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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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我以為感情只要男歡女愛就可以了,想不到還必須具備真誠,才能衍生出懇摯的情意。美麗姊,不是蓋的,妳真有一套!」 「這幾年來,在商場上雖然讓我賺了不少錢,但也在這個現實的社會,看盡了人生百態。我發覺到一個女人,無論她年輕時有多麼地標致和活躍,最後都必須回歸到家庭。倘若真要選擇一個終身的伴侶,像黃大千這種在地青年似乎較可靠。」 「怎麼說呢?」小妹不解地問。 「首先必須衡量自己的身分。就譬如我吧,雖然外貌差強人意,但所受的教育則有限,即使現在受到諸多男人的青睞,可是他們看的卻只是女人姣好的面貌和身材。一旦受到某種誘惑而盲目地跟隨身分不搭配、卻又瞭解不深的人遠離這塊土地,待養兒育女、人老珠黃後,或許就是苦難的開始。儘管幸福美滿者有之,然而,一個年輕時出盡風頭的女人,一個曾經被眾多男人追逐的女人,當青春年華褪盡而失去昔日的光彩時,是禁不起任何打擊的。縱然在地青年顯得較土氣,但那是純樸與敦厚的象徵,也惟有這種人,才是女人最後的依靠。從側面上瞭解,很多人都誤以為我穿著新潮,裝扮時髦,愛慕虛榮,又認識那麼多大官及台灣兵,將來一定會嫁到台灣去。其實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 「妳會嫁給我們金門人?」小妹疑惑地問。 「如果有緣的話,我會在這座生我育我的島嶼尋找歸宿,而且永遠不會離開。」 「美麗姊,想不到妳與這塊土地衍生出那麼深厚的感情,更有異於一般人的想法,的確是出乎我預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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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洪春柳
由於我一向喜愛旅遊,而自從小三通後,金門人佔地利之便,紛紛出門去大陸走透透。那麼我與春柳就以旅遊來打開話匣子。 「洪老師,妳喜歡旅遊嗎?」我問著。其實,我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比較貼切。若直接稱呼「春柳」,我們並非很熟、非常熟的人;因此一直以來都以洪老師相稱。 「嗯,我和先生都喜歡旅遊。」「在小三通尚未開放時,我們就常經由香港去大陸旅遊了。」春柳回應著。啊,真好,找到同好,原來春柳也是旅遊玩家咧。「那你們夫妻都一起同行吧……。」這話說完,我覺得自己問得有夠白目(因我旅遊都自己單飛居多)。但,春柳說著:「不一定,初期都是他和金門高中的同事去。那時孩子小,我都在家陪孩子。所以,他去的地方比我多。等孩子大了點時,我們才偶爾全家福一起去。」 說到孩子,身為母親的我倆,開始聊著「媽媽經」。我問:「那在孩子的成長當中,有什麼最值得妳記憶深刻的嗎?」 春柳想了一下下說,她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孩子第一天上育英托兒所時,因為離開了熟悉的環境,離開了他身邊的奶奶、爸爸、媽媽,而在托兒所裡哭了一整天。當她接回眼睛都哭腫了的孩子時,心中自是萬分不捨。但從小幫忙把孩子帶大的婆婆也需要休息,而孩子終歸要長大,她不能因為不捨而再讓婆婆或媽媽操勞。她把孩子抱過來,對著他說:「爸爸媽媽都要上班,無法一直陪在你身邊,現在你也長大了,你必須乖乖去上學,因為兩位阿嬤都帶不動你了…..。」孩子聽了後想了想,似乎是聽懂了。把眼淚擦乾後,隔天孩子不哭了,乖乖去上學了。 啊,春柳身為老師,果然有她的理性與原則。但這事若換成優柔寡斷的我,一定又把孩子帶回給婆婆。 接著我們聊到了她的求學過程及家中情形。 春柳說她家有五千金,她排行老四。從小家事都由大姐幫忙母親分擔。所以,從小到大她都從沒做過掃地、洗碗、洗衣、煮飯或跑腿買東西……等等之類的瑣碎家事。 而從讀小一起,她就專心讀書及悠遊在大量閱讀課外書堆裡。小學、國中就這樣一路以「第一名」讀上來。生活中除了讀書外還是讀書,上學讀學校的書,放學在家讀課外書,就這樣一直沉迷在文字世界裡。 而在四○年代裡,金門仍處在「男尊女卑」、「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貧瘠而封閉的社會。鄰居三姑六婆偶爾會針對著她而對著洪母說:「唉呀,女孩子讀那麼多書要幹嘛?」 所幸,洪家父母思想開明,並無當時的「重男輕女」觀念。女兒會讀書、肯讀書,喜愛讀書,就讓她一直讀吧。不想,中學畢業後的她卻主動向父母說,要去台北讀高中。 聽到這,當下我的反應是「她想挑戰自己」。我自以為是的問著:「我知道了,妳想挑戰自己。」 春柳笑笑搖搖頭說:「其實也沒有想到什麼所謂的挑戰自己。當時單純的念頭只是想著『不想再一直拿第一名了』。想離開這個環境,到台北考北一女……。」 我只能說,春柳果然「非凡人」。甫才中學畢業的她,就想著要「出外闖蕩」,要去新世界冒險。而重點是父母答應了,沒有強行要她繼續留在家鄉金門讀書。 當然,以她深厚的實力考全台第一高中名校北一女,自是如探囊取物般唾手可得。 聊到這段求學經歷,春柳彷彿在時光隧道中重回現場,臉上的笑容益發極度燦爛。她說:「讀北一女很辛苦,除了繁重的課業,我還要自己處理三餐等生活瑣事……。」 「而我們畢業時同學都會相互探尋問著:『考上了沒?』不似我們在金門會問著;『妳考上那所大學?』這考上了沒?的問候語意即是『台大上了嗎?』北一女畢業的唯一選擇就是『台大』,如若沒上,那也意味著妳是北一女的殘兵敗將。所以,北一女那三年,我時時處在競爭與壓力之中……。」 「所幸,我因循著學校傳統,如願考進了台大。」 聊到這裡,我不得不對春柳「肅然起敬」,除了要給她熱烈拍拍手外,還要猛力給她按一個「讚」! 說到求學讀書,春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她說:「我這輩子光讀書就讀了不少年,從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之後到任教職。2007年退休後又前往廈門大學攻讀了5年多的博士,算算讀書時間就整整佔了23年多。」 「讀書23年加任教27年,整整50年的時光我都一直生活在書堆裡……。」春柳如是敘述著。 但是,我有疑問,她有家有孩子,她不用煮三餐?不用做任何煩瑣的家事嗎?不用拜拜?不用應付所有對內對外的人情世事嗎? 而春柳對於我的「發言」,仍是和顏悅色的「解惑」著說:「家事我們共同分擔,誰有空誰就先去做。而家中主廚大部份由先生掌管。但是,無論他煮什麼菜色,我和孩子都從不挑剔桌上的飯菜。因為小時候我爸就常告誡我們說,媽媽在廚房煮飯做菜也很辛苦,煮啥就吃啥,無論食物烹飪得美味或平淡,都勿嫌這嫌那的。」啊,講到這,嗚……,相較之下,我的境況還滿悲慘的。有時常常是「執阿老掛(煮得流汗)」還被「嫌阿老爛(批評得一無是處)……」。春柳的這段話,我真該錄音下來好放給家中老爺、少爺聽聽才是。 「還有,我們家有個不成文的家規,星期五晚上放假外食。而在外用餐時,我們可對菜色發表各自的觀感,因為是使用者付費,消費者當然可對菜色評鑑一下……。」 這時,我又想到我們中國社會裡滿重要的婆媳問題,問說:「妳沒和公婆同住嗎?」 「沒有,那時因工作關係在外租屋,後來買了房子,婆婆習慣老宅的一切,沒搬過來。而一些對內對外的人情世故、婚喪喜慶都由老公代表參加……。」春柳說著。原來,小倆口一直擁有著完全屬於自己的獨立空間。這真是明智之舉,少了「婆媳」相處的問題,就免除了一些生活上枝枝節節的發生。另一半為她保留了一個完整、清淨的空間,讓她無需分心在這些繁文縟節的法規裡,無需過度操煩瑣瑣碎碎的家事。能全力以赴於她盡職的教學工作和喜愛的寫作嗜好。 春柳說,她之所以喜愛寫作,因為寫作對她而言,是一種感情的釋放,一種記憶的清空。這點筆者亦有同感,我之也喜愛文字,亦是以此來宣洩感情,當把故事寫了、完成了時,亦好似對過往的、一些值得記憶書寫的情事有了個「交代」。 我們常說「人盡其才」。而春柳打從自小識字起,天生的就是個喜愛文字的人,從求學時一路的過關斬將及至在教育界春風化雨,一直悠遊於書海的文字世界中,一直努力著作。這何嘗不也是「金門之光」啊。 而最讓人驚異的是在她卸下教職後,在無事一身輕時,又奮勇的跑去廈大攻讀「博士」。這我只能說,春柳,真是永遠的第一名。 但是,拿到博士學位後的春柳卻笑著說:「我是年過40歲,才開始走進菜市場,年過50歲,才開始認真去體驗家庭主婦的生活。也就是說,現在的我,該是我慢慢走出書堆的時候了……」。 瞎密?真很難想像拿到博士後的春柳去菜市場採買的畫面;很難想像她如何在廚房和油煙、鍋碗瓢盆大作戰?她拿著鹽巴、味精調味匙,是否會把菜炒太鹹?湯太淡?想到這,我不禁一陣猛笑。 如果說,人生有許多夢想,那麼,「博士」也在春柳的「圓夢」之中。如今,圓了夢的她正在圓一個「純家庭主(煮)婦」的夢,且樂在其中哩! 雖然,那天我們點的餐點實在有夠令人不敢恭維,尤其是我點的那份餐,甚而是完全極度欺騙消費者(179元的煙燻雞肉義大利麵裡只有一塊如肉絲般的小小雞肉)。但因著面對者是謙和的、談笑風生的春柳老師,那不快的情緒也就煙消雲散,轉念想成我是來「繳租借場地費」吧。 我們常說「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個偉大的女人」。是的,在這裡我不禁也要說:「成功的女人背後也有個偉大的男人」。春柳的另一半許永面老師,對她在生活上的極盡呵護與在寫作上的極度支持,其功是不可沒的!謹以此文感謝春柳,感謝她第一次幫陌生的我「寫序」;第一次接受我這歐巴桑的邀約「閒聊訪談」。 而就因著這2個第一次的因緣,讓我可以在她生動精鍊的文章之外,得以一窺她私秘的生活世界,得以「發現」另一個生活中的「洪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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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報情長
現在許多人已少訂報,一些新聞都從電腦網路和電視新聞報導得知。而對於像我這樣的中年人,仍然喜歡從紙本獲得資訊,我認為「一報在手,知識無窮」。我除了眼力欠佳,如近視老花的衝擊禁不起折磨之外,最主要是從過去年輕時就養成讀報的一種習慣。 十多年前,雖有電視的即時新聞,而電腦網路仍不普遍,許多學校機關團體和家庭依然有訂報的習慣,一所學校的教職員工一下課休息的短暫時間,多在辦公室搶翻報紙看看社會國家大事,而家中有小朋友會訂兒童性質的報紙,而國中生要寫週記,每次也要從報紙抄寫國內外大事,我想學校和導師的用意就是要學生增廣見聞,藉以了解一些課本以外的資訊,避免只知讀死書而成為井底蛙。 沒想到網路興起,訂報的人少了,報紙受到衝擊停刊,不少報業裁員,地方版的消息沉寂了,報紙副刊也縮版,不再刊登文藝性質的作品,一份報紙少了人文情懷,味道盡失,因果循環,許多成為電子報,文藝版的創作也沒有稿酬…… 每天早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村長家總會出現一位滿頭白髮的中老年人,固定坐在那兒靜靜的翻閱報紙;村長家前面的走廊,每天都有翻閱報紙的人,尤屬他最勤,他是村中的知識份子,是我國小同學的父親,可算是村中一道美麗的人文風景。另一個風景就是,村長家每天每個時段都有不少人聚談國家社會大事,他們所談的也都是從電視報紙媒體所知所聞的評論,尤其是村中所發生的大小事都從這兒傳播出來,他們的對談聲音時常傳到對面住家我的書房裡…… 我聽家父說,要知道村子的大小事,就問林老先生,如果要知道社會國家大小事就要問許老先生。住在隔壁的林先生是活動中心養老俱樂部的成員,每天都會固定騎單車到廟口、老人俱樂部,村子的幾個店仔頭繞一繞、坐坐閒談,所以他是村子通;而許先生家中不訂報,每天一定到村長家報到。父親就稱許他每天都認真看報,所以知曉天下事。家父很羨慕他,因為他比父親年輕將近二十歲,環境也允許他受教育,看懂書報上的文字有許多生活上的優勢和樂趣,而父親因從小家貧無法受教育,造成無法識字的苦楚與遺憾,休閒活動就是和那些村中的老人泡泡茶、到廟口坐坐、下棋解解悶,在家時間多,也只能看看電視,也儘量看閩南語台的,書報雜誌與他無緣。 有幾次,在雲林的華山步道和古坑的綠色隧道巧遇同是杏壇中人,告訴我,你的文章登在報紙副刊上我都看過喔!這使我喜悅和驚喜,能夠生息相通,這樣的機會不多,而我也喜見文字的力量能傳遞我的淳樸情感,感恩報紙情長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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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偶感
雨止、雲散,暗藍微明的夜空,掛著一彎新月,像隻透明的小船,泊在靜靜地湖面。 白天的炎熱,給黃昏的一陣驟雨洗淨,帶來輕微的涼意,留下的是明媚的月色、柔和的星光,蟲兒唱了,蛙的聲音最清脆,像咚咚的鼓兒,還有蟋蟀、紡織姑娘助興、螢火蟲提著小燈籠到處巡視。 農曆五月,在故鄉,是個忙碌的日子,走到郊外,展現在眼前的,是幅多姿耕耘圖,田野中,農人戴著草笠,光著胳臂,邊工作邊唱著偶歌。田埂的樹蔭下,坐著送茶水的姑娘和大嫂子,她們有說有笑,輕盈的笑語和粗獷的歌聲相呼應,沒有做作,沒有虛偽,洋溢著純厚樸實的鄉土味。 雖然每天工作那麼辛苦,但他們沒有怨尤,沒有一句牢騷。他們相信,有耕耘必有收穫,如果年成好,秋收豐,生活會更美好、更幸福!想著,想著,臉上綻開了希望的笑,像夏天盛開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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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行
昨日彷若剛走過沙灘 走過波濤洶湧的港灣 走過生鏽的雷區清點數量 走過從前記憶的小徑 彷若昨日猶若 翩翩年少 兩岸看見軍官走過崗哨 走過夢裡淪陷的故鄉 兩岸濛濛、江山煙雨如昨 今日少尉清楚昨日舊往 分毫不減當年歷歷在目的 何止風吹,只要稍有草動 而眼酸而淚,不禁盈眶 往日如昨而昨日江山如畫 若在眼前?彷彿今日已是中年以後 妻說:少尉,我們何不重返 你夢裡的故鄉呢? 歲月躲在那裡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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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些見不得人好,有些自命清高;有些胡亂說說,有些隨便聽聽;有些光說別人、不檢討自己。這就是當今社會的現象。」小辣椒有感而發地說。 「美麗姊,經常來找妳的那位黃大千,是不是妳的男朋友?」小妹好奇地問。 「不是什麼男朋友啦。」小辣椒以憐憫之心說:「黃大千是個孤兒,他的一生充滿著坎坷,自小在舅父母貧寒的家庭中長大,可憐啊!自從認識他後,我發覺他不僅老實,也很善良,更有一顆奮發上進的心,所以我才費盡心思、透過關係,設法來幫助他。」 「我看他每次跟妳講話,都是規規矩矩的,不像有些人見到漂亮的女人就胡言亂語,甚至動手動腳乘機吃人家的豆腐。這種失態的行為,的確不可取。」 「現在的年輕人,隨著社會風氣的改變,已沒有之前那麼純樸了,黃大千可說是少數未受感染的青年之一。」 「美麗姊,妳是不是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呢?」小妹調皮地問。 「當然,要不我怎麼會花費那麼多心思來幫助他。」小辣椒大方地說。 「你們是不是慢慢在培養感情?」 「感情不是靠培養,而是要真誠相待。人與人之間如果能真誠相待,自然能衍生出懇摯的情意。倘若不能以誠相待,何時才能培養出真摯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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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洪春柳
洪春柳是誰?相信整個金門文壇及教育界都知道,就算有的未識其人,但對其大名也一定「如雷灌耳」。 就以我來說吧,在小學六年中的每個星期一早上的週會頒獎時,在擴音器裡「洪春柳」這三個字必定出現,而且必然是獨占鰲頭的「第一名」。 所以,說到洪春柳就想到第一名,說到第一名,就想到洪春柳,洪春柳與第一名,變成了是一種深深的密不可分的連結,彷彿說到金門就想到高粱酒和莒光樓似的。 對於春柳,在我這家管的歐巴桑完全未曾和她有任何「正面接觸」之前,我一直是抱持著一種「高山仰止」的態度。她享譽教育界及文壇,是我心目中的「金門第一才女」。但我與她是處在兩個截然不同生活領域的人,從來未曾有過交集。因此,她亦從來不知有我這個「粉絲」一直是在暗處遠遠欣賞著她,給她喝采的掌聲。我想,我對春柳的「迷戀」,應該是從小學時就開始了。從擴音器裡常常聽到「春柳、春柳」這名字起,我就有種莫名的好感。春柳,春柳,總讓我聯想到「春天的柳樹」,想到那小小蒼翠的葉子、那細長的柳枝條,那隨風款款擺動的闊綽風姿,感覺一幅景色幽美的畫面就在眼前。 而在我們生長的極為封閉、保守的四○年代,我不禁疑惑著洪父是如何想到這如此詩情畫意的名字? 金門日報永遠是金門人「最新鮮的精神食糧」,而春柳老師橫跨教育、文壇兩界的一切動靜,自然也常在報上被報導著。 隨意打開一本春柳的著作,細看著作者洪春柳的簡介:洪春柳,福建金門人,任金門高中教職二十七年,空大金門中心兼任講師十多年,榮獲教育部人文教學優良獎,金門文化工作獎,趙廷箴優良國文教師獎與super教師獎;1994年為華視「源遠流長」節目,撰稿金門之美系列,2002年為《台灣日報》副刊撰寫『非台北觀點』」專欄;著有『金門傳奇:七鶴戲水的故鄉』、『浯江詩話』、『金門島居聲音』、『不知春去』等書及金門日報『花言鳥語』專欄,金門大學擔任講師等。 看了這段洋洋灑灑的簡介後,讀者當可領受到春柳在教育界及文壇上的「豐功偉績」。在此,筆者亦無須多做著墨。 而說起我與春柳的結緣,第一次見面是在電影讀書會上。好友秀琴是春柳的頭號粉絲。那天主講人是春柳,她約我一起前往。我是個家庭主婦,除了菜市場和旅遊外,平日極少出門,更遑論參加啥活動。那天我與秀琴坐在角落,許是因為秀琴之故,她間接的看到了我,對晚到的我倆點頭微笑。但我相信春柳對我初相見的印象應是極為淡然的。 第二次見面是在2011年1月15日應「金門文藝」陳總編輯延宗先生的邀約,參加作家協會舉辦的為期兩天的「新春金門文藝讀友會」。在這讀友會裡,春柳亦是主講人之一,我與她同坐一桌,這是我首次如此近距離的和她面對面,也是最正式的相互介紹認識(即使是在小學時我對她已是「耳熟能詳」)。在這次的聚會研習裡,透過各自的回應與發言,我們有進一步的互動交流。我感覺與她的距離拉近了些,有種從角落裡走出來,直接的讓她也「看到了我」的欣喜。 而我對春柳的印象呢?除了一直以來根深柢固的超會讀書外,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向都是脂粉未施,穿著樸素;招牌的直髮頂多是綁個馬尾;說話聲音清亮悅耳,無論是講述分享文學寫作或解析電影意境觀感的過程中,臉上永遠帶著真誠的笑容,身上始終綻放著謙和的文人氣息與教師特質。 若說起我與春柳老師的進一步結緣,要從我出第四本書時說起。 我原邀請【金門文藝】陳總編輯延宗先生寫序,但他太忙,轉介紹文壇長老陳長慶先生,陳「長老」在我讀國中時就已認識,因其太座是我好同學敏華的三姐,我和敏華去他家時,跟著一起稱呼「三姐」。惟陳長老樂於為文寫序,但三姐基於其健康考量,予以婉拒。我把方向轉到娘家鄰居,在花蓮光復國中任校長的林文棟大哥(現花蓮同鄉會會長)。但彼時林伯父正在台住院,需他照顧,他校務與醫院兩頭跑已夠焦頭爛額,自是無法應允;不死心的我轉而又邀請「金門才子」林媽肴老師。我婚前任職於「金城國軍賓館」,當時地區尚無「旅館」行業。所以,提供國軍官兵住宿的「國軍賓館」也接待離島的民眾住宿。因此之故就認識了林老師這「房客」,算來與林老師是舊識。但那天在新春團聚讀友會時,在他發言結束後,我還白目的請教他「尊姓大名」,答曰:「林媽肴」。聽聞這三個字讓我差點跳起來,三十幾年未見,他改變還滿大的,我想我也一樣,因他也沒認出我這昔日「金城國軍賓館」的服務台小妹來。沒想到歲月堆積得讓我們竟都沒認出昔日的彼此了,想來真是可怕又好笑。 他聽了我的邀稿後說「久未提筆矣。」亦言:出書不必墨守成規非得寫序不可……。 雖然所言極是,但平凡又有點虛榮心作祟的我,好不容易出本書,總想請位名人來幫我「加持一下」,好增加一下「書的重量」。於是,一向有著「小強精神」的我,把腦筋又轉回大金門,再接再厲,想到洪明燦老師, 因其夫人美珍老師為人親切隨和,在校時我們偶爾也常聊談,美珍說:「真不巧,這陣子婆婆住院需照顧。」亦談到「洪老師最近幾年他出的書,也都沒請人寫序。」 想來,對被邀請寫序的人,寫序真是件不簡單的事。首先要花時間「努力看完這本書」,再來,要構思如何「下筆講評」。 啊,邀約寫序,未想「雙陳雙林加一洪」,我連續「摃龜五次」,想到之前三本書序都是一次OK,此回不免有點氣餒,想著不如放棄好了,何苦這麼執著? 在生活處事中,通常我遇到難題時,就先擱置一旁,等沉澱一陣子後再來面對,重新出發。對於邀序,天蠍的我就像打不死的蟑螂,停了半年之久的念頭,又蠢蠢欲動了起來。我想,總會找到「有緣人」吧。 我與春柳的小嬸-淑賢,早就認識,偶爾碰面也會哈拉閒聊。那一陣子常去淑賢那兒買菜。有天不知怎的「福至心靈」,腦袋忽然「靈光一閃」,想到春柳,就問著她「洪老師最近都還在廈門讀書嗎?」答曰:「沒有,她在金門。」 「我想邀請她寫序,不知她是否肯幫忙?」發揮我歐巴桑的精神,我又問著。 「只要她有空,她很樂於助人的,妳不妨打電話問問看……。」淑賢的回答,讓我好似吃了顆「定心丸」,眼前馬上感覺有道曙光升起的欣喜。 但是,回家後我並沒有馬上打電話。我反覆思考良久,她與我只有兩次會面之緣,對我,她是「完全陌生」的。而通常被邀寫序者一定和作者有著相當的熟悉度。她會答應幫我寫序嗎? 有天,又拿著話筒的我一再預測情境。最後,抱著大不了「又摃龜一次」的心理準備,遂「勇敢的撥了電話」說明來意。 「寫序喔,啊,好啊。」話筒那頭的春柳,未加思索,一口應允,爽快答應。反而是我熊熊被震撼到。 春柳在教育界及文壇,有著相當的地位。我總認為她是「高不可攀」的。 在驚喜交集中我問著她:「洪老師,妳怎麼會這麼快就答應呢?」她說:「喔,大家都是文學愛好者,應該相互支持。」短短的一句話,好令人感動,徹底打翻古人所說的「文人相輕」之言(但我自認絕非文人,只是個愛用文字哈啦的歐巴桑罷了)。 但春柳答應幫我寫序,對她而言也是個挑戰,因她對我畢竟還是滿生疏的。當下春柳約了餐敘(我倆約了餐敘),以期做進一步的瞭解。 我從來沒想過能與心儀的作家如此「約會」吃飯。春柳之於我,原是遠方的星星,但當我與她接觸後,發現,原來她也可以是就這麼親切的和妳聊談著 。 餐敘後約莫過了兩個月,春柳毫無動靜。而我認為她太忙,一時無暇動筆,亦不好主動去電詢問,怕有催稿之嫌。未料,結果倒是春柳先來電詢問:稿子收到沒?這回,換我是「大吃一驚」,答曰:「從未收到啊……。」春柳說:「回家後數天就提筆為文,早早就寄了ㄚ……」 哎呀,真的是「話不說不明」。我一直在等她寄稿,她卻一直在等我回覆。結果,是一場誤會。但為何是信件有寄沒有到哩?追究原因,原來是我信箱的防火牆太強,把陌生來信給自動擋掉和刪除了。 找出真兇後,春柳又重寄一次。而我收到這期待已久的文稿後,彷彿如獲至寶。ㄝ,這是一篇「六六大順」的珍貴序文,有了它,我的第四本書才能開始製版印行。 啊,真是太感謝春柳對我這愛哈拉的歐巴桑如此抬愛與「義氣相挺」。當下在電話中,我回邀她喝下午茶,她爽朗地答著:「等妳出書後再請也不遲」。 終於,當我新書誕生出版時,也是我實踐諾言的時候。我們約好了時間、地點,我還笑稱要訪問她,想多瞭解她一點……。 是日,春柳依約前來。點餐後,春柳問著:「我們今天是否有要談論什麼樣的主題?」當下我愣了兩秒鐘,腦袋快轉著:不愧是身為老師,行事都極有條理與程序,我這成日和柴米油鹽醬醋茶打混仗的歐巴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談啥主題? 我笑笑說:「沒有主題,只是純聊天,聊些生活上的小事……。」我想,她聽了我這麼隨興的回答,一定也很驚訝!想著我還真是個很隨興很無厘頭的人。 我自認是個不甘寂寞又很愛作怪的歐巴桑,做事一向看心情而定。離開職場後就一直過著輕鬆自在的日子,嚴肅和我的生活完全沾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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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
除了山高水遠 就剩下妳了 我在海天的深處擺渡 當燕子也穿過夕陽歸來 用弧形圍成一個區域 我說那是蜿蜒成天涯的路 才想該立個終點 好讓妳掛念上弦的月 這時 從深度的黑醒來 妳的影像在溫暖中燃燒 我偷偷地把風搧成 推進的驚叫 今夜就讓窗外的藤蔓 自由延伸 只想靜靜地依靠鏡前 妳常喚我時慣坐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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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開胃菜
連日高溫,端午節忽焉到來,這個炎熱的季節,來片冰涼的西瓜或一碗仙草冰多麼清涼!但這些不能當正餐來吃。端午節時令菜就茄子和長豆,俗語說「吃長豆,吃到老老老;吃茄子(閩南語叫做橋),會CHIO DIO(意氣風發之意)」,兩者都川汆後放冷,淋醬油來吃。 夏天還有許多開胃菜,吾家有一塊菜園種了多種蔬菜,小黃瓜開花之後,就像吹氣球一般,大約二十至三十公分長就可摘取,洗淨後切片,除了快炒之外還有兩種涼拌的吃法。 第一種是製成醬瓜,把約三公斤的小黃瓜逐一切成約一公分長的圓片,炒鍋內放入一碗(一般飯碗)的醬油露和一碗砂糖(二砂),半碗米酒(也可不加),開火煮沸之後熄火,放入黃瓜片攪拌再撈起來,再開火滾燙後放入黃瓜,再熄火攪拌撈起,如此三次下水,三次撈起,醬油水和黃瓜片分別放置到涼了,再混合一起放至冰箱下層,過一夜之後可吃,配稀飯或乾飯或麵條均爽口。 第二種是小黃瓜泡菜,三斤黃瓜切成長條片狀,每一片以一次入口為原則,先用鹽巴酌量攪拌約半小時(小茶匙約3~4匙),去水,試吃後若太鹹,再用開水洗去一次,若鹽度適中,只要去鹽水即可,再加入一大茶匙的二砂糖、一大湯匙的白醋(工研醋)、或一顆檸檬的汁、一粒小辣椒或幾粒蒜末,持續攪拌,試味道,斟酌加添以上材料,最後加入一小湯匙胡麻油(此為祕密武器)拌勻放置冰箱,隔兩餐後或隔夜食用較入味。 這是吾家近日小黃瓜盛產期常做的開味菜,所謂熟能生巧,但有時偏甜有時偏酸,家人的胃腸成為我的實驗場,終於做到稱讚叫好,稱說比外面賣的小菜好吃一百倍,看到家人滿足的眼神,那是一種幸福感。 再來是涼拌茄子,約十條茄子,長條剖半水煮八至十分鐘,正好爛熟,撈起來放到冷,切段成約五公分,加入一碗開水、半碗醬油露、一大匙砂糖,各一小匙鹽巴、白醋和黑醋,其他是加入適量的薑末(一定要這一味)、蒜末、辣椒,置入冰箱,將成段的茄子浸泡過兩餐後可食用,可謂人間美味。 在製作這些小菜的過程中要一直試探鹹淡,符合家人的口感,我覺得這些調味料的整合和人事的磨合,有異曲同工之妙,要達到協和的境界,讓每一種調味料都發揮它的良能,那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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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像小辣椒這種女人,我們金門人誰敢娶啊!每個月賺的錢可能還不夠她買衣服和化妝品。 ──她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了不起啦,聽說有小學老師及公務員託人到她家說親,竟然全被一口回絕了。女人的青春有限啊,如此挑三揀四的,搞不好將來會成為老姑婆。 ──我敢保證,小辣椒絕對不是處女,可能早已被防衛部那些大官開苞過,所以不好意思嫁給金門人。最後撿到便宜的,或許就是那些老芋仔士官長或伙伕班長了。 ──小辣椒嫁給伙伕班長倒是蠻適合的,因為伙伕班長不怕辣啊……。 聽多了風涼話,小辣椒早已見怪不怪,甚至習以為常。而這些負面的批評,有些竟是她店裡的小妹聽來告訴她的。 「美麗姊,我沒有半句謊言。」 「妳相信他們所說的嗎?」 「當然不信。」 「謠言止於智者,嘴生在人家的身上,隨他們說去。」 「妳真的不在意嗎?」 「妳說我會成為老姑婆嗎?」 「當然不會,妳那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要。」 「妳說我會嫁給伙伕班長嗎?」 小辣椒剛說完,惹得小妹哈哈大笑。 「說這種話的人,簡直太沒有知識、也太沒有水準了。」小妹不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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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
陳永吉站在紅土路上,眼睜睜看著漫天而來的海水淹沒了後山的高粱田,一手辛苦栽種的高粱全泡在水裡,他束手無策杵在那兒放聲痛哭,過些日子,就要收割了啊!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不甘心,踉蹌走了幾步,便跌坐在地。 一抬頭,發現遠處尋常如昔,天氣好的不得了,黃昏的光影散落在高粱上,粒粒分明的穗子顯得既飽滿又紮實,枝葉也隨著輕風起伏著。他迅速起身,抓起一把鐮刀,快步跑向前。 就在他握著一束高粱正要搶收的同時,海水已朝他這邊撲過來了,那浪頭又大又猛,他拚命地逃,卻怎麼也逃不走,最後連同自己也被淹沒了。 這天夜晚,陳永吉作了這樣一個夢。 他在闇夜的光線中張開眼睛,撇了一眼秀美,她正睡的香甜,鼻息還發出微微的鼾聲、豐滿的乳房有半截赤露在外,他很想伸手去碰觸;像剛結婚時那幾年一樣,可以對著這兩團肉球又搓揉又吸吮,盡情放縱自己的慾念。尤其在作著惡夢醒來的此刻,他特別想要這麼做。 陳永吉嘆了一口氣,將方才的念頭捻熄,遲緩的下了床,走到客廳喝了一碗水後,推開孩子的房門,順手切掉日光燈。天色還未亮,他索性坐在天井的石階上,點起一支菸,望著星空若有所思的抽了起來。 原本尋思著不如去後山巡視一下,後來想想,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好比剛剛對秀美的那股衝動….….這些年他老是瞻前顧後,年紀越長膽子卻越小,深怕一個閃失,連這個僅有的家都會棄他而去。 他慣性地把右腳往前緩緩一伸,抖了抖幾下,心想,唉 ! 若不是當年那場意外,他今天應該不至於只守著這幾塊地。想當時,他的身子是那麼的靈活,村子裡的男人哪一個比得上他。 陳永吉想起有一回,剛從工地返家,經過廟口時,看到阿勇正在追趕一頭竄逃的公豬,他馬上加入追捕的行列,把阿勇遠遠拋在後頭。他一路奮力追趕,跑過田野跑過營區,最後在海堤的草堆邊徒手制伏了那頭發了野的牲口。 他一面回味著往事,回味著阿勇對他露出那種感謝又崇拜的表情,一面無意識地對著自己的褲檔吐煙,沒多久,他把菸熄掉,回到了房間。 秀美半夢半醒著問:「三更半暝,睏不睏,你是去丟?」 「放尿!」他說。 隔天中午,夫婦倆把埔仔邊剩餘的幾路高粱收割完後,草草的吃了午餐,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秀美比丈夫先醒來,她從廚房拎著兩壺大紅袍走到客廳後,開始分裝打包寸棗糖、卡車餅一些小點心。 陳永吉伸著懶腰走向她:「妳假早卡?」秀美對著他喊:「腳手卡緊耶,阮先來去了,茶在桌上。」說完,推著車往前山的路走去。 他在門口整理完農具後,抓起桌上的茶點,也往後山出發了。 七月酷暑,天氣熱得像要把人蒸發似的,陳永吉一個人站在大太陽底下,默默地割著高粱,臉上不停地冒著汗珠。好不容易有一陣風吹過,站在田中央的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遠方,喘了幾口氣,又繼續埋頭苦幹。 他把一袋袋裝滿高粱穗的袋子綑綁好後,坐在草堆上休息,喝著冷掉的大紅袍。路過的阿水停下來跟他打了聲招呼:「幹您老耶,吉啊,擱ㄟ曉休喘喔?」 陳永吉笑著喊:「無麥做呼死喔!」 阿水朝他揮了揮手勢,踩著腳踏車逕顧往前走。 他收拾起鐮刀走向田埂時,遠遠地突然聽到一句熟悉的外省口音,正沿路拉長喉嚨地喊:「賣包子,饅頭、包子、饅頭…..」陳永吉一個念頭襲來,也對著他招手高喊。 他買回一大袋包子,吃了兩個後,想到了秀美。他打算把這些熱騰騰的包子送去給秀美,順便趁機活動活動筋骨。 拖著右腳,一掰一掰的沿著後山走了一段長長的小路,陳永吉來到了前山的高粱田旁。 這塊農地獨自坐落在一個小山頭下,面積非常遼闊,土質也很好,每年都長滿茂盛的高粱。陳永吉每次來到這,心裡總會出現一股踏實的喜悅。他望了望遠處,沒見到秀美,只聽見嘶嘶嘶的蟬鳴聲。心裡滴咕,才四點鐘,秀美該不會先回家了吧?他走向山溝的這一頭,心中又起了疑,哭么,東西都在,人到底去哪裡? 陳永吉把包子放在茶壺邊,離去時看了看田埂中那兩個稻草人,又轉身回頭,打算進去拆掉它們。他一腳踩進高粱田,一手撥開高過腰際的枝葉,拖著緩慢的步伐往前方走去,越靠近越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但他也說不上來為甚麼。 他的身影漸漸地隱沒在高粱田裡,快接近稻草人時,他從枝葉的縫隙察覺出前方有小一戳的高粱稈歪七扭八的斜靠著,像被人或是被牲畜踩過似的。又往前踏了幾步,赫然發現遠遠的田埂上垂了一截紅色的布,陳永吉感到詭異,定睛一看,又有點眼熟,像是秀美綁在斗笠上的那條頭巾。 他不敢出聲,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移動著。 眼前的畫面讓他震懾住了,他看見秀美的下半身枕在這塊花布上,襯衫的扣子全被解開了,膚色的內衣推到了脖子邊,在秀美那張黝黑臉孔的對照下,這對奶子顯得異常白皙,沉甸甸地在那裡上上下下的搖晃著。背對著他騎在秀美身上的那個男人,邊流著汗邊扭動著身軀,汗珠隨著擺動一顆一顆滴落在秀美的身上。 只見秀美的手一會兒抓著高粱稈,一會兒抓著男人的手臂。秀美喘著氣,男人也喘著氣。男人抹掉汗水後,將整個身體貼在秀美的身上,飢渴的秀美緊抱著男人的身軀,像要把男人埋進自己的身子似的。 一把怒火從陳永吉的心頭燃燒開來,他在心裡咒罵了一句,幹您娘,不知影見笑,您爸不呼您們死……。他抓起旁邊的土塊,瞪大眼睛目視,但秀美那種欲仙欲死的表情,使陳永吉的情緒進入了一個錯綜複雜的狀態,他遲疑了一下,最後落寞地逃開了。 吃過晚餐,兩個孩子圍坐在客廳看電視。他去浴室沖了個澡後,一個人來到了自家的牛棚邊,對著那頭老牛拍了幾下,說了一些話,就呆坐在板凳上抽菸。 回到家後,他把孩子趕回房間,自己也進了房間。秀美正彎腰點著蚊香,他看著弓著身軀的秀美,幻想著站在後方狠狠占有她的畫面。秀美朝他喊了一句,緊睏,明早還有很多事頭沒做。陳永吉沒有答腔,爬上床,整個身體縮捲在一塊,沒多久,秀美跨過他的腳上了床,那一刻,陳永吉感到心頭一陣涼。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想起今天下午躺在高粱田裡的秀美。他試著伸出手朝秀美的乳房摸來摸去,等著看秀美的反應,秀美沒有抗拒,陳永吉一個起身就把衣褲脫了,他把秀美的手拉向他的陰莖。秀美頓時覺得納悶,她跟丈夫已好些年未曾做過這檔親密事了,但也不忍破壞他的興致,極力地配合著他。 陳永吉對著秀美的胸部粗暴的親吻,接著把手移至秀美的下體,朝她濕潤的陰道滑了幾下,秀美像被電流觸及似的叫了一聲。陳永吉費了半天的功夫,仍不見自己有反應,心裡頭伴隨著一股壓力,像被一塊甚麼東西沉沉的壓住,他不想讓秀美看到他的羞愧,也不想看到自己再次喪失尊嚴,只好想盡辦法的滿足她。 秀美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想多說甚麼,只對他說了一句:「唉,無免啦,不要緊,阮不需要啦,睏啦!透早多擱起來割落穗。」 陳永吉聽到阮不需要這句話,立即停下動作,穿上衣服,走出家門,這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鐘了。他悄悄地從儲藏室拿出一把鐮刀還有幾個白米袋,推著車鬼鬼祟祟地從後門出了村。 村裡的人全都睡了,只有狗此起彼落的狂吠著。 大地一片靜寂,月光皎潔如洗,陳永吉一路穿過樹林,穿過紅泥土路,來到了溝仔邊,他一腳踩進阿勇那片還未採收的高粱田,毫不猶豫地拿起鐮刀開始割起高粱來,他每割一刀,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痛快,他越割越起勁,越割越起勁,不知不覺把阿勇家的高粱割掉了一大半。他把高粱一袋一袋地扛上車,像幹自家活似的慢慢的推回村子,再把高粱藏在牛棚裡。 狗聲依舊不停的吠叫,陳永吉明白村子裡的人早已習慣這種現象,他們早起早睡,生活規律如昔,沒有人會猜得出是誰幹的。他抽了一支菸,和老牛對看了幾眼,他想,等到狗聲平息後,他就回家睡個好覺。 隔天清晨,天還未亮,村子裡大部分的人都被驚醒了。他聽到阿勇氣急敗壞來到在榕樹前大罵,我哩幹您娘,是哪一個夭壽骨把阮家的玻璃門打破啊? 一早起床,聽到阿勇的咆嘯聲,又想到不久後,阿勇站在高粱田前的那種表情,陳永吉的心中泛起了一陣微微的暢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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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平淡無奇的歲月———孫文讀
島嶼軍隊多,不愁沒黃豆,他們塞滿倉,拿來民間換豆腐。 雙親以做豆腐為業,出生於民國二十二年的孫文讀,自幼即在一旁幫忙,小小年紀已懂得燒柴火,先碾黃豆製成漿,下鍋煮熟放在濾篩鋪布巾的水缸上,濾出的豆漿加入少許鹽鹵、舀入其間,讓它結成豆花,成形成塊狀,當時百姓吃得少,銷售對象為軍方………。 從黃豆顆粒、液體豆漿、散狀豆花到塊狀豆腐,孫文讀歷歷在目,雙親忙製作,他亦沒閒過,黃豆先洗淨、揀去雜碎物,用清水泡軟、再磨成豆漿、豆渣要濾清、豆花舀入模子內壓乾、上下兩塊布巾記得放、層層疊疊地施壓固定;外表看似簡單,實則非常麻煩,每個環節,都要用盡心思、細心體會,方能品嚐到白嫩又營養的豆腐。 防空洞位於菜園的地方,那個年代挖鑿土洞很簡單,用舊門板遮蓋於上方,防君子、難防小人,躲砲彈,求一個心安。當孫文讀十六歲遇上古寧頭戰役,直覺反應即是快速躲入防空洞。然而國軍強制民伕,引他出洞,他害怕手榴彈丟擲洞中,禍及無辜、不得不從。當他一出洞口,阿兵哥抓他的肩膀,一個閃神,讓他溜掉。他一口氣跑到山上一處乾涸的古井躲藏兩天,陰暗的地方、看不到外面的陽光,當聽見山下的阿婆在找雞,確定山下沒事情,才鬆了一口氣回到家裡。 孫文讀與一匹白馬相處好幾年,已有很深的情感,他人出價十擔油,他不捨、亦不願脫手,卻被軍隊強徵去運補,沒有轉圜的餘地;當被匪軍擊斃於田間,他見了愛馬最後一面,馬屍在眼前逐漸腐爛,心頭萬般不捨,早知今日,就讓牠早換飼主。 與田園為伍,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奈何國軍工事有需求,要他去挖鑿戰壕與壕溝,白天開挖、夜晚回家,田畝缺水灌溉,菜園乾涸不像樣、蔬菜就要成菜乾,你來我往、搶水搶得兇。孫文讀上山,親眼目睹軍人殺騾與宰馬,不敢趨前,蹲在田埂拔草,他們向他揮手、但不吭聲;他走了過去,排副將他從盤山帶到瓊林,而天色已暗,他想回家,排副出手打人,待請示排長後,才讓他離開。而不平靜的路上,他走到東堡又被阿兵哥攔截,前面已經有經驗,他趁隙脫逃。爾後上山,都要謹慎小心,寧可走溝底、亦不行大路。 孫文讀當民防隊員出操期間,自己挑飯去吃,被灑沙子在飯裡;有隊員肚子餓,但用餐時間尚未到,啃著饅頭充飢,讓上級撞見,即被叫到台上吃給眾人看,自尊心雖受損,但無反擊的能力,他們無法改變大環境,只能心疼彼此被糟蹋的落寞神情。 湖尾、中堡、西堡三鄉於九三砲戰期間,砲擊死傷十四人,哀號在鄉村;而以前生活很艱難,有些人家在「大條年」的時候先選棺木置祖廳旁,為百年之後做準備,陽間有屋瓦遮身、陰間有大厝安息,卻被國軍強行取走當柴燒;而此刻死亡的鄉親,更別奢望風光下葬,都是草草埋葬。 八二三,村公所在安岐,他要幫忙送公文到古寧頭,心裡總是害怕,上午出門,下午能否平安回家?在送公文的路上,去時、路樹完整,回程、樹被擊斷,他阿彌陀佛嘴中唸,幸好人平安。 砲聲滿天響,諸多島民心存壽板早安排,隨時登仙界,而在單打雙不打,村子裡的兩名婦女,懷中各抱一個嬰兒,尚未週歲,她們在豬寮裡遇砲擊,豬欄裡的兩隻豬和兩名婦女當場被擊斃,兩個嬰兒則毫髮無傷,神奇地存活於人間。 戰後,孫文讀與同村的女孩陳鳳完婚,雖在同一村,仍然按民情風俗,抬轎迎親;兩家住得近,婚後彼此關懷、相互照應。十幾年前,長時間居住馬來西亞的大舅子回金門,常常飯吃一半即起乩,追溯其因,原是馬來西亞的本尊「張公聖君」、祂的分身欲來金門,並欽點陳鳳為祂的代言人。 孫文讀於是為張公聖君塑金身,並集善男信女之力量,於中堡村口興建廟宇,其妻陳鳳則成為祂的代言人,當眾生心靈憔悴、徬徨無助,而前來求助指點迷津時,她成了祂的化身,以閩南語和信眾交談,在神與人之間,築起了溝通的橋樑,滌濾心靈、除穢去煩,讓他們走出人生的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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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二首
《海韻》 文友約我去觀潮 一浪更超一浪高 巧似游龍排下陣 酷與雪嶺比妖嬈 天光水色伴晚濤 誰料初月暗助飆 談心黃昏趣未了 兒時再憶笑聲漂 * * * 《心緒隨筆》 寄情翰筆掩傷憂 臨鏡發黑變白頭 又是庭院花開謝 心緒孤寂終不休 尚願天官能賜福 生活無憂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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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既然你們那麼信任我,我怎麼能推辭。」 「我代表我們組裡先謝謝妳。」 「並非我落井下石,張參謀不是一個正派的人。」 「妳也看出來了?」 「調走就好,不然的話會惹出更多的麻煩。」小辣椒說著話鋒一轉,不想再談論這個小人,「這樣好了,你先把豬肉和蔬菜的數量以及交貨的時間告訴我,我好準備。至於價錢、品質和斤兩,一定會讓你們滿意。報帳的發票我也會為你準備好,你儘管放心。」 「有妳這句話我彷彿吃了定心丸,我會盡快把數量告訴妳。再次地謝謝妳的幫忙。」 「好吧,就這樣說定了。」 送走了宋參謀,小辣椒打從心靈深處湧出一絲得意的微笑。該來的總是會來,一生能賺多少錢似乎也是天註定。即使她能從這筆交易中賺取應得的利潤,但品質保證、斤兩足,是獲得他們充分信任的主要原因。像張參謀那種需索無度的敗類,終於踢到鐵板,這何嘗不是他咎由自取。而有張參謀的前車之鑑,想必宋參謀絕不會步入他的後塵,往後彼此間的合作,勢必會更愉快。儘管一年三節的離島慰勞品並不能讓她的荷包賺滿滿,但認真說來,這筆錢本非她該賺取的,似乎有撈過界之感,可說是一筆名副其實的額外收入。而仔細想想,舉手之勞便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啊!即使有人批評她見錢眼開,可是生意人何嘗不是以賺錢為目的,更何況賺錢除了靠運氣,也得靠智慧,更要憑本事,並非空想即可得之的。小辣椒真有她的一套啊!雖然在商場上博得許多掌聲,生活也過得多采多姿,可是在感情上則仍然無所依歸,也因此而引起許多好事之徒者的閒言閒語。 ──像小辣椒這種女人,我們金門人誰敢娶啊!每個月賺的錢可能還不夠她買衣服和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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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阿兄去耙草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屬於夏天的故事。 空氣中飄著陣陣番石榴成熟的甜香,曬穀場鋪滿了一穗穗金黃色的玉米,黃澄飽滿的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好像烈日下工人強壯的手臂,結實而有力量,讓人不禁從嘴角泛起收穫的喜悅笑容。 我家住在有「四水歸塘穴」風水的村落,村子最凹處,就是一座大潭,全村的房子都面向大潭而築建,雖然缺了成行成列的整齊一致,但在凌亂中還是有秩序的。根據很早的金門刊物《顯影月刊》記載,莊裡的伯伯叔叔,很早以前就過海到南洋賺錢,寄很多僑匯回來。村裡除了可見很多棟番仔樓外,自己辦學校、舉行運動會,是一個很注重文化教育的村莊。 每天黃昏,家家屋頂炊煙裊裊,那是以柴火炊飯的年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每個小孩子,都要去耙草。不管是日頭已偏西的放學後,或不上學的假日,常見背著四方形籃筐,手持耙子的小孩三三兩兩,大家相約去耙草。只要有種樹的地方,就有耙草的人影,尤其是靠海的防風林,高可參天的木黃麻樹下,雪白的海沙上,常見整齊的鐵耙痕一條條。村裡最厲害的「耙草達人」是阿和嬸,只要半個小時的光景,就可以看到她推著滿載而歸的木麻黃回家。 學校放暑假了。午飯後,太陽像火傘,把大地罩得像悶不通風的火爐。「嘰嘰嘰……」,蟬在高高的樹上唱歌。阿兄要去耙草,他約了隔壁的阿泉一起去,自小就是小跟班的我,這回當然也要去,跟阿兄到海邊的防風林耙草。 「卜卜卜、卜卜卜、……」一陣陣的鳥叫聲傳來,我和阿兄抬頭一看,一隻頭頂長長的冠狀羽毛,嘴細長而彎曲,身上羽紋是黑白色相間的鳥,正蹲在路旁的石塊上叫著。阿兄豎指湊近嘴巴,低聲說那是戴勝鳥,示意我們不要出聲。阿泉大叫:「墓崆雞、墓崆鳥,恁家歸家死了了」,戴勝鳥被阿泉的叫聲嚇得噗噗著翅膀飛走了。 要到防風林,必須經過一個靶場,三個人還沒走到靶場,就碰到一大團的木麻黃迎面而來,我們齊聲大喊:「阿─和─嬸……」。 草團後發出沈重的「嗯哼」,然後聽到回答說:「乖─哦!骨力囝仔……」,像氣球瞬間被充飽了氣一樣,我們歡欣鼓舞的經過靶場,跑向防風林。 木麻黃樹林裡,幾張傳單隨風飛舞著。阿兄和阿泉追著傳單跑,阿泉搶到手後攤開來,傳單上印著筆劃很少的簡體字,他們湊近頭看著: 「海外……僑胞回……歸祖國……」,阿泉大聲唸。 「老師說撿到傳單不可以看,你們還看?」我伸手作勢要搶。阿泉把傳單掩至背後,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不要看,不要看…,返校日交給老師。」最後他把傳單塞在褲袋裡。 太陽還在頭頂上,防風林把毒辣的陽光圍擋在林外,零零落落生長的待宵花,亮黃的花朵,展現著野地的生機。靶場上遠遠傳來轟轟的車聲,從車上下來了一隊一隊的阿兵哥。 「阿兵哥呷饅頭,呷佮嘴齒黑索索」、「阿兵哥呷饅頭,呷佮嘴齒黑索索」、……,阿泉唸起阿兵哥謠來,我和阿兄也跟著一起唸,三個人越唸越大聲,最後笑成一團。 「阿兵哥又要打靶了。」阿兄指著靶場上飄揚的紅旗說。 「等他們打好,我們就去撿彈殼。」 「昨天我阿爸賣了不少錢,還分給我兩塊錢,說隨便我去買什麼都可以。」阿泉興奮的眼睛泛著神采。阿泉說他最喜歡吃「酸梅糖」,兩塊錢可以買四十顆酸梅糖。想到「酸梅糖」我的嘴巴也跟著酸起來,流出口水了。 防風林外「砰砰砰」槍聲響個不停,我們在防風林裡,一邊笑鬧,一邊找木麻黃落葉,可惜收穫非常少。因為閒閒暑假,全村的小孩子都出來耙草,阿美跟她姐姐每天就來耙了兩三回。阿美說,如果再不耙些草回家,她阿母就要拆她們的骨頭去燒了。阿美跟她姐姐只好勤快的跑防風林耙草。 槍聲一陣一陣,我們跑到阿兵哥的臥靶練習場後去看,看到阿叔正在賣蚵嗲。 「阿叔……,你什麼時候來的?」 阿叔向我們搖手示意,他的身旁擠滿了阿兵哥,忙著拿蚵嗲和收錢,讓他沒空搭理我們。 「阿兵哥,錢多多,一元予我買關刀。」阿泉一邊唸著,一邊調皮的向阿兵哥伸出手,逗得阿兵哥哈哈大笑。 阿叔用打水用的小提桶裝了滿滿的蚵嗲,一個賣五毛錢的蚵嗲,是昨天阿娘浸糯米,我們磨米漿,今天阿爸切蒜仔、芹菜、高麗菜、紅蘿蔔絲,拌了胡椒粉、調味料做食材,最後加上新鮮海蚵炸成的。 炸蚵嗲是用鐵的圓杓先抹一層油,再塗上薄薄一層米漿,放上準備好的芹蒜食料和幾粒鮮蚵,最後在表面淋上一層米漿,下鍋炸成的。剛起鍋的蚵嗲,沾上醬料,好吃得讓人連舌頭都要吞下去。據阿兄說因為我們家炸蚵嗲,阿叔才幫我取了一個乳名叫「美嗲」。 砰砰的槍聲終於停了,靶場上的紅旗也拿下來了,阿兵哥又坐了軍用卡車回去了。我們扔下耙子和籃筐,跑向子彈落下的土堆,連阿叔也擱下蚵嗲桶子,加入挖彈殼的行列。一時間,整座土堆擠滿了人,原來耙草的人,全擠到土堆挖彈殼來了。 沒一會兒功夫,整座土堆像被刨過一遍似的,再也找不到彈殼了,阿兄和我撿的彈殼全跟阿叔放在一起,阿泉雙手捧著彈殼,說要去找個空罐子裝。他走到土堆背後,我和阿兄也跟著他,三個人才走了幾步,一隻綠色的鳥從土洞裡急忙飛出來,在天空叫著。我們抬頭一看,鳥的羽色非常鮮豔,全身大多是綠色,有黑色的眼帶與弧形下彎的嘴喙,尾羽為藍色,陽光照射下,栗色的喉部顯得閃閃動人。 「好漂亮的鳥哦!」我和阿泉齊聲驚呼。 「是──栗喉蜂虎!牠最喜歡吃蜜蜂。」阿兄指著那隻鳥說。「牠們喜歡住在土洞裡,很多隻一起築巢,爸爸媽媽會一起照顧小鳥。」 太陽像喝醉酒的老公公,在天邊紅著臉向我們憨笑著,我們背了籃筐,準備踏上回家的路,阿叔提著沒賣完的蚵嗲桶跟在後頭,來到溪水清澈見底的東宮溝,阿叔放下提桶,捲起褲管,就下溝洗起手腳了。我們一看,也跟著下水,清涼的溪水,讓灰頭土臉的我們,像吃了碗刨冰一樣,通體清涼舒暢。 「有水獺──」阿泉叫起來,我們一聽,趕緊跑過去。 阿泉用樹枝撥著石頭上一團黑黑的大便,裡面有閃閃發亮的魚鱗。 「水獺愛吃魚,喜歡住在乾淨的溪流或池塘」阿叔說。 我曾在村裡的大潭看過水獺直起身子,雙爪合十,在潭裡仰浮,想到牠那可愛的模樣,我不禁笑了。 阿叔掀開桶子,遞給我們每人一個蚵嗲,說:「肚子餓了吧!反正賣剩的,再回鍋就沒人買了。」捧著已冷的蚵嗲,飢腸轆轆的我們,仍是狼吞虎嚥吃得津津有味。 又要去耙草了 阿兄說這回要去「花園溝」的阿兵哥營區,因為防風林的草已被耙光了,連「耙草達人」阿和嬸也敗下陣來,昨天只耙了半車的木麻黃。阿泉一聽說這回要轉移陣地,興奮得像要上場搏鬥的公雞,「咯…咯…咯…」的一路叫個不停。 「營區有大狼狗呢!」我臉帶憂懼小聲的說。 阿泉:「草堆得像毯子那般厚呢,耙都耙不完。」 「還有番石榴……,每顆都是黃色的。」阿泉做了個吞口水的動作。 阿泉和我,一個興奮得像展翅待飛的老鷹,一個是心驚膽怯想挖條地道遁逃。阿兄不說話。 「花園溝」外層層鐵絲網圍攔,是一個我們小孩子感到好奇,也想一窺究竟的神秘營區。大門口的崗哨,兩個荷槍的衛兵踱著方步,走來走去,一隻大狼狗趴在崗哨陰影下打盹,安靜得連樹上的木麻黃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都聽得到。 阿兄帶著我和阿泉,抄小徑鑽過鐵絲網,我們躡手躡腳的來到幾棵木麻黃樹下,落葉果真像地毯那般厚,我們使盡吃奶的力氣拚命的耙,每人把籮筐紮實的塞滿。一陣汗流浹背後,這時阿泉發現不遠處,一棵一棵的番石榴樹,微黃的果實纍纍掛滿枝頭,三個人都興奮得尖叫起來,阿兄和阿泉像猴子一般的爬上樹,他們在樹上瘋狂的採摘著,我站在樹下指東指西的喊,三個人都陷入採收的喜悅中。突然,一陣狗吠聲從遠而近,我還來不及弄清事實,一隻大狼狗已向我奔來,我嚇得大哭,蹲縮在地上,樹上的阿泉像突然被拔了插頭的高分貝音響,瞬間消音。說時遲,那時快,阿兄從樹上一躍而下,站在我的面前用兩手圍護著我。大狼狗齜牙裂嘴,露出尖尖的牙齒,朝阿兄的小腿狠狠的咬了一口,阿兄擒起鐵耙一陣亂打,大狼狗才落荒而逃。我躲在阿兄的背後,嚇得兩腿發軟,兩泡淚水在眼眶裡直打溜轉。 大狼狗逃跑後,阿兄捲著右腳褲管,兩個深快見骨的洞,血一直流出來,小腿一片血淋淋。阿兄咬著牙,一臉痛苦的樣子,我兩泡淚水奪眶而下,哭得唏嚦嘩啦,彷彿被大狼狗咬到的是我。阿泉扶著一拐一拐的阿兄,我跟在他們後面,三個人沈默不語的走回家。我的淚水順著臉頰像兩條山溝的水,一直竄流個不停。心裡狂喊著:「我不要吃番石榴」、「我不要耙那麼多草」,「我不要阿兄痛痛」、「我不要阿兄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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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語
臨風 我是優雅的水中車站 候車亭的波形華蓋 哼唱流麗的浪漫 你問我有什麼樣的等待 猜猜 清漣碧蔭的潤涼 掃淨溽暑的不耐 瞧我挺秀健美的姿態 何愁無人青睞 當那歌吟的舟子飄來 我的芳顏 便是個新夢的詠懷 採擷者內心的一方精采 還有什麼無奈 何妨安然舒泰 酣飲南風的瀟灑 思飛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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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況且,這筆無利可圖的生意她早已不想做,想必這個色參謀往後也不好意思再到她們店裡來。眼不見為淨啊,屆時,她心裡必將更坦然。假使想繼續做這筆生意,往後並非沒有機會,等他調走後,若能碰到像梁參謀那樣的好人,再設法把這筆生意爭回來並非難事。以她的智慧和人脈關係而言,想達成這個願望,似乎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而萬萬想不到,臨近端節時,一位陌生的少校竟主動來找她。他開門見山就說: 「小辣椒,我是剛接慰勞慰問的宋參謀,聽說我們之前的離島慰問,曾經請妳幫忙代購豬肉和蔬菜?」 「以前梁參謀承辦的時候,幾乎都由我代購。換成張參謀後,我也曾經幫他代買過幾次,但今年春節就沒有再找我代買。」小辣椒據實說。 「這點我知道,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春節那批貨張參謀不知在那一家買的,豬肉不僅都是肥肉,而且還有怪味道;整籮筐蔬菜上面是好的,下面好些都是腐爛的劣質品,價錢非但貴、斤兩也明顯不足。離島官兵向司令官反映,司令官在晚餐會報發了一頓大脾氣,下令交由政三組徹查。張參謀隨即被調為部屬軍官回台灣待退,他的業務由我接辦。據說妳之前曾經幫我們組裡很多忙,端節馬上到了,我們組長希望妳能再幫幫忙。」宋參謀以央求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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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在我年輕的時候,來到一條歧路前,這條路向左和向右分開,朝向我未知的遠方,經過一番躊躇,我選擇了右邊的路,走了好幾年,有一條小黃毛狗擋住了去路,牠對著我「汪!汪!」叫,我對牠的騷擾感到厭煩,想不理牠直接走過去,牠的身邊出現一隻老狗,黑白雜色的毛,皮膚又皺又邋遢,活像黏了一層海草,牠也盡力用蒼老的聲音,惡狠狠地叫著,我也不想理牠,因為目的地已經可以看見了,我趕了這麼久的路,無非是為了找到可以安穩生活的地方,就快到了,而我的精神依然旺盛,應該是很有機會的。 然而牠們背後又出現了三條黑狗,巨大而兇猛,齜牙咧嘴,口涎不斷滴落,就像虎狼一般,路確實被堵死了。我不顧一切要過去,結果受了傷,腳被咬得一跛一跛,只好往回頭路,走了幾個月,我不甘心,又調回頭到那裡,五條狗仍然阻擋我,想要從旁邊繞過去,剛開始有些進展,不幸被發覺又受了傷。我萬念俱灰,徘徊在路上不知所措,盡了這麼多的努力,因為幾隻低等動物,竟使我失去成功的機會。 我茫然地遊蕩,身子傾斜搖晃,有氣無力地,這時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少女,帶著憐惜的表情,向我走了過來,她牽起我的手,張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誠懇地告訴我說:「走吧!你還記得來時的歧路嗎?你還可以朝左走,這裡已經沒有機會了。」 當她說到這裡,我心裡委曲,眼淚就湧了出來:「我沒有犯錯,為什麼要遭此厄運?那麼幾條狗,無才又無德,怎麼就有能耐擋我的路?」女孩也憐憫地陪我流淚,整個氣氛陷入極度地哀傷:「沒有辦法了,人生是這樣呀,如果你也是一條狗,也許能夠過去,但是你是人呀,牠們忌恨你。」我默默無言,內心充滿了怨恨,詛咒命運,甚至詛咒自己的生日。 激動的心情平復後,我們有了以下的對話: 「這樣是沒有用的,趕緊決定離開吧,否則你要什麼時候才能快樂呢?」 「快樂?我什麼都沒有,怎麼快樂?本來到了目的地,生活無虞,就可以擁有我想要的,如今被剝奪了一切,還能想什麼?」 「你還有機會,回頭去走左邊的路,那裡一樣通向好的地方。」 「人的才能與時間有限,若要再走另一條路,我必須再花好幾年,來時我廿五歲,現在四十了,還有多少時間?」 「你在急什麼?你說你有想要的,你要什麼呢?」 停頓了一下,我說:「一般人有的,我也應該得到:豐衣足食、固定的工作和自己的家庭。」 那少女說:「你現在生活雖然苦一些,但是還不至於挨餓受凍,等到你走完左邊的路程,工作自然會有,至於妻子…我就是你未來的妻子呀!」 我握住少女的手,說:「我們現在就組織家庭吧,我們共同努力,我不會讓妳過苦日子的。」那少女微微地搖了搖頭:「還不行,我現在只是幻影,真正的我也在另一條路上奔波著,我們未來會相逢的。」握著的手漸漸像空氣般虛空了,她的身影也如雲霧般消散而去。 如今我終究回到這條歧路,看著朝向左右延伸的道路,我回想過去做選擇的時候,我本來年輕而自信,現在已有數根白髮,體力也遠不如前,而且這時只知道右邊的路行不通,至於左邊的路是否順遂,也仍舊不知道。步伐已經不能輕快,但卻有一種堅定,下定了決心只進不退。「不管前面有什麼!用我的拳頭、腳、胳臂,逼不得已也可以用頭去頂、用嘴巴咬,這一去就是一輩子的事了…。」走向左邊的路,忐忑不安地將自己的未來,像一根離弦的箭一般,射向那早已見過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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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敬的女孩﹗加油﹗
一 、緣起: 去年七月二十六日的金門日報第一版焦點新聞報導「沙中林倚如獲總統教育獎,夢想當警察,明將接受馬總統頒獎表揚,金門縣政府主任秘書盧志輝特代表縣長致贈程儀壯行。」其後又在今年一月十四日的金門日報第七版專刊「中學生園地」閱讀到金門高中林倚如同學的大作──『父後七日』讀後感一文,引起我這自小就也失去父愛不能陪伴成長之路的同病相憐者,覺得林倚如比我更勇敢,自小就學會獨立,不依賴,甚至心智很成熟,除了會照顧自己,還完成了許多同齡者完成不了的事情,我確實應該為可敬的女孩──林倚如加油喝采與鼓勵:「林倚如:非常恭喜妳榮獲了2012年度的全國性國中組十七位學生中金門唯一的總統教育獎得獎人,是多麼的不容易啊!我感到能認識妳,真是以妳為榮,我也沾光不少啊!,恭喜!恭喜!」 二、回憶結緣: 認識林倚如同學已經是大約在九年前的事了,那一次是我在縣婦女會擔任理事長時,為金沙婦女分會借用金沙國中的電腦教室場地舉辦的婦女電腦進階研習班,那時林倚如隨著母親王素腰的報名也跟來參加(大概剛從台灣回來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晚上留她一人在家不安全也不妥善的原故。)開訓典禮,當年她好像才是小一的學生,長的很清秀,白嫩的皮膚,黑亮的頭髮,紅紅的嘴唇,挺直的鼻子,加上一雙機靈的眼睛,其可愛的模樣,令人一看就知道將來長大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當我在簡單開訓典禮致詞完畢後,我與她就找到後面空出的電腦位置坐下來,記得開始上的課程是沙中李家駒老師的「MSN即時通之申請設定及使用介紹」,這個時候,一群家庭主婦平日鮮少接觸電腦的學員,在僅僅一位李老師的講解指導下,有些較年長的姐妹聽得一知半解下,一時還真是霧煞煞、手忙腳亂起來,這時候小小的倚如竟然能機靈的當起小幫手來,一下幫媽媽註冊帳號,一下幫旁邊的阿姨操作,好不容易所有學員才能順利的完成下載並安裝上自己電腦的MSN Messenger,進而登入MSN Messenger。當時我就很佩服新時代的科技帶給後生可畏的新生一代,像倚如在這麼幼小的年齡就能提早接觸電腦的知能,也順勢激勵了婦女學員們要抱持「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才不致於落伍而被時代所淘汰。 ◎出類拔萃獲殊榮: 那一期電腦進階班結業之後,我也離開沙小轉任金湖國小校長四年,之後於95年8月1日退休,好漫長的一段時間,很少再見到倚如同學,直到101年7月26日看到金門日報第一版焦點新聞報導「沙中林倚如獲總統教育獎,夢想當警察,明將接受馬總統頒獎表揚,縣府主任秘書盧志輝特代表縣長致贈程儀壯行。」這則新聞,才知道倚如已是國中應屆畢業生,因為在校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參加校內校外各項比賽得獎無數,也是體育運動的健將,在全縣中小學田徑賽跳遠即摘下國女組金牌,她也曾獲全縣國語文競賽國中組作文第三名,也代表學校參加網路海報繪圖競賽,除此她在學校管樂隊、合唱團、民俗舞蹈的方面,也均有卓越的表現。據沙中校長何莉莉表示:林倚如之所以能得到師長的肯定與推薦,是倚如自小在單親家庭中長大,雖失去父愛相伴的生活,與母親相依為命,早就學會了獨立,她比其他同年齡者更懂事,學會照顧自己和媽媽,她凡事盡力用心,認真進取可以說是文武全才,表現優異而且待人很寬容,最難能可貴的是對人謙虛有禮,與同儕間相處,其友愛友善的學習態度,在同學心目中是好榜樣,在師長心目中則是好學生,很符合總統教育獎的申請條件,因總統教育獎的用意:「在鼓勵能以順處逆,發揮人性積極面,力爭上游,出類拔萃,具表率作用的大專及中小學生,以彰顯國家對學生優良品德及特殊才能的重視。」所以倚如終以能出類拔萃的榮獲總統教育獎之殊榮。 ◎認同倚如的觀念: 每個人的生命都來自父母親相愛的結晶,每個孩子都希望能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長,能擁有父母雙親的疼愛。但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有些事往往不是我們能自己去加以選擇,任誰也不願意自己有所缺失而變成單親,不是嗎?既然命運已造成了無法抗拒的事實,倚如妳必須和母親相依為命,雖然讓妳自幼小心靈就受到失去父愛的創傷,讓妳常常感到孤單,甚至也因思念父親而痛哭流淚,但是懂事的妳並沒有放棄自己,妳很高興自己能將淚水與不捨化成勇氣,妳告訴自己:「沒有那失去父親二分之一力量的離去,就不會有獨立的我;沒有與眾不同的生長環境,就不會有懂事的我;沒有特別的命運,就不會有今日受到如此的肯定。很高興自己沒有輸給自己,假如當時選擇低頭認輸,那麼生活中的一切應該會無法變得如此精彩。」妳又說:「社會上的黑暗角落裡總有被父母親遺棄的小孩,他們臉頰上滑落的淚,訴說著心中的孤單、寂寞,有多少人真正能理解那種感受?我們應該要給那群人多一點關懷、包容、而不是嘲笑。」可愛的倚如!妳真的太棒了,妳的觀念百分之百正確,所以妳也認為自己已夠幸福了!有句話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更何況妳身邊還有疼愛妳的師長、同學、外婆、大舅以及阿姨……等等許許多多關愛妳的人,所以妳絕對沒有悲觀放棄自己的理由,希望你自己能將失落、挫折……等負面情緒當成是一種挑戰與考驗,勝不驕,敗不餒,化失落為成長,要知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也是自小就失去父愛的過來人,但是在求學的過程中,我也曾得到許多師長戚友們用同樣「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話來鼓勵我。 ◎加油!可敬的倚如! 古人說:「人生如夢,有夢最美,築夢踏實。」倚如妳的夢想與目標不是要做一個有正義感的行政警察嗎?希望妳的未來,能更以開朗積極進取的態度,面對未來人生每一次的挑戰和每一天,帶著開心喜悅的心,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往自己的夢想目標邁進,才能報答及照顧含辛茹苦撫養教育的媽媽,以及生命中諄諄教誨的師長們!倚如!社會上廣大的人群都等待著妳將來努力的去為他們服務哩!送妳一句話:「多讀好書讓自己芳香,多行善事使別人快樂。」願妳早日夢想成真,衷心祝福妳!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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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歲月風華歷盡滄桑─太武發電廠
六十年代金門還是屬於農業時代,即便是有十幾萬駐軍加上全島縣民約有二十幾萬人口,電力供應能源需求也僅限於照明使用,戰地政務期間,福建金門電力股份有限公司隸屬於戰地政務委員會,政委會祕書長為董事長,軍派縣長為總經理,大同公司、嘉新水泥、經濟部、國營會、台電公司等皆為公司董事,曾經一度電高達新台幣八元之多,以當時的幣值簡直是天價,但沒有辦法要反映成本,三座發電廠全係為輕柴油火力發電,也都採用德國(MAN)進口小型發電機組,電力供應上仍綽綽有餘,其中以長江電廠(62年建廠)為最大廠四部機組額定容量約有2500 KW(千瓦),太武電廠(56年建廠)四部機組額定容約有1600KW(千瓦),莒光電廠(52年建廠)三部機組額定容量約有1200KW(千瓦),三座電廠合計額定容量約5300KW(千瓦),與今時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三座發電廠在那時的戰地政務擔負著軍民電力供給的使命,民國七十二年夏興電廠再向西德購置六部機組合計額定容量約19200KW(千瓦)啟用加入商轉以因應八十一年全面開放觀光,旅館業、餐飲業如雨後春筍般的設立,加上此時台電為配合政府政策,統一電價,立法院通過福建金門股份有限公司委由台電託管,並由台電每年編列預算(約十五億元)補貼電價,虧損強迫吸收,民國八十六年結束託管階段,直接併入台電公司,才真正結合成為台電一家,為因應小三通來臨電力需求殷切,廉價電費,促使小型工廠紛紛興起,各種家電產品一一進口,不一而足,致使以往那些小型發電機組已不敷使用,有鑑於此,民國八十六年台電又斥資五十幾億元在水頭瀕臨海邊擴建全金門最大電廠取名塔山發電廠先期裝置有瓦西蘭八部機組合計額定容量約有60000KW(千瓦),因此,那些早期運轉著軍民電力命脈前進的動輪先鋒,開始逐漸退停,關廠的關廠,太武電廠淪為電力博物館命運,長江電廠移交金酒公司做為地下貯藏酒窖,莒光電廠成為區處辦公場所及電錶測試站。這幾座電廠除夏興電廠仍以老舊的驅殼至今還孜孜不倦的供應我們每日用電所需,以當時全金門發電容量最大的發電廠,其發電容量足以供應全島所需,如今卻淪為這般田地,緩不濟急之餘只好退居二線,其他長江、太武、莒光三座電廠在戰地政務時期提供了軍民每日生活所需的電力能源,至今已過半世紀、甚至花甲之年,不停地運轉循環,不因時間的流逝停息,無歇止地提供我們每日生活上不可或缺能源需求,實在功不可沒。以人類壽命來說,應該是從工作崗位退休享福的時候了,尤其與今日用電量動輒幾萬千瓦相比,也確實毫無利用價值及經濟效益,太武電廠之所以移作電力博物館乃是因為與擎天廳相通連,據說建廠草創之時是戰士胼手胝足死傷無數,用火藥爆破花崗岩開鑿而成的較有利於人文史蹟吧?以供後人憑弔懷舊,將它長久以來存在我們記憶中的印象,就我所知所能做一點敘述,為這座電廠曾付出的貢獻與走過的滄桑歲月留下點紀錄。日前趁著工人重新佈景整修之前,輕車重履留下一幀幀最後珍貴畫面。 太武電廠啟用運轉時於民國五十六年先總統 蔣公曾蒞臨駐足,緊鄰著名的太武山峰、太武公墓,浩然正氣牌坊向又轉右方是整列軍方營區,但已破敗不堪,樹林隱約可見廢墟,沿著柏油路往上走便可看到五個大字「太武發電廠」,很少有人走到最上方山頂參觀過,原因是戰時電力最重要的通訊聯繫的資訊,越祕密越好,避免遭敵方破壞之故吧。要上太武發電廠沿途山勢陡峭不說,石階兩旁枯樹、枝枒橫臥,新枝老幹參雜相交,藤蔓披掛垂條,糾纏難分。大部分原有的路徑早已被歷年來倒塌的水泥牆掩蓋,走上石階一層層佈滿青苔,一不小心很容易滑倒。 林木參天的樹幹覆蓋整棟宿舍,若在夏日,雖是炎熱陽光卻也照射不進,走往太武電廠一趟著實累人。然而太武電廠歷盡滄桑,確實也讓人回憶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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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風很大,我在海邊撿拾貝殼,大半都是小不拉嘰的灰矇矇的暗沉背殼。 你拿著相機瘋狂的拍著我,斜睨你一眼,我冷酷的說:「先生,這可是有肖像權的哦!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權,得拘役或易科罰款!」你笑出一口貝齒,輕鬆的說:「你瞧!你多美!每張都是矌世鉅作!能名垂不朽!」睥睨的看著你手中的相機影像顯示,我驕傲的說:「人美影美,模托兒這麼漂亮,風景都成陪襯了!」你大笑,眉眼皆含笑意:「當然!當然!」那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面。我傲然,你歡然!! 那年夏天,海水浴場,身穿比基尼的我,引來眾男生的眼光,欣賞有之、眼睛吃冰淇淋有之、流口水有之、猥褻的眼神有之,你不以為然的憋憋嘴,懊惱的說:「我們離開吧!」驕傲的女神承受各種眼神很坦然的說:「剛來就走,你瘋了!!」你神情黯然的說:「不喜歡他們看你,好像欣賞裸女般的褻瀆!不舒服!!」我梭梭你的頭淡定的說:「美好的東西,大家要一起欣賞,你要有寬宏的肚量,不然你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你漠然,我欣然!! 那年夏天,天氣超熱,我不滿的說:「快找個冷氣房,我快中暑了!」你神情疲憊的說:「你兩手空空還嫌熱?」我望著你一隻手拿著我的皮包、外套、礦泉水,另一隻手還要幫我撐傘,全部的傘在我頭頂上遮陽,你整個身子曝曬在烈日驕陽下,汗珠滴滴落下。我正經危作的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也!」你搖搖頭,無言。我樂然,你累然!! 那年夏天,地點:餐廳。我將你盤中的蝦、蟹、花枝,網羅殆盡,將我盤中的青花椰、紅蘿蔔、洋芋、小玉米,一股腦的奉送到你盤子,你說:「碰到你,我就得吃全素!」我嘿嘿嘿的笑著說:「歡喜做、甘願受!」你不以為然,我全盤接受。 那年夏天,期末考前一周,你抱著你自己的三本原文書加上我的四本厚厚大學用書準備往圖書館啃書,你無奈的說:「古有陶侃搬磚,現在有我這個小笨蛋搬書!」我假意的說:「那我自己拿吧?」我手並未伸出去並沒有要拿書的意思,眼神卻詢問的望向你,徵詢的眼神說道:「你真的要我拿書?」你眼眉轉為燦爛的說:「為妳服務是我的榮幸!當然是有事弟子服其勞囉!!」我用讚許的眼光嘉許著你,點頭道:「孺子可教也!」我們繼續往尚有N公里的路上邁進,我怡然,你頹然。 那年夏天,我生日,你用心的安排早上踏青、中午饗宴、下午KTV、晚上燭光晚餐,重頭戲是晚上拆開禮物的那一剎那,我的眼睛發亮為了那份禮物,是我夢寐以求良久的C牌名牌包,那花了你打工三個月的辛苦薪資,那是我暗示你幾次的我的夢,我興奮得晚上作夢都會笑,我回想起你生日我送你的潮T,雖然所費不貲,但禮輕情意重。我澀然,你淘然。 那年夏天,我們相識、相戀、相知、相許!我默然,你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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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消暑的甜蜜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貴妃的最愛,凝脂般的鮮餚 軟溜滑進了蠢動的舌尖 季節又翻到了酷熱難當的夏艷 卻也是喜愛水果被催生的渴望成真 市面上,早已見著粒粒晶瑩的攤在那兒 誘惹愛好者掏出銀兩來嘗它個心滿意足 還綠著的模樣宣告著這姑娘還是青澀澀的 鮮嫩的滴涎卻涵蘊了豐美的汁液 亭亭玉立的女娃兒最是可口 烈暑孩子最愛的水果之一 任他不害臊的剝開一件又一件的衣裳 爾後,吸吮順著指尖滑落的玉液 無限滿足,於是漾上了面頰 晨起往市場溜躂一回的放縱 今兒個攜著荔枝僕僕而來 璀璨的笑靨,綻放在三張吃個不停的小嘴上 這夏,似乎因滿足的心而暫且沁涼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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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無可諱言,軍中的素質確實參差不齊,前有少將後有少校,雖然只是個案,但一顆老鼠屎足可壞了一鍋粥。在無利可圖下,小辣椒早已不想做這筆生意,今天正好可以藉此說個清楚,免得將來讓他需索無度,惹下更多的麻煩。即使一時遭受到他的羞辱,但她亦曾以牙還牙,數落他幾句。至少,沒有讓他再予取予求。更何況自從之前遭受將軍的陷害被抓到憲兵隊後,她對當前社會的生態環境與人心有了更深的體悟,非僅想開了一切,亦能自我調適。因此,激動的情緒很快就平復了。 但她亦曾想過,假若把張參謀需索無度的醜態,一五一十地向政三組何組長陳述,張參謀勢必會吃不了兜著走。因為政三管的就是軍紀和監察,一經調查屬實,說不定還得移送法辦。倘或如此,他的前途鐵定無亮。可是繼而一想,得饒人處則饒人,他只是行為不檢與貪小便宜而已,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果真讓他受到軍法制裁或是行政處分,這種小人勢必會懷恨在心,說不定會以暴力相向,這是她必須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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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桃花
春雨綿綿,園子裡一株百合在雨中悄悄綻開了,那是去年新種的。 平常一株百合起碼會有個二、三朵花苞,這初開的百合卻只一朵,望著那孤伶伶的花朵在雨中一支獨秀,我忽然心念一動,聽說在床頭擺上一枝百合跟玫瑰可以招桃花,於是轉身在抽屜裡拿了剪刀,趁著花開正妍,在最美的時候把它供在瓶子裡,再到市場花15元買了枝玫瑰,這樣一瓶好花即使不為招桃花,放在房裡也賞心悅目,為兒子有點雜亂的房間增添一個亮點。 說雜亂並不為過,原該在衣櫃裡的衣服都移居到床上、椅子上,桌面除了書本還有零食、CD,古人說:「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雖說我並不期望兒子要偉大到治國平天下,至少要齊家吧,看來這房間的主人將來可能難成大器。 不是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嗎,為了要兒子成功,在他還沒找到另一半前,我得幫他把房間好好治理一番。嘆口氣,動手把書桌上橫七豎八的書本收拾整齊,各自歸位,還它本來面貌。 總不解兒子的房間為何永遠像亂槍打過似的,每每才幫他整理好,不到二天功夫又恢復他口中的「正常」,按兒子的說法,這是常態,他的朋友、同學都是這樣,有時他還會把我請出房間,要我別動他的東西,他說:「房間太整齊了很丟臉。」這是什麼論調,不知別人家兒子是否也如此崇尚邋遢。 還好這樣的症狀在他開始工作後減輕許多,大部份時候他不會反對我幫他整理房間,心情好時還會誇幾句「好清爽」之類的話。 看看兒子的房間,約莫五坪大的空間,除了床、桌椅、電腦等必備品外,大部份空間都被雜物堆滿了,只剩小小走道,這樣的空間,一走進來就有種窒息感,幾次要兒子稍稍去蕪存菁一下都被打回票,他說那些東西都有回憶,都是寶貝,甚至連國中小的課本都還留著,難怪整個房間像回收場,什麼古董都有。 這樣的房間真是辜負了這一瓶好花,趁著兒子這幾日出差不在,幫他來個大清倉吧,反正了不起讓他跳腳幾天就好了,總不能就放任他長期當個「古物商」吧。 首先從書架下層著手,那些都是一些舊課本和海報,如果適當的減量,他也未必會發現,不過為了預防萬一,真的不慎清掉一些寶貝,每本課本要丟進垃圾袋前我必先翻翻,這一翻倒真翻出了寶,一開始是一些紙條,有些看來是課堂上同學互相開老師玩笑,或約好放學幹嘛去的紙條,有些則像是寫給女同學的「類情書」,不過大概都沒機會送出吧,不然它們就不會在課本裡一躺這麼多年了。 看了幾張了無新意的紙條後,突然一張花花綠綠的鈔票緩緩從書頁裡飄了下來,咦!竟然有錢。唸書時,幾乎每個月都跟我預支零用錢的大少爺竟然有錢遺忘在書本裡,再翻翻其他課本,幾乎每五、六本就有幾張鈔票藏身其間,這簡直比挖到寶還意外,總結一下,光是那些舊課本就藏了五、六千塊,這少爺,真服了他的理財之道。 打點好書架,我的眼光再移往那滿滿的衣櫃,大凡一個有收藏癖的人必定不會只單戀個別事物,既然舊課本他都留了,衣服又豈肯隨意丟棄,所以衣櫃裡從小學到高中的制服都各留有一套,連帽子都不缺,只差幼稚園的沒到位,想來那時候他還不懂「惜物」。 好不容易幫衣櫃減肥後,再看看那貼得滿牆的海報,歌手、明星,甚至連小學時量身高用的紙尺都還盡忠職守的在牆上站崗,伸手一一撕下來,這一撕,連油漆都一塊撕下了,這下可好,原本還算光潔的牆面東缺一塊,西少一角,簡直像個麻臉婆子,怎麼辦?總不能再把海報貼回去吧,看來只好補油漆了,還好只是小工程,明天去買瓶油漆自己動手就成了,應該可以在兒子回家前恢復原狀。 隔天天氣放晴,我早早就去買了油漆回來,左調右調,好不容易調到看來很接近牆壁原色了,往牆上一塗,還是差了一大截,仔細瞧瞧,好端端一面牆硬是像打上浮水印般,深淺不一,自己看了都覺不及格。 怎麼辦?找老公想辦法,他看了看,拿掉眼鏡再看看,還是搖頭:「真的差很大,看來只有整面牆重新刷過才行了。」 「要這麼麻煩嗎?」我實在不能苟同。 「別說顏色不同,妳那東補一塊西補一塊的方法很快就掉漆,撐不了多久的。」老公言之鑿鑿。 好吧,既然要重新油漆,靠牆的傢俱就得先往房中間挪,這一挪,所有角落的灰塵全部一一現形,看來我平日也不是打掃得很徹底,趁著這機會就幫兒子來個大掃除吧。 去提了桶水,先把房間地板刷洗過,再把窗簾拉開,讓陽光進來小坐一下,這一拉,工作又來了,原本白色的紗窗經風沙長年吹襲已成灰色,連小小的紗孔也差點要讓灰塵住滿了,如不清洗就好比一個盛裝的美女卻穿著拖鞋般,枉費我前番的整理了。只是這紗窗並不好拆卸,不知是當初量尺寸時有了偏差,或是時間久了變形,上次拆洗時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希望這次能順利點。 好不容易拆下來沖洗好了,待要裝上時才發現真正的困難才開始,不知怎的,這紗窗好似泡了水脹大了般,怎麼裝都卡在窗框外,任我爬上爬下,左右掉換都沒辦法讓它歸位,眼看一時無法擺平,時間又已不早,再不準備晚餐可能就要誤了一家子的晚飯了,只好先讓它暫時卡在窗框上,待晚上再搬救兵了。 我一向有個腰酸的痼疾,只要運動稍為劇烈,或是搬重物,腰部就會微微示警,有時發作只是小酸個幾天,嚴重點則痛到無法下床,西醫說是椎間盤突出,中醫說是「閃到腰」。所以平常我特別注重腰部保養,今天一時疏忽,這麼東挪西移,炒菜時就隱隱覺得腰部有點不對勁,看來老毛病大概又犯了。 正在想著待會得上床休息一下時,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好大一聲「碰」,忙熄了火到陽台往下一看,只見車棚的遮陽板被砸破了一個大洞,而地下則直直躺著那片紗窗。 我當下一片茫然,這是怎麼回事?我只是插二朵花幫兒子招桃花而已,怎會搞到要重新粉刷房間,還閃了腰,砸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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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春捲的故事
不適合的男人還是早早送走為妙。春捲予人許多啟發。 簡單地說,這是個令人傷心的故事。即便如此,春捲實在誘人,很難因這故事而降低它在食物上的地位;只是我要說的這故事,讓春捲多了幾分微酸的滋味。 前男友剛跟她分手,除了個性不合以外,她發現,前男友描述過的、那個赴日留學的女朋友即將返台。 那個可愛的、單純的留日女孩,當然不會知道她的存在。前男友當初不諱言留日女友的存在,但卻一直陳述他倆無法在一起的種種原因。如今很快地以個性不合迅速跟她分手,然後緊接著是留日女友即將回台的消息,這些時間點,加重了她的創傷,她感覺自己是個備胎,而且是個隱形的備胎,她不知道她的存在。 清明緊接著到來。她想念外婆的春捲。除了春捲以外,她多麼需要親情的滋潤,在此刻。她打電話跟外婆詢問:「春捲需要哪些材料啊?」她雲淡風輕,扮演純粹只為就教的孫女,其實除了「香菇、蝦仁、豆干、豆薯、芹菜、高麗菜、豬肉絲」外,透過話機,暗自享受著長輩的溫煦與傳授。 最近生活總習慣有他,也或許想要表現一下賢慧的面貌,她將食材一一炒熟、裝盤,大大小小的菜盤予人幸福的感覺。說好分手後,還是繼續當朋友,於是她打電話給這位前不久仍很親密、如今剛昇華為朋友的他,邀他來吃春捲。 「看起來妳不像這麼蠢的人」,我忍不住嘀咕。 她說,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嘛,而且我不知道能否把他當朋友。也是啦,不該抱著一絲最後希望。 「接下來呢?」 他來了以後,我們很高興一起吃春捲,就像在場的朋友一樣相待。吃飽了以後,他說她女朋友已回來了,如果能包幾個給她吃,她一定會很高興……。 我心想:你的生活少不了他,他的腦海裡卻少不了另一個她,唉。我說:「你一定很後悔叫他來吃春捲。當時不叫他吐出來就算他好運了,還想外帶?!」 她竟然忍下來了,幫他包了幾個春捲,給他那無辜的、不知情的女友吃。 「只差沒用番茄醬在上面寫『祝君幸福』?」我突然感覺到酸苦的淚液朝鼻腔倒流,混合著春捲,一路吞下肚。 「我還是很愛吃春捲啦,」她說:「只是忘不了那一年,春捲的滋味。」 經過春捲事件,她對那男人徹底死心,也發現自己沒那麼偉大--關於繼續當朋友這件事。 不適合的男人還是早早送走為妙。春捲予人許多啟發。 像春捲這般需要備料、切、煮的傳統食物,有點繁瑣,需要耐心,還是為自己所愛的人準備吧! 澎湖春捲的作法: 材料(不需烹煮):春捲皮、摻入糖粉的花生粉少許。 材料(需要切段或切細長形、烹煮、每種材料分開炒並分盤裝):香菇、蝦仁、豆干、芹菜、豆薯、青蒜、紅蘿蔔、高麗菜、豬肉絲(瘦肉或三層肉皆可)、(煎)蛋(切)絲。每種材料炒時加少許的鹽即可,以免每種都鹹,會過量。 作法:先鋪一張春捲皮,再鋪一些花生糖粉,依個人喜好將材料置入,鋪呈長方形,將春捲皮包捲好即成。 金門春捲的作法: 跟澎湖春捲不同之處,一是將蝦仁換成蚵;二是所有的菜全部切成細細的(切的越細表示廚藝越好)、炒成一鍋;三是不太使用花生粉,有人將花生口味的「荖」壓扁,作用等同花生粉。四是菜肉食材大致相同,但有的多了筍絲或四季豆。 關於春捲吃法的不同,美食家韓良露認為(載於天下雜誌遇見幸福專刊6,頁33),「『把各種蔬菜燴炒』是廈門人的吃法。泉州人的春捲料一定要分頭炒過。」依照她的分法,澎湖人來自泉州?金門人來自廈門?這讓我重新以「時間表」審視之,澎湖多是明朝時代來自金門的移民;而如今的金門人則是清「遷界令」之後,又重新回到島上的。早年稱為同安,不叫廈門,金門也隸屬同安,一直到民國四年獨立設縣為止。 我的觀察是,由於食材取得之故,泉州、廈門、金門習慣在春捲裏加入「蚵」,而澎湖人不加蚵(雖然澎湖也產蚵),而是加入「蝦仁」,且是一種海味十足的野生海蝦「狗蝦」。春捲如此,炸粿(台灣稱「蚵嗲」)也如此。金門的蚵嗲將蚵包在裡頭;澎湖的炸粿沒有蚵,而是將兩條帶殼的狗蝦橫陳在外頭,炸到酥脆、連殼吃。至於蚵嗲包的餡料差不多,以切碎的高麗菜為主。 兩島吃春捲的時間也不同。金門吃春捲的主要節慶為冬至,從冬至到清明這段時間多是吃春捲的時間,這段時間市場販售春捲皮;澎湖則是在清明時節吃春捲,這一小段時間市場有專售春捲皮的攤位。但兩島一年皆有販售春捲的小攤,炸的、或沒炸的春捲,因此都買得到春捲皮。 從淒美的愛情故事寫到議論兩島飲食的差別,或許我想轉移大家對這個故事的焦點觀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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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晨境霧語
霧封五十尺, 極目所望,翠綠林野隱逸在一片蒼茫霧海之中,悠然起伏著, 蹲踞在遠方的太武山則躲藏在層層薄紗後,慵懶沉睡。 無風、凝重、悶鬱的空氣裡, 如同平凡規律的每一天,日復一日。 越往海岸線行去,霧,更濃,更神秘了。 海天一色,盡是白紗薄幕所覆蓋的色調,潔白而深邃。 冰涼的水氣,在海風陣陣吹拂下,佈滿麥田、叢林、古厝、和城市每一角落, 淹沒了視野所能及的一切。 海島型氣候,普遍而豐富的魔術表演, 天然醞釀的魅幻劇作,總會令人一覺醒來,方才驚覺,大地已悄然變色。 這突如其來的惡作劇,並非每個人都能欣然接受, 至少,等待在機場裡的旅人,定會忘霧興嘆。 初夏晨間,伴隨著濃稠朝霧,我行走在這座城市裡, 漂浮在空寂、靜謐的想像空間中,幽思。 相信,今天又是美好一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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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台
我拉開窗簾 月亮離開了自甘墮落 一些暗色的種籽 變成了行道樹 孤獨的聲音擦破了夜的皮膚 從這端到那端 到處是東風 有比風還高的樓台 我在那兒 偽裝成星星 擺出了種種 你收得到的暗號 如一條通往海邊的小徑 長出欣喜的浪花 捲起你 湛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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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既然你知道我是個爛貨,你怎麼還會那麼無恥地想摸我一把?由此可見你比我更爛!更無恥!更不要臉!」小辣椒毫不客氣地警告他,「我如果不把你要吃、要喝、又要拿的醜態向政三組檢舉,我就跟你同姓!」 「有種,」張參謀無懼於她,「如果不敢,就是狗養的!」 「大家等著瞧!」 「呸,」張參謀盯了她一眼,復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什麼玩意兒!」隨後轉身就走,不想和她繼續纏鬥下去,也深知自己有不當之處。萬一他真的向政三組檢舉而把事情鬧大,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為什麼會引起小辣椒那麼激烈的反彈,自己確實有檢討的必要。若是因此而影響自己在軍中的前途,那是得不償失的。 「呸!」小辣椒也不甘示弱,嘴唇蠕動了一下,口水直往他背後吐去,「無恥!不要臉!」 張參謀並非沒聽到小辣椒的咒罵聲,儘管心中怒氣難消,然則不能再回應。可不是,他堂堂一個少校軍官,怎能和一個小女子在大街上爭吵。果真如此,勢必會引來眾多看熱鬧的人群。即使他以軍官之姿佔上風,但又能光榮到哪裡去。故而,他選擇快步地走離,不想再理會她。更何況這個臭娘們,亦非如他想像中那麼好惹的。反正該吃的也吃了,該喝的也喝了,雖然這一次的酒和黃魚不能得逞,但之前已拿了不少,而且還摸過她彈性十足的屁股。縱使今天被她數落一番,一切仍然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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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簷下
清晨,還在睡夢中,手機鈴響,媽媽撥的電話。她說:「昨晚去妳那裡,今早一看帶回來的東西,怎麼把狗飼料都給我了?」 我瞬間清醒,那可愛的狗臉一下子浮了起來。 每天下班,狗兒喵喵有時會在牠的窩裡,有時趴在屋簷下,有時已經在庭院張望,我踏進三合院,呼喚牠的名字,讚美牠可愛極了,跟牠哈拉幾句,牠總是繞著我的雙腳跳躍。 牠的窩就在我的房前,有時半夜看見貓狗就會叫個不停,吵人清夢,睏極的我總是要閉著眼睛斥責牠,方才靜默下來。颱風天,想盡辦法為牠遮風避雨。寒流來襲,擔心牠太冷,總是要縫製幾件狗衣,包覆在牠身上,淘氣的喵喵常常甩到衣服都掉下來。牠是長毛犬,正常的狀況下應該是不畏寒的,因此我的煩惱是多慮了。 牠的到來是因為家裡孩子上學住校,經常哭哭啼啼,想要讓她住校的苦悶生活有寄託,同事剛好家裡母狗生了一胎小狗,送我兩隻,一公一母,因為父母為西施和馬爾濟斯,兩隻都具有兩種品種的遺傳,卻分別各像父母,哥哥像父親叫喵喵,妹妹像母親叫咩咩,加上原本的米格魯狗兒多多,家裡一下子有了三隻狗,熱鬧不已。有了狗兒,孩子生活增加了喜悅,多了一些責任,似乎也撫慰了些許想家的不安。 前年夏天多多往生,去年過年咩咩也不明原因突然過世,剩下喵喵備受寵愛。 說倍受寵愛只是自我感覺良好,鄰居的狗兒定期美容,嬌寵得如貴公子貴婦,出門盛裝打扮,寶貝的抱在懷裡,我的喵喵只當成一隻普通的狗兒,繫在屋簷下,吃著狗飼料,偶而給一些狗餅乾,買一些西莎當獎勵。對面鄰居也養了一隻柴犬,體型優美,毛色光采,經常跑到三合院來和喵喵玩。看到別人家的狗兒有好狗命,正準備開始努力更加愛著喵喵,所以今年過年我開始帶牠出門,第一次出門是跟我回娘家,想不到到半路上暈車嘔吐,三天出奇的文靜,回家以後開始突然病重。 我養過的狗兒從沒如此的費心,但此次,卻為了搶救喵喵帶牠去看獸醫、打針吃藥、打點滴,最後住進狗醫院,照超音波、兩次開刀,一次又一次從鬼門關把牠救回來,最後因為病情過於嚴重而不治,牠一直撐到我到醫院接牠才嚥下最後一口氣,看著牠躺在醫院狗籠裡動也不動的最後身影,我蹲在籠前,淚一滴滴掉在地板上。 回到家,處理好牠的遺體,另一半幫我把狗籠和牠的用具收拾乾淨,剩下未開封的食物和剛買回家的營養品、寄生蟲滴劑和除蝨項圈放進紙箱,悄悄的放進老弟的車裡,移交給娘家的狗兒。 孩子高三,剛滿十八歲,正在參加重要考試,我還不知如何跟孩子說這件事。 當我十八歲時,遠在花蓮唸書,姊姊在彰化上班,妹妹在新竹讀書,弟弟身在台中讀夜校,父親經常不在家,媽媽孤單的牽掛一家各分東西的親人,唯獨老狗陪伴她。有一天接到媽媽一通電話,老狗往生,我也哭了好久。那時只知道自己傷心,不知道媽媽失去狗兒的心情。而今我來到媽媽當時的年紀,孩子也一個住校,失去了狗兒,才體會出中年失落的悲痛。 我跟媽媽說:「知道就好,別再提了,我等孩子大考完再說。」 七旬的媽媽已經太理解生離死別,不需要太多言語,我相信她看著如她當年歲數的女兒,理解遭逢失去寵物的傷心,所以她允然掛了電話。 多多生病時,因為我去旅行,來不及處理,往生讓孩子傷心異常,咩咩驟逝,孩子認為我沒送狗去看醫生而激動不已。如今喵喵讓我盡了最大努力仍無法挽救牠的生命,這真是難以預料的結局。 這一星期的生死拔河,我想過讓牠安樂死,卻又因為抱著一絲希望而不肯放棄。最後的搶救過程對牠來說是煎熬,是痛苦,如果我不要讓牠一次次的回魂,是不是就可以少去許多痛苦?牠拋下了肉體,不再痛苦,看到那張最後的臉彷彿帶著微笑,六年的緣分,就此完結。 我的努力是正確的嗎? 一隻狗的生命都讓人如此為難,那一個人的生命呢? 在生命邊緣掙扎的人們,他們的親人不就更加為難了?為親人的生死做決定的人要面對的複雜壓力,多少人可以承受? 窗下的清朗吠聲不見了,下了班再也沒有小巧的狗影迎接我,熱鬧的狗臉歲月到了一個盡頭,突然寂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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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天堂
「時間過得好快,……」順昌感慨地說,同時目光拋向遠方,因此顯得有些迷濛。 她以為順昌還有話要說,所以靜靜等待。眼前,順昌一身休閒,漁夫帽置放在相機專用的包包上,兩者一起蹲坐在講桌的正中央,一切的一切都像保存狀況不佳的老照片,邊緣起毛,相面上還潑灑了不少滄桑的水紋。尷尬的沈默持續了幾秒鐘,她忍不住開口:「你呢,孩子應該也很大了吧?」才說完她馬上又後悔了。 順昌苦笑說:「我還沒結婚呢。」 這下子真的尷尬了,她想是不是應該找個藉口,趕快道別算了,誰料順昌竟然低聲問道:「這些年妳過得好不好?」 本來,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換個別人來問,她想都不想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答,是,一切都好。但是同樣的提問由順昌的口裡輕吐出來,她一下子卻愣住了,反而敷衍地回說:「還好。」 翻開下一頁,再一頁,連續幾頁的書籤都是浪漫的西洋俊男美女,這些書籤彙整出來的訊息是她收藏在心底,少女時期朦朧的盼望嗎?接續下來的是世界各國的山水風景,莫非這些書籤又是透露她想飛的心情?難怪當時三毛的流浪記錄會打動人心,連她都買了一本「撒哈拉的故事」,現時書不見,只剩一枚當時夾頁的書籤。那時她確實幻想過,是不是要從俗出國留學,也或者擺脫一切顧忌去流浪?於是那些五彩炫爛的風景和建築,竟在心底宿成一方的他鄉,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因為到了假期結束時都還湊不齊下個學期的學雜費,因此被迫休學半年。這陣強風,徹底吹散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最後連續六七頁的書籤都是各色稚嫩的胖娃娃,他們就是她人生全部的期待嗎?其中一張書籤是黑人小孩的側臉特寫,一滴淚珠由眼眶滑落,在臉頰上留下一道閃亮的淚痕。照片裡的小娃遺失了心愛的玩具,還是因為頑皮讓母親責備了嗎?「有時候哭泣也是一種享樂,尤其為想念您而潸然淚下…」書籤底下這兩句文案,煞時破壞她所有的想像。 於是她又思索,書籤裡那些現在讀來有些可笑的人生小語,難道不是映照當年單純天真的想法嗎?同時裁剪在書籤尾端的那些廣告宣傳文字,又豈不是一種標示,解讀了生活最基本的法則?還有那些詩詞古文,竟是互相勾串,共謀的兩根棒針,長短針來來回回編織出屬於那個年代,特有的蕾絲圖案。 曾經,她以為生命中的輕只有寄託現實生活的重,才能繫住幸福的汽球;但是,現時的她不禁懷疑,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也同時綑綁了夢想的翅膀。她好像讀過一位網路作家的說法,說是「只有不幸福的人才會問『幸福的定義』這個笨問題」,事實上,就她目前的想法,幸福的人也會有疑惑的時機,只消一句簡單的提問就夠了:「這些年妳過得好不好?」 前兩天一清早,她為陽台的植栽澆水,順便整理落下的枝葉。當她拾起這些準備丟棄的垃圾時,這才發現落葉的摺隙間有不少小黑蟻正在漫遊,那時來不及細想就用手中的落葉驅趕,希望黑蟻們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此刻想起這件事,只是望著書籤裡小孩的眼淚時,不禁懷疑那日倉皇的螻蟻們是否還能找著回巢的路途。 「妳在做什麼,怎麼大燈也不開?」大中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將她從滿桌的紙書籤喚回應該亮燈的室內。 她將手中的書籤擺回桌上。那是一張小男孩的正臉加上左右兩邊側臉的合成照片,男孩的眸子凝視鏡頭,像是對未來的世界充滿無限的好奇。當書籤混進桌上那堆書籤時,籤底的兩個字「童真」映入她的眼簾,但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見了。 「不是說晚上還有病人預約要做抽脂的手術,不回來吃飯嗎?」她側身,向房門邊的大中問道。 大中一邊解下領帶,同時走向衣帽間,無所謂地說:「臨時取消了。」她像似想起了什麼,對著衣帽間高聲問話:「你還記得,很早以前,曾經送過我書籤這件事嗎?」 「什麼書籤?」 尾音微微揚起的反問句,從衣帽間那邊黑貓一樣地撲向她。紀念動物園搬家的那一首流行歌曲的旋律,接續在問句的餘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大象的鼻子正昂揚,……」她這才想起,她一直沒去過新的動物園,甚至孩子還小的時候也沒帶他們去過,為什麼呢?她帶著心中的疑問倚靠到衣帽間的門框,探詢大中的意見:「下次放假時陪我去動物園走走,好嗎?」 大中正在換穿休閒褲,直起身子後反問:「想去看貓熊啊?」 「嗯,還有林旺爺爺的標本。」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