的表達作者的愛憎感情,褒則形象深刻,貶則入木三分。如「及時雨宋江」──濟人貧苦,賙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東、河北聞名,都稱他做及時雨,卻把他比的做天上下的及時雨一般,能救萬物。「玉麒麟盧俊義」──威風凜凜,儀錶似天神,義膽忠肝貫日月,吐虹蜺志氣淩雲。慷慨名揚宇宙,論英雄播滿乾坤;「智多星吳用」──萬卷經書曾讀過,平生機巧心靈,六韜三略究來精,胸中藏戰將,腹內隱雄兵;「黑旋風李逵」「小旋風柴進」二人個性爽直,是非分明,急公好義,來去如風,且都有一副好心腸;「黃佛子黃文華」──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橋補路,救濟貧苦。再如「喪門神鮑旭」──平生只好殺人;「催命判官李立」──揭嶺殺人魔崇,酆都催命判官;「蔣門神蔣忠」──形容醜惡,相貌粗疏,坐下猙獰如猛虎,行時仿佛似門神;「黃蜂刺黃文炳」──勝如己者妒之,不如己者害之,只是行歹事等。
-
小美人
「要不要請我?」老闆娘適時走出來,笑著問。 「當然。」我不加考慮地說:「看中正堂的國片好了,我先去買票。」 「別緊張兮兮的,好像沒看過電影似的,」小美人看了我一眼,「今天既不是禮拜天,放映的也不是什麼名片,位子多得很,時間到了再買也不遲,何必多跑一趟。」 「要不要一起吃飯?」老闆娘客氣地問。 「謝謝老闆娘,我吃過了。」 「那麼你先幫忙看一下店,我和小紅進去吃飯,有客人來再叫我。」 「只要老闆娘信得過我,那還有什麼沒問題。」我正經地說。 「廢話!」小美人瞪了我一眼,「信不過你會叫你看店嗎?」 「怎麼妳的口氣愈來愈像我的大姐。」我話一出口,惹得她們哈哈大笑。 當她們用完餐出來後,只見小美人梳頭又補粧,而老闆娘卻毫無打烊同去看電影的動靜。 「老闆娘,」我禮貌地,「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你以為我昏了頭啦,會去做你們的夾心餅、還是去當你們的電燈泡?」她笑著說。 「我們又不是什麼親密的男女朋友或情人,」我解釋著說:「老闆娘妳多慮了。」 「不是我多慮,」老闆娘使了一個眼色,「有人會討厭啦!」 「我們走、我們走,」小美人拉拉我的衣袖,看看老闆娘,「用轎子抬也抬不動她,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我又一次地和小美人走在街燈閃爍的街道上,儘管我們懷抱的是一顆坦然的心,但終究還是會引起路人的側目,甚至有人會對著她吹口哨,只因為她的目標太顯眼。 來到中正堂的圍牆外,第二場電影剛散場,整個操場擠滿著進出的人潮。 「我先去買票。」我看看小美人,而後加快腳步朝售票處走去。 雖然不是假日,但兩個售票口依然排著緩緩前進的買票隊伍。當輪到我時,一個蓬頭散髮的年輕人,拿著錢從右邊插隊、快速地想把手伸進售票口。 「請不要插隊。」我瞄了他一眼,火速地把它擋了回去。 「怎麼,」他毫不講理,一把把我從隊伍中拉出來,怒目地問我說:「你不服氣?」 「你沒看到,」我指著售票處懸掛的牌子說:「請排隊購票。」 「老子偏偏不排隊,」他順手推了我一下,囂張地說:「你要怎樣?」 「別人排隊,你為什麼要插隊?」小美人快速地走到我身邊,怒指他說:「你欺負老實人是不是?」
-
痛定思痛的覺悟
「噢!真羨慕妳有這麼優秀的哥嫂。」那哀怨又帶分忌妒的嘴臉,讓我看了不禁辛酸的苦笑了起來。沒錯,我有個很偉大的哥哥,還有位了不起的嫂嫂。 自父親離世,身為長子的他開始擔負起家計,好在考大學那年聽信父親建言,選擇了醫生這令人憧憬的職業。剛入行就有十幾萬薪資的他,對養活一個簡單人口的家庭並不是難事。加上母親是個家管,除了菜錢和零用之外,她幾乎說是花不上什麼錢。但我就不一樣了,腦袋不及哥、才藝又貧乏,只能像枯枝落葉般隨波逐流,抱持著程度到哪就讀到哪的態度過活。 高中畢業那年,我竟很幸運的擠上了所大學,但卻又偏偏是那種貴族才讀的起的私立學校。母親說要把父親的遺產全數捐出給我當作學費,但那可是唯一能支付她往後人生的養老金啊!所以我婉拒母親好意,決定投注心力再重考。而這時才知情的哥哥卻突然站出來:「學費全由我來負責。」並痛心疾首的訓斥我不先支會卻逕自做了決定,他哭喊著自己怎麼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竟連唯一的妹妹都無法照顧的好。 記得那陣子,每當耳裡迴盪那句感性之言,淚水已不自覺的染濕了衣襟,我真得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假日回家時,哥問電腦需不需要升級,並讓我去書房隨意挑選配備。當我滿載而歸的把戰利品搬回宿舍時,卻被略懂3G的小麗狠狠恥笑:「天啊!妳拾荒呀,幹麼淨拿些破銅爛鐵?」我還瞪了她的妒忌一眼,心忖,拜託我哥可是電腦達人咧!但不到一星期,當我帶著當機電腦尋求援助時,維修人員卻雙手握十的回我一句:「小姐請妳行行好,我不跟妳收取任何費用,快把它拿離開我視線。」並在轉身過後,拍著自己額頭念念有詞:「唉唷!要我去哪找古老零件,修理那個百年未見的老古董?」 反正,諸如此類的情況一堆,被耍了數十次我卻依然甘之如飴,並還替哥找些理由來說服自己。尤其當哥哥娶了名律師為妻時,他就如虎添翼一般,招數越來越變本加厲,夫唱婦隨的一同行騙,耍了我這老實人團團轉。 三年後,母親不幸病逝,當我茫然的看著棺材放進墓穴裡,嫂嫂抱著我痛哭:「以後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而哥哥也補了一劑強心針,「我就只剩妳這妹妹,我一定會照顧到妳嫁人的時候。所以,妳儘管放膽去闖,我會當妳後盾的。」頓時,一股暖流注入我寒冷的心房,我感覺到老天雖然奪去我的兩名至親,但卻沒完全帶走我所有的人生,我還有一個驕傲的哥哥和一個窩心的嫂嫂。 不過,當我拿著畢業證書興奮地踏出校門的那刻,我收到一封哥哥寄來急件,打開一看,我竟然莫名的背負了一款債!剛好,哥哥也打電話過來:「恭禧妳畢業了。不過開心之餘,得要開始找工作還債了。」這我才知道四年來的學費,原來是出自於就學貸款,而不是我那嘴邊常掛著「長兄如父」的偉大哥哥。並在電話拿給嫂嫂前,還再次囑咐:「一定要還啊,那可是用我的名字作保。」接著,聽筒開始傳來嫂嫂那溫柔的聲音,「這些大概是妳這一年來所花的費用。」還未從方才的震愕中醒來的我,一時間腦筋渾沌的說不出話來,她又繼續溫柔的笑說:「雖然殘忍,但嫂嫂還是必須要說,婆婆去世後,妳哥就沒義務要支付妳生活費了,所以妳現在算算看,有什麼地方不懂。還有,不用擔心嫂嫂會逼妳,我會給妳非常充足的時間來還清,就三個月怎樣呀?」 所以每當別人用稱羨的眼神口吻看我時,我只能維持表面上平和的微笑,卻無法阻擋內心一陣天搖地動的怒吼:「誰需要這對哥嫂的,我讓給他。」
-
童心未泯
一、新老師的高跟鞋 新老師好有親切感,我的頭到她的鼻子,老師說,因為要和你們更親近,所以身高不用一百五。 今天,遠遠的,就聽見叮咚、叮咚的聲音,以為老師帶來了風鈴,卻發現頭要抬得很高才看得見老師的臉,講台上的老師頓時變得好有威嚴哦。老師說,因為今天要參加一個重要的宴會,所以要學習穿得迷人點。我不太懂「迷人」的意思,只聽見叮咚叮咚的聲音敲著地板,老師的高跟鞋好像棒槌打著鼓,又像時鐘滴答滴答的打呼聲,好有韻律感。規律的讓我的頭變成了牛頓的蘋果,一直要往下掉。 突然,「轟隆」好大一聲,從講台上炸過來。原來是老師跌倒了,棒子折斷了,啊!不,是老師的高跟鞋腳斷了。全班都被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睛看著講台,動都不敢動,老師的臉竟像蘋果一樣紅,我想,老師的腳是不是也睡著了。 二、花裡的小孩 花裡的小孩,喜歡在陽光中微笑。 你跌倒了,我輕聲問:「疼不疼?」你笑著摸摸泥土,說:「不痛不痛,因為泥土說他想抱抱我。」 你生日了,帶了好多糖果分大家:紅的、黃的、綠的::多采多姿的顏色,好像天上的彩虹。 你說這是雨後收集來的水珠做成的,是陽光伯伯幫忙染色的哦。 原來,花裡的小孩,在雨中,仍是笑開了眼。
-
雪英向汶萊的六嬸婆致最大的敬意
雪英,是伊閨名 名如其人,冰雪堅貞,英氣傲群 年86,若不是髮髻衣花布衫鑲扣兒洩了底 我恍惚伊是穿越時光與我相會的 熱情聒噪如一年華少女。 伊說,年少嫁入烈嶼濱海小村當新婦 生下長子,六叔公旋出遠門落番討生活 一弱女子照顧三代人 長子、小叔、婆婆 每日汲汲營營覓食圖溫飽 透早海邊,下午山坡 砲彈烽火雨淋中求存活 想杜悠悠口 絕不願坐回頭轎。 終於,六叔公依親紙字給盼到 長子已十又四年少 熱帶雨林,蓽路藍縷 六女、二子,接速來報到 島嶼換過島嶼 生計依然沉重 木板房,滿室嗷嗷待哺小口 醬油拌飯 飯拌醬油 山頭雜貨店,牙牙學語馬來話為糊生 碾米 種菜 風雨相伴路迢迢 簡室陋屋童語馨生香 多少跋涉足跡 多少坎坷光陰 剪不斷,唐山那一頭鄉情 換來,牆上大照片子孫擠滿堂 個個棟樑成材成器承歡左右 伊笑開臉像長夏的汶萊驕陽 機場 蝦餅、咖啡、各種南洋小食 托得了運的行囊 載不動伊的殷切 尋常穿梭各地的‘Terminal’ 在此竟變得如此沉甸不捨 回眸遠望,恍然明白 伊苦情人生 是一直用伊熱情來擁抱
-
小美人
「大嬸,您是知道的,這就是我們金門人的無奈啊!」老闆娘感嘆地說。 老婦人緊鎖雙眉,茫然地搖搖頭。 「我看這樣好了,」小美人熱心地對老闆娘說:「我幫大嬸跑腿,妳負責和有關單位聯絡,縣政府方面必要時可以找主任秘書幫忙,運輸組和空指部老闆娘妳最熟。」說後轉向老婦人,「大嬸,您放心,不要難過,我們會盡力而為。」 他們的作為,簡直讓老婦人感動涕零。 或許是常在她們店中盤桓的原故,我發覺類似求助的大小事件經常有之,小美人似乎也受到老闆娘的影響,樂於幫助別人。但在老一輩的鄉親眼中,一個女孩子經常和那些阿兵哥和大官打交道,難免會讓人誤認為她不正經。起初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而日子久了,從她的言行和作為,的確讓人有所改觀。於是,她善良、熱心、真誠的一面,也逐漸地呈現在我面前,我竟不自覺地喜歡上她,這彷彿也是我料想不到的事。 有一天下班後,我閒著沒事竟搭乘政三組郭監察官的便車來到山外,獨自一人來到她們店裡。 「出來買東西?」她看見我,從櫃檯站了起來,親切地問。 「那裡天天有東西可買,」我笑著,卻不經意地脫口而說:「我是專程來請妳去看電影的。」 「真的?」她興奮而急促地問:「中正堂還是僑聲?」 我笑笑。 「你耍我,是不是?」她認真地說。 「妳真想看?」 「廢話!」 「妳不怕人家說閒話?」 「怕你的大頭啦,」她白了我一眼,「小氣鬼,理由一大堆!」 「好,既然妳不怕人家說閒話,大哥就陪妳從僑聲看到中正堂。」 「堂堂男子漢,連看場電影也怕人家說閒話,還好意思自稱大哥。真是笑掉大姐的門牙!」她指著我,笑著說。 「好厲害的楊紅紅,妳還真是以牙還牙啊!」 「男孩子凡事要果斷、有擔當,不要畏首畏尾,知道嗎?」她數落我,「大家都是朋友,一起看場電影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是的,大姐!」我故作鎮靜,「不知您喜歡僑聲的西片、還是中正堂的國片?」 「別假正經,」她皺皺鼻子,「既然你誠心誠意要請客,老話一句:客隨主便。」
-
陳高二氏循蔡廷蘭行跡石曉楓孕育出臨界之旅
●陳益源高啟進循蔡廷蘭行跡 三月底,金門縣長李炷烽及金酒公司一行帶著「陳高」前進酷熱的越南,考察、訪問,盼能在東南亞打開金酒市場。李縣長之前,「陳高」已悄悄進入越南了!「陳高」不是酒,而是人,文史學者陳益源、陳英俊、高啟進,二陳一高,號稱「陳高」,組了一支「蔡廷蘭越南行跡考察」,於二○○四年八月十五日至二十二日行腳越南,沿著金門籍瓊林社開澎進士蔡廷蘭︽海南雜著︾著作中的路線走一遍。蔡廷蘭是清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年)落第後,由金門料羅灣乘船回澎湖途中遇到十月秋颱,船隻一路漂流,在越南廣義省思義府菜芹汛處登岸,歷經一百多天的水、陸跋涉,受到越南官方的協助才得以重回中國,依路途見聞寫下第一部台灣人在海外的遊記︽海南雜著︾。時隔一百七十年後,澎湖組織踏查隊伍,來到他的金門瓊林祖鄉,也到達越南及他中舉後任官的江西省,並重新校正︽海南雜著︾,二○○五年十月完成︽開澎進士蔡廷蘭與海南雜著︾圖文並茂專書,時任澎湖縣長的賴峰偉作書序,寫道:「這三位作者(陳益源、陳英俊、高啟進)以其專才,遠赴金門、越南、江西去踏訪先人行跡。他們的姓氏合起來是『陳高』,這不就詳明的告訴我們,這本︽開澎進士蔡廷蘭與海南雜著︾就如金門陳年高粱酒一般,會越醇越香的!」 ●董智森自爆去過榕園兩百次 「榕園?我去過兩百次了!」四月五日清明節,媒體爆料大法官兼司法院副院長城仲模帶著王姓女子到廉價汽車旅館「榕園」的八卦事件,當晚TVBS︽新聞晚餐︾主持人董智森也自我爆料「去過榕園兩百次」,他趕緊又說去過的榕園是金門家鄉的太湖畔的風景名勝「榕園」,間接為金門的景點打廣告。多次來過金門的城仲模有不少金門朋友,前省府委員陳水賜及他任職考選部科長的胞妹陳明燕都與城熟識。古崗人,一九七九年畢業於金門高中的董智森,先後任職︽中國時報︾、︽聯合報︾記者,也編過︽聯合報︾鄉情版,多次回金門採訪文史掌故、鄉野傳奇,現主持TVBS︽新聞晚餐︾、︽搞董新聞︾,憨厚的外表,犀利的評論,加上鄉土味十足的「金門國語」,新聞舞台自成一景。每隔一、二個月就坐飛機回金門理頭髮的董智森,在金門高中的同學,一班出了四位新聞人,李木隆是︽聯合報︾金門記者,黃天強是︽中國時報︾攝影記者(去年發生重大車禍,康復中),季青(蔡海清)是︽聯合報︾新聞漫畫家,還有陶藝家吳惠民、早期的文藝少年陳長佳等,也算「金中傳奇」。 ●洪國興洪秋木催生士校史稿 早年位於太湖畔的第三士校,是金門人從軍報國的灘頭堡,有著「一○八條好漢」的傳奇,士林官邸、七海官邸,都留下他們的足跡。昔時的少年兵,今日分佈各行各業,有將軍、有學者,也有企業家;取得交通大學博士,現任職監察院綜合企劃室主任的洪國興,與同樣出身於士校的旅美金門同鄉會副會長洪秋木,目前正積極串連金門第三士校同學進行口述歷史及書寫計劃,盼能把那一段歷史記載下來,他們冀望這個計劃能獲得金門縣政府、金門文化局的支持,共同來完成金門人從軍史。 ●王鴻湖一場中風人生大轉彎 「送報的阿湖怎麼不見了?」去年四月,一場中風,讓日日工作,不曾停步的王鴻湖的人生轉了個大彎。一九七六年投入金門地區派報業的王鴻湖,西半島的鄉親,無論晴天、雨天,或者濃霧過後,都會從他手裡接到報紙,一送三十年,「一份報紙,一世情」,又讓加入新黨的他當選金城鎮民代表。不只送報紙,熱愛攝影的王鴻湖也是位默默的文史耕耘者,一九七九年,他已結合同好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過︿根─東廟尋根﹀、︿淒風苦雨得月樓﹀,也為︽青年日報︾、︽中華日報︾持續拍攝,介紹金門風情,古區燕南書院與太文巖寺得以重建,他亦是長期催生者之一。去年清明期間,王鴻湖在東沙村家中中風,濃霧航班受阻下,經由縣長李炷烽、立委吳成典的連夜協調下,緊急以直昇機後送到台大醫院動手術,在加護病房期間,地方首長及文化局長李錫隆都前往探視。搶救得宜,目前在桃園復健中的王鴻湖已能拄拐杖走動、餵食流浪狗。只是,不知鄉親何時才能再從好人緣的王鴻湖手中接到熱騰騰的報紙了。好久不見,王鴻湖希望老鄉們、新黨老同志們,有空打個電話和他話家常:(○三)三七七一五三○。 ●石曉楓散文臨界之旅誕生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二○○四年完成師大國文研究所博士論文︽八、九○年代兩岸小說中的小年家變︾、升等為師大國文系副教授的石曉楓,經過長期孕育、煎熬,也終於有自己的第一本散文集︽臨界之旅︾,納入︽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四月八日在台北誠品書店新書發表會。一九六九年生於後浦的石曉楓,就讀金城國小時即在︽金門日報︾金門兒童版發表習作,金門高中畢業後來台就讀師大,得過粱實秋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文學評論獎等,是文學才女也是文壇氣質美女。
-
愚言寓言之十七
一、 年青時,活在對未來的幻想裡;青壯年時,活在追逐權名利的狂熱中;年老時,卻又活在對過去的回憶之內。從未活在「現在」的人,也是一個沒有「自己」的人。 二、 不管是「吃到老學到老」還是「活到老學到老」,在社會急速轉型與知識不斷更新的情形下,誰也無法否定,不「吃」就不可能「活」到「老」,不「學」很快就會「老 」。 三、 老手之所以失手,是因為他倚老賣老,完全以過去的知識、經驗與方法來處理如今的事。 四、 得意之時,目中無人,傲睨一切;失意之後,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五、 倘若一個人能將「屢戰屢敗」視為人生的必然,那麼,他就可能衍生「屢敗屢戰」的勇氣。 六、 在風平浪靜的海上,若是處身於平穩的船倉裡,那你就如靜坐於陸上的房間之中,沒有絲毫搖晃的感覺。同樣的,在平坦順暢的人生旅途上,如果從未遭遇到任何挫折,那你就與未曾來到這個世界並沒有兩樣。 七、 曾記得以前在街頭行乞的殘障者,路人總會伸出援手,投下些許錢幣予以救濟,但是如今卻極少看見有人對地下道的行乞者有所施捨。這有可能是很多人發現某些行乞者,根本就不是真正身體機能有障礙的人。人們之所以不肯再伸援手,也許是因為他們不甘願做一個容易受騙的傻瓜。 八、 當媒體報導市面上某一貨物有假的混入真的之中,消費者為了避免受騙,只好拒絕購買。在真假莫辨的現實下,吃虧的必然是「真的」,獲利的一定是「假的」。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假的」也就無利可圖了。 九、 不論任何人,慈悲之心若是一再被愚弄,惻隱之心如果不斷受欺矇,那他熱切的同情心必然逐漸降溫,轉向冷淡甚至冷酷。也因此,他們對表面上看來值得同情的人或事,都存有一種懷疑其真實性的心態。 十、 單純以二分法來作區分,國家的領導者可概略地歸納為兩類,一為「民意即吾意」者,一為「孤意即民意」者。這裡暫且不談前者,而後者通常是假民主之名行獨裁之實,這類領導者所謂的「民意」,只是一條矇住眾人眼睛的黑布,讓民眾看不到事實的真象而已。 十一、 一般說來,群眾掙脫統治者封閉言論自由的枷鎖,大致上可分為以下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為民眾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自由,也沒有不說出自己不想說的自由。第二個步驟是民眾仍然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自由,但已有不說出自己不想說的自由。第三個步驟為民眾有保持沉默的權利,也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自由,唯一的條件是不可涉及誹謗、詐欺或侮辱他人的人格。但這三個步驟並非完全是依序漸進的,因為在進行的過程中,如果出現一位顢頇又蠻橫的統治者,那以上的順序就有可能呈現不進反退的現象。 十二、 在探索知識的領域裡,懷疑是一種求真的積極態度,然而在威權統治的社會中,懷疑卻被視為對統治者不服甚至反判的意圖。 十三、 據報導,某大廈徵求一名管理員,月薪兩萬一,就有五十三人前往應徵,其中有軍中退役的軍官,也有警界退休的分局長。另外,某鄉鎮徵招清潔隊員,聽說有兩位擁有碩士學位的人去報考。看了這兩則新聞,不得不佩服台灣民眾的高教育水準。只是令人覺得那些軍官、警官與碩士也真奇怪,不是說「台灣的錢淹腳目」嗎?那隨便伸手一撈,大把鈔票就可以入袋,幹嘛去搶那區區的兩萬元? 十四、 美國布希政府前內政顧問艾倫,在大賣場購物,付款取得發票後,即將所購之物推到賣場外放在自己的車上。不久,他又回到大賣場裡,拿下與剛才所購買的同樣貨物,再到櫃台出示發票,聲稱所購之物不合意或太太來電告知他在另一處大賣場也買到同樣貨物,要求還貨退錢。據說,他運用這種手法詐騙數次,獲利近五千美元。在此,老夫很想邀請艾倫來台灣「顧一顧問一問」,看看台灣的騙子是如何騙到巨款而不露馬腳。五千美元約合台幣十六七萬,這種小錢,台灣的大騙子根本看不上眼。 十五、 現代的人,不論平日是否做過虧心事,夜半大都不怕鬼來敲門。他們擔心的是外出時小偷乘機來闖空門,或是搶匪從背後來敲自己的腦門。 十六、 老余第一次帶外孫以步行方式,走了約二十分鐘才到公園。在園中玩了一會兒,老余忽然想測試外孫辨別方位的能力,於是就對讀小三的外孫謊稱有事待辦,要外孫自己走回家。不久,他外孫走出公園,老余就在後面跟蹤。在跟縱途中,他發現在人多的街上,外孫自由自在地閒逛著,但在人少的巷中,外孫四處張望,一遇到陌生人就遠遠的避開,事後,老余問外孫為什麼要那樣做,想不到外孫的回答竟然是「我怕被綁架」。聽了老余的話,老夫心裡不免嘀咕,如不將當今社會人心的險惡告訴孩子,又憂心小孩聽了陌生人三兩句甜言蜜語,就傻愣愣地跟他們走了;而把綁架、勒索、恐嚇、撕票等事實告訴孩子,卻又擔心小孩日後對所有的人都不信任。現代家中的長輩與學校的教師還真是難為! 十七、 當政客信誓旦旦地高喊「事情如果是那樣,我就辭職下台」,「:::就退出政壇」、「:::就切腹自殺」時,勸你別當真,因為事情發展到後若證實真的是那樣,他們仍然是「好官我自為之」、「公款我自貪之」,既未下台也不切腹。所以老夫聽到「政客發譬」,就當他們是瘋狗狂吠」。 十八、 老王說:「又不是什麼深奧的哲學理論,一個外交部長竟然把笛卡爾的話─我思,故我在─說是康德所說的。」老劉在一旁說:「這是因為義大利與德國跟我們沒有邦交呀!」但老王又說:「現在與我們有邦交的那些國家,並沒有出現什麼哲學家。如果我們的外交部再賣弄一次學識淵博,那我們也就不知道他又來一次張冠李戴。」 十九、 老王說:「我認同孟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的觀念。」老劉質疑:「你怎麼把孔子的話當成是孟子說的?」老王回以:「因為我也想幹外交部長嘛!」老劉接了一句:「人家外交部長的笛言康說,兩個都是外國人呀!」老王卻說:「對我這個愛台灣的台灣人而言,孔孟也都是外國人。」 二十、 牛羊等草食性動物,即使有如獅虎等肉食性動物一般的蠻力,牠們也無能避免成為獅虎果腹的食物。因為肉食性動物多了一份殘暴的野性,以及兩排尖銳的牙齒。司法不能獨立行使職權的社會,就如原始的叢林。秉性正直敦厚的人,不管你有多大的才幹,往往也是陰狠小人襲擊的目標。因為這些敦厚的人欠缺那份鬥垮別人成就自己的毒念,也沒有兩排挑撥離間吹牛拍馬的利齒。 二十一、 陳某等高官炒作股票的獲利數目,檢調單位查了三四個月還查不清楚;李雙全等小民買賣股票的虧損情形,不要三兩天就查得一清二楚。這種想偵辦就偵辦不想辦就不要辦的「獨立」辨案態度,也難怪坊間會流行兩句話─「有關係的人就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的人就有關係」。 二十二、 罵人說自己挨罵,打人說自己被打,騙子說自己受騙,搶匪說自己遭搶;蠢蛋說別人愚蠢、淫婦說別人淫蕩、貪官說別人貪污、瘋子說別人發瘋。在這個「作賊的人喊捉賊」與「放火的人叫救火」的社會,無怪乎自己心理不正常的部長,卻說他人心理有問題。
-
〈浯江詩選〉清明
圖.吳舟人 終不抵歲月冷冷地啃噬 我和我寂寞的風沙 凝視著磚牆逐一崩塌成無言的飛絮 任青苔攀爬過每一處靜默的隙縫 無視於路過的鞋履 我們終將遺忘 在佈滿禁忌風向的季節裡 不悲也不喜 我猜想每一顆摩肩擦身而過的心 總有各自的塵埃飛揚 浮影游移 怎樣才能牢牢記住 歲月刻劃在伊臉龐的皺紋 滄桑瑰麗怡然自適的妝扮著孤傷的髮髻 如木麻黃般青絲繾綣等待的晨昏 紅簷樓頭 雁字南移 金蓮三寸 緩緩徐徐 啊那時伊雍容得彷如一抹微醺的餘暉 柴門輕輕扣 遍尋不著昨日遺忘的童顏囈語 遮蔽了滿天星斗的百年垂榕在庭院暗啞徘徊 黃昏吹過一聲輕輕的嘆息 老厝東隅 整條飄散著蔥花爆香的青石小巷 降下初冬以來第一場微寒的細雨 只能哼給自己聆聽的感傷 還是深藏在最隱密的角落吧 我猜想 伊仍無時無刻溫濡著我逐漸沈重的步履 我那回也回不去遙遠的小路
-
小美人
有部分長官沉迷於特約茶室侍應生的美色,他們為了顧及自己的尊嚴,往往會自行駕車前往,在侍應生房裡待上幾個小時,尋找某一方面的快感,發洩壓抑的性慾。但有時候也顧不了自身的形象,和屬下爭風吃醋、成為笑柄。而有部分長官沒事時,卻喜歡逛逛街,找一些足可當他女兒的小姐或一些頗具姿色的老闆娘聊聊天,過過乾癮,解解苦悶的軍中生活。因此,經常有防衛部的高官,蒞臨小美人店裡,光顧生意的人少,來聊天的人多,老闆娘似乎從不厭煩,無論生意多麼忙碌,總是那麼誠懇地遞煙送茶,盡量地挪出時間,陪他們談天說地。 或許,真的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時間一久,一些流言蜚語也相繼地到來,經常聽到的是老闆娘和某大官好,某大官要娶老闆娘為妻,老闆娘和某大官睡覺。對於那些有辱人格的流言蜚語,老闆娘始終坦然處之,甚至把它當成耳邊風。然而,許多鄉親也知道老闆娘和軍政界的關係向來良好,有事求助於她的人不少。從謀職到升遷;從搭乘船艦和飛機,老闆娘會衡量事情的輕重和緩急鼎力相助,給請託者一個明確的交代,她這份熱忱的心,比一些擁有頭銜而凡事推諉的政治人物或大官強多了。 一個風雨交加的午後,我親眼目睹一位披頭散髮、形色倉皇,滿身濕漉漉的老婦人來到她的店裡。 「頭家娘,請妳幫幫忙,救救我的孩子……。」老婦人話沒說完,竟跪了下來。 「這位大嬸快起來,」老闆娘見狀,趕緊俯下身,把老婦人扶了起來,「有什麼事慢慢說。」 小美人也快速地搬來一張椅子,扶著她的手臂,禮貌地說: 「大嬸您請坐。」 老闆娘並沒有先問明原由,也沒有嫌棄老婦人一身髒,拿起一塊乾淨的毛巾,二話不說先為老婦人擦拭臉上和頭上的雨水。 「大嬸,您遇到什麼困難啦?」老闆娘關心地問。 「我的孩子…」她的嘴唇顫抖著,「我的孩子被倒塌的石頭壓斷了腿,胸腔也出血,醫院說不趕快後送到台灣醫治連命都保不住,他們要我這個不識字的老太婆,去找事務股、找民政科、找黨部,請縣長幫忙。我已經去了三次,不但沒人理我,連縣長的鬼影子也沒見到。頭家娘,大家都說妳很熱心,認識很多大官,很有辦法,妳就行行好,幫幫我的忙,救救我可憐的孩子……。」老婦人說後,竟傷心地哭了起來。 「大嬸先不要難過,您的遭遇讓人同情,大家一起來想辦法。」老闆娘安慰她說。 小美人適時端來一杯溫開水,老闆娘接過後,雙手遞給她說: 「大嬸您先喝杯水,然後我們到衛生院拿診斷證明書,我會想辦法一關一關幫您克服的。」老闆娘信心十足地說。 老婦人感動的神色,盡在不言中。 「我陪大嬸去好了,」小美人對老闆娘說:「衛生院我比較熟,可以直接請他們院長幫忙。一旦診斷證明書拿到後,還要先辦理出境手續,才能送到事務股排機位,這種事必須專人來跑,如果按一般程序一個月也走不了。」
-
懷著夢想啟航
回到金門一段時間了,常常遇到熟悉的朋友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後悔去廈門發展嗎?」我制式的回答都是笑了笑,因為似乎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明白的。 橘子紅了 在創投圈裡有個非常有名的「橘子理論」。說是河對岸的橘子紅了,人人都想據為己有,但問題是怎麼過河?過河,就是一種風險,一種想擁有橘子的風險!在廈門三年多,時間不長,卻足夠閱盡百態人生。我常在冥想事業挫折的原因;如果當時更關注一下人際關係,更加強與員工的互動,更了解投資者的想法,更注重排解彼此的歧異,或者不致落得鎩羽而歸的下場吧!理由很多,但再深處想,這不就是人生經驗,不就應了那句「千金難買早知道」;或者是,我根本不解自己:::。 如果有時間我會剴切的告訴我的朋友,人生沒有什麼事是該後悔的,有的只是得與失在心裡頭的份量。至於得與失要怎麼認定,每個人都各有角度、看法,實在無需強求! 紅塵俗事 說到這,很多人會認為我在自我安慰。或許,所以我想說個親身經歷的小故事。十多年前,我捨了數佰個晝夜拚搏換來的中山機研所,回到了金門。為什麼回來?我當時理由好多,總歸就是無法弭平那種浪跡天涯的失落,「哲學」得沒人聽得懂。 事後加入我生命的妻嘲笑著說:「那是愛情吹了,拚搏的動力沒了,又不願自個只是孤軍奮鬥。」理由怎麼說都太牽強了,父親只認為是孩子想家了,他點了頭,沒人再多嘴,我樂得細細去品嚐屬於故鄉的悠閒與緩慢。 沒多久,國民黨金門縣黨部招考專職幹部。一位世叔幫我辦了回復黨籍,促著我去應考。 「考試是我唯一的專長!」我那時跟他哂笑著,卻為自個生命的貧乏很受傷,用工作證明自己是個念頭,或許更證明我的抉擇經得起眾人的眼光。 國民黨那時是很風光的組織,黨主委幾和縣長、司令官平起平坐。雖然那時已經有些勢微,但還算得上是敲得乒乓響的「鐵飯碗」。 考試結果,我以第二名錄取,分發到了某鎮黨部。辦公室有些破舊,但我的心情卻嶄新無比。 工作了一段時間,對黨工的工作有些梗概的認識,總的說就是平素為民服務、發展組織,選時動員組織、支持參選同志。因為黨部的人手有限,所以平時也要兼做清掃、打雜和洗廁所的工作。 某日,一位鄰近上班的老公務員到辦公室打哈哈。奉完了茶後,我繼續未完的清潔工作。他老兄看在眼裡,突然有感而發的說: 「老弟,書讀到那?」 「大學畢業!」我反射性的答道。 「唉!大好青年幹嘛來幹這種工作呢?薪水多少?!」 他老有些傲慢,我卻得與人為善。 「四萬多吧!」 「哦!」停了好久,他才說道,「這工作不錯,好好幹!」 我有點傻眼,敢情他老兄「大好青年」的標準就只是新台幣?! 故事說完了,它給我的啟示是,「看事的眼光人皆不同,有時候,省思一下,是否適合自己最重要。選擇,只是生命裡的轉彎;往那都行,只要有本事承受結果。」 夢想啟航 決定赴廈工作前,很多人給我衷心的建議,何苦捨了鐵飯碗去就那不確定的夢。對啊!就是夢。正式赴廈履新前,我已去探過多回,我承認是「夢」打動了我。在異地討生活,別人看我是什麼都懂,我看自己卻是無比空虛。大陸的員工不難管理,重點只在「利」;台灣的股東不好溝通,因為大部分時間不曉得他們要什麼。 我在兩種南轅北轍的體制與思維裡掙扎,急欲找到一處破口。面對人人都是大爺,都得小心侍候的景況,我想起了妻的叮嚀,「想做,就不要後悔!」這句話陪我度過無數失眠的夜,越過無數心力交瘁的折磨。 就像過了一世紀,我累了。我到底只能「逐」夢,卻「築」不了夢! 回到起點 起風了,伴著夢想歸航。彼岸的鵲起高樓,對比了家鄉的寂落。 就寢前,又聽到了熟悉的蟲鳴,一種油然而生的安定,撫慰了漂浮的心靈。休息,是為了再出發;蹲下,是為了更強的躍起,我沒有那麼大的志氣,只想擁抱久違的家的溫度。 是孩子又在想家嗎?人不都該有一個停泊的港口。我這樣安慰自己。 在他人眼裡,回家彷彿不是一件美妙的事,至少我已從高處跌落。昔日的同儕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難道我就什麼都沒有? 豐富的心靈,安慰自己;難得的經驗,純屬白說;充實了專業,著了點邊;不凡的人生視野與島嶼漂流,夠哲學吧。聽懂的人不多,究底就是一種對人事時地物的角度和看法。 島嶼觀察 對廈門的食衣住行育樂,我已經談過許多,對讀者而言或許不見得受用,但對從金門小島啟航的我,卻有著無比的沈重。 西進,是股不可遏阻的浪潮。踏浪的,自是滿懷抱負,希冀氣吞天下,但淪為浪中波臣的卻也所在都有。不論結果如何,大陸終究是個夢想的天堂。 身為金門人的我,視野不大,空間觀念不強,甚至天生有著對海洋的恐懼。有個學長笑著說,「這是海島性格,因為金門人總是背著海生活。」該是面對大海的時候了,因為咫尺處,就有夢想的天堂! 很多人或許都是懷抱著這種想法啟航的,但回過頭想想,為什麼家鄉不能是築夢的天堂?話這樣說很多人會抗議,更多的人會贊同。因為待在故鄉,沒有夢!夢,不講究踏實,而在乎無限的可能。 廈門能,我們為什麼不能?這個想法常常縈繞在腦海裡,我想了千百個理由自圓其說,最後卻發現,原來我們始終做得不夠。 金門,人才有、錢財有、機會有,就單是政策,就能成為金門的「定波石」嗎?理由再多都顯得牽強,因為我們始終沒有盡力去做。盡力做什麼?一個招商環境、一起有效投資、幾許就業機會,就不要讓百姓再問:「我們怎麼過活!」苛求嗎?想想,我們盡力了嗎? 廈門顯然不會是明日的金門,雖然我做過鼓浪嶼之夢;金門顯然也不可能是明日的廈門,因為共產黨的魄力,我們怎麼都比不過。金門未來的競爭力在那裡?在地理、在人才、在每個金門島民的心裡,海洋不應是桎梏夢想的枷鎖,而是希望啟航的開頭! 遙想有清時,金門子弟叱吒海疆的勇猛;回顧落番客搖櫓出海,衣錦還鄉的闊綽。金門島民從不畏懼強風、從不害怕浪頭,只是,蟄伏得太久:::。 故鄉的美,美得令人動容;島民的苦,抑鬱得叫人難受。此時此刻,故鄉正站在巨人的肩膀,看得遠只是基本要求,如何讓巨人邁開大步,將彼岸紅透的橘子攏入兜裡,對金門才真有用! 有用、沒用自然不是我說了算,數萬的島民睜大著眼睛在看。歷史,總會記著當下的庸庸碌碌或功成名就! 後記 剛看了顏炳洳兄︽微笑的紅領巾︾一文,恰巧上個月赴惠安遊覽,拍了一張「少先隊」飛揚著紅領巾的照片,照片中的孩子笑得燦爛,心卻無比的沈重。兩岸交流得愈頻繁、愈久,顯現的問題就會愈來愈多、愈糾葛難解。孩子的教育、文化的認同只是箇中一環,如何讓彼此接軌才是關鍵。接軌,意謂著雙方必需方向一致,處於視野等高的平台,否則就只能是換軌或出軌。 雖然中央一定不鳥我,地方不一定看我入眼,但我還是要雞婆的說,「請『盡力』為金門建構一個接軌平台吧!不要讓風獅爺『微笑的紅披巾』,始終──僵在風中!」
-
郁達夫《亂離雜詩》述解補遺
金門人陳仲培與郁達夫的︽亂離雜詩︾ 多謝陳蕃掃榻迎,欲留無計又西征; 偶攀紅豆來南國,為訪雲英上玉京。 細雨蒲帆遊子淚,春風楊柳故園情; 河山西戒重光日,約取金門海上盟。 ──郁達夫︽亂離雜詩︾第八首(一九四二,贈金門人陳仲培) 文友楊樹清先生浯江夜話引郁達夫︽亂離雜詩︾第八首,請專家索解,引經據典,理甚該備,但意似有所未明。我依平日讀書所得,想狗尾續貂強作解人,希望不要貽笑於方家學者。 郁達夫先生用了幾個典故,首聯「多謝陳蕃掃榻迎」,古人有云徐下陳蕃之榻的詞句。東漢末年名宦陳蕃設了一個床,平日懸榻,只有徐等高蹈之士來了才下榻招待,也就是看得起他、相交莫逆的意思。現在的人說下榻,典出在此。 「偶攀紅豆來南國」,用王維的詩典。王維詩云:「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因此,紅豆別名相思子。郁達夫這時在南洋可能有愛人,所以才用偶攀紅豆來南國,但是又忘不了舊情人,第四聯接著說「為訪雲英上玉京」。 雲英未嫁,這是習用的典,這裡可以說是心儀的舊情人,他準備上訪。這兒的玉京怎麼解呢?李白詩云:「遙見仙人彩雲裡,手把芙蓉朝玉京。」玉京,道家稱是天帝所居的地方。葛洪的枕中書:「玄都玉京。」依此典實,玉京應該是指北京比較確當,而不能泛稱。 最後兩句「河山西戒重光日,約取金門海上盟。」戒字在此最為難解。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所張麗珠教授訓「戒」為有軍事防備之意。這樣的說法詩意不明,這詩就沒有精神了。郁達夫的詩畫龍點睛在最後兩句,前面只是鋪陳,因此戒字是關鍵。這首詩如不懂戒字,意思就大打折扣了。 我認為戒字應訓為告也。士冠禮:「主人戒賓,」注:「告也。」這是辭海的解釋。這樣意思就很明確:「河山西告重光日」,這樣寫就很清楚了,但這樣就無法顯示郁達夫先生的學問。末後之意,抗日勝利,我就要到金門跟你會盟。約是成約,約取就是踐諾的意思。 郁達夫不一定真有意到金門來,但是陳仲培是金門人,最後這一句點出他這位朋友的籍貫,讓人知道他的好友是金門人而已。 這是我粗淺的看法,讀書的心得,不曉得這樣的說法對不對。我是學新聞的人,於學無所柢,如果有誤解之處,還請高明教我,謝謝。
-
小美人
我笑笑。 「我知道你不信,」她嚴肅地,「在你心目中,或許認為我楊紅紅到處交朋友、認識那麼多人,是一個亂七八糟的三八女人,對不對?」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連忙搖著手說:「我一直認為妳不僅長得漂亮也很善良,而且待人誠懇又和氣,將來誰娶到妳,一定很幸福。」 「該不是違心論吧?」她露出一絲笑意。 「真心話。」我聲音高亢地說。 她笑了,笑得很愜意。 「喔,對啦,我們還沒替老闆娘買鍋貼呢!」我突然想起。 「這一次如果再不幫她帶,絕對會被罵死。」她笑著說。 「我們到山東酒樓,」我看看她,「說真的,我的肚子到現在還是空空的,而妳只顧喝酒,雖然吃飽了氣,但並沒有吃什麼東西。我們再去吃點,也好替老闆娘帶一點回去,不要以為我真的那麼小氣,捨不得請妳們。」 「客隨主便。」她高興地說。而在興奮的同時,竟然用她那白皙柔軟的小手,輕輕地勾住我的手指頭。我如觸電般地,趕緊把手縮回來。 「不解風情,不懂情趣,呆子一個!」她轉頭白了我一眼。 我感到頰上有些熾熱,不好意思抬頭看她,也沒有勇氣表示什麼,只傻傻地望著深深的街景笑笑……。 7 小美人店中的貨品橫跨文具和百貨,寡居的老闆娘年齡不到四十,從她明媚光澤的臉龐看來,歲月或許只讓她的心靈空虛,並沒有讓她蒼老。她中等身材、口齒清晰,氣質和風度不在話下,不僅沒有中年婦人的老態,更有成熟女人的風韻。當然,她是曉得和氣生財這個箇中道理的,幾年的歷練、加上靈活的交際手腕,儼然是商場上的女強人。雇請的女店員,在她的薰陶下,個個能言善道,對顧客彬彬有禮。自從請來小美人後,更讓她的生意蒸蒸日上、財源滾滾,也因此,她待小美人猶如是自已的親姊妹。 戍守在金門的十萬大軍中,上校以上的高官,幾乎都是一些民國三十八年跟隨國軍撤退來台的「老北貢」,雖然有些已在台灣成了家,但必須三個月始能回台灣休假一次。這些人駐守在這個小島的主要目的,顧名思義是為了準備反攻大陸,儘管他們被歸類為高級長官,但在單調的軍中生活中,每個人都想為自己製造一些輕鬆豐盈的生活情趣,只是恥於告訴屬下而已。
-
浯江詩選二家
寒 山 寺 當路在飛奔 霏霏刷洗滿山青翠的是那細雨 濛濛擦亮雙眸的是這柔柔的霧 驟然面對 寒山寺 那夜半的鐘聲卻在正午響起 月落千遍 烏啼千遍 霜滿千遍 楓橋已隨歲月的客船遠颺 不妨隨意 隨意點燃滿江的漁火 隨意在這日中 翻轉張繼夜半的愁眠 杳然無蹤的楓葉 可曾枯黃了寒山的足跡 瞿然椏杈的龍爪 一如拾得佝僂的身影 儘管此刻有縱情的千行清淚 又怎能洗出那塵封的過往苔痕 冰冷的石階 幽幽透著前賢的餘溫 且容我默然而坐 摺疊這連串的歲月 摺疊這嫵媚的山水 放進行囊 四 年 ——夢回沙中 ●鍾馗 那年,幾經挫折奔波 終於落腳小城的國中 小小的校園是線條簡潔的素描 宿舍則南腔北調五方雜處 有大陸籍的老芋仔 有台灣籍的番薯 有金門籍的土豆 人際是錯綜繽紛的水彩畫 那是衝動莽撞的年輕歲月 小蘿蔔頭被撞得東倒西歪 畢業前夕,戲問:何人未被揍過 三十六人僅一人舉手 (心中不免怪怪,這小傢伙如何逃過) 原來是三下轉來的蔡姓小子 三十年後的過年聚會 四十五歲的小蘿蔔頭人人頭角崢嶸 我請他們吃飯,他們卻給了我一個紅包 相約五年後 互祝他們的五十大壽我的六十大壽 那年的莽撞果真撞出三十年的火花 年少輕狂的生命是脫韁的野馬 曾經放歌縱酒 曾經呼盧喝雉 於今俱往矣 夢回小城,小城已不見昔日風情 夢回沙中,最懷念的 是車站老彭的燒餅 是小街清流老先生的廣東粥,以及 我給沙中四年沙中卻給了我一輩子的回憶
-
我的時代我的朋友
朋友。 我們曾經共同年輕的時間都已塵垢滿室。那是一九七○年到後繼乏善可陳的年代。您。十九歲。我。二十七。更遠的,我在一九七○年前的種種真實和虛相。您該記得,您對我有些疲憊的靈魂和近乎頹廢的體表感到訝異和不解。直到今天,您表象記憶或許還是誤認我只不夠讀一點甚麼形而上的、左翼的、地下搖滾之類的皮相書種而激越而絕望。其實,朋友。您必須清楚看到我絕望的黑夜仍握有閃爍的星火。至少您是指引我走向曙光的人。您必須容忍且寬恕我對人世一直懷著浮游狀態的想法。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您手上捧著一本『野鴿子的黃昏』,在空蕪的街上,關於王尚義。關於殷海光。關於楊喚。關於憂憂鬱鬱行吟的柴可夫斯基。那時,您是多愁的孩子,您會在手稿上寫滿很多詩人的名字,我們一直走,沿向公館下游找停泊的港。天都黑了,我們在一家『東坡居』的茶藝館策劃許多的明天。而明天就像我悲喜滄桑一樣那麼遙遠。 從小島飄移到大島,生命裡的圖騰都是剪接縫補的裁裝。學校畢業,有很多幻想和遠見。在台北中山堂學刀工九味,夢想去美國開餐廳。到雜誌社搞編輯。自命是設計師,大志未竟,只能在軸心原點操業糊口。安頓的背後有許多不安的騷動。正如我那個戒嚴的時代,為了買沈從文、胡蘭成、魯迅、錢鍾書。我們必須偷偷的在新生南路三段的小貨車後面和警察追逐。而牯嶺街更是搜索禁書的禁地。『自由中國』『南方』『夏潮』以及紛紛的黨外雜誌剛好在暗夜的革命前夕掘桿而起。那熱鬧且詭異的七○年代到八○年代。熱情和理想捍衛我們某種程度的使命感。 朋友。那年。您塗滿囚禁畫布的紅色。您堅持紅色是年少的救贖。您以過度滲血的泛紅揮洒自己的看法。因為我們的背後有太多的白色放大鏡;我們有太多蒼白的心靈和懼紅症的意識型態,因此,您大膽的紅色佈局,像火燒著大難風潮的來臨。朋友。在我懵懵懂懂歷經烽火撿彈殼到窗外世界充滿寒噤恐懼的台灣蔣介石時期。其實,我的畫境也都是近距離的焦慮苦鬱,而盡管如此,我還是蠻不在乎,而且更糟的是我仍空待對自己的信仰。而您偶爾會彈奏我們喜歡的出弦吉他。您說,您喜歡紅色之外就是黑色羅大佑,也狂戀『思想起』『雨夜花』。記得。有一天的夜暗,我們燃起燭光,守著彼此的沉默,久久之後,我們共同被進入一個許諾的世界,談著驕傲的寂寞。您說。您是外省第二代。您的家是眷村。您的祖籍是遼闊的遠方。而我是離亂中漂泊的浪子,這裡的人、地、物都是我的傷感。波特萊爾的頹敗,海明威的流放。我開始寫詩。我開始以不準確的直覺和犬儒似的現象,閱讀我自己充滿不安的吶喊和虛無。朋友。我們都是荒涼時代裡的游移動盪分子。我們越過了七○年代和封口保守邊緣,在八○年代激情革命氛圍下,早熟的政治思慮佔領我們年少青春,我們憑藉熱情真誠而步向理想主義。學運風雲以及學社論辯和抗爭和鄉愁瀰漫,世事難料的未知,我們只能在這場疆域外圍默默承受重量而無法承擔太大的支撐,畢竟在這狂風怒潮的英雄時代,我們只是歷史飄零中的一片小小落葉而已。 朋友。您開始在讀盧梭的時候,我就感覺我們的雙腳已站穩了這片土地。好長的日子,您躲在宿舍裡,翻遍所有政治學扉頁,搜索一些表象的革命遺跡。那時。您已經是大學二年級了。 親愛的朋友。我們相遇相知在某家雜誌社。記得那晚剛好風雨濃烈,對面有家燈黃的咖啡館,我們一杯又一杯盡興啜飲。我剛畢業,您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夥子,但您有慧根有見解有不同當代年輕人的氣質。年齡不同,但我們的時代卻可以嗅到一樣的酸楚。因此,彼此的想法就更接近。幾年後,您遠走他鄉,攻讀行銷傳播,幾經風霜雨露,才知道您已在美國成家立業,臨走前,我們挨著『紫藤廬』、『明星咖啡屋』、『舊情綿綿』,一家接著一家的咖啡館、談抱負、談時局、談人生,好像我們已經是飽嚐世故風霜的中年人,沉重而豪邁。 朋友。爵士樂輕輕沸揚,老了歲月卻有綿延的新生命竄起。我們共同的時代已成為現在共同沉澱的流行記憶。所有的閃亮圖像都呈現灰暗塵灰。當年滿懷理想的異議壯士,現在都投入龐大的市場經營,每個人忙的是生計和權勢堆積。安逸和斷裂切割不同境遇情懷,或許歷史和現實條件逼著我們要去深耕和妥協。眼前民主是進步了,兩岸也熱絡了,像是盛世中璀璨的花朵,熱熱鬧鬧似的。其實,朋友呀,您去國多年的這塊土地,依然擺盪無法逃脫的國家定位,是國是省是州或是單獨的島,誰都找不到答案,或許最陰晦的答案只能留給時間,而時間的後面我們卻走的很累。 朋友。從流離困頓到沉鬱感傷到飛揚跋扈,我們是否被消退的夢境裡想主義沖掉,那些深潛在暗黑的先知們,畢竟是支撐我們美好的熱情和真理,雖然我們沒有集體的挑戰行動,但革命溫血卻在生活裡形成論述和使命感。朋友。這些年來,我們也都習慣慢慢的自覺矯正,好像不再如前的重力壓抑,而是為自己的存在而度量;或許,這也是生命中的另一種重荷。 親愛的朋友,我們曾經有的行進壯志和多愁善感的溢情,始終存檔在歲月不斷壓縮的磁碟片裡,偶爾播送,甚至列印一些我們共同的淚水。當生命無法再重新,我只能在時差相隔十小時的天涯,擄獲少許雪季裡模糊的記憶,聽鄧雨賢蒼老的台語歌,聽窗外瞬間的匆忙。 朋友,我的寂寞又開始了。 今夜。您好嗎?
-
永懷莊幼康老師
敬愛的莊幼康老師,離開他一生所摯愛的學生,已經滿三年了。 莊老師誕生於民國元年,在三年前的今天(三月三十日),了無遺憾的走完了他多姿多彩的一生,那一年,他是九十一歲的高齡;九十一歲,雖然可算是長壽,仍然百般不捨。 我是在民國五十五年,進入金湖國中就讀的,國二時,有機會讓莊老師教到歷史和公民與道德這兩門課,上課時,由於莊老師的鄉音很重,班上的同學,絕大部分都聽不懂他講的話,儘管如此,仍無損於我們這些老學生對他的懷念,因為凡是他所教過的學生,幾乎很少書法寫不好的,理由無它,那都是因為我們有一位人人聞之色變、素以嚴格出名的老師。 依稀記得,他剛教我們公民與道德時,甫上第一堂課,就給我們下馬威,他意有所指的說:「國歌,你們天天都在唱,可是你們之中,有誰能從頭到尾,一字不漏、一字不差的把它給全都默寫出來?」坐在下面的同學,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就沒有一個人,敢大聲的說他做得到的! 接下去的那一節公民課,甫一敲上課鈴(那時,還沒有較貴的鐘可打),他就把預先準備好的草稿紙,一一發給我們,二話不說,就要我們默寫起國歌歌詞。這下可糟糕了,只聽見一句句隱隱約約、令人肅然起敬的國歌歌聲,此起彼落,還有許多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考試而心急如焚,放眼望去,盡是一個個愁眉苦臉的身影,有的擠眉弄眼、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害怕得不自主的露出近乎求饒的神色、更有的無奈的直盯著三板直看,竟不知如何是個了局? 莊老師見我們個個一臉無辜的樣子,待他慢條斯理、一排排的把「考卷」收齊後,就煞有介事的下了一道「聖旨」:「以後上公民課前,都要先默寫國歌歌詞,一直默寫到全班完全正確為止!」此後,每當上莊老師的公民課前,「惡補」國歌歌詞的同學增多了,因為大家都不願意當那個「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大頭鬼,更不想成為害群之馬或遭人數落的眾矢之的。猶記得,是兩個禮拜不到的時間(當年,每個禮拜只有兩節公民課),大家都乖乖的把國歌歌詞,工工整整的默好呈上。 提起老師的書法,可以用「剛毅猷勁」四個字來概括,一如老師的個性一樣,只要學生不聽話,他常常就會發脾氣;「老湖中人」幾乎都記得老師教訓人的嚴格,不,應該說是嚴厲;所以,只要是那些存心偷雞摸狗,想矇混過關的同學,沒有一個不被當場揪出來,並立刻遭到悲慘修理的。 老師習慣用長長的藤條教鞭,來修理不乖的學生,當年的湖中(即現今的高職校區),四週還沒有甚麼高大的遮攔物,當年,除了幾棟教學大樓以外,偌大的校園裡,真的是空曠得可以,尤其是每當北風呼呼的吹著的冬天,老師威風凜凜的站在二樓的班級上課,那一聲聲「向上揚」、「向上揚」的鞭打聲,伴隨著一陣陣的、冷颼颼的強勁北風,向四週不斷的飄散,讓每位正在上課的學生,尤其是他任教過的班級,幾乎都要畏懼三分,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起來,深怕下一個「受害者」或是「苦主」會輪到自己;現在回想起來,還常常令人不寒而慄! 金湖鎮的某一位退職里長,算起來是我的學弟,也是老師列管的學生;學生時代,更是被老師修理得很慘的一員,但是,他從來不怪也不恨老師;高中階段,他負笈台北唸書,每逢星期假日,不管有事沒事,就往老師的家跑;出社會工作以後,每到台北做生意或旅遊,只要一有空閒,一定陪老師去爬山。 聽師母說,老師從年輕的時候,就養成爬山的好習慣,這樣的興趣,一直維持到他八十八歲那一年,每一次,在爬山途中遇到山友,他們總是苦苦的勸他說:「莊老師,你都已經這麼大的歲數了,可以在家裡享享清福了,不用再這麼辛苦、這麼勞累了!」可是,老師那裡聽得進去,只要山友或學生電話一邀,他比誰都爬得要快! 國中時,調皮的學生幫老師取了個外號叫「北京仔」,因為,他的長相乍看起來,真的有一點像北京猿人的感覺,從此,這個綽號乃不脛而走,剛開始聽到同學對老師這樣稱呼,總覺得是大不敬,但是,調皮的同學,隨著年歲的日漸增長,呼叫老師的語氣,現在聽起來,總覺得越來越親切,也越來越有味兒了,總覺得那是一種尊稱,甚至是一種暱稱。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師也習慣了,我寧願相信:這就是師生之間的絕佳默契吧? 依稀記得,國中畢業那年,我靦腆的把一本新買來的畢業紀念冊,遞到老師面前,請他為我留言幾句:老師不假思索的當即寫下:「每天多用水、多用紙,就是文明人!」我雙手捧接老師對我的勉勵,當時,仍不能徹底明瞭其中的深意;現在回味起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老師對我有所期許;不是嘛,現在雖然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但是,每天汲汲營營於功名利祿的,有誰真正的做到一個「文明人」最起碼的要求?說穿了,老師還是要我每天不要忘了練字,因為練字即練心、練性,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啊!唉呀,老師,真是難為你了! 我還在柏村國小服務時,學校有一位董老師,時常跟我開玩笑,他常會說:「昨天,你們莊幼康老師來家庭訪問,這哪裡是家庭訪問,整個訪問過程,幾乎都是在說你們兄弟有多好、有多好!」原來,老師家訪時,喜歡以他教過的學生為例,偏偏我和二弟、三弟都讓他教過,而且,表現的也還算差強人意,所以,就時常隨口舉我們做話題,我想:他如此苦口婆心,無非是要學弟、學妹們,了解他「出言不虛」,比我們兄弟優秀的同學還很多,我們只不過是幸運的較常被提起或沿引而已。 最近這幾年,每當老師的紀念日,我都會去電師母致意;汪彩鸞師母總會跟我侃侃而談,她常說:「你們老師在世的時候,還常常提起他教過的學生,而你們兄弟,就是他最常提及的;因為他的脾氣很不好,甚至是很暴躁,在家裡也是一樣,孩子們都很怕他,但是,也都像你們一樣的敬畏他!」在電話裡頭,我時常向師母報告,老師生前對我的種種好處,說著、說著,我和師母竟都不自覺的掉下了感動的淚水來! 莊老師離開我們,已經滿三年了,我在想:凡是他所教過的學生,這一生,我想沒有一位忘得了他,雖然,他總是那麼嚴厲,嚴厲得幾乎不近人情;雖然,他總是那麼的堅持理想,甚至是桀傲不遜、卓犖不群,但是,他總能在每一個公開場合,毫不吝惜的誇讚學生的好,把每一個學生,都當作是一塊寶一般的看待,也難怪學生到現在還一直感念他。 老師,請您儘管安息吧!您教過的學生,並沒有給你漏氣,因為,在大家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共同的聲音:這一輩子,能讓莊幼康老師教到,比中愛國獎券或是大、小樂透,都還要來得過癮!真的,還要來得過癮!
-
回音壁
三月十五日「浯江夜話」專欄,楊樹清先生撰文︿古代緣﹀,第二段提及「水頭村六十三號,二落大厝加右護龍的中西合璧宅第,源於一九二五年,赴印尼經商的蔡開國、蔡清竹侄,匯銀圓返鄉,以清竹之父蔡開盛為名,一九三○年建成。」第四段文中寫到「蔡開盛之子蔡清竹(一八九八~一九七五),十六歲出鄉關,與叔叔蔡開國在印尼巴東經營土產買賣的『光大行』致富。」與史實不符。 「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古厝」是祖父蔡開國出洋經商、出資和伯祖父蔡開盛購料、監工,通力完成,其人生的願望,是庇護子孫們穩定的溫飽和無盡關懷的家。我身為蔡開國的孫子更需要做說明。「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古厝」是祖父蔡開國(一八八四~一九四一)於四十一歲(一九二五年)時,匯錢給家鄉的兄長開盛伯公建造,當時開盛伯公之子清竹堂伯父正值二十七歲,於祖父的商號「元盛」擔任會計,祖父經營煙草與甘密(gambier)等熱帶栽培業經銷而致富,時為荷蘭屬地的印尼,土產行銷歐洲利潤甚高,祖父於印尼蘇門達臘的中部巴雅公務(Payakumbuh)為集散地,另外在蘇門達臘中西部的城市港口巴東(Padang)有一門市作為經銷地,仍以「元盛」商號稱之,往返二地車程約六小時,並有火車相通。 清竹堂伯父於三十三歲時(一九三二年),祖父認為已至而立之年,鼓勵其另起爐灶,於是協助其於巴雅公務(Payakumbuh)「福德堂」對面經營土產雜貨,店名「長利有祥」,祖父在南洋視子侄如親生子照拂有加,此時金門的大厝已完工一年多了。祖父於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底返回家鄉,看見精緻華麗大厝加左護龍搭番仔樓矗立,門口本是土埕,回南洋後再匯款給開盛伯公建成花崗石埕之現貌。 據此說明堂伯父清竹與本古厝的興建關係甚小,至於出資匯款建厝更是微乎其微。此外,我手邊亦有數份古厝的地契文件署名蔡開盛、蔡開國,︿古代緣﹀於文中「以清竹之父蔡開盛為名,一九三○年建成」,實是錯誤的說法。 至於「光大行」又是另一件事,唐(華)人為了彼此的照應並做貨物的委託經銷成立「光大行」,是公司的名稱,總部設在巴達維雅(今之雅加達、唐人稱為巴城),到處都有設立分行,僑領將此當作照顧鄉親的連絡站,及生意通四海的管道,巴雅公務(Payakumbuh)的「光大行」就是寄於祖父的「元盛」商號之下,祖父一九四一年過世,才轉設至清竹堂伯的「長利有祥」店內,祖父在巴東(Padang)的「元盛」商號亦是「光大行」分號的設定地。 所以「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古厝」興建與「元盛」的繁榮密切相關,不是因為「光大行」的致富。 我在二○○四年一月到祖父的僑居地,印尼蘇門達臘的中部巴雅公務(Payakumbuh)及蘇門達臘中西部的城市港口巴東(Padang)實地踏查,採集了不少的史料證據和重要照片,祖父的故居與店屋今仍在,與族親們做深入的訪談,記錄下當時曾經和祖父共事的經過,再輔以佐證,詳細的資料內容,不妨參閱我協同許育鳴先生撰寫的︽金門前水頭63號傳統建築修護報告書~金門閩南厝番仔樓融合經典的建築︾。
-
陶然歲月─六十還曆回顧展
我自幼隨父親學習「糊紙手藝」,承襲父親學得嶺南風格的民俗工藝技巧,常常參與婚喪喜慶所用的紙藝製作,如龍獅燈、北斗星君等,無論人物、花鳥、風景或建築,無不獨具風格。十九歲那年,因手藝精巧的緣故,得以進入金門陶瓷廠擔任彩繪設計、書寫繪畫等工作,由於經常有創新的觀念,並使傳統圖案呈現新的風格。我在各種場合常常說一句話:「要讓泥巴聽你的,不能讓你聽泥巴的。」個人也常常告訴陶藝同好:「手拉胚千萬別看上它,否則就會迷上它一輩子。」 由於我個人長期對中國文化造型的鑽研,尤其在歷史建築的潛心研究,從建築上的磚瓦、樑柱、飾物揣摩古風,影響此後在大茶壺、佛教、歷史人物及花瓶等創作,民國六十五年於金門創設「金鼎窯」期間,作品以保存當地人文素材為主,將金門開發史上的人物和生命禮俗做為題材,燒製具金門特色的陶藝品,期許金門陶藝特色能發揚光大。 民國六十九年金門縣政府修建金門民俗村,當時負責修繕設計的邱錫勳先生曾多次邀請我參與規劃施工,民俗村的建築和牆上彩繪,最具嶺南風格,如四合院頂的燕尾脊,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民國七十年我毅然決然來到陶藝風氣鼎盛的台北縣,由於專業手藝受人讚賞,也同時參與多項廟宇修繕工程,而後又將嶺南工藝風格,融入於陶藝的製作技術,並將之生活化與情趣化,在傳統陶藝界中另闢新境,作品造型和鶯歌陶藝大大不相同。我常將陶藝融入建築、人物、神像、山水、花鳥、家畜等造型中,並嘗試透過獨創的燒窯技巧,其作品呈立體型的連接,因為不同胚土相連,造型又不相同,火候經驗若不足,很可能前功盡棄。 民國七十年我舉家遷居至台北縣新莊市,隨即設立「唐山陶瓷廠」,仍然不能忘情於民俗陶藝的創作,曾嘗試將陶瓷與國畫結合成一種新的創作形式,讓國畫立體化,賦予繪畫與陶藝嶄新的生命。直到二十年後,於民國九十年又遷往台灣陶瓷的故鄉│鶯歌,成立「陶源民俗藝術館」,繼續專心從事陶藝創作的傳承工作,在庭園造景的陶藝創作著墨甚多,希望經由陶藝作品將田園流水景色,融入家居生活中,以提升生活之品質。 近年來所創作「陶塑國畫」作品中,將陶塑、水墨、書法之美融為一體、雅俗共賞的獨特創作風格,不僅可以提供金門本地藝術創作者新的思維,也為國內藝術界開創了新的視野,賦予藝術品另類生命。 金門是我永遠的家鄉,個人沉潛「陶然歲月」數十年來,家鄉情懷則隨年齡年長而更形濃郁。因此本次展覽日期預定於九十五年四月十五日至五月四日假金門文化中心展出,特別以「陶然歲月─呂榮和六十還曆陶藝展」為創作主題,除了要積極凸顯金門鄉情的美學,亦希望呈現一種兼具內涵與外在、傳統與現代的陶藝美學,並期望從回顧過去的創作經驗,重新再出發。
-
翰墨緣
上週三早上,我正在忙著將小金門南山頭那張「師法自然」的圖畫轉畫成水墨,電話突然響起,聽筒的那一頭傳來書法學員楊幼珍催促的聲音:「老師不是答應要來一起唱歌,歡樂一下,怎麼還不來呢?」真是盛情難卻,只好擱下筆,用我的老爺車載著美珍,一股腦地往雙鯉古地的方向駛去。 找到了她們經常掛在嘴邊的阿伯家,一群同我一起研習書法的學員,正忘情地跟著阿伯主唱的台語歌曲「春夏秋冬」的旋律,在那不是太寬敞的客廳裡舞動著身影。我一出現,的確給她們帶來驚喜,學員們熱心,一下招呼點歌,一下招呼跳舞。跳舞我不在行,倒是幾支經常在耳邊縈繞的大眾歌曲,應該可以用來野人獻曝。唱完「茫茫到深更」後又接著唱「再回首」,大夥隨著音樂的節奏舞動著身子,尤其是年近七十的瑞蓮阿姨更是跳得起勁,那股「老來俏」的模樣感染了周遭,讓其他的人也不自覺的跟著走進舞池,去舞動自己的青春與活力,一個早上的時光就在這種「你歌我舞」的歡樂氣氛下,輕鬆愉快的溜過去了。 能有這樣的一種經歷是我始料未及的,畢竟我的生活比較偏向靜態,平素不是舞文弄墨,就是下鄉寫生,要不就是到野外散散步或打套簡易太極拳。這種集眾人於一室歡唱聚會的場合,除了過年期間幾個孩子的刻意安排外,總是不常有的。沒想到這些懂得生活調劑的學員,能在平淡無奇的日子裡,摻入不同的元素,給自己帶來一點活力,增添一些色澤,這情景讓我打從心裡認定她們是一群懂得生活的人。 能認識他們是件很偶然的事,那是一年前的某個夜晚,恰巧在樓下碰到一位正在接送孩子補習的朋友,無意間跟我提起寫書法的事,她以為寫寫毛筆字或許可以打發時間,定定心神,但因荒廢久了,不是太有信心,言談之間還不斷的追問:「像我這個年紀的家庭主婦,寫書法不會太晚吧?」我當然是以凡事只要有開始就不會太遲來回應了。之後我同美珍提起這件事,她認為我在社區大學的書法課,成員偏向上班族,如果能有機會讓那些有閒的媽媽們一起來玩玩書法,享受揮灑之樂,也挺好的,並建議我商借樓下台大補習班的教室。主意拿定後,承蒙補習班的助理維真小姐主動幫忙邀人,在她的熱心以及那份善於交際的性格,才沒讓這個專門為媽媽設立的書法教室胎死腹中。 上課了,但來的人卻是稀稀落落的,每次上課人數總維持在五六個,六七個,要超過兩位數字似乎比登天還難,有好幾次我幾乎都要把這一個「要死不活」的班級給停掉。可是就在這穩定的人數當中,竟然讓我發現一些殷切的眼神,書法在他(她)們心中所燃熾出的熱情似乎並不比我的少啊!這讓我回想起自己當年拜師學藝,不也就是以這樣的心情期待著老師為我「芝麻開門」嗎?何況在這個小團體當中,還有一位父執輩的阿伯,年高八十二歲的倪鳩靖老先生,他那種夙夜匪懈,風雨無阻的學習精神令人感佩。坦白說,這個小小書法團體之所以一直沒有被停掉,一部分的原因是被倪老伯的學習態度所感動。 每次上課,倪老先生總是騎著一部輕型的機車前來,除非是因事赴台,從不缺席。來的時候必然攜帶在家自書的作業,我一面批改,他老人家則頻頻點頭。他原先是寫顏體的,我建議他持續的寫去,但他看我教的是方筆字,想重新來過,那股學習的信念完全不輸給後生晚輩。有幾次我真的為他這麼高齡,還要隨著我寫歐體那種毫不含糊的筆畫而感到過意不去,但他卻不以為意,總是笑著說「不辛苦的,要學就得如此。」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已能體會出歐體那份「娟秀典雅」的特性,月初的那一堂課,他帶來兩張用宣紙自運的歐體楷書,寫得方正工整,挺拔有致,看得其他的學員都豎起大拇指,連連稱好。但他回報的還是那句:「寫得不好,路子還長得很呢!」一貫謙虛有容的長者風範,給我諸多的省悟。 林瑞蓮阿姨是另外一位年長的學員,初次見面,給人的印象是見多識廣,談吐不俗,上了幾堂課之後,才知道她原來居住美國,這次是隨她應聘來金擔任技術學院客座教授的先生一起過來的,初抵金門,便愛上此地優雅的景致和溫馨的人情味。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打聽到這裡在研習書法,記得初次上課,她用小楷寫了數首洛夫的現代詩,寫得有點流暢。我建議她試著寫顏體,並拿了一本譚延闓的字帖「麻姑山仙壇記」供她參考,這本帖子讓她一見如故,愛不釋手。幾個月下來她歡喜且勤奮的臨摹,已經能夠精準的使用中鋒筆法,這讓她的顏字顯得蒼勁有力,開展舒朗。有了楷書的基礎,我更進一步的鼓勵她涉獵行書,她對「揮灑」二字似乎特別有領悟,所寫的行書完全沒有初學者的那份怯弱。年前她買了數百張的宣紙,準備回美國好好的「大顯身手」,這件事多少說出了她對書法的投入與決心。 其他的幾位成員,包括自幼稚園退休的靜娟老師、人民保母允利先生、玉如、幼珍、淑瑛、維真小姐,都是從開始就跟著我這樣一路走過來。兩個月前,就連忙碌的台大補習班老師陳力和薛寶,也都來摻一腳,在百忙當中臨池自娛起來。看這一夥人頗有耐性的從執筆、懸腕,按照我給的講義,一筆一畫絲毫不茍的學著,當中難免有姿勢不夠正確的,筆力不夠挺勁的,字寫得歪歪斜斜的,墨的多寡控制不佳的::,也都經過這段日子彼此的切磋琢磨而漸入佳境。目前他們已通過我的講義階段,每個人的手邊都擁有一本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的好字帖。有了這本帖子,就可以開步走,在這個「入帖不易」的階段,最需要的只有恆心二字。但這些學員並不教人失望,他們認真的寫,上課的時候不只帶著一大疊的九宮格作業,有時還會摻雜一兩張宣紙作品,我總是來者不拒,發揮一貫「好為人師」的習性,盡可能的批改訂正,但也不曾忘記給予應有的鼓勵,經常是紅色圈圈送了一大堆,其中已有一些人託我找在廈門的篆刻家幫忙刻好了印章。我想過些日子,他們一定可以在宣紙上寫出好作品的,到那時節不論是懸掛在家裡自娛或是與同好一起展覽觀摩,都是一件值得追尋,令人雀躍的事。 我只將一點粗淺的書法知識傳授給學員,他們卻用一種近乎敬師的歡樂場景來回報,這應該也算是一種「投桃報李」的方式吧?我心領了,也深深感謝他們貼心的安排。
-
小美人
「誰稀罕他,」她氣憤又不屑地,「我的門路多的是!」 我以疑惑的眼神看看她。 「怎麼,不信?」 我笑笑。 「金防部副司令官、參謀長,後指部指揮官,海、空指部指揮官,政委會秘書長,縣長,縣黨部主委,沒有一個我不熟悉的。」她神氣地,「一個小小的少校副組長算什麼東西!竟然想吃我楊紅紅的豆腐,自己也不拿鏡子照照。」 「坦白說,搞安檢的這些人我看多了,也太瞭解他們了。」我有些憤激,「他們絕對不會平白幫妳忙的。第一次或許看不出來,經過二次、三次後,狐狸尾巴就慢慢地露出來了。除了討吃討喝外,吃吃漂亮小姐的豆腐更是家常便飯、理所當然。有些鄉親是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過後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有些則仍然沉迷不悟,以為和這些人打交道,儼然是社會人士,能要到一張船票,就不得了啦。老實說,他們利用職權弄張船票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這個人情可大啦,只要船一開,他們就會藉機找上門,吃你一頓跑不掉,一旦返台休假,還要你幫他代購高粱酒和黃魚,而這筆帳就等到反攻大陸再算吧。」 「想不到你對他們的瞭解會那麼的深刻。」小美人的情緒已平復了許多。 「我初中輟學後就在金防部政戰部工作,前前後後已經好幾年了,光司令官和主任就換了好幾位,對於軍中的生態環境太瞭解了。」我坦誠地告訴她說。 「其實我只向他們要過三次船票,都是別人請我幫忙的。」她解釋著說。 「其中有一次是我拜託妳的,對不對?」我笑著說,也突然想起,「李少校為什麼叫妳乾妹,妳是不是真的認他做乾哥哥?」 「都是他們那夥瞎起鬨、亂說的。」 「就像以前杜主任叫妳乾女兒一樣?」 「你說我楊紅紅會主動去認什麼乾爹乾媽、乾哥乾弟嗎?」她反問我。
-
牧羊女失散多年回來了李錫奇七十大展大卡司
●牧羊女等十家金門文學發表 還記得「牧羊女」?三十年前在︽聯合報︾副刊一篇︿第四個微笑﹀,在︽金門日報︾副刊一篇︿假如麥芽糖不賣﹀賺了萬千讀者的眼淚,「你不必驚訝,假如麥芽糖不賣,我仍是要買。:::一串噹噹聲響;不似風鈴,不似浪鼓,似一種喜悅的響符。吸引成群孩童。我看見孩童手上的銅幣、紙幣、瓶子、鋁盆,這一些均可換取一團雪白、香嫩,軟的咬不斷的麥芽糖:::媽媽給我一元皺皺的紙幣,就似給我一塊垂涎的麥芽糖。」出生於湖下,在文壇「失散」多年的牧羊女回來了!金門文化局與聯經出版公司合作出版的︽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十種,四月八日(星期六)下午一時三十分在台北誠品書店信義店新書發表會,其中一冊是牧羊女(楊筑君,昔時楊金盾)的︽五月的故事︾散文,牧羊女將與陳秀端小說︽藤壺之戀︾、陳文慶小說︽戰地兒女︾、洪春柳散文︽不知春去︾、石曉楓散文︽臨界之旅︾、趙惠芬散文︽太武山上的美人蕉︾、吳慧菱散文︽謝謝你,赫蓮娜︾、黃珍珍散文︽心弦上的音符︾、蔡振念詩集︽水的記憶︾、洪進業詩集︽離開或者回來︾等十家十部作品溫馨登場,牧羊女的弟弟台大工學院院長楊永斌、黃珍珍(甲甲)的表哥王士朝也都可望到場致意。這批全係最早投稿︽金門日報︾副刊的作家群,女性七位、男性三位,現居金門與台灣者各半,三位博士,蔡振念與洪進業係博士詩人,石曉楓係博士學人。來吧!周末來與牧羊女等十家喝杯鄉情香醇的文學下午茶,來聽聽洪博士走出︽浯江夜話︾的「菊島之戀」。 ●李錫奇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 從牧羊女等十家︽金門文學叢刊︾發表會的文學下午茶走出來後,先別回家,請就近步行到台北國父紀念館的中山國家畫廊,參加金門籍國際知名藝術家李錫奇的「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畫展開幕酒會,時間是四月八日(星期六)下午三時,四月九日下午二時在國父紀念館另有一場成功大學教授蕭瓊瑞主持的李錫奇創作歷程學術研討會。古寧頭人李錫奇的七十大展,去年開始,從上海、福州、北京,一路展回台北,配合這次展出,李錫奇委託王士朝、林守敬精編一冊大開本的︽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畫集,內容分出︿專文﹀、︿創作歷程﹀、︿歷史回顧﹀、︿評介﹀,收錄上百張創作歷程珍貴影像。展覽酒會當天,另一金門籍版畫家黃世團將現場示範版畫創作,香港藝術家亦將組團與會,金門縣長李炷烽、文化局長李錫隆、畫家盧根陣等人,也計劃渡海前來共襄盛會。開募之後,四月十日李錫奇再偕前聯合報副總編輯唐經瀾、作家楊樹清、新任連江縣(馬祖)文化局長劉潤南一行人前往宜蘭國立傳統藝術中心拜會,與林朝號主任商討中秋節「海上絲路」(暫訂)活動策展事宜。 ●洪世國鼓起勇氣重回創作路 一九六四年出生於烈嶼鄉埔頭村的洪世國,國中畢業來台,就讀復興商工美工科,一九八八年進入代理日本Konica(柯尼卡)的永準公司任職形象主任迄今,負責台灣地區九百家連鎖店設計規劃及形象執行工作,遠至馬祖東引島的東海照相館都是他的「轄區」。保有金門人熱忱待人、工作踏實的洪世國,一直是永準公司的「形象牌」;去年,日本柯尼卡公司轉型,與台灣永準公司的長期合作關係生變,必須拓展新業務的壓力,洪世國的精神負荷可想見而知。對美術、工藝、設計、攝影、收藏等領域都有所鑽研的洪世國,恁慮時代中仍有開心的事,一是女兒考上了中山女中(國中全校第一名畢業,臨考失常未上北一女),一是他終於鼓起勇氣回到藝術創作領域,今年元月六日以一幅︽月世界︾版畫作品參加在廈門市工人文化宮舉行的「廈門‧金門‧台灣書畫藝術展」,得到不錯的評價。
-
李福井榮總急診無大礙顏艾琳請假一年養病中
●李福井回鄉定居發展費思量 ︽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召集人」李福井(終南山),三月二十五日下午頓感身體不適,仍然硬撐,經由遠在加拿大溫哥華的夫人邱英美察覺後以網路電話聲聲催促,才緊急到台北榮總急診,初步檢查報告並無大礙;當晚,李福井原本要趕來李炷烽縣長與文學作家的餐敘,因病缺席,引起了縣長及在座文友的高度關切。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曾任職︽金門日報︾編輯三年並主編副刊的李福井,已自服務接近三十年的︽中國時報︾系撰述委員退休,與妻前往加拿大住了一陣,陪伴就讀西門菲沙大學研究所的獨子,也戒了菸。妻目前仍留在加拿大,李福井隻身蟄居在三芝潛水灣佛朗明哥社區,除了照顧兩隻認養來的流浪狗,大部分時間用來讀書、著述,並賣力地撰寫星期一的︽浯江夜話︾專欄,另有一冊傳記文學寫作計劃進行中。著有︽與心靈有約︾、︽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等書的李福井,治學嚴謹、為人耿直、敦厚、灑脫,擁有豐富區域與都會專業新聞經驗,最近正在思索是否重回金門定居、發展?被︽浯江夜話︾撰述群共推為「召集人」的李福井,急診事件虛驚一場;也曾經以「古靈」筆名撰寫的金門文化局長李錫隆表示,寫專欄是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也可能會有突發狀況致脫稿,他建議要有「備稿」,甚至「代打」者,才不會「開天窗」。 ●方清河殫思竭慮校勘叢青軒 出生於烈嶼西吳、台大歷史研究所碩士方清河,甫由聯經出版公司編輯主任升為副總編輯;並於下班之後,為金門文化局進行中的古籍校勘投注心血,他接下最厚一冊、明許獬的︽叢青軒集︾校注,常為了注解一、兩個字,到中研院,跑圖書館,上窮碧落下黃泉,翻查典故,用心程度可見一斑。烈中第一屆畢業的方清河,該屆畢業生群賢畢出,有作家林媽肴、博士孫金星、局長洪國正、校長洪有利、律師趙建華、法院院長洪曉能、企業家孫水鏢、吳奎潤及︽金門日報︾已故編輯主任洪龍佔等,再加上鑽探史學的洪清河,共同譜寫「烈中傳奇」。 ●顏艾琳抱病為文學班傳薪火 金門媳婦、詩人顏艾琳已於四月一日愚人節向服務多年的聯經出版公司請假一年,回家養病,不過,聯經透露,這一年內,病況好轉,顏艾琳隨時可以銷假上班。原任聯經文學編輯的顏艾琳,是著名的新世代詩人,由另一半、金門籍小說家吳鈞堯牽引出的土地因緣,顏艾琳這些年熱情、用力投入金門文學活動,包括執行編輯第一、二輯︽金門文學叢刊︾、協辦金門文藝研習營、金門文學座談會,她甚至一度考量與夫婿吳鈞堯搬回金門住,但遭夫舅、詩人許水富好意勸阻,「你們回金門,生活怎麼辦?」病假中的顏艾琳,仍然硬撐起身子,四月至六月,每逢星期五晚上七至九時,她將與吳鈞堯、楊樹清到台北縣新莊金陵女中的「現代文學班」開班授課,顏艾琳談詩,吳鈞堯談小說,楊樹清談報導文學。 ●徐月娟第二本小說集出版了 繼︽幫傭的小孩─一個不認命女孩的故事︾後,徐月娟又有小說問世了,新書名為︽沒有家的小孩︾,仍由她所服務的台北福地出版社出版。曾擔任大然出版社副社長、小貓社社長的徐月娟,金城國中、金門高中畢業,亦是王金鍊「城中文藝社─星期三文藝課」的成員,去年七月三十一日王金鍊老師任教滿三十年退休前「最後一堂星期三的文藝課」轟動一時,徐月娟原本要從台北趕回,最後怯場了,卅年一別,她說;「我不忍再看到王老師,見到他,我一定會哭!」
-
小美人
「當初叫楊小姐小美人的人、實在太沒有眼光了,」對角的一位上尉說:「以楊小姐的姿色來說,在金門可說是大美人一個。」 「可不是,副組長乾妹妹一大堆,只有楊小姐最漂亮。」另一位上尉接著說。 「豈止漂亮,楊小姐的氣質在金門可說找不到第二個。」一位俊俏的年輕下土也跟著說:「她的穿著和妝扮,許多台灣小姐也比不上。」 許許多多的讚美之辭,誇得小美人心花怒放,身為她的同鄉,的確也與有榮焉。 除了李少校外,在座的官兵幾乎都敬過小美人的酒,有的隨意,有的乾杯,讓小美人快速地紅了小臉。但我也從李少校酒後的舉動中,發現到他有意或無意地碰觸小美人的身軀,甚至有一次還從她的胸前掠過,雖然她快速地往後一仰,但我看得很清楚,李少校的魔手,正不歪不斜地碰到小美人高聳的胸部。從小美人的反應中,一定知道李少校趁機吃她的豆腐,只是不好意思當眾讓他難堪。儘管我也有這種想法,但畢竟我不是小美人的什麼人,從她滿面春風看來,或許他們有某種默契也不一定,我未免替古人擔憂了。 不一會,李少校竟然把手放在小美人的肩上,而後附在她的耳旁,低聲細語地不知對她說些什麼。起初看她聚精會神地聆聽,隨即猛力地撥開他的手,氣憤地站起身,拉起我的手說: 「我們走!」 大家都被她突來的舉動一怔,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莫名其妙地拉著走。 走出妙意食堂,我低聲地問: 「怎麼啦?」 「這個衣冠禽獸的東西,」她憤怒地,「剛才故意碰我、我都忍下,現在竟然又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你說氣人不氣人!」 「好了,妳脾氣這麼地一發,將來休想找他要船票。」
-
此時此刻
夫人玉手上的翡翠戒子漲了 先生飽飽的鮪魚肚子漲了 汽油漲了 燒餅油條也漲了 藍天斷續飄著烏雲 綠地留下處處便溺 島上的雨說下不下 島上的風說刮就刮 從四樓跳下的那堆血肉瘦了 擺攤阿伯宏亮的吆喝聲瘦了 人們的荷包瘦了 小孩的笑容也瘦了 公平躺在天秤旁邊哭泣 正義帶著面具在王者劍下哀嚎 謙卑化妝蠻橫 清廉粉飾貪瀆 偷搶拐騙的肥了 巧言令色的肥了 阿諛奉承的肥了 沒有脊梁的也肥了 看僕人焚燒主人的枯骨取暖 再把榮耀還諸主人 所以永遠沉睡就有美夢 繼續絕望就是希望 禮義廉恥瘦了 實實在在瘦了 清清白白瘦了 勤勤奮奮也瘦了 晨昏時阿嬤的口中依然念經 祖墳上的草色依然青青 媽祖廟的匾額寫著「庇國佑民」 小丑臉上依然彩繪英明
-
︻霏小說︼搶劫
我默默站在媽媽的身後,看著媽媽豐腴溫煦的背影。她正蹲在後院生火,熊熊的火光暖和了初秋的氣溫。 「兒子,」她輕輕喚了我,用樹枝撥撩了火堆,「出門的話要多穿點衣服,秋天來了呢。」 「知道了。」我說。 「兒子,給你的零用錢要省點花,不要亂買東西,知道嗎?」她沒有回頭,繼續叮嚀。 「是。」我乖順的點點頭。 媽媽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顧著火堆。我對媽說:「媽,我出去了。」媽擺擺手。我躡腳踩過院子裡的落葉,盡量不發出吵人的聲響。才出家門,就看見班上那個惡霸面露凶光地擋住我的去路。 「怎麼,胡家大少爺要出門擺闊啦?跟你借點錢來花花如何?」說著,他一手捏住我的脖子,另一手開始往我口袋裡掏。 「你:::放:::手:::」我吃力地揮著拳,瘦小的我卻總是揍不到他的臉。 他從我口袋掏出一疊鈔票,那是我剛剛要出門前媽媽給我的。 「嘿,還真不少呢。」他把我甩到一旁,滿意地離開。我咳了幾聲,卻意外的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我頹喪地回到院子,媽媽依舊蹲在火堆旁,臉上卻多了兩行熱淚。 「兒子,零用錢要好好收著,不要隨便給人家。知道嗎?」 我轉身進入客廳,牆上貼了好幾則剪報。我靠近閱讀剪報,報上刊載著七天前的新聞: 「某某高中發生連續強劫勒索案,被害學生不堪長期受辱,與加害學生發生扭打械鬥,雙雙送醫不治:::」 「兒子,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嗎?」 媽媽依舊在院子生著火,冥紙化作灰後,我的口袋又多了幾張新鈔。 「兒子,媽好想你:::」
-
懷念,很痛、很痛
我們親愛的老祖母走了,終年一○三歲。 噩耗傳來的時候,是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中午,上一年的最後一天。 在那之前的一個多月,當我得知祖母身體狀況不佳的時候,我就開始每天打電話回娘家關注祖母的情形。我的父母親總是告訴我一切還好,其實我多少能猜的出,他們只是不想讓我擔心。我的老祖母早已高齡逾百,在去年我回娘家的時候,也許因為我一別三年多之久的緣故,那次我回到家的當天,老祖母竟已想不起我是誰,隔天,我湊近祖母失聰多年的耳朵大聲的解說了很久,她老人家才弄清楚是她的寶貝小孫女回娘家來了,叫了一聲我的小名:『芳~~~』緊接著開始放聲大哭、老淚縱橫:::一年後的現在,當我在次回想那次的情景,當我明白下次我回娘家再也無法見到老祖母盤坐在炕頭兒的身影,當我知道從此以後祖母的容顏只能得見於錄影帶或相簿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我的眼淚又牽動了我的心開始哭泣,細碎的痛重新蔓延到我周身每一處末梢神經:::親愛的老祖母,您離開已經三個多月了,哭過痛過、痛過哭過的我,本以為所有的難過與不捨已在我每日誦唸的經文之中逐漸平復,但為何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平靜到可以提筆寫下對您的無邊懷念的時候,我依然痛徹心扉、淚如泉湧? 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是週六,我因為前一晚看一本書看到深夜,而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回娘家關心祖母的病情,(因為前一天在電話中得知『奶奶已經吃不下東西了』),電話中姐姐告訴我不用再擔心了,我以為是祖母的病情有了好轉,還告訴姐姐,如果過年有較多天的年假,說不定我會飛回北京過年呢,到時再多陪陪祖母,可是姐姐對我的話並沒有我預期的驚喜口氣,只是淡淡的問說那樣會不會太趕了,然後就沒再說什麼,這時我聽到母親在旁跟誰在說話,隱約是在討論穿孝的事情,我大驚,連聲叫姐姐請媽來跟我說,我聲音開始顫抖,問媽是不是我奶奶已經沒有了?我連問了幾遍,母親沒有回答,開始在電話那頭哭泣,我猜到了我最不願意接受的答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母親邊哭邊跟我說,祖母是昨夜將近12點時走的,接著姐姐叫我不要一直哭,說我一直哭媽會擔心我,我已聽不見姐姐又說了什麼,掛了電話轉身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直到兩個孩子被我吵醒,我怕嚇到他們才收住哭聲,但是幫孩子準備麵包牛奶的時候,我還是難以止住不停流下的淚水,女兒追到廚房問我『瑪麻妳怎麼哭了?』我告訴她『我的奶奶去世了,以後我再也看不到我奶奶了。』說完又開始泣不成聲。我那懂事的寶貝女兒──五歲多的小女孩,看我哭的傷心,隨也流出眼淚,一邊為我擦臉上的淚一邊像個大人般的哄我:『瑪麻不哭、瑪麻不哭:::』我摟住女兒,母女兩人抱頭哭成一團::: 到了下午,我稍稍平靜下來後開始想我應該做些什麼,家鄉的風俗,人過世,第三天出殯下葬。我如趕回去,恐怕連簽證都來不及辦,想到此時心中好恨自己為何會在這麼遠的地方,祖母生前那樣疼愛我,到如今我卻連送祖母最後一程都無法做到! 我去『天下』找我大姐,跟我大姐說了我祖母的事情,我問大姐我可以做點什麼,大姐看我滿眼含淚很不忍,要我節哀,並給我一本經文,說我可以唸經以迴向給祖母,這樣做是最好了。我記下大姐的話,又去買了幾套黑色衣褲,回到家中就照大姐說的開始念經文。我一連唸了三遍,說也奇怪,唸完經心中竟出奇的平靜下來,對於大姐指給我的這條明路,不盛感激。 隔天是星期天,我不時的打電話回去關注祖母後事的進展,我告訴母親我開始每天為奶奶唸經,我計畫唸七七四十九天,願奶奶一路好走,早登極樂。母親說奶奶走時的容顏很安祥,是壽終正寢,並說奶奶生前德高望重,全村的鄉親都來幫忙後事,會辦的很圓滿,母親還再三叮囑我不要一直哭。 星期一的早上,我換上另一套黑色衣褲,照常去上班。人在那裡,卻心神不寧,恨不得奇蹟出現,天上降落一塊童話裡的魔毯,好讓我乘著飛回北京的家中,趕得上去給我最敬愛的祖母送葬。我依記憶中的儀式、經過,對照時間猜測現在娘家的場面,大約在下午兩點,我推算應該是起欞的時間了,我又開始唸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心卻再也無法安靜,我坐到電腦前,想隨便看些電子報什麼的以平靜自己的情緒,可眼前不斷出現祖母慈祥的面容,我淚如雨下,隨即點出Word檔,一字一淚敲出一首悼詩: 奶奶,願您安息! 千山萬水 阻不斷凝重的悲傷 我艱難的吞落 滿眼不捨的淚 奶奶 我最敬愛的奶奶 我最慈祥的奶奶 您的身影已漸行遠去 他日 當我回到故里 再沒有您等待我的神情 再沒有您盤坐窗前的身影 在您前赴極樂國土的日子 滿堂子孫送您上路 而您生前最疼愛的小孫女兒 卻只能身在萬里之外 儘管一身素服 儘管滿面淚痕 卻又怎能報答您的疼寵恩情? 卻又怎能減輕我的悲悽之情? 我能做的 除了頻頻拭淚 只有不斷的誦經 迴向給您 唯願您煩惱全消、罪障盡除 早登無苦極樂淨土 安息吧,祖母 您的身影雖已走遠 您慈祥的笑容 卻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我把詩列印下來,來到街邊,朝著家鄉的方向點燃,心中禱告願祖母一路好走,淚眼婆娑中,燃燒的詩篇化為灰燼,我再次感受到那股難言的心痛:::永別了──我最最親愛的祖母! 後來,母親跟我說起祖母後事中的一件奇事,讓我也感覺到冥冥之中上天已定好了命數,母親告訴我:『奶奶辭世的那兩天,天氣不冷,也沒風,是一整個冬天都沒有的天氣,但是,就在奶奶出殯那天早上,樹枝上卻掛滿了潔白的霜掛,鄉親們無不讚嘆:萬物都在給她老人家穿白戴孝!』母親還說,祖母後事辦的很風光,請了大戲班來唱戲,因為祖母一輩子愛聽戲;紮了很多的紙車紙馬,祖母一生行善無數,倍受敬重,紮紙師父還特意加送一對大紙獅,氣派非常,這在村中是前所未有的盛況;祖母入土為安的那天,前來送葬的親友達數十桌,待客的酒席也在水準之上,而所有費用都是我弟弟和我堂弟(我伯父的兒子)兩位包辦,雖然祖母的整個後事花費了一般人家近一年的收入,那兩位弟弟卻因感念祖母在世時的慈心與疼愛,錢花再多也甘之如飴::: 這是唯一可以讓我稍稍安下心來的理由,聽著母親說著這一切,我不禁帶淚的臉上抹上一絲微笑,安息了,祖母。 坦白說,這篇短文我已經寫了很久,對寫作多年的我來說,這,是一篇再艱難不過的文章、一份再心痛不過的懷念,雖然祖母入土為安已這麼久了,但我每次坐在電腦螢幕前叫出這篇未完成的文字檔,指尖還未敲落鍵盤,我的淚還是會先一步落下,(事至如今,我依然不能說服自己必須接受祖母已然辭世的事實,好幾次我打電話回去跟母親聊天,總是忘記似的險些兒衝口而出要詢問『祖母最近好不好』,只是話到口邊才會猛然想起──祖母已離開我們到天堂去了:::)我不得不告訴自己,已昇天堂的祖母,如果看到我還是如此難過的懷念著她,她老人家一定捨不得:::於是我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擦完淚水的面紙輕輕按壓眼前的鍵盤,吸乾滴在按鍵上的點點淚珠。 夜又深了,我親愛的老祖母,我知道此刻您正在天上看著我們、保佑著我們,而我們也會──永遠懷念您!
-
小美人
「歡迎、歡迎。」我禮貌地伸出手和他握住。 「來、來,一起來。」他拉出椅子,招呼著。 「謝謝你,李少校,你們慢用,我們隨便吃一點就走。」 「來、來、來,這些都是組裡的同仁,見過面大家就熟了,不必客氣啦。」他說後轉向小美人,「乾妹,妳坐呀、坐呀!」 小美人無奈地看看我,竟坐了下去,我只好也跟著坐下。一位下土熱心地為我們各倒半杯啤酒,但桌上碗盤裡剩下的菜餚已不多。 「要不要再加點菜?」李少校看看小美人,小美人看看我。 「夠了、夠了,」我客氣地說:「楊小姐胃口小、吃不多,這些菜足夠了。」 「既然你們那麼客氣,」李少校舉起杯,在每位面前巡了一下,「大家喝酒、大家喝酒!」說後,一口喝下半杯啤酒。 小美人和我只是淺嚐。 「來,」李少校斟上酒後對著我,「我敬你,乾啦。」 「對不起李少校,我下午還要開會,大家隨意就好。」我扯了一個謊,應付過去,而小美人就沒有我那麼幸運了。 「乾妹,我敬妳、我敬妳。」李少校舉杯對著小美人,「乾啦!」 「李大哥,你是知道的,我的酒量不好,不能乾。等一下喝醉了對老闆娘不好交代。」小美人含笑地說。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喝酒,誰不知道妳小美人是海量。」他灑脫地說:「妳儘管喝,喝醉了我負責,老闆娘那裡不會有問題啦,一切有我!」 小美人看看我,我只是淡淡地笑笑,並沒有阻擋她喝酒的權利。
-
猴罵豬哥豬哥罵猴
這一生,的確見過許許多多,據說是人類遠古「族親」的「猴子」,也曾見過由飼主專程「宅配」到各社里為母豬配種服務的「豬哥」,只是從不曾聽到猴子在罵豬哥,也不曾聽到豬哥何時罵過猴子,更沒有見過猴子與豬哥對罵、互罵的場景。至於兩者之間如何相罵,用什麼語言,比什麼動作,出現什麼表情,是不是也模仿人類用高分貝的音調,你一句我一句,一來一往,互不相讓,倒是有趣的話題。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有人為一些「不搭不七」、「有的無的」、「五四三」的不太重要、不太必要的事「應嘴應舌」的「車盤」,有時候音調會越來越高,對應的速度會越來越快,表情會越走越急,旁觀者,身外者,不相干的人,常常會認為很無聊地說他們是「猴罵豬哥,豬哥罵猴」。 在動物界,猴子可能會對許多牠認為不友善、有敵意或搶食掠物的其他族類嗆聲抗拒,甚至採取「反侵略」、「反迫害」、「反霸權」的本能反應舉動,可是豬與猴真難得有「吵」在一起的機會,既沒有「生活共同圈」,也沒有利益衝突的可能,了不起是猴子「猴腳猴手」逗弄憨厚的豬哥,否則再加柴潑油,添再大的火也「罵」不起來,但偏偏先民卻留下這句「只可意會」,不易「言傳」,有點「虛擬實景」,寓意深遠,有濃濃「省惕」意涵的俗語話,絕不可能是沒有原由的,應是藉這兩種差異明顯,糾葛不大,生態不同、性情相反,有點「八桿子打不到」的動物,很技巧又很好意地暗示我們不要為「有影無隻」的一些小事細故傷神傷情,還是將心用在「正事」尚重要。這種不對應,不對稱,不成比例,南轅北轍,互不牽連的俗語話,倒是為數不少,如「食虎吞象」、「大鼎炒九蟻」、「人心不足蛇吞象」等等。 猴與豬都是人類非常熟悉,且通常都是以「友善」的態度對待,尤其是豬,在一般人的眼中是近乎「與世無爭」、「安份守己」、「厚重笨拙」,甚至到了被屠者販為祭人類「五臟廟」時都無力反抗的悲慘境況,最後的命運竟然是「任憑宰割」,實在是「了然」兼「烏有」。這是一般的豬隻,「豬哥」就不一樣了,沒有被閹過,留作擔負繁族衍種的神聖使命,一年到頭都被牠的主人牽到各地為母豬作「到家」的「服務」,享盡甜頭,佔盡便宜,比那些「食軟飯」的更「軟路」,怪不得主人常被消遣為「牽豬哥的趁暢」,「看有食無」白歡喜一場,也是表示辛苦半天,好處別人得,自己無半項。「豬哥神」是見不得異色,一見就「色瞇瞇」,就像「戶蠅躇著糖」;「老豬哥」則是扮演無往不利,永不吃虧的角色。其實,「豬哥」的形象是被「污名化」了,牠是千萬個不願意,勉強到被「趕」著上路,已經到了人家地頭,且主人已與對方講好酬勞,在眾目睽睽下,不達成任務,那得罷休。近四十年來,這種個別「服務到家」的生意已經少有人做了,而由政府部門改為「改良品種」的集體配種。 對猴的評價大多決定在個人的好惡與需要,有人養寵物,有人馴為獻技,有人視為破壞騷擾的禍患,有的作為饕客的「養生聖品」。一般的印象中,猴子是動作矯健,反應快捷,靜不到一分鐘的十足「過動兒」,行事極其任性、隨性、率性到肆無忌憚,無視後果,為所欲為,與人類的「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簡直是相互輝映,這一類的我們叫牠「潑猴」。有事別人做,有禍別人擋,有虧別人吃,有責別人扛,「走路老搶先,照相站中間,吃飯坐上席,講話一大篇」的,我們叫牠「老猴」。土頭土腦,見識不多,凡事大驚小怪,處事不積不極,思想老舊,見解迂腐,我們叫牠「山猴」。居間仲介,牽線撮合,好壞事一味掮搭,仁義道德一旁休息,抽傭取酬才是第一,我們叫牠「牽猴」。頭尖耳唇薄,腮旁全無肉,混身都是毛,眼珠「四界」梭,大凡「猴頭老鼠耳」的都喜歡作道貌岸然狀,裝模作樣,唯恐別人沒看在眼裡,處處要高人一等,就算僅腳踏一些許「馬屎」也要「傍官氣」,牽親盤戚,舉權附勢,這一票人,恕我不禮貌地大膽套「史記項羽本紀」─「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 說良心話,猴與豬並沒有壞到那裡去,就有也只是牠們的「本性」而已,但先民硬說牠們罵來罵去,百思不解,相信先民絕沒有無中生有的道理,停筆起身伸腰,一眼瞄上一旁的書架,在幾十本章回小說與歷朝演義中,發現「西遊記」,吳承恩這部幾十年翻都沒有翻過的「古典文學名著」,我竟然購藏了二本,一本是「文化圖書公司」五十八年再版平裝細字本,一本是「大方出版社」六十五年精裝本。腦袋瓜一亮,頓時悟到豈不是先民故意藉古惕今,拿隨唐三藏西天取經「猴齊天」與「豬八戒」沿途紛紛擾擾,沒完沒了的片片段段,點點滴滴,纂編成「猴罵豬哥,豬哥罵猴」的俗語話,就順理成章,渠成理現。 西天取經的花果山水濂洞的猴子,歷經大鬧的南天門,偷蟠桃,兇性不改,被觀音菩薩壓在五行山下磨除桀性,五百年後隨護三藏法師西天取經,艱辛而漫長的路途與二師弟豬八戒,三師弟沙淨一路風險迭起,尤其八戒,豬哥神不改,自命風流,見美色就四肢發軟心狂意亂,簡直忘了此地是何地,此時是何時,惹煩了老猴大冒三丈,沿途「碎碎念」,巴不得將豬八戒壓扁裝箱,免得是非不斷,風波連連,老豬既不認醜,也不服輸,你猴子有什麼了不起,想爬到我頭上洒尿,門都沒有。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你說我我也說你,讓沙淨在旁看得一愕一愕的,到頭來,誰也沒有贏誰,這就是借從書上來的「猴罵豬哥,豬哥罵猴」,其實誰也沒有罵到誰,罵來罵去結果是罵自己。不信,看當今政壇,正是「猴罵豬哥,豬哥罵猴」的連續劇。
-
味蕾之東西方─英國布萊頓之旅
我喜歡旅行,因為可以體驗不同的生活文化,生活中品嚐不同的食物,更是我的最愛,讓味蕾也能隨著視野,感受不同食物的滋味,這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 2004年九月,我和先生還有小女兒曾結伴,坐了好久的飛機到英國,去探望求學中的大女兒錞,她居住的地方,叫布萊頓,位於倫敦附近,是個很恬靜、靠海濱的小鄉村,風情獨特而迷人! 我們在英國停留了大約一個星期多,錞為了和我們分享她在英國的生活,早上就自己動手製作蘋果奶昔,要不然就泡奶茶,原來英國人很重視喝奶茶,我們在這裡喝到道地的英國紅茶,口味香醇而甘甜,清晨,在錞居住的山間小屋,我們一家聚在桌前,分享英國式的早餐,麵包上抹著可口的果醬,要不就夾著清爽的培根,細細的咀嚼,冒煙的奶茶,讓屋外微凍的空氣獨自流動,我們的心是那般的暖和! 2004年09月03日約12:40我們進入一家藍色布招的餐廳,錞點鮪魚曾點鮭魚,先生點的是蛋和起士,我的是傳統英國早餐,有培根香腸(彷彿有薑味)豆子蘑菇,飲料她們點的是柳澄汁、可樂,我點檸檬水;還有給我們土司、乳馬林,服務生動作舒緩不疾不徐,約1:45吃好,還送一些沙拉和八角口味的糖,要給服務費約10│5%,我們吃了37磅,給兩磅小費。 錞想讓我們深刻體驗英國的生活,於是先帶我們去小鎮內的啤酒屋,我的興致很高,因為對於英國的文化很著迷,總是在電影裡閱讀英國,如今自己竟能走進英國小城鎮,心也跟著歷史了起來,那天夜裡,我們進了啤酒屋,那裡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一種「Fun」輕鬆的氣氛,流暢的音樂,讓人自然的敞開心,在冒泡的啤酒,找到心情的出口,我看別人都是桌前一杯啤酒,就著電視上的足球賽,話匣子便嘩啦啦的響個不停,我向錞抗議著:「沒有東西吃,只喝著酒,我受不了!」於是,錞為我找來不同口味的洋芋片,最特別的是居然有一種「醋口味」的洋芋片!先生因為吃著覺得對味,我們要回來時,還採購了數包帶回台灣,和親友分享。 隔兩天,錞說離布萊頓不遠的鎮上還有一家很有歷史的啤酒屋,要帶我們去見識一下,果然,那裡人潮滿滿,我們還在這裡碰上錞的同學,放眼看去,店裡都是年輕的學生居多,那天剛好有一場足球賽冠亞軍之戰,滿屋子的人幾乎為之瘋狂,我覺得自己彷彿是來這裡找尋青春的翅膀,沉浸在青春的啤酒屋裡,生命忽然熱情了起來,孩子和先生邊喝著酒,邊聊著文化豐厚的英國,喜歡沉思的我,則一直宛如在夢中一般的不可思議,我也在英國的啤酒文化中,沈醉! 雖然,英國的生活消費頗高,但是為了體驗在地吃的文化,錞仍然為我們安排了幾餐特別的餐飲,有一天,我們搭了火車到倫敨,這個城市融合了多樣的文化,所以,在韓國住過一年的錞,帶我們吃了有名的韓式料理,那店在大英博物館附近,特別的韓國泡菜,又辣又酸,不過我還蠻喜歡的,那米飯香Q帶勁,很耐咬!清爽菜色,搭配著淡而不油的口味,別有一番滋味! 那天我們參觀了牛津的學區,晚餐就在這裡品嚐了義大利式的料理,我點了青醬麵,錞點了墨魚麵,先生好像點了番茄麵,小曾點了什麼?啊!好像是海鮮麵,原來青醬麵是義大利很具代表性的麵哩!我看墨魚麵盤裡一團黑,不過聽錞說口感十分鮮甜!我心裡想回金門也可以自己試試,原來墨魚那一管墨汁也可以呼來料理入味,真是讓人又開了眼界了,也學了手藝了。 回來的前一天中午,我們在小城鎮上一家餐館吃英國傳統的食物,炸魚和薯條,香酥的魚,我們用手抓著吃,風味獨特,和金門炸的香魚口味接近,非常的鮮美!薯條是孩子的最愛,我和先生便盡量讓她們開懷的吃;晚上,錞說去附近鎮上吃一家有名的印度料理,菜單來時,錞鼓勵我們各自點不同的口味,那菜單上有分一顆星兩顆星一直到四顆星的辣味,我們便每人挑一種,錞還推薦這家店口味獨特的煎餅、蝦餅,我們為了品嚐不同滋味,所以就交換食物,我較怕辣,所以四顆星的我仍是不敢輕易嚐試,不過其他點的東西都很可口,我們竟一掃而空,但發現真是吃得太撐了,原來印度料理也讓人如此喜歡!
-
回廈門娘家吃喜酒見聞錄
第三天是星期天,農曆十二月初九,天氣跟昨天一樣冷。天未亮,就聽見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那是母親在祭拜天公,祭品除了三牲(雞、魚、豬頭),五果、餅乾、糖果:::,共要十八碗。前一天,還要從廟宇裡恭請一尊神明,放在家大廳拱桌上,以便膜拜。今天是小弟的大喜日子,族中的宗親族人和小弟的朋友早早的在那邊忙活,每一個人各就各位,按部就班做他們分內的事。 在新娘快到家門口時,響亮的鞭炮聲越來越近,長者要我和小妹、母親、父親迴避,以免相沖。在我們鄉下,新娘今天穿的不是婚紗,而是中國傳統紅衣裙(時下的洋裝或套裝)新娘被一男孩牽下車後,新娘要將手中的『緣錢』灑出去,這叫「人未到,緣先到,」等到牽新娘的阿嫂用插『結仔花』的斗笠遮新娘過火爐,一旁的媒人要往屋裡邊灑『花枝鹽米』,再送入洞房,新娘在洞房裡不可坐在床上,以免日後懷孕一直想睡覺;新郎踢房門入洞房,用小秤挑起新娘頭上的︻黑巾︼,這時,媒人會端來兩碗生紅棗湯,讓新郎和新娘吃,兩人再交換吃,亦在早(棗)生貴子,永結同心。過一會兒媒人會來敲敲門,把那兩碗紅棗湯端出,這場簡單又隆重的婚禮算完畢。 接下來要等母親娘家的兄弟到齊,方可開桌;而『母舅』坐的桌要擺在大廳的正中央,前一天要把母親娘家送來的『母舅聯』懸掛在廳堂上。中午宴客的對象是親戚朋友,晚上是宗親族人(他們是『白吃白做』,不需送賀禮)。父親沒有請餐廳煮菜,而是自己請廚師開菜單,自己買菜,再請三個廚師來掌廚。餐桌是傳統的八仙桌,可坐十二人,餐具是免洗碗、免洗筷、免洗湯匙,免洗餐巾,桌上擺著兩瓶飲料,男桌除了飲料還有兩瓶酒、兩包煙。 客人到齊後,開始上菜,第一道是冷盤,材料和金門相差無幾,第二道是紅燒竹筍排骨、第三道是蝦餃肉湯、第四到清蒸皇帝魚(扁魚),吃到這道菜時,姑媽說:坐在新娘桌吃這一道菜時,若上面的魚肉吃完,要把整條魚翻過去,不可把魚骨頭弄斷,也不可吃魚頭、魚尾,要把魚頭魚尾保存好,這叫有頭有尾,亦在祝福新娘和新郎白頭偕老,永浴愛河。我順道講金門宴桌上吃魚尾的典故。五是薑絲炒羊肉、六是鴿子(代表雞)燉豬心,這道出來後,新郎新娘要出來敬酒,先從『母舅』桌開始敬,再逐桌敬酒。第八是花生仁芋頭湯(甜湯),看到甜湯我以為是尾聲,姑媽告訴我,菜已出一半。 一家人邊吃邊談笑,話題又繞到我身上,姑媽說:「圓仔,你這趟回來,整個人變得又蒼老又憔悴,嫁到金門,隔著金廈海峽,不能常回娘家,心事無處解,凡事要把心理調節好。」聽他此言,我只能一笑置之,心裡暗想:姑媽真是明眼人,儘管金廈有八緣之親,由於歷史的原因,還是有文化和認知上的差異,我一直在調節自己適應那個環境。生活、語言都OK,困惑的事是習俗,那頻繁的拜拜,平均每隔兩三天就有一次拜拜。碰到大年節,就要一直買一直煮,忙得人仰馬翻,精疲力盡,還要擔心祭品不夠豐盛,惟恐先人不悅,遷怒家人;再來是吃回鍋菜,吃到倒胃口。唉!也不能抱怨,等一下,先生又要說,金門是佛地,要拜就要靜靜的拜,不要有怨言::如朋友所說,回到娘家,只能報喜不報憂。何況今天是小弟大喜之日,不要破壞大家的興致。一旁的先生趕忙解釋:阿姑,我沒有『苦毒』你家侄女,我賺的錢都交給她保管,我是很乖的的男人,下班回來,還幫忙掃地、擦桌子,她在廚房煮菜,我會遞上一杯熱茶;都沒有跟朋友去花天酒地。我說:阿姑,他說的都是真的,你不要再說了,不然,他會以為我回娘家都是在告狀。姑媽說:「真有這樣,那你也該知足。」 接著是大閘蟹、豬肚沙蟲湯;再來是小饅頭包封肉︻傳統的封肉是用腿肉包香菇、栗子、蓮子、蝦米。最後用紗布包緊,入鍋煮熟,吃起來是皮Q肉香︼,緊接著是橘子、枸杞蝦、鰻魚湯、清蒸扇貝、最後是一大碗開水讓大家洗湯匙、隨即是甜湯,屋外的鞭炮響起,也是在告訴大家筵席到此結束。這樣豐盛的一桌菜共有十六道菜色,材料費是四百多元人民幣,加上煙、酒、飲料,差不多要五百元人民幣左右。 散席後,親戚們到家裡和母親道別,若有收親戚賀禮(紅包),母親要回送數十顆的『炸棗』給親戚帶回家,我們這裡稱為『答禮』,若不收紅包,也要在這時把紅包退回。(注:我們這一帶包紅包忌尾數是四、六、八,四閩南語發『死』;六是『抓』,八是『拔』,吉祥數字如:220、320、520、200,若包380意在罵人三八) 我和姑媽、小妹相邀到新娘房,小坐片刻。在物質不豐的兒時,我最喜歡看新娘,這天的新娘穿著紅豔的衣服,耳朵、脖子、手指都配戴金光閃閃的金飾,但這不是我的目的,我是要向新娘討幾顆糖果吃,解嘴饞。我們走進去時,發現幾個和我一般高的大孩子,對著我微笑,我心裡一驚;小妹指著一個長髮披肩,粉嫩潔白的臉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幾分靦腆的笑容,要我猜一猜他是誰,我仔細一瞧,好像是叔叔的女兒,我說出了姓名,小妹說我說錯。我在腦裡搜尋她幼時的模樣。喔!是三叔的二女兒,他還是我幼稚園時的學生,小妹告訴我,她現在是大學生,讀藝術系,接著是五叔的二女兒、小女兒,四叔的二女兒,想我出嫁時,他們還是就讀國小、幼稚班的黃毛丫頭,如今,個個長成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美少女,難怪,長輩們說我變蒼老。這時躲在一旁的一個小男生看著我問四叔的二女兒,「這人是誰?」「她是阿圓姐,大伯的大女兒。」我把他打量一番,那男孩是四叔的小兒子,已是國二生。這時我想起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姑媽說:「這種機會難得,平時要聚在一起不容易。這趟回來值回票價。」 第四天,是我回金門的日子。鄰居一邊洗碗盤,一邊和我母親搭話,談論弟媳的情況。只聽母親說:「人是乖,也不會計較吃穿,只是家事都不會做,飯菜有沒有熟,都不會看。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鄰居說:「阿花的媳婦娶進門一年了,到現在家事都不會做。還是要婆婆煮給媳婦吃。現在的年輕人都是如此。」一旁的我聽了,不禁莞爾,這就是大陸時下『好命』的年輕人。像我們這些早年嫁到金門的大陸女孩子,如果沒兩把刷子,在婆家是難有立足之地;弱者就要『目屎摻糜吃』。 離船班還有四、五個鐘頭,便和先生到中藥店買些枸杞帶回金門,途中路過村小學校門口,我透過鐵門往裡望,泥土的操場已變成了水泥操場,裡面傳來朗朗地讀書聲。昨天聽到昔日同事的家長說,她們還惦記著我,不知我這趟回來能否去找她們敘舊言歡。如今的她們是資深的教師,而我淪為家庭主婦,一個匆匆的過客,更何況大門深鎖,不便打擾,等到他日有成就,再來和他她們敘舊言歡。 吃過午飯,整理行囊,和家人道別,千言萬語只說:「阿母、阿爸,我們要回金門了,你們自己多保重。」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語帶哽咽,鼻頭酸酸,淚水濕潤了眼眶。車子駛在雙向道,道路兩旁的路燈、行道樹向後移去,家人也越來越小。 當站在慈湖的岸邊放眼望去,看那高樓林立的廈門近在咫尺,而窄窄的金廈海峽,在我夢裡有如銀河般的寬闊無垠,我所摺的船總是無法到達彼岸。嫁到金門是我的選擇,我把自己變成孤鳥,飛到一個陌生的人群裡,尋找一個立足點、築巢,繁衍新一代的金門人,他們是我的牽絆、也是我將來的依靠,我把心思都放在金門;獨自一個人品嘗所有的酸甜苦辣。 這次回娘家吃喜酒,發現到廈門是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尤其是鄉下,新一代年輕人受教育的程度大都在高中職以上;除了基礎建設還不夠完善,重大的公共建設質量比金門好,周邊的綠化規劃比金門周全。四天三夜短暫的逗留,故鄉已不是我印象中故鄉,他正像那條老街的洋樓,在退色、斑駁,消失。現在我熟悉的是金門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而金門的名產、旅遊景點,我會如數家珍般一一道出。驀然回首,他鄉變故鄉,故鄉變他鄉!
-
小美人
「都是楊紅紅害的,」我看了她一眼,不敢再叫小美人,「她的風度實在很差,我只不過跟她開玩笑,她卻掉頭就走,讓我和杜上校尷尬萬分,也害我好久不敢上妳們店買東西。」 「你安的是什麼心,大家心知肚明。」小美人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還想替別人做媒。」 「那麼以後妳來幫我做媒好了。」我對著小美人說。 「我來、我來,」老闆娘興奮地說:「別的不行,做媒人我可不輸人,而且保證成功。」 「開玩笑啦……。」 「開什麼玩笑,」老闆娘正經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果有合適的對象,千萬不要錯過。」 「現在金門是男多女少,社會也有點封閉,許多無知的女性常被一些油腔滑調的充員兵耍得團團轉,寧願被騙、也不願嫁給金門人。坦白說,想找一個合適的對象,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坦誠地說。 「既然你知道金門人的困境,為什麼還想幫我做媒人,要我去嫁給那個老頭子?」小美人責問我說。 「妳的穿著和妝扮,在金門可說沒人比得上,」我有點不客氣,「我是怕金門男人養活不了妳。」 「廢話!」她有點動怒。 「那麼妳嫁給我好了。」我開玩笑地說。 「說定了沒有?」她怒指著我說:「現在就請老闆娘做媒人,不收你的聘金和豬肉,有種就把我娶回家,從此我粗布衣裳,絕不妝扮,不要以為我三八!」 老闆娘聽後哈哈大笑。 「好、好、好,算妳贏、算妳贏!」我趕緊自打圓場,找下台階,「我們趕快去吃鍋貼,等一下讓老闆娘餓著肚子枯等,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露出一絲神氣的微笑看看老闆娘。老闆娘也正看著她,兩人彷彿有心照不宣之感。 第二次和小美人並肩走在大街上,似乎比上一次自在多了,只因為我對她沒有什麼企圖心。而想不到,我們竟然在妙意食堂,碰到她的乾哥哥,聯檢組副組長李少校一夥,有官有兵共六人。 他們六人霸佔著一張十二人座的大圓桌,依桌上剩餘的菜餚來推測,他們在這裡用餐已有一段時間了。桌下雖然有不少的空酒瓶,桌上卻還有好幾瓶未開蓋的啤酒。 「李大哥,」小美人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你們在這裡吃飯啊!」 「乾妹,是妳,」李少校瞄了我一眼,隨即轉向她, 「陪男朋友來吃飯?」 「不是男朋友,是同鄉啦。」小美人解釋著,「他在政五組服務。」 我禮貌地向他點點頭。 「哇政五組啊,」他紅著臉,滿口的酒臭味,「那以後可以找你要勞軍晚會票,也可以到你們九O一買福利品啦!」
-
回廈門娘家吃喜酒見聞錄
從SARS那年回廈門娘家,玩了數天,在台灣和大陸被SARS壟罩的陰影下,倉皇逃回金門,至今已近三年未回娘家。這次回娘家是家中的獨生子──小弟要結婚。我望著船艙窗外蔚藍的海面,今天的海面還算平靜,只是微波盪漾。坐在我身旁兩個孩子可是樂翻天,不停的嬉鬧,因為我答應要帶他們到廈門去吃肯德基和麥當勞。 船開動了,我覺得船艙空氣很混濁,有點想吐,不敢多說話,雖已事前吃了暈船藥,但是我不敢奢望這一路上會平安無事。果不然,船隨著海浪浮上飄下,我的心臟也跟著上下起伏,胃裡的食物跟著上下翻動著,塑膠帶是緊捏著不放,這種『提心吊膽』的滋味真是難受。心理不斷祈禱著,船快到對岸,腦裡尋思著金嶝大橋或金廈大橋若能早日實現,那該有多好! 船終於靠岸了,出了海關。包了一輛計程車回翔安區,這幾年廈門的城鄉建設如火如荼的展開,我也不曉得哪一條是回家的路,當車子行駛在筆直的雙向道,路旁林立的路燈和行道樹,我和先生都以為司機走錯路,等到看到教堂,才知道到家了。家中店面已租他人開藥店。這時已是下午兩點多,經過舟車勞頓,已是疲憊不堪飢腸轆轆。母親見面的第一句話是:中午吃了沒?我說:「還沒」。母親聽完趕緊往廚房跑。 門口外的帳棚底下,坐著一群婦人在「搓炸棗」,一旁的油鍋在那邊霹哩啪啦響著,忽聞有人在叫「草莓」,這聲音怎麼這般熟悉。定睛一瞧,是家裡的幾位嬸嬸過來幫忙。三年不見,我發現幾位嬸嬸體態微發福,頭上黑髮已夾著幾縷白髮。我把兩個孩子叫來和各位嬸嬸打招呼,只聽五嬸說:「草莓和弟弟兩個都長高了許多,阿圓,你怎麼變得又老又瘦?」聽這話我心裡「戈」一下,只好陪笑說:「我這人就是吃不胖的人。」又寒暄幾句,趕緊溜回到客廳填飽肚子。 我開始環視家裡,現在的客廳有點凌亂,飯桌的右邊堆著幾箱酒和飲料,左邊放著兩大箱的碗盤,旁邊又擺著一張八仙桌和四條長板凳,家電除了原先的電冰箱和電視,又多了一台烘碗機和一台電子鍋。 我從前廳走到廊道,經過母親的房間,踩著鋪著大理石的樓梯往二樓的房間走,發現我房門口原本空蕩的客廳,擺著一套棗紅色的原木茶几,和我一牆之隔的小弟房間的房門口外,掛著一塊橘黃色的門帘布,我站在門外,往房裡瞧,房間裡有一個化妝台,一張雙人床,席夢思床墊上鋪著桃紅色床單,床的旁邊是一個大衣櫃,而四周的窗戶也都掛上橘紅色的窗簾,棗紅色的寢具搭著柔和的光,隱隱約約的看到喜慶的氛圍在環繞著。想我當年嫁到金門,房中的床、衣櫃要比他遜色多了,房間裡也不像他們有衛浴設備,而是用水桶當馬桶。 晚上,等到孩子和先生睡了,我和母親、父親、隔壁的二舅媽,小弟還有挺著幾個月身孕的弟媳,一家人坐著喝茶閒聊,我趁著這機會把這位來自晉江一帶的弟媳打量一番,它長得滿清秀,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和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小弟站在一起,高矮懸殊有如大人和小孩站在一起。難怪當初母親會反對,而小弟則以一句「若再反對的話,將終身不娶。」讓母親不敢多言,姑姑則以「年輕人喜歡就好,」勸母親不要干預此事,母親也是明理人便也不再多管,並讓他和小弟『同居』在我家。在鄉下,儘管在法律上已登記結婚,但沒有舉行婚禮,都不算結婚。以往,女生要等舉行婚禮後,才會在男方家裡長住。聰明的人會先去做婚前健康檢查(這是政府規定的,有優生的考量),領取結婚證書和准生證書( 注:准生證指的是官方准以生育孩子的證明書),如此一來,若不小心懷孕,也不怕政府處罰。如今,時代在變遷,『未婚同居』者比比皆是。老一輩也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在官方,他只管你有沒有在法律規定的年齡結婚,有沒有婚前健康檢查,有沒有領取准生證,至於有沒有舉行婚禮那是百姓的事,它可不管。小弟和弟媳的情形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差臨門一腳的宴客婚禮。 要為小弟舉行婚禮之際,母親問了女方的家長需要多少禮金,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那答案差點把我那母親嚇死。是什麼數字差點把我母親嚇死,女方家長的,答案是:他們那邊的行情,禮金一般是八萬八千人民幣,最少是五萬八千人民幣,還不包括喜餅(要好幾百斤)、喜糖(好幾百斤)、豬肉(好幾擔,一擔是一百斤)、煙(要上百條)::。母親把算盤珠子一撥,聘金加聘禮大約要十幾萬人民幣,這些數字若在金門,家境一般的人也會瞠目結舌,更何況大陸一般民眾。無計可施,百般無奈之下的母親只好向女方家長攤牌:他們倆是自由戀愛,我兒是獨子,老倆口一生的錢除了培養三個子女,在加上蓋一棟一百多坪兩層樓,家中的積蓄所剩不多,親家母若要多的話,將來的債務須由你的女兒來承擔。明理的親家母說:「即是獨子,我也不會讓你們有太多的負擔,我這女兒什麼事都不會做,只求親家母能將我家女兒當作自家女兒般的疼惜;凡是你多費點心指教。」這兩位親家母商量的結果是女方分文不取且不吃喜糖喜餅:::,但也沒有嫁妝;男方我的母親,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他就等親家母的那一句話 ,對於親家母的要求是滿口應允。欣喜若狂的母親逢人就說:結到好親家。左鄰右舍更是連連道喜,有人忍不住對母親說:你家的孩子真走運! 我的家鄉位於翔安區,以南安為鄰,這一帶的婚嫁對象大都是以翔安、南安或本村為主。翔安一帶要的聘金少、聘禮較多,娘家大、小禮都「吃」且無陪嫁物;南安一帶要的聘金、聘禮較多,娘家一般是『用伊的土,糊伊的壁』,家境好的人家,嫁妝一大卡車的也是大有人在。而本村是屬於中庸型。真所謂:『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閩南的鄉下在婚嫁這方面還存在很多陋習;有人為取個老婆而背負一身的債務在大陸是常有的事。 在閒談席間,小弟到樓上取來了他們的婚紗照給大家看,我接過婚紗像,打開一瞧,新娘的婚紗禮服都蠻漂亮,做的髮型也蠻新式,化的妝是嬌而不艷。但我最關心的是拍這組婚紗照需要多少錢;小弟輕鬆的說:「剛剛的看的這本像冊有二十五組照片,再加上一個放大的像框,還有一個小像框,附送一些小照片和一片光碟,光碟片裡面收錄著像?裡面所有婚紗照,它可以在電腦放映,這些一共是一千元整的人民幣。」「那剩下照片到哪裡去?」「現在拍照都適用數位相機拍照,不要的照片都在電腦中刪除。」我心裡一驚:大陸的電腦應用也這般普遍,看來我是落伍了。一旁的母親說:「這是去你家大舅媽的媳婦的娘家拍照,原本是要一千一百元人民幣,從大舅媽那邊牽,有親戚關係,少收一百元,那幾張小照片是加送的,別的人家可沒有這種優惠。」聽他們這一說,我只是淡淡的說:「照的技術看來還不錯,兩人都滿上相,一組婚紗照一千元要花掉近一個月的薪水!」二舅媽便說:「一輩子只有一次,有什麼關係。」夜深了,寒意陣陣地襲來,大家的睡意漸濃,便各自回房。 第二天是星期六,天氣是陰天,而且特別冷,我穿上兩件毛衣,一件呢子上衣,外加一件呢子長外套,兩件長褲,包了這麼多衣物,腳底還是冰冷冰冷的,最後穿了兩雙襪子,才覺得有暖意。天如此的冷,先生和孩子也沒興趣到廈門市區玩和吃肯德基。近中午,我帶著先生和孩子到村子的街上逛逛,順便為孩子購過年的衣物和兒子朝思暮想的手槍玩具。一路上,風在耳邊呼呼地吹,飛揚的塵土和著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吹得臉上一陣麻一陣痛,同行的先生說:阿圓,你們大陸的風較金門的東北季風猛,天氣比金門冷。我說:「金廈兩地的氣候是一樣的,今日的金門氣溫也和廈門一樣的低,不信的話,打個電話回金門問問看」。不信邪的先生掏出手機,打回金門求證,結果是金門的天氣也和廈門一樣冷。可惜的是手機顯示的是中國聯通,要加漫遊費。 到了街上,人潮已退去,而顯得冷清,昔日的洋樓建築除了少數翻修成現代洋樓,大多以老舊,破爛不堪,或人去樓空,有的樓房已雜草叢生,這些洋樓始建民國初期,至今已有八九十年光景。在金門,一棟古建築或洋樓若超過六十年,就算古蹟,但在大陸,沒有上百年以上,都不算古蹟。更別說撥經費修護,這些洋樓的主人有本事的翻修,沒本事就另起爐灶,有的是產權的問題而閒置。像我家父親,五個兄弟共擁有一個店面,也有產權的問題,兄弟先後在村子的其他地方覓新地蓋新房。 嫁做金門媳婦十年,每次回娘家都是行色匆匆,來不及細看家鄉有哪些的變化,這次逛街,讓我感觸猶深,昔日的街坊鄰居,那些阿公、阿媽級的不是滿臉皺紋、就是掉了牙或是頭髮花白稀疏,叔伯嬸姆級,歲月的痕跡也寫在他們的臉上,額頭的抬頭紋,灰白的頭髮,發福的身子。而我兒時的玩伴,都不曉得到哪去?他們也發現我們這一家,並口徑一致的說:這是賣菜粒仔那個嫁到金門的大女兒,多年不見,一轉眼,兩個孩子那麼大,這回是回來吃他小弟的喜酒啦! 回到家,小妹和妹夫帶著兩個幼子也從香港趕回來,我高興伸開我的雙臂說:弟弟,姨姨抱抱。沒想到那小子,睜著兩顆圓溜溜的眼睛望著我哇哇大哭。真掃興,我又不是怪獸。小妹看到我的尷尬,忙解釋他的兒子怕生,也難怪,從他生下來,我和他未曾謀面。接著小妹又說我變了比較老,哪像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我說:「在那個都是老弱婦孺的金門,我算是個有活力的年輕人;在香港好嗎?」小妹搖頭說:「不好,現在香港的工廠大都外移到內地,以前一萬多的月薪,如今月薪只剩七千多元港幣;一廳一房的房租一個月要一千八百多塊港幣,大兒子上幼稚園每月要交兩千多塊港幣,剩下只夠生活費用,存不到什麼錢。那你呢?」我說:「金門的住家像阿母家寬敞,金門的福利好,小孩上學不用交學費、午餐費,一學期只交一兩百元台幣:::,但金門的就業機會少,夫妻倆人中要有一個有固定工作,一個家才能養得活。你姐夫雖有一份『吃得飽,餓不死』的薪水,但是除了上要養老(付女傭費),下要養妻小,還要應付人情世故(金門的人情世故多),也需多方節儉才能存到錢。」「嗨!每一個地方的工作都不好找,現在村子裡一大堆的少年仔在家吃閒飯,這幾天,在大理石廠打工的『阿北仔』(注:閩南人習慣把外省人稱為『阿北仔』),都回家過年,我們家的菜鮮少人過問,一天也只能賣一二十塊錢。」母親在一旁說道。看來,各地的經濟景氣都很低迷。
-
鄭愁予港大講學大熱門吳玲瑤接掌北加州作協
「這一期的︽遠見雜誌︾不知出來沒?」三月底,金門縣長李炷烽出國訪問前,猶在關注深入金門採訪的︽遠見雜誌︾出刊?甫推出的四月號第二三八期︽遠見雜誌︾,配合全新改版,大手筆推出二十六頁的︿金門,第二春﹀特別企劃,內容有「軍人撤、台灣遠,廈門看對眼─金門,第二春」,「軍隊是金門發展的最後一塊絆腳石?」,「金門能往哪裡去?不僅小三通,還要通往大世界」、「三個世代,三個時代見證」、「三民主義的模範縣─金門從來就不是台灣人?」等,分別以「金門出路」、「金門人」、「定位金門」來聚焦小三通後的金門變貌,楊瑪利在︿總編輯的話﹀寫道:「:::開放五年的小三通,讓金門變得離台灣愈來愈遠,離廈門愈來愈近,這給台灣一個國際化的啟示是,原來金門是台灣的邊陲,卻可能透過小三通,變成台灣最國際化的前鋒。」內容豐富多元,文字生動精采的︿金門,第二春﹀,乃近年來媒體對待金門最深度的一次報導專輯,訪問了顏忠誠、李炷烽、吳成典、王毅民、葉錦湖、黃金郎、孫惠文、陳河彬、許永鎮、李錫隆、黃怡騰、董志謀、董智森、楊樹清、吳鈞堯等各行各業的數十位金門人提出觀點。為了探索金門,︽遠見︾於二月初派出副總主筆游常山,記者張元祥、攝影記者陳宗怡、從台灣一路採訪到金門,費時月餘,原定三月刊出,為力求更深入,延至四月號出爐。游常山曾是︽天下雜誌︾資深記者,︽三十雜誌︾總編輯,去年七月三日在第一屆金門文藝研習營授課「世代思潮對寫作者的影響」,張元祥是前金門縣長陳水在公子的大學同學,過去的金門因緣,兩人攜手合作完成極具故事性、議題性、可讀性的「金門,第二春」。 ●鄭愁予接到換發身分證通知 二○○五年六月二十四日落籍金門北門里的國際著名詩人鄭愁予、余梅芳夫婦,日前已接到金城戶政事務所「換發身分證」的通知,不過,詩人目前應聘香港大學名譽教授,暫時還無法回金門領取新身分證。本名鄭文韜的鄭愁予,原任教於美國耶魯大學,退休後轉任耶魯駐校詩人,去年應金門縣長李炷烽盛情邀請入籍先祖鄭成功駐紮過的金門里鄭北海祖宅,並獲金門榮譽縣民證及金門技術學院聘為講座教授。因鄭愁予名氣大、太熱門,東華大學、世新大學、香港大學及母校中興大學等近十所大學都爭取他講學,鄭愁予只好先到孫中山、張愛玲就讀過的香港大學走一回,他在港大中文系的課程,選讀的學生超過八十人,遠遠超出四十人上限,讓港大再邀他九月能留駐,任中文碩士班課程教授。鄭愁予何時回金門教書?最快明年。李炷烽縣長說,「金門學術單位要積極些,否則鄭愁予到了金門,又要被廈門搶去!」 ●吳玲瑤個人著作破四十三種 一九五一年出生於金門的旅美作家吳玲瑤,年初接任北美華文作家協會北加州分會會長。吳玲瑤七歲時離開金門,赴台就讀北一女、高雄師範學院後,與金門籍夫婿陳漢平留美,吳玲瑤取得加州大學比較文學碩士,陳漢平獲加州大學電腦博士。著有︽洛城隨筆︾、︽幽默伊甸︾等四十三種著作的吳玲瑤,時時不忘故鄉,一九八○年三月十四日︽金門日報︾副刊刊了篇她寄自加州的︿緬懷故鄉﹀,文內寫道:「八二三砲火把我們的童年劃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但我知道我們有一天會回去,不僅回去看看,更要在那兒和純樸的鄉人一起建設梓里::。」
-
《孟日記》囚中囚
深潛到深藍色海域,讓自己深埋其中,深埋不出聲,只是悄悄地。偶而投遞一圈又一圈,關於即將燦爛的訊息,乍現在我們不知道的世界裡,然後再化成接觸到空氣的氣泡瞬間,破滅。 在某個醒來的夜裡,怎知就難以入眠了。試圖將自己沉溺在低沉樂聲裡,置身於不開燈的空間裡,不知名的那個女歌手的嗓音迴盪,心,就這麼莫名地啜起泣來了。悲傷其實不為什麼,只是我不得不承認,脆弱不想公開,假裝堅強應對已經是每日的例行性公事了。 也許我只是習慣,習慣將自己埋藏,像埋葬過去一般。 怎麼天空,就這麼的淡了色彩。是否是我離開太久,瞳孔忘記了曾經炫麗的明朗,漸漸矇上一層幽澀,轉動的齒輪蓋上一層土黃色的鏽,闔張最多呈現25角度,或許不想,也許不能,我是如何都不想再多看看這曾令我嚮往的天空了。 能不能單純就好?能不能簡單就好?多少次我就快要跨越這囚,再赫然驚醒自己的不自覺深陷,也許曾期待,但是我清楚明白,心也明白,那並不是適合我的空間。我太習慣保護,太習慣隱藏,也已把面具緊握在手不敢放了,我還是只適合躲在囚裡。 我,是城市裡的囚中囚。
-
底氣
─致某位後生晚輩 文章神靈活現被誇獎是美事 (老師,妳把字句都寫活了) 文章花團錦簇被收藏更是好事 (老師,我媽剪貼妳的文章呢) 但只要自己心中竊喜就好了 何必自己大張旗鼓在副刊招搖 小朋友,請容我賣老 文章是千古事 得失只在寸心之間啊 曾經,這島上 有多少年輕人在砲聲中汲汲煮字為樂 妳知道十八歲的埃梵布寫過多少詩 妳知道十八歲的曉暉寫過多少散文 妳可認識十八歲的林媽肴,或者 十八歲的黃龍泉 哦,妳真以為金門有所謂的新文藝文父 那是化外之地烏坵仔的歷史 小朋友,請容我再賣老 妳怎麼也摸者天──凊凊 從料羅灣副刊到正氣副刊 從金門月刊到金門文藝 這條產道曾痛苦孕育了多少生命多少作品 有人十七歲散文就上了徵信新聞 有人十九歲詩和小說就上了中外文學 有人二十一歲就赤手空拳創辦了浯潮 小朋友,請再容我賣老 這些匍匐爬行老夫也曾搖旗吶喊過呢 哈,什麼?妳問我為何不早說 因為老夫面皮薄 因為老夫底氣不足啊
-
小美人
小美人幫我找的那張船票,竟然是太武輪的「愛艙」。我們都知道,太武輪不僅航行速度快,也較一般軍艦平穩。艙內有舒適的床舖,也可以買到廉價的便當。表叔來往台金多次,首次搭上太武輪,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他再三地感謝我,而我必須感謝小美人。經過側面瞭解,原來,聯檢組副組長是她的乾哥哥。 在戒嚴時期、軍管年代,雖然單行法令一大堆,但那些有頭有臉的社會人士往往會不擇手段,設法越過它的藩籬。甚至,一位活躍在這塊土地的小女子,以她的美貌和靈活的交際手腕,依然能突破戰地政務體制下的束縛,周旋在黨政軍相關人士的身邊,而後各取所需。畢竟,法令是人所擬定的,主政者會替自己預留一個平民百姓、凡夫俗子難以想像的空間,繼而地遊走在它的邊沿,為自己製造更多的特權,一則方便自已,二則做順水人情,這就是戰地金門獨特的景象。 6 自從小美人幫我那次忙後,我又恢復到她店裡買東西了。 她不喜歡我叫她小美人,我盡量不叫,但有時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叫出聲,除了遭受白眼外,免不了會再挨上一句:「你去死。」當然,我也不敢再雞婆,要幫她做媒人了。 其實小美人並沒有如我想像中那麼糟,她不僅隨和也蠻善良的,如果穿著能樸素一點,打扮不要那麼妖艷,還真是一個端莊婉約的大姑娘。尤其在這個民風保守的小島嶼,一味地跟著流行的風尚走,難免會有一些蜚言蜚語。實際上她並沒有做些見不得人或傷風敗俗的事,如果說有,也只是她亮麗的外表和多認識了一些人而已。然而,說她三八的人並不止我一個,但只是暗中的批評,並不敢明講。 有一天,我到福利中心洽公,完畢後已臨近中午,車子路過她店門口,我囑咐駕駛停下,坐在車內擺手和她打招呼。 「是不是要請我去吃鍋貼?」她笑嘻嘻地從裡面走出來。 我一時不知如何來回應她,「鍋貼」兩字讓我傻了眼。 「小氣鬼,忘了是不是?」她走近我車旁,笑著說。 「沒有忘記,」我脫口而說:「永永遠遠不會忘記。」說後,打開車門下車。 「既然沒有忘記,現在我興致來了,就讓你破費破費吧。」 「先講好,如果到了妙意食堂,一不高興轉頭就走,妳會死。」我笑著警告她。 「今天沒有吃到鍋貼絕對不走,因為你不敢再為我做媒了!」她神氣地說,而後哈哈大笑。 「好,大哥就捨命陪君子……。」我還未說完。 「大你的頭啦,大哥!」她伸手想敲我的頭,「叫阿姐。」 我笑笑,沒有回應她。下車後,給駕駛誤餐費,囑咐他飯後在中正堂電影院門口的停車場等我。 我告訴老闆娘,待會兒帶鍋貼回來請她吃。 「你就省省吧,」她指著我,笑著說:「上一次害我枯等了一個中午,肚子餓個半死,連一個鍋貼影子都沒有見到。我看還是吃自家的地瓜稀飯較穩當。」
-
〈旅外鄉僑人物故事》新加坡電器工程承包商林長鏢
金門烈嶼,俗稱「小金門」,位於金門島西南方,距大陸僅有五千公尺。烈嶼共有五個行政村裏,另二十七個自然村。其中,東林村是五個行政村裏之一。東林村以林姓稱旺,始祖林中茂,相傳於元朝末年從福建泉州遷居至此,經過多代繁衍,也把東林一帶發展成烈嶼的商業中心。 1946年在東林出生的林長鏢,由於祖父林聯衛和父親林順案已在新加坡謀生,每個月都有匯款回家鄉,年幼的他和祖母陳最、母親洪 治及姐姐林愛和生活在一起,倒也無憂無慮。到了即將上祠堂讀私塾時,1954年「九三」砲戰爆發,大小金門均遭落彈破壞。此後,兩岸仍不時有零星砲戰。為安全著想,年幼的他也就沒上私塾讀書,直到離鄉下南洋。 十一歲,第一次見到父親 1956年12月13日,十一歲的林長鏢在祖母和母親的帶領下,和大他二歲的姐姐揮別了金門,乘搭飛機輾轉來到新加坡。對從鄉村來到城市的人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林長鏢初見父親,還有點陌生。畢竟,那是他呱呱墜地以來,第一次見到父親。全家團聚,開始在這還是屬於英殖民地的新加坡生活。 那時,林長鏢住在絲絲街169號,原址即今同安大廈。兩個星期後,姐弟倆高高興興地到附近的直落亞逸街愛同學校上課。由於超齡,姐姐插班小三,他則小二。 愛同學校是福建會館創辦的學校。林長鏢還記得那時,學校分三個校舍上課。小一和小二安排在簡陋的亞答屋裏。讀了一學期,由於父親患病,家庭經濟陷入困境,幾乎要停學。所幸獲得了當時的訓育主任,同時也是班主任王世昌的幫忙。他替林長鏢申請助學金,俾第二學期免繳學費;又代申請校服。甚至課本,王老師也幫他解決。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幸地,林長鏢的父親因患肝癌,于同年十月間去世,享年僅有三十八歲。由於家貧,在醫院收殮後,便直接送往山上埋葬。父親的離去,使到原本生活就捉襟見肘的林家,雪上加霜,僅靠祖父、母親和姐姐辛苦地支撐這個家。褔利部雖然每月發給三十多元救濟金,但還是不夠用。 早上讀書,放學後賣汽油 為了補貼家用,林長鏢早上讀書,放學後趕到老巴殺岸邊賣汽油。汽油由當時座落在惹蘭固哥,原址即今同濟醫院的泉美油站供應。林長鏢就在岸邊,把一桶桶的汽油提上船。「那時,走在寬不到一尺長的長板上,卻一點也不害怕會掉入水中。當然,遇到仁慈的鄉親船家,他們看我瘦小,往往會自己提過去。」他回憶道。 泉美油站給林長鏢的酬勞是每天五角錢。不過,船家給他的小費,每桶從一角錢到一元不等。有時一天可高達到五元的收入。對窮人家來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船家在倒完汽油後,會把空的油桶拿到岸邊,由林長鏢推出關口。如此做了一年多,收入雖然頗豐,最終他還是忍痛辭掉了這份差事。原來,有一小部份船家在空的油桶裏塞了一些煙和酒,讓不知情的他「走私」出去。林長鏢因年紀還小,開始時沒覺察;及至後來發現內有蹊蹺,且瞭解其嚴重性後,也就不敢再做了。 也是在那個時期,若是雨天,林長鏢總會在清晨五時驟雨初竭之後,當許多人還在甜甜的睡夢中,跑到老巴殺鄉親們拴在岸邊的舢舨裏,舀出積水,之後趕回學校上課。放學後,再到老巴殺去「收錢」。由於那些鄉親船家知道是他做的,都會慷慨地給他一些錢。升上小四後,他便停止沒做了,轉而到母親和姐姐在直落亞逸街工作的地方幫忙挑選咖啡仔。工作較輕鬆,時間也沒那麼長。原來,深知讀書重要的母親,要他多花一些時間溫習功課。 成績名列前茅,老師評語佳 林長鏢雖然在家鄉沒唸過書,一切從頭開始,但他卻非常勤奮用功,小四還考獲全班第一名呢!成績冊上除了英文73分外,中文和數學分別是76分與89分。而他最喜歡的歷史與地理科目,從小四到小六,每年都考獲85分以上。「直到今天,我還是對歷史故事和事件很感興趣,經常選擇這類的電視節目和電影來觀看,例如:「清宮秘史」、「三國演義」等。」林長鏢說。品行方面,老師的評語是「學習認真」、「待人和氣」、「服務力強,任勞任怨」。最後一句是他在小五擔任班長時,班主任給他的讚語,也顯示了林長鏢小時在管理和領導方面的能力。 1962年,林長鏢以優異的成績考進華僑中學。在南洋大學未創辦之前,一度被譽為「東南亞最高學府」的華僑中學,是莘莘學子夢寐以求的學府。「還記得第一天走上斜坡時,便被這氣勢宏偉的山崗所深深吸引住了。然而,沒多久,由於中學學費高,還有課本、車費,家裏實在負擔不起。不幸的是,祖母在同年去世,又花了一筆錢。我只好望華中鐘樓而興歎,無緣做一名華中畢業生。」他說。 輟學之後的林長鏢,不過十六歲。在家鄉,這年齡可算是成年人了。鄉親們一番好意,都慫恿他出來劃舢舨,討生活。然而,林長鏢的母親卻不這樣想。沒受什麼教育的她並不希望孩子走回父親的老路。 當電器學徒,學一技之長 林長鏢很快地便找到電器學徒的工作,隨同老師傅到阿曆山大兵營進行電器裝修工程。這名老師傅為人不錯,林長鏢邊做邊學,日薪二元半。為了增進知識,他還在夜間跑到牛車水安溪會館二樓的電器職業班進修,前後六個月。畢業後,他很快地便跳槽到較大間的電器工程公司工作,日薪三元。一年多後,他的工資已是日薪五元,比剛早道時增加了一倍。 三十六行,為何林長鏢獨選電器這一行呢?原來,他在家鄉時,住家附近有軍營,經常把廢物丟棄在外,包括尚未用完的乾電池。年紀尚小的林長鏢,卻懂得以電線貼在乾電池的正負電板上,另一端串連到電燈泡,使之發光的道理。「那時,家裏沒什麼玩具,拿軍營丟棄的乾電池當遊戲,尤其是在夜晚裏,看它發出亮光,那是我兒時最大的樂趣。」林長鏢回憶道。沒想到,童年對電器的這份興趣,卻促成了他日後走向這行業,且在人生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隻身到汶萊打天下 1965年,林長鏢在汶萊的叔父林水廳幫他找到工作,乃毅然地離開新加坡,到素有南洋小金門的該地發展。他先是打工,月薪三百元;其後也自己承包一些小工程,生活逐漸好轉。1971年回新結婚後,他攜帶新婚的妻子,繼續回到汶萊打天下。「在汶萊的那幾年,有幸得到鄉親族長,尤其是叔父林水廳的照顧,令我永生難忘。我就住在他的家,生活起居都不必操勞;惟獨工作,有時會忙得透不過氣來,早出晚歸,廢寢忘餐。」1967年,林長鏢的祖父病逝,由於簽證問題,及通訊並不發達,他也只能匯款過來料理喪事,卻無法回來奔喪,這始終是他心裏的一大憾事。 貴人相助,承包工程源源而來 1972年,林長鏢太太的好友,其丈夫王忠國是當時著名的「聯華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剛上任的總經理,正需要信用可靠和富有責任感的承包商合作,很快地便把林長鏢拉回新加坡。 從學徒到自己也承包電器工程,林長鏢雖然在這行已有將近十年的經驗,但之前承包的工程,最大者也不過為汶萊蘇丹負責四層樓,合共十六個單位的電器工程。回到新加坡後,第一個工程便是當時的殷商唐裕的敦那士大廈,二十八層樓,另加三個底層,遠比他在汶萊的工程,規模既大,設計也複雜得多了! 然而,林長鏢卻毫不退縮。為確保工程進行無誤,他不惜延聘專人幫忙,自己也從中學習。從1972年到1981年與「聯華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合作的十年間,林長鏢負責包工的大型工程不計其數,包括同濟醫院、永昌大廈、董宮、武吉知馬大廈,以及工廠和公寓等。其間,他也自行投標,承接包工和包料全部電器工程,惟規模不大。 創立「明興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 1982年,林長鏢結束了與「聯華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的合作關係,與一友人在直落布蘭雅組屋區創立「明興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1989年,股東因另有發展而退出,但業務並不因此而受影響。由於林長鏢人脈廣,服務好,有口皆碑,公司業務蒸蒸日上。1994年,他耗資一百萬元在阿裕尼工業區購置了二千平方尺的辦公室,作為營運的指揮中心。鼎盛時期,公司的年營業額高達二千萬元。 回首過去,林長鏢謙虛地指出,他受教育不高,開始時缺乏電器知識與經驗,但邊學邊做,邊做邊學,認真學習,鍥而不捨;更幸運的是獲得貴人的相助。走上軌道後,如何管理員工是他最大的挑戰。由於電器工程相當複雜,馬虎不得,負責人必須時時勤於督促,並與工人融洽地工作在一起。至於客戶,承包商必須守信用;工程只能提早完成,不可挪後。 飲水思源,不忘回饋鄉團 林長鏢生活節儉,創業之前,儘量儲足資本,作為日後發展的基礎。公司從租賃到自購,住家從組屋提升到半獨立式洋房,都是他敬業樂業,努力拚搏的成果。在事業稍有成就後,林長鏢飲水思源,不忘回饋照顧過他的鄉團。小時窮困,住不起月租五、六十元的房子,六十年代初曾住在當時直落亞逸街門牌132號東安渡頭聯誼社的小房間裏,月租僅十元。雖然面積窄小,但卻免了一家人露宿街頭的痛苦。 打從1975年擔任東安渡頭聯誼社主席迄今的林長鏢,每年約需捐獻五千元予該社,協助維持常年開銷。少年失學,明白教育重要性的林長鏢,也在1988年率先捐獻一萬元,發動成立東安渡頭聯誼社獎學金。這份獎學金,也惠及遠在汶萊的東林鄉親子女。九十年代,東安渡頭聯誼社會所重新裝修,他登高一呼,捐獻一萬元,終於籌集所需的數萬元裝修費,這才有今日舒適的會所。 早在七十年代,林長鏢便已加入浯江公會成為會員。1982年,他獲選成為理事。1986年,他也獲選進入金門會館董事會。目前,林長鏢分別擔任這兩個宗鄉團體的副主席與正互助之職。二十多年來,林長鏢為上述鄉團付出巨大的心力。他慷慨解囊,每年捐獻在這兩間鄉團的周年慶典、中元會和其他活動不下一萬元。其他如金門會館大廈落成、擴建;浯江公會裝修等,他都義不容辭,出錢出力。此外,像1986年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成立,他也捐獻一萬元。其他團體,例如愛同校友會、道教總會等,他也都盡力而為,慷慨捐輸。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參與家鄉建設,不遺餘力 林長鏢於1982年10月21日華僑節期間,首次參加浯江公會為出席金門「華僑之家」開幕典禮而舉辦的回鄉訪問團。這之後,他也多次偕同太太還鄉。而三個女兒也曾到金門尋根,認識和感受父親生長的這一塊土地。 二十多年來,林長鏢參與家鄉建設,不遺餘力。現略舉數例,以見一斑: 1986年,東林家廟忠孝堂重建落成,不惑之年的林長鏢回鄉參與其盛,個人捐獻台幣十萬元;他所領導的東安渡頭聯誼社另捐獻台幣十萬元,作為忠孝堂獎助學金之用。林長鏢也同時受邀擔任獎助學金管委會顧問。 近十幾年來,金門各地家廟紛紛修葺或重建。林長鏢也分別捐獻台幣五十萬元和三十萬元,作為東林靈忠廟和烈嶼保生大帝廟重建基金。上述廟宇,已在2004年竣工,並舉行奠安大典。此外,金門城隍廟重建,他也捐獻台幣二十萬元。 太太與妻姨,事業上的得力助手 林長鏢在1971年結婚,太太陳如新,潮籍,是他六十年代住在吉寧街同一層樓的芳鄰。婚後,兩人同甘共苦,太太成為他事業上的得力助手。不僅如此,她的妹妹陳六妹也把青春獻給了公司。「明興電器工程(私人)有限公司」創業時,她是公司的秘書,把內部行政處理得井井有條,讓姊夫可以專心在外打拚生意。林長鏢表示,妻姨的盡責與奉獻,也是他事業發展的另一成功因素。 回想過去,林長鏢表示,他和母親與姐姐三人多年來相依為命,省吃儉用,努力改善生活。姐姐其後嫁到好人家,夫婿呂良山也是白手起家的商人,育有兩男一女,都已成家立業。長男寶國還是電腦博士,刻在某工藝學院執教;次男寶泰則繼承父業。母親一生勞碌,本應安享晚年,卻在2000年時因心臟病棄養,享年78歲。「母親早年守寡,含辛茹苦地把我們養大。如果她能多活幾年,讓我們多盡孝道,那該多好!」林長鏢感慨地說。 林長鏢夫婦育有三女,都已大學畢業,在社會上工作。由於女兒們都對電器沒甚麼興趣,他不諱言日後年老退下崗位,就索性收盤的意願。實際上,現年六十歲的林長鏢,已處半退休狀態。空閒時間,他以打高爾夫球為樂,既是運動,也可與親朋戚友聚敘。每年,他也必定抽空周遊列國,到過歐洲、美國、中國、日本、韓國、紐西蘭和澳洲等地,藉以瞭解各地風土人情,增廣見聞。
-
〈編者的話〉藝文片羽,美麗登場
︽浯江夜話︾首度全新試驗改橫排、中斷二十八年的︽藝文片羽︾復活了!這不是四一「愚人節」的一則笑話。 ︽浯江副刊︾讀者有福了! 繼全新筆陣全新登場的︽浯江夜話︾專欄風雲再起、造成熱烈回響後,本報浯江副刊今起再推出︽藝文片羽︾專欄,不定期刊出作家動態、畫家點滴、文化訊息、出版脈絡等藝文片羽,為讀者、作者、編者及廣大藝文鄉親提供一座交流道,一個服務平台,也要為現此時的金門藝文天空留下美麗的歷史記憶。歡迎各界提供藝文消息。 ︽藝文片羽︾,連同今天換新的︽浯江夜話︾刊頭,再次感謝縣籍知名視覺藝術家翁翁(翁國鈞)先生的精心設計;同時謝謝「金台人」辛苦地開路。有熱度、搶鮮出爐的藝文好菜上桌,請盡情享用吧!
-
小美人
「憑妳小美人和聯檢組的關係,要不到一張船票,真是笑話。」我故意消遣她。 「你再說一聲小美人,」她從口袋取出船票,在我面前一揚,不悅地說:「我不把這張船票撕掉,跟你同姓!」 「跟妳開玩笑啦,」我趕緊陪著笑臉,好奇地問:「怎麼一提起小美人,妳的神經線就變大條了。」 「在你的眼中,我是一個三八查某,」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既然是三八,就構成不了美,叫我小美人,就是存心挖苦我。」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趕緊澄清。 「沒有這個意思?」她重複我的語氣,氣憤地說:「聽我們老闆娘說,你還要幫我做媒呢,妳仔細地想想,有沒有這回事?」 「杜上校蠻欣賞妳的,」我坦誠地說:「如果能嫁給他也不錯啊。」 「錯你的頭啦,」她用手中的船票,敲了我一下頭,「我楊紅紅寧願不嫁,也不會嫁一個比我爸爸年紀還大的老頭子,以後你好好給我記住,少雞婆!」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點兒歉疚,「我一直有一個想法……。」我尚未說完。 「什麼想法?」她搶著問。 「以妳的美貌和妝扮來說,嫁給當官的或有錢的人較適合。」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問。 「因為我們金門多數是農家,妳長得那麼嬌小漂亮,每天跟著上山下海,會吃不了那個苦頭的。」 「原來你對我還蠻關心的嘛,」她睜大眼睛,不屑地看我一眼,「真是錯怪你啦!」 我尷尬地笑笑。 「坦白告訴你,除了沒有犁過田外,一般農事還難不倒我,」她信心滿滿地,「如果不信的話,找一天我們下田比比看。」 我疑惑地笑笑。 「懷疑,是嗎?」她似乎已洞察出我的心理。 「不敢。」我笑著說。 「不敢最好。」她有點得意,而後認真地說:「你有多久沒到我們店裡買東西了,老闆娘經常提起你,希望你以後多多光顧,好讓我們多做點生意。」她頓了一下,又說:「如果純粹是為了幫我做媒,那就免了。」 「如果幫我自己做媒呢?」我存心和她開玩笑。 「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膽量了。」她大方地說。
-
季青漫畫時事退而不休吳慧菱新書發表飛行中
●季青四季常青漫畫退而不休 一九六一年出生於金湖瓊林的漫畫家季青(蔡海清),已於二○○五年十二月二十日自台北︽民生報︾漫畫編輯崗位退休,︽聯合報︾改聘為特約漫畫家,目前仍每天為︽聯合報︾的「民意論壇」作一幅時事漫畫。季青在金門高中就讀時,獲︽金門日報︾已故代總編輯顏伯忠(風衣)的挖掘、賞識,一九七八年起開始為︽金門日報︾地方新聞版畫漫畫,每幅稿酬四十元台幣,其新聞漫畫廣受讀者喜愛,旅台後即被︽時報周刊︾、︽中華日報︾網羅特約漫畫,再經由文友楊樹清推介給︽聯合報‧聯合副刊︾主編弦先生為副刊插畫,此後進入︽民生報︾任專業漫畫編輯,每日一幅「時事漫畫」,一畫二十餘年,已是台灣資深新聞漫畫人,著有︽劇場︾、︽搭錯線︾、︽漫畫時事︾等漫畫書,兩獲吳舜文新聞漫畫獎,比利時國際漫畫獎。居台北深坑的季青,與另一位金門籍的︽中國時報︾社會組主任楊肅民毗鄰而居。日前黃世團在石碇鄉公所版畫個展,開幕日在深坑夜宴,季青帶了瓶高粱老酒前來與一票老鄉會面,自己卻淺嚐即止,因為他還得在截稿前回家趕第二天見報的新聞漫畫,怕酒後「亂畫」。友人都說,一身帥氣,漫畫季青是真正的四季常青,退而不休。 ●王士朝赴任玄奘大學副教授 設計家王士朝已經「升格」為「王副教授」了!一九四九年生於後浦北門的王士朝,師大美術研究所設計組碩士,三進三出︽時報周刊︾美術主任,創辦設計家文化公司,當過中華民國美術設計協會理事長,連續三屆入選法國巴黎國際海報沙龍展,以及芬蘭、波蘭、紐約、韓國等國際海報展入選,是頂尖的視覺設計高手。原任輔大應用美術系兼任講師的王士朝,去年九月開始,應聘為玄奘大學視覺傳達系專任副教授,每周三天台北、新竹兩地跑。三月二十五日美術節,王士朝以裝置藝術作品︿足跡﹀參加二○○六金門縣美術家聯展,藉予傳達金門人走過烽火歲月的反戰情懷,這件作品經由中央社駐金記者倪國炎的報導,圖文照片大篇幅登上三月二十六日︽台灣日報︾頭版,經友人告知,王士朝深夜才出門蒐尋,購藏報紙;之前,王士朝也以一幅︿金門八二三砲戰﹀作品參加「發現亞洲國際海報邀請展」。 ●翁國嘉、鍾易真童書夫唱婦隨 繼︽來金門作客︾後,金門縣政府與聯經出版公司再度攜手合作推出五冊金門童書繪本:︽坑坑洞洞︾(文翁國嘉、圖鍾易真)、︽咪咪‧古厝‧魚︾(文林淑玫、圖洪義男)、︽阿公的假牙︾(文黃專鈴、圖劉素珍)、︽風獅爺減肥記︾(文黃惠鈴、圖徐建國)、︽阿金的菜刀︾(文圖張振松),並於三月二十五日在台北配合「金門物產展」舉行新書發表會。五種繪本中的︽坑坑洞洞︾文字作者翁國嘉是唯一的金門人,另一半圖作者鍾易真是金門媳婦。一九五七年生於金寧盤山的翁國嘉,現任職於大愛電視台新聞部攝影記者,小他四歲的弟弟翁國鈞(翁翁)是知名視覺藝術設計家,也是︽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作家,翁氏昆仲加上畫家鍾易真,等於一家三人都走上藝術這條路,形成藝術家族。 ●林載爵金門靈感移到新加坡 歷史學者,聯經出版公司發行人兼總編輯林載爵對「金門文學」情有獨鍾,已和金門縣政府合作出版三輯三十種︽金門文學叢刊︾,為「金門文學」找到新座標;三月二十五日他與金門縣長李炷烽餐敘、交流時,李縣長說「金門不小,金門可以更大」,林載爵聽後立即「現買現賣」,當晚回家寫作,三月二十七日他在︽聯合報‧聯合副刊︾的︽漫慢讀─新加坡的 Select 書店︾專欄文中寫道:「:::新加坡並不小,他很『大』,很豐富。」金門靈感轉移到新加坡,林載爵靈活運用文句功力一流。 ●吳慧菱為新書發表會傷腦筋 金門縣政府文化局推出的︽金門文學叢刊︾第三輯十種,四月八日(星期六)下午一時三十分就要在台北市誠品書店信義旗艦店舉行新書發表會了;同日下午三時,金門藝術家李錫奇的︽七十‧本位‧李錫奇︾大展要在國父紀念館盛大舉行。原本時間點相近,兩展兩個主辦單位一度傷透腦筋,怕金門人氣分散,經過協調,才把時間區隔出一個半小時,讓鄉親可以跑場,進行文學與藝術的對話。不過,最傷腦筋的要屬「飛行美女」吳慧菱(melissa)了,第三輯︽金門文學︾有她一本︽謝謝你,赫蓮娜︾新作問世,任職華航國際線空服員的吳慧菱,發表會當日在西雅圖飛行途中,恐怕又要錯過為新書慶生的機緣,不過,她仍在努力換班,盼能趕到現場。拍過多支家電廣告的吳慧菱,著有︽愛戀 City meliss與城市的對話︾旅行文學,原籍烈嶼,生於後浦,父吳劍明是警界退休的文藝愛好者,妹吳惟芬藝專畢業亦任職華航。
-
牛皮
潮退,沙蟹在沙灘打游擊,橫著身子,跑一陣、躲一陣。廖仁琪一走動,最近的沙蟹警覺到,縮兩下,鑽進洞。然後,兩隻、三隻沙蟹:::兩百隻、三百隻沙蟹,一起動了起來。沙灘,像在唱歌。廖仁琪帶領士兵,荷槍,走往潮退處。 民國四十年,金門沿岸地雷尚未埋設地雷,為防共軍船隻隨潮水上岸,漲潮時,崗哨移上岸,退潮時,士兵前進,站在海線前沿。廖仁琪挺直腰桿子,佇立浪前。浪拍擊,霧四起,四周昏暗,連陽光也灰濛濛。 民國三十五年,蔣委員長第二次發起「十萬青年十萬軍」,廖仁琪年十七,響應號召,離開故鄉安徽,前往湖北信陽青年軍二○六師報到,輾轉天津、南京、上海。途經福建,廖仁琪染鼠疫,高燒不退,軍醫無策,地方高姓中醫師,強灌白虎湯,撂下話說,能否活下,就留給老天爺作主了。白虎湯藥猛,廖仁琪盜汗數天,居然能食、能說,養病數天,竟得治癒。廖仁琪身軀虛弱,但部隊即將開赴金門,特地登門道謝,沒料到高醫師卻因鼠疫送命,行將入殮。 海,被廖仁琪望著,海,也端倪廖仁琪。他輕輕嘆氣,也許,命運自有定數。眼前,霧越濃,矇蔽廈門最高的山頭。 廖仁琪營區與跟村落不遠,他肩任通信防務,常進出村落。古寧頭,多養蚵,一入秋,家家戶戶就著門庭,堆起蚵堆,拿鑿刀取蚵。家人、親友邊閒話,邊工作,聽著外人腳步,便閉口不說。廖仁琪跟班兵走近,想攀談,居民卻鐵著臉。廖仁琪覺得沒趣,乾咳幾聲走遠。走到彎道,才回頭,又見他們熱烈聊起來。廖仁琪遠遠瞧著,不知道安徽的家人如今安在?廖仁琪站著,眼前剖蚵的場景跟灰槁、靜默的海洋,又有什麼差別?都是一種冷、一層隔閡。難道,他海岸站崗,不是為他們遮擋子彈來著?廖仁琪惱怒。 廖仁琪往前走,一民宅前兜售豆包仔粿、鹹年糕、甜年糕等糕餅。廖仁琪還在氣頭,粗聲粗氣說,各拿一個。店家沒聽清楚,問說,買什麼呢?應答的聲音青嫩,難道是個孩童?廖仁琪抬頭一看,一名十一、二歲小童怯生生問道。廖仁琪往宅裡望,廳院覷靜,竟似沒人。廖仁琪分給班兵,隨手拿起豆包仔粿,咬一口,香甜怡人,怎可能是孩童的手藝? 廖仁琪狐疑。村指導員剛好走了過來,鞠躬作揖,跟小童說,中尉官的錢,可收不得。小童猶豫,廖仁琪白了指導員一眼,掏錢付賬,問他什麼名字?小童低低地說,他叫李錫丙。三十八年以降,軍隊常向保長、甲長及街長攤派糧草,徵集建材,造成基層幹部心理負擔,多人棄職潛逃,後改派「指導員」,協助民防事務、勤務派遣,如逢特別節日,召集婦女隊勞軍,平時幫軍人洗衣服、縫補衣物等,男眾則幫忙運補、或修護道路,指導員執行命令,毫不手軟,更有操守品德問題,民怨不少,私底下都稱「指導員」做「死不完」。 指導員陪廖仁琪巡視村內管線,廖問到,方才賣糕餅那家,竟似沒了大人?指導員說,有、有,當然有。他阿爸去構工,阿母在祠堂縫補衣服。指導員邀功,挈領廖仁琪等人,前往構工營區。古寧頭戰役後,大批軍隊進駐金門,有住進民房、有搭帳棚者。十二人睡一頂帳棚,十二人發一頂蚊帳,四人蓋一條毛毯。金門冬冷,軍人跟居民要麻袋,鑽進麻袋禦寒。營區陸續建設後,駐軍漸漸捨棄帳棚,也退出民房。 廖仁琪吟哦一聲。那孩童眉清目秀,身子瘦,薄薄的汗衫後,肋骨凸了起來。廖仁琪心中一動,覺得這孩子獨立營生,堪稱可憐,旋即又想,處亂世,生命在是福分,還能跟家人相處,就該感恩。廖仁琪循管線,繞了古寧頭村大半圈,村裡的人多靠地下水,井鑿得多。一個老人坐在井邊,揉著曬乾的地瓜葉,用紙捲著,拿出火柴盒,點菸抽。廖仁琪摸了摸口袋,遞給他兩根菸。老人雖滿臉狐疑,但伸出手,接了菸。指導員說,中尉官對老百姓,真正好呀。廖仁琪笑了笑。 廖仁琪跟指導員說,過幾天,國防部後勤署的長官要來視察,營隊吃肉機會少,趁機宰頭牛,讓班兵加菜。指導員說,沒問題,應答時賊賊地笑。廖仁琪臉色一正說,買牛得花多少錢,跟他直說,不准胡來。 廖仁琪返回營隊,跟長官報備通訊管線無誤。長官指示說,下週適逢他值星,上級即將來訪,凡事多打理。尤其得注意營區衛生,還說,長官會經過村裡,村莊的環境不得馬虎。廖仁琪點頭,報告說,已交代指導員協助掃除,並宰牛加菜。 牛隻運到營隊時,引起官兵騷動。牛,木訥站在樹下,邊嚼草,邊搖尾巴驅趕蚊蟲,大眼睛水汪汪,像無辜的孩童。士兵知道廖仁琪值星,負責下週上級巡察情事,聯合了幾名班長,跟廖仁琪說,營隊衛生差,挖出來的井水都是黃泥,不加明礬,根本無法飲用。廖仁琪也知道部隊苦。他為了去除蝨子,常泡海水,再以清水淨身。班長們又說,毛巾只發一條,洗澡時擦拭身體,作工時擦汗,毛巾滿是汗水灰塵,很多人都害了砂眼。一個班長說得激動,脫下平底膠鞋說,這鞋子,已從去年穿到今年,就要磨穿了,還不見補給。塑膠鞋料不透氣,班長鞋子一脫,臭味四溢。班長接著說,沒棉被蓋、沒鞋穿、沒毛巾洗澡,人人身上都長了蝨子,這樣的部隊,要如何打仗? 身為下週值星,廖仁琪知道巡視行程,得知安排了一場座談,跟班長交代一番。班長得計,面露喜色。廖仁琪說,試試吧,也許上級體恤,就能奏效。廖仁琪看了看牛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找人宰了那條牛。 隔天上午,指導員帶著一名農夫到營區,跟廖仁琪說,這人善宰牛。對廖仁琪來說,農夫都長得黧黑、乾瘦,眼前這人也不例外。廖仁琪發現農夫身後跟著賣糕餅的小孩,問農夫說,這是你的孩子?農夫點頭。廖仁琪補充說,你的孩子很懂事,自個兒賣糕餅,很好,好像叫做李錫丙,是吧?廖仁琪記得小童姓名,農夫吃一驚,回頭看一眼兒子,也覺得意。廖仁琪說完,送給農夫一包菸、給李錫丙一盒糖。兩人接下,塞進口袋。廖仁琪平靜地說,就煩宰牛吧。農夫點頭,抽出預備好的刀子。 尖刀長達三尺,尖尖細細,黑黝黝。李錫丙放下一包袱,取出磨刀石,農夫接下,找了個支撐,磨刀。磨許久,鐵銹跟石屑化在一起,黑烏烏、泥濘濘,農夫取來清水一澆,烏濘的刀身瞬間冷光四射,廖仁琪心中忍不住叫好。知道有人殺牛,得閒的士兵圍成一圈瞧。連廚師也跑來看。廚師不是殺不得牛,怕殺錯位置、使錯力,不幸惹發牛的野性,就麻煩了。廚師跟廖仁琪說,曾看過殺牛不成,反被牛角頂死的事,不能冒險;廚師還說,牛,畢竟有恩生計,俐落一死,算是敬重。廖仁琪點頭。 農夫磨好刀子,走到牛旁,摸摸牛的頭頂,抓起幾隻寄生的牛尨,用力一掐,爆的一聲,牛血飛射。牛被農夫抓得舒服極了,低著頭,等待農夫繼續撫摸、抓蝨子。農夫右手執刀,手肘後拉,看似緩慢,卻又迅速,才動手,尖刀已刺穿牛頸。牛遭重擊,四肢忽軟,趴倒在地,農夫提過水桶,接住血。牛安祥躺著,慢慢闔眼。農夫深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圍攏的士兵紛紛叫好。再來剖牛、肢解,就容易了,廚師也來幫忙。 廖仁琪要廚師切一小塊肉,送給農夫。廚師照做,把一大塊帶血帶肉的牛皮,裝進袋子,隨農夫往村裡走,一名士兵拿鋤頭跟著。廚師瞧著營區,料想距離夠了,讓農夫先走,示意士兵就樹林後挖個坑,埋了牛皮。 李錫丙拉拉農夫衣袖說,他們埋了牛皮。農夫說,別回頭看,只管走。李錫丙不管,接著說,牛皮就埋在樹林後,很隱密。農夫眼睛也為之一亮,回身看去,正見著廚師拖著牛皮,闖進樹林。 下午,後勤署官員巡視營區,連著幾輛吉普車駛進村莊,居民都伸長瞧熱鬧。為首的長官向居民搖手致意,居民也鞠躬行禮。廖仁琪整肅軍隊,向長官行禮。長官望著肅穆軍容,頻頻點頭。到了座談時間,長官要士官兵多提意見。一名班長在廖仁琪的授意下,首先發言,直陳部隊衛生差,配給不夠,報告完,從座位下摸出一個玻璃罐,交給廖仁琪,呈給長官。長官不明所以。班長說,玻璃罐裡,都是蝨子,長官定睛一看,玻璃罐裡,裝了滿滿蝨子,有的還一跳一跳。那天,廖仁琪要士兵互捉彼此身上蝨子,跟班長們說,得讓上級知道才行。班長得令,找了空罐,沒多久,竟已裝滿。 長官跟營長低低說話,旋即大聲跟士兵說,一定回報國防部,徹底解決衛生跟補給問題,廖仁琪聞言,振奮地大喊全體官兵起立,高聲謝謝長官。官兵會餐,氣氛嚴肅,卻喜氣洋洋。士官兵的餐盤上都有碩大牛肉,人人吃得不亦樂乎。廖仁琪順利完成使命,顯得神清氣爽,一入夜,便巡視士兵站崗,帶了兩名士兵巡邏。 巡視一圈,廖仁琪正要回營區,卻發覺遠遠路邊,身影閃動。以為眼花了,問士兵,卻說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長官就在營區,不能出錯,廖仁琪小心至上,不動聲色,悄悄走近。廖仁琪越走越慢,不發聲響,才近樹林,已聽到細碎的交談聲,跟悶悶的挖掘聲。廖仁琪惱怒,心想是村民當了匪諜,正埋設訊號,告知敵軍。 廖仁琪惱怒,他拋家從軍,駐守海濱,不正是保家衛國,為人民擋子彈來著,而今,他們竟不知感恩?廖仁琪讓兩名士兵分從左、右包抄,士兵就定位,槍上膛,廖仁琪扭開手電筒,林後的人大吃一驚,士兵卻已分開樹林,跳進去,大喊不許動。廖仁琪走入一看,村民三人,高舉雙手,神色驚慌。廖仁琪識得早上殺牛的農夫,高喊跪下,朝農夫重重一踢。廖仁琪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死老百姓,要踹另一名村民時,見著他們挖了一個洞,手電筒一照,看見血跡斑斑的一大個塑膠袋。廖仁琪問說,這是什麼? 那農夫─李錫丙的父親捧著胸口,咳得沉重,喘著氣說,來挖牛皮來著。牛皮帶血帶肉,埋著可惜,拿回去,還可以燉湯。士兵吆喝說,死老百姓,想死啊。說完,伸腿一踢,沒料到竟被廖仁琪推開。廖仁琪拿手電筒照著三個農夫、照著已掘出一半的牛皮。入夜後,蒼蠅本少,聞血腥,繞著土坑飛。士兵被推開,驚訝地看著廖仁琪。光,刺眼,農夫眼低垂,不知道光的後頭,隱藏著多兇猛的黑暗? 一名農夫膽小,已嚇得痾屎,濃濃的異臭聞起來,居然有一股熱度。廖仁琪瞧著農夫跟帶血牛皮,如同凝視著一大片靜默的海洋,心頭隱隱作痛。 廖仁琪關了手電筒,嘆一口氣,帶領士兵走出樹林。 隔不久,挖掘聲,再從樹林後,傳了開來。
-
李氏春秋
2002 12 7 星期六 北高市長選舉今投票,有人比喻為類似美國的期中選舉,對執政黨施政滿意度的民意檢驗;因此,在野黨最後訴求「不信任投票」,拉高到總統大選的前哨戰,結果如何?值得政治分析家觀察。 2002 12 8 星期日 市長選舉結果揭曉,維持北藍南綠的局面,國民黨未勝,民進黨未敗;阿扁執政兩年半,經濟凋敝,失業率飆高,民眾生活困苦,但並未反映在南部的選票上,有一點出乎意料之外。 不過這次選舉結果,有幾點值得觀察: 1、台聯黨慘敗,證明李登輝的魅力減低,已逐漸被邊緣化;即使有人預測他2004年可能重出江湖競選總統,看這次的選舉結果,即使真的有這種想法,也可能要重新評估了。 2、馬英九高票當選台北市長,拉抬國民黨的聲勢,也奠定黨內新生代問鼎2004年總統大位的領先者,除非連戰親自出馬,否則馬英九應該是國民黨的不二人選。 3、宋楚瑜有被邊緣化危機,馬英九已取得泛藍新共主的地位,只要宋不要執意參選,捨我其誰,整合就比較容易,如果重蹈覆轍,就會成為千古罪人。 4、民進黨穩住高雄,避免產生崩盤效應。阿扁不僅避免黨內的檢討批判,也消除爭取連任的黨內競爭者,光這一點就凌駕一切。 2002 12 9 星期一 北京順口溜:「學士不如狗,碩士滿街走,博士還能抖一抖」。顯示時下就業的困難。台灣的情況也好不到那裡去,應屆大學畢業生有七成找不到工作,還有很多人延畢或者投考研究所,以免畢業即失業。大陸流行順口溜,這種投射很有創意。 2004年大選現已逐見浮上檯面,根據全國公信力民調公司選後民調顯示:「民進黨如由陳水扁搭配呂秀蓮,四成三認為連宋配會勝選,三成四看好水蓮配會勝選;如換連馬配則以四成九勝過水蓮配的二成八。民進黨若推出陳水扁搭配游錫,四成二看好連宋配,三成四看好陳游配。泛藍如推出連馬配,有四成六人看好,超過陳游配的三成一。」從這份民調來看,宋楚瑜的聲勢已減弱,只能當配角不能當主角,而且還不是最好的配角。 2002 12 11 星期三 報上今日有兩則政治預言: 一、施明德說2004年總統大選連宋不可能合,陳水扁仍最具總統相。他感慨:「陳水扁三年內敗光台灣的資產,現在連清廉度都出問題」。他誠懇呼籲陳水扁作總統而非總統候選人。 一個三年之內敗光台灣資產的人,仍最具總統相,不知甚麼邏輯?好像一個兒子沒能力,把家業耗光了,但是堂兄弟有人有能力,卻不肯請他來當總經理,寧願用一個能力不足的人,只因為相信他是愛這個家的,怪不得陳水扁要自稱「台灣之子」;但是他究竟是興業之子還是敗家之子?大家把身家性命跟阿扁一起賭了。 阿扁做了兩年總統就買斷了我的老年,使我無法輕鬆的安養;如果再做四年,會不會買斷許多年輕人的前途,看看現在的就業環境,想想將來,難道還有甚麼快樂、希望可言? 二、高雄市長謝長廷及太太游芳枝仍相信宋七力可以分身;前宋七力顯相協會會長張乃仁表示,謝長廷一家被催眠才相信他。張乃仁說:「宋七力曾說台灣與中國如果統一的話,第一任總統會是謝長廷,甚至連謝在天安門演講的景象都出來了。」 這則預言有幾點意義:1:台灣統一中國,而不是中國統一台灣,因此大家不要怕。2:謝長廷的前途看好,是不是因此他相信宋七力有分身,我們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3、如宋七力預言成真,那麼一旦法官定他的罪,到時豈不成為最大的笑話;現在鄙夷謝長廷或宋七力的人,到時都會啞口無言,不但佩服宋七力先知,也佩服謝長廷的先見,我們沒有他的智慧,所以做不了兩岸統一後的總統。 2002 12 15 星期日 昨日連宋會,連戰說了一句饒富意義的話,他說:「分裂的太快,合作的太慢。」這是後見之明。其時他們當初只是李登輝的兩顆棋子,李登輝才是真正玩棋的人,現在如果覺悟了還不合作,那真是太蠢了;他們今天要合作來對抗李登輝,也應聯合對付李登輝的代理人陳水扁,所謂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連宋決定2004年總統大選,國親兩黨共推一組人馬角逐,屆時到底是連宋配或者是宋連配,或是中生代出馬挑戰陳水扁,目前還言之過早,不過可以想見是連宋與扁李的大對決,恩怨的總清算;阿扁如再當選,李登輝就可以保持令名,假如是泛藍勝選,李登輝恐怕要應了他說的一句話「皮皮挫」。 連宋學了一次乖,再不推誠相與,那就器量狹小,太缺乏政治智慧了,也不配再出來選總統了;其時台灣今日政局的混亂,經濟的凋敝,人民生活的痛苦,連宋與阿扁都有責任。阿扁的責任在無能,不懂治國,整碗端過去,但是又吃不下,吃下也消化不良;連宋是造成這種結局的幫凶,如不悔悟,台灣只好繼續往下沉淪。 2002 12 24星期二 前總統李登輝批評蔣經國的「吹台青」政策是利用、收買台灣人;不過他不會被「買收。」李登輝講這種話,被認為有欠厚道,因為吃果子要拜樹頭,這是他以前講過的話,現在怎麼都忘得一乾二淨呢?基於春秋責備賢者,李登輝講這一句話不論動機如何都是不明智的,政治是一時的,作人是永遠的,人世間是非還是有公評的。 2003 1 13星期一 民進黨執政興革座談會昨天落幕,阿扁提出五大施政重點:「整頓治安掃除黑金、教育改革、促進就業、振興觀光與投資招商」。阿扁最後強調:「不要看扁阿扁,我們一定會贏。」阿扁還在使用選舉語言,如果阿扁贏了,但台灣二千三百萬同胞輸了,那又有甚麼意義?何況誰看扁阿扁呢?台灣今天搞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到底誰造成的呢?只要你拿出一點政績,民眾感謝都來不及,怎會看扁你呢?阿扁現在講這種話,好像晚上過墓仔埔,吹哨子壯膽。 其實阿扁應該看一看今天中國時報的社論:「讓台灣走出『治理危機』的焦慮」。了解輿論與民眾的心聲;假如還不夠,我建議他看昨天的中時:「根據親民黨政策中心昨天公布一項民調顯示,67%的民眾認為經濟與失業是國家面臨最嚴重的問題,53%點8的受訪民眾對民進黨政府解決經濟問題的能力沒信心,有40%點3有工作的民眾擔心明天就可能面臨失業問題。」民進黨的治理危機反映在民眾的失業危機之上;因此,不要看扁阿扁,可以,但是請拿出一點能耐。否則民進黨只會選舉不會治國;陳水扁只會讀書考試,卻沒有治國能力,受害者是好幾代的台灣老百姓,豈只是維護總統個人虛矯的自尊而已? 經濟不景氣,日子難過,就容易讓人聯想過去台灣錢淹腳目的日子。今天是蔣經國逝世15周年,在野的國民黨,趁機擴大紀念活動,以古諷今,喚起民眾對過去政治廉明、生活豐衣足食的追憶。這是李登輝眼中的外來政權,理應遭到民眾的唾棄,怎麼還有神主牌的魅力;說穿了,套句鄧小平的話:「不管黑貓白貓,只要會抓老鼠的就是好貓。」現在有人口口聲聲喊本土化、喊愛台灣,因失業而自殺的人不知凡幾,可謂殺人不用刀。 施明德的名言:「李登輝對台灣最大的貢獻就是搞垮國民黨。」不曉得李登輝今天的心情感受如何?其實施明德還忘了一個重點,李登輝撕裂族群,讓今天台灣國不成國,擾攘不安,會不會成為亡國之徵,雖然還不敢說,但我總不想有一天把這個功勞記在他的頭上。 2003 1 17 星期五 日本學者大前研一在一本新書預言,兩岸將在2005年以中華聯邦的形式統一;他說台灣唯一的機會是在下次總統大選,如果再拖下去,就會從「台灣錯失」演變到「台灣盡失」。 大前的理論很大膽,兩岸統一沒這麼急迫性,但經濟的消長卻暗伏危機,台灣處理不好,恐怕真的會籌碼盡失。我們從中共最近一次全國台辦主任會議,制定「二十年對台工作計畫」看出端倪:「隔置兩岸政治爭議,全力推動直接三通,擴大兩岸經貿交流合作,繼續加深兩岸經貿依存度,使互利互補的兩岸經濟關係更擴大與深入。」 現在中共全力發展經濟,只要台灣不宣佈獨立,他就不理你,你也跑不掉,所謂控弦不發,以靜制動。中共把台灣繫住,然後厚植國力,兩岸問題到時水到渠成,自然解決,致於台灣的政治發展, 2004年陳水扁總統是否會連任,中共認為是台灣內部的事,「就讓他自己去折騰」,「小凳子就給他自己坐」。 2003 1 22 星期三 今天有兩則新聞值得觀察,一是阿扁異動總統府高層人事,被解讀為阿扁就戰鬥位置,啟動競選連任機制;一是泛藍還沒整合跡象,國民黨有些迫切,親民黨的宋楚瑜說這需要時間,不要逼人太急。連宋分裂失掉政權,如果不能記取教訓,都寄望別人讓步、成全,豈不是很可笑的事,其實時間沒站在宋楚瑜這一邊,宋要搞清楚。 宋已沒三年前的條件,他如不甘心當副手,坐令整合破局,可視為全民公敵;今天台灣政局混亂,阿扁雖難辭其咎,宋楚瑜分裂了國民黨,讓全民付出慘痛的代價,同樣的也不能卸責。因此,宋要做謝安還是殷浩,只有靠他自己的抉擇。我們小老百姓只感覺生活愈來愈苦,壓力愈來愈大,口水解決不了肚子的問題,面對大陸的崛起,台灣還有多久的競爭優勢呢? 政客們應該用小腦想一想。 2003 1 26星期日 連戰說2004年總統大選,國親決共推一組人馬,他說「沒有作不成局的打算與考量」;連戰說:「國國配很不好玩」,「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宋楚瑜回應國親合作而非合併。 連戰有一個觀點我深表認同,就是台灣兩黨政治現已「略具雛形」,國親合,台灣的政治才會比較穩定,否則都成為政閥,各據山頭,即使短期合作也是各懷鬼胎;宋楚瑜如果真為老百姓著想,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最怕假親民之名,滿腦子都只想到權力。 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但退一步多難。 雲林縣政府錄取27名看墓工,17人報到,兩個人一聽到看墓工扭頭就走,有一位大學經濟系畢業,55歲,曾做過管理幹部的黃先生,為了生計願意屈就。這就是退一步。我相信黃先生的能力絕不止於看墓,但當景氣不好時,為了活下去只好退一步,何況還要擔心,如果政經情勢繼續壞下去,政府沒有錢,無法拯救失業,恐怕想謀得一個拿錢看墓的工作而不可得,豈不更悲哀? 黃先生不是沒能力,為了生存不能擺身段;連宋不是沒能力,為了生存發展與個人前途,同樣不能擺身段,否則有一天只能去作政治上的看墓工了。 2003 1 27 星期一 春節包機,開啟兩岸通航新紀元, 這是時勢的演變,自然的形成,最初不是政治力有意的安排,可見潮流是擋不住的,即使擋的了一時,也擋不了永遠。 2003 1 28 星期二 連宋怎麼合、怎麼配?這兩天下面的人又開始再放話,真是搞不清楚民意。宋楚瑜抱著四百多萬票的包袱,認為自己的能力比較強,民間聲望比較高,因此理應宋連配;國民黨認為宋是嫁出去的女兒,及基於政治倫理,目前看來是堅持連宋配。老狗變不出新把戲,人民真的看煩了。 老實說,宋楚瑜應抱著贖罪的心情,自願居副二,此話怎講?毀了國民黨,平心而論,李登輝是第一罪人,宋是第二罪人,今天宋應以戴罪之身,捐棄前嫌,跟連戰合作,贏回政權,再談國親合併,這是上策。宋如不肯屈居人下,連宋配破局,國民黨被迫世代交替,推出中生代逐鹿,國親分裂,這是中策。連宋誰也不肯讓,重演四年前的戲碼,國親絕裂,這是政治白癡,下下策。其實連宋不趕快談攏,泛藍選民會沒有耐性,到時即使整合成功,也已時不我予失去先機,於事無補。 為何必須連宋配,道理很簡單,國民黨失去政權,有責任把它收復,連戰不選還有別的人可以出馬,絕不能由一個「叛將」代為收復江山,否則國民黨豈不被人譏笑沒有人才;假使宋楚瑜代為贏回政權,他又不願國親合併,國民黨豈不仰承宋楚瑜的鼻息,那麼李登輝毀黨,連戰亡黨,這個罪名可擔待不起,何況國民黨還是一個有悠久歷史的大黨呢? 2003 1 29 星期三 早上看電視新聞,國民黨召開記者會,為宋楚瑜的興票案澄清,「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外交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在政治上亦然,連宋就上演一部寫實劇給我們看。 國民黨此舉斧鑿斑斑,為連宋合營造氣勢鋪路,太過於明顯;三年前國民黨陣營丟出興票案,要置宋於死地,又找槍手大登報紙廣告抹黑宋,手段不敢恭維,現在都變成過去式,又要握手又要聯姻,簡直在玩我們老百姓;你們兩個不合,讓台灣人民選出一位不適任的總統,付出慘痛的代價。不過你們兩個也有一點貢獻,讓民眾了解民進黨的執政能力與改革的魄力,到底有沒有符合人民的期望;否則民進黨一直上不了台,又自認很有能力,充滿改革的理想,天天批評國民黨黑金,現在國民黨分裂,提供民進黨一個實驗的舞台,借用陳水扁一句競選口號,到底他執政以來,台灣是「往上提升,往下沉淪」? 宋楚瑜昨晚在親民黨的尾牙宴說的一番話,讓人覺的宋楚瑜已甘願屈居副手。他說國親合不爭取他個人的權位,也不是利益交換,更不是為了黨的香火或者他個人的政治生命,「而是延續台灣的希望,給民眾一個未來的願景」。這話講的有一點大氣,如果真的為台灣老百姓著想,宋應該贏得歷史的肯定。 宋說:「過年之後,會有好的消息」。為他的進退留下伏筆。 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招考兩名工友,三百多人報考。這次招考只要國中學歷,卻有三十四名大學生報考,錄取兩人有大學學歷的考生。這兩人合起來有十張執照,沒有這些技術執照還不會被錄取,可見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大學生想當工友,還必須有兩把刷子。 2004 1 10星期六 阿扁公投宣達團赴美緊急喊停,依照官方的說法:「台美溝通密切而有效,我方是主動延期,絕非因為美方疑慮或反對而無法成行。」 明眼人一看是一種飾詞,阿扁處心積慮要辦公投,一直得不到美方的諒解與首肯,想派員溝通與解釋,人家聽都不聽,可能教他乾脆不用來了,以免自取其咎。 赴美宣達團成員之一的立委陳唐山說,美國國務卿鮑爾態度從「反對」公投變為「理解」,可見台美協商管道暢通,情勢漸趨樂觀,民眾無須感到不安或疑慮。但國安會秘書長康寧祥卻要「全民應一起幫總統脫困」。兩人的說法顯然有矛盾,既然「情勢漸趨樂觀」,怎麼又需「幫總統脫困」,總統既陷身「困局」,又怎能要「民眾無須感到不安或疑慮」呢? 阿扁善於選舉,想用公投牌「綁架」美國,與中共對抗,玩到布希頭上,布希又不是笨蛋,怎麼會為阿扁背書呢? 阿扁的兩手策略,挾美國以對抗中共,逼死泛藍,沒想到作繭自縛,玩到牆角,這下看他怎麼「脫困」。
-
小美人
「我有那麼大的本事嗎?」她故意地。 「誰不知道妳小美人交遊廣闊……。」 「你再叫我小美人,我就不幫你的忙!」她警告我說。或許,她真的很在意我叫她小美人。 「好、好、好,」我搖搖手,笑著說:「不叫小美人、不叫小美人,叫妳楊小姐總可以吧。」 「不可以!」 「那要叫妳什麼呢?」 「楊紅紅。」 「好,以後就叫妳楊紅紅。」 「不,我要你現在就叫。」她說後,竟哈哈地笑出了聲音。 「好了,別開玩笑啦,」我正經地說:「船票全由聯檢組控制,那些人沒事時常在山外街頭窮逛,妳不會不認識的。」 「知道就好,總算你找對人了,一張船票還難不倒我。」她瞪了我一眼,而後又神氣地說:「我楊紅紅要船票比要你們的晚會票還簡單。」 「真是對不起,」我深知她的語意,「自從妳乾爹杜上校調回台灣後,就沒有請妳到擎天廳看過晚會,下次如果有勞軍團來,我一定想辦法接妳去觀賞。」 「如果騙我,你會死!」她用疑惑的眼光看我。 「絕對不會騙妳,」為了取信她,我比手發誓,「如果騙妳,我會死。」 她笑了,笑得很開心、很美麗,但也有點三八。 我們一起乘車來到湖前的聯檢組,她單槍匹馬直往裡走,我則在門外踱著小步,心中不禁浮起一絲怡悅的笑意。憑她的交際,絕對能順利地要到一張船票的,表叔也可以在這個航次成行。 果然不一會,一位少校軍官陪她有說有笑地走出來,我一眼就認出他是聯檢組副組長,他送小美人到門口後就折返,我並沒有刻意地上前和他打招呼,這些搞保防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任憑是一點雞毛蒜皮小事,動不動就參你一本,為不同單位的參謀人員,增加許多不必要的困擾。 「票要到了沒有?」她來到我身旁,我緊張地問。 「沒有,」她故弄玄虛地一笑,「連開口笑也排滿了。」
-
男人加油
有一種觀念似乎介於科學和哲學範疇之間,那就是男人、女人的強壯或嬌柔,也許不是從外表和生理狀況可以判斷,而是從實際例子中才可以證明何者是真正堅強者。 我們都知道在芸芸眾生的普羅大眾裡,婚姻與兩性關係總扮演著令人遐思的情愫,所以有人說:過了適婚年齡的單身男女,並不一定代表是身價高貴的族群。當然我們無意認為人們一定要結婚才算圓滿,因為不一樣的婚姻觀純粹是個人抉擇,旁人無法置喙也不必為其擔心而多說些什麼。 然而有一位社會學老師研究發現:單身女子和未婚男性比較,顯然女性的工作與成就比男人還要好。這位老師更具體表示,單身女性多的是小富婆而且會安排自己的生活,基本上可以算是比較正面的生活方式;反之,同樣的單身男人卻有不少比率過得並不如意,甚至在一般人眼中成了墮落的象徵! 這項發現和推論雖然不能夠全然代表兩性問題,而經濟狀況也不是問題的重點,但是在某種情況下卻有相當程度的統計意義。 的確人們發現女性雖然未婚,可是卻懂得如何過著不錯的生活,這是上班族普遍可以遇到的情況;可是男人如果沒有家庭與婚姻所隨之而來的壓力,卻有很多人不自覺之中放蕩形骸而不自知,所以成為社會上被冠上「怪叔叔」的族群。 如果針對這樣的統計結果來分析兩性抗壓能力,男人真的不必懷疑女性具有積極與正面之特質,而且女人面對挫折所展現的紓解能力,基本上也不見得比男人脆弱,因此在結婚與不婚的抉擇裡,女性的表現比起男人實在好太多了。 這樣的結果顯示婚姻在兩性關係之中的顯著差異性,並且在在說明男人與女人面臨生活危機處理所表現的態度並不相同。尤其最近幾年來此種現象更趨明顯,由於經濟景氣持續低迷的關係,以致於有很多家庭面臨生活窘境,社會上更出現所謂「卡奴」的新名詞,代表很多人因理財不佳而頻頻出狀況,其結果導致不少人因此而選擇走上自殺一途。 在那麼多悲劇故事的背後,男人因背負債務而自殺的比率明顯比女人還高出許多,或許因為傳統家庭財物管理大致屬於男人所負責的區塊有關,所以到了活不下去的瓶頸地步時,很可能因此而攜帶家眷一起走入死亡悲劇。 相較於男性卡奴自殺悲劇頻頻發生,卻也有一些令人敬佩的單親媽媽家庭,她們展現出不屈不撓的堅忍毅力,胼手胝足克服困境而開創一個有希望的生活環境。從媒體報導內容看到她們努力的過程與痕跡,不禁叫人打從心底燃起一股尊敬與祝福的心情,基本上這種例子大都是具有正面和樂觀的故事內容,也是最值得大家給與掌聲的生活態度。 以前常常聽人家說:女子柔弱,為母則強。也許在此一基點上看兩性關係,有很多實際故事不斷發生,足以證明此話並不假,因此我們覺得男人在雄壯威武的背後,或許捫心自問是否具有堅忍不拔氣質之餘真的要多多加油囉!
-
李氏春秋
大學生體驗清貧生活,一周400元過日子;七成上班族害怕失業,想到外地包括大陸討生活。 現在景氣實在很不好,昨晚到昔日同事開的火鍋店吃飯,一個晚上下來,連我只有兩桌,他說連付房租都不夠,不到一年已虧了五百萬元。他優離只拿了一百多萬,連他老媽的棺材本都賠進去。 2002 11 27 星期三 農漁會信用部改革問題,呂秀蓮副總統暗批:「有權的人不要躲在幕後,讓無權的人負責」,又說:「如果只罵總統,總統變成有責任沒有權力」。民進黨立委邱議瑩說:「現在還不夠亂嗎?不要說這些了。」呂秀蓮一向給人的感覺跟阿扁總統不合,怎麼跳出來挺他呢?有人說為了下一次大選卡位。政客只為下一次選舉,政治家只為了人民。今天的聯合報報導,BBC票選丘吉爾為英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丘翁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上次遊英倫,參觀西敏寺,腳踩的都是英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當時心想,如果中國也有類似廟宇,不曉得地下會埋葬的是些甚麼人?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鄭和。 現在不僅民眾失望,沒有信心,連民進黨的立委也對阿扁政府失望,缺乏信心。李俊毅說,上周日參加李應元的競選活動,發現基層沒有熱情,像洩了氣的皮球。他說:「這些是民調調查不出來的。」 台灣現在這麼亂,主政者不安定民心,還在製造亂源,器識實在不夠。親民黨的宋楚瑜有另類思考,根據聯合報報導:「宋楚瑜認為當前台灣是五十年來僅見的險峻,政治上朝野對立、經濟上產業凋敝、社會上轉型失序、財政金融面臨破產危機。」講的一點都沒錯。所以親民黨要繼續推動跨黨派「救台灣大聯盟」,親民黨的著眼為穩定政局,誰選總統的問題都可以談;既然宋楚瑜意識到:「兩千零四年就算政黨再次輪替,也是三黨不過半,都是少數內閣,台灣不可能有新的形勢。」擺在眼前的問題很簡單,泛藍必須捐棄成見,宋楚瑜宣佈解散親民黨,重回國民黨懷抱,不再角逐總統大位,一切以民眾的福祉為依歸,成功不必在我,那才是政治家的表現。「給人民一次機會,還國民黨一個公道。」如果不此之圖,整合也是無望,救台灣也流於空談。 2002 11 28 星期四 國民黨邀請南方朔演講,南方朔說:「扁政府執政以來累積的問題已開始表面化,目前它面臨能力、決策、風格及領袖人格等四大危機,信心危機已不足以形容,而是政治學上所稱的『正當性危機』。」 台北市長選戰,前台大教授李鴻禧參加獨派盟友的餐敘,他說:「這場選戰如果沒贏,二○○四年總統大選會非常難選。」 宋楚瑜到高雄助選,他說:「二○○四年我們要真心務實,要整合成一人找回台灣的希望,大家都集中力量,以大局為重、以勝選為要、以民意為先。」因此,他要跟連戰商量,到時國親整合一人出來。宋楚瑜受了教訓學了乖,現在不那麼逞強,可是他一場豪賭,已虧掉人民多少賭本?不能說沒有責任;國民黨從分裂到敗選,連宋兩敗俱傷,只有李登輝竊笑。 現今總算醒了,應化不可能為可能,攜手合作,盡去前嫌,反將李登輝一軍;如果再圖私利,耍權謀,那大家只有一起沉淪。 林全接任財政部長,李金龍掌農委會。 2002 11 29 星期五 新瑞都案,檢方聲押劉泰英,法院卻有不同觀點,把他飭回,不僅引起院檢雙方的爭議,也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與揣測;原因無它,劉泰英是李登輝執政時的國民黨大掌櫃,民進黨辦這個案子,在扁李關係陷入低潮時,成為一種政治指標;另外,新瑞都案也牽涉綠朝新貴與舊政府時代盤根錯節的政商關係,阿扁敢不敢辦? 阿扁執政之初,對於拉法葉購艦弊案,曾說即使動搖國本也要辦,讓小老百姓聽了很爽,認為阿扁很有魄力,對新政府充滿信心,可是兩年多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禁讓人懷疑阿扁不敢辦。農會金改問題,阿扁又誇口,即使動搖國本也要改革,講的好像真的一樣,農民一怒吼,他忙不迭的又是滅火又是道歉,把責任推給行政部門,自己好像很無辜的樣子。 阿扁常喜歡說即使動搖國本一類的話,自己又做不到,又愛說大話,越來越對他的話沒有信心;李登輝曾頂他,你動搖看看?新瑞都案辦下去也是會動搖國本的,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阿扁敢不敢辦一兩件大案呢? 2002 11 30 星期六 阿芬早上來電,她說一直找不到頭路,懷疑是履歷表沒寫好。我說現在工作本來就很難找,這不是妳的錯;她從工作談到命運,這幾年的遭遇印證當初命理師的說法,好像冥冥中自有定數,教她不相信也難。 她在自立報系的時候,有一位同事幫她相命,說她兩年之中會怎樣怎樣,現在回想起來果然一一應驗;當初總統大選正打的火熱,命理師就幫三位候選人相命,說陳水扁是淫亂格,當選了國家會亂,但淫亂的人會出頭;宋楚瑜是革命格,要生長在革命時代才好;連戰是和平格,是太平盛世的人。她當初聽聽也就算了,沒把它當真,現在找不到工作,午夜夢迴就顯得格外清晰,後悔投票給陳水扁。 連戰不得人心,大家說他含金湯匙出生,不懂人間疾苦,其實是連戰命好,好到令人嫉妒,總不能天下的美事都讓他一個人佔盡。連戰不懂此理,不會放下身段,以致跟人民有隔閡,實在咎由自取。 俗話說:「富燒香,窮算命。」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了。 2002 12 03 星期二 范振宗在交接典禮上開砲,痛批李登輝:李登輝曾說「農為國本」,但作了十二年總統,台灣農業不受重視,李要負相當大的責任。他話鋒一轉:「李登輝根本不配稱為民選總統,當了十二年總統,沒有農業改革,還培養一個就打一個,宋楚瑜、馬英九被培養起來就被打,誰給他培養誰倒楣;李登輝以前說宋楚瑜好,說他是個吃了四十年台灣米的人,可是最後李登輝卻罵宋是禍國殃民。」四年前拉著馬英九的手,說他是新台灣人,現在又把他罵的半死,「你說人家壞,你就比人家更壞。」范振宗最後這一句話說的很重,是李登輝一生的註腳。 聯合報昨天的黑白集:「這隻手曾牽過多少隻手,然後又拋棄了他們,也被它們所拋棄。」前後兩天,見解相同,頗有異曲同功之妙。 2002 12 04 星期三 新瑞都案今天又有爆炸性的發展,根據中國時報報導,蘇惠珍開給謝長廷的四百五十萬支票,輾轉成為陳水扁總統八十三年競選台北市長的政治獻金。這一張支票首先由國民黨立委李全教揭發,流入謝的帳戶應無問題,但是蘇惠珍為什麼要給謝四百五十萬,當事人不是不說,就是說不清楚,檢察官按兵不動,也沒追查,以至連日來沸沸揚揚,各說各話,真相不明。 現在牽扯陳總統,引起層峰震怒,早上總統府秘書長陳師孟開記者會,要求中國時報在明天以同樣的版位、篇幅道歉澄清;並決定控告中時毀謗。 新瑞都案,李登輝日前說,他不知道新瑞都是甚麼,連新瑞都三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但昨天又改口,承認在公文上只簽「登輝」沒指示;不過日前中國時報報導,劉泰英爆料,新瑞都案都是李登輝指示投資的,也不見李否認,或者要求中國時報澄清。李登輝是台灣黑金政治的祖師爺,十二月二日報載,施明德說,他八十四年任民進黨黨主席時,李登輝透過投管會主委劉泰英,有意每年給他一億五千萬元的政治獻金,這些錢他愛怎花就怎麼花,不必收據,施明德說他當黨主席三年,可以拿四億五千萬,但是他對劉泰英說:「謝謝,你找錯人了。」 新瑞都案現在只暴露冰山一角,民進黨以改革者自居 ,如今碰到這個大案子,真查起來也是會動搖國本的,阿扁到底有沒有能力或者勇氣辦下去,給人民一新耳目呢? 2002 12 5 星期四 中國時報今天提出澄清並向陳水扁總統道歉,中時編輯部承認:「多方查證不同訊息來源,然而仍有未盡周延之處,未及時向陳水扁總統或總統府相關人士查證。」中時犯了新聞處理上不平衡的錯誤,這麼重大的一條新聞,牽涉的層面這麼高這麼廣,怎能以「可靠消息來源」及「瞭解內情人士說」一筆帶過,而不向關鍵人士求證?中時犯了專業性的錯誤。 中時道歉,總統府決定不告了。 2002 12 6 星期五 親民黨立委劉文雄昨天上午批馬英九:「太驕傲、不能讓馬的票數衝太高。」晚上宋楚瑜在台北市為市議員候選人助選時,突然下跪,為馬英九與黃俊英拉抬聲勢,他說:「宋楚瑜為自己助選,從未向選民下跪。」但是親民黨黨主席跨黨跪票,動機何在?引起各種不同的解讀,道理很簡單,因為太突兀。 宋此舉對馬沒有加持的效果,可能還有反效果;對黃俊英可能稍微有一點作用。這一招在泛藍爭逐大位已經起了牽制作用。
-
〈孟日記〉深夜的反芻
開始,生活必須用一次比一次還要大的呼吸量來緩衝,拚命剪貼來自四面八方的要求,好把心房填滿,但如果填不滿呢?空洞的失落感,緊緊跟隨著忙碌過後的失措,膨脹的虛榮遮住該維持的視線,我只得慌亂地調整自己步伐,而在多年以後,甚至面黃齒搖的回憶裡才發現,這就是我要的一切嗎? 腦海裡的櫥窗,總是缺個口,當左手緊捉的,右手垂掛著,都補不滿的時候,還要多少次的奔波?還要多少次的吶喊?總是不懂,不懂。 但我慶幸,好險還有你,H。就像那天,令我不愉快的那天,總是如此,情緒可以被輕易地左右,自尊更是脆弱至無法想像。總之我是被話給刺傷了,然而你的安慰,甚至以工作當注也不惜,還不停的安慰我,反讓我有想哭的衝動。記得你以前就沒這麼窩心過,總會唸著我,不該太軟弱,不該輕易就被說服,不該總是被人吃死死,如果堅持自己是堅強的,似乎有些許勉強,因為我刻意偽裝的堅強,你總是輕易敲破,再將碎片輕輕地拾起,呵護在手心裡。 試圖讓生活過得充實,卻也就輕易發現,其實生活裡佈滿氣泡,悲傷的,失措的,緊張的,遺忘的,就這麼大剌剌地環繞在四周,隨時提醒你的失敗。就像刻意提起的畫筆,在下手的那一刻,腦袋裡的空白,足以讓你得狠狠吞下這些日子遺失的大量眼淚,那種痛苦,會是像梵谷承受的那般嗎?眼看著不斷超越自己的跑者,闖出一番成績,自己卻是手忙腳亂的還在調整步伐,無法退回起點重新開始,卻也看不見終點,走,只是唯一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