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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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無論是對兒子誇獎,對媳婦的讚美,或對這個家庭的肯定,無疑的,都是她這個大家長最大的殊榮,難怪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燦爛的笑靨。可是在喜悅之後,卻也隱藏著一絲淡淡的憂愁,驟然間,她想起遠在台灣的大兒子華章。儘管這個孩子所作所為讓她極為痛心,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她焉有不想念他們之理。然而孩子和媳婦心中是否仍有她這個母親的存在呢?倘若說有,為什麼連一封最基本的問候信也沒有?簡直置她的生死於不顧。 仔細地想想,人生的確有許許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兄弟倆同出一個娘胎,哥哥自小聰穎過人、學業名列前茅,弟弟則因高燒傷及腦部、變得遲緩;父母把希望全寄託在哥哥身上,弟弟則讓他們感到憂心。可是長大後卻有所改變,受過高等教育的哥哥學成後在台灣成家立業,對父母則不聞不問,甚至處處與弟弟計較。反而是當年戇戇的弟弟,竟蒙受上天的垂憐,讓他的身心和智能逐漸地恢復健康,並擔負起照顧家的重責大任,以及守護著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厝宅,繼而地把它發揚光大。當烏番嬸把兩人作了一個粗淺的比較,對華章冀望愈高,失望卻愈大;對槌哥的憂心,則是多慮的。故而,她決定不再回顧過往,也不去擔憂未來,她將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光,由槌哥和春桃來陪伴,過著含飴弄孫的幸福歲月,直到閻羅王喚她西歸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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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犬與家養狗
擁有寵物,原因很多,獵人打獵,狗既是他們的幫手,也可能是他們的寵物;看門防盜,狗如果盡職深得主人的喜歡,也可能是主人的寵物。近年來隨著經濟的發展,或者為了逗趣取樂,以免生活過於單調寂寞,狗也常常成為某些人首選的寵物。本人生肖屬狗,自然不討厭狗,但也談不上喜歡,而且至今也還沒有緣由養過狗。以前有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差一點就養了一條小狗。事情是這樣的,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招收了一個安徽靈璧的研究生,叫張大偉。大偉入學時,從靈璧給我背了一幅民間的鍾馗畫像,大偉說,這是媽媽的意思,能避邪,也可以做個紀念。第一年寒假,大偉回靈璧,打來電話,說他媽媽要和我說幾句話。大偉的媽媽說,沒有什麼東西送老師,買一條小狗,等大偉上學時帶去。我說,千萬別!大偉的媽說,已經買了,很可愛。掛了電話,我和太太反覆商討,如何來照顧這條小狗?沒想到過了兩天,大偉又來電話,聲音變得很沮喪,他說:小狗被鄰居給毒死了!十數年間,心裡一直在想,如果我真的養了大偉的那條小狗,也許狗會成為我下半生的寵物也未可知。 也許是大都市的緣故,在台北不大看到狗,在東吳大學的校園裡也不大容易看到狗。可是當我入住中央大學會館的那會兒,就看到一條狗在門口盤桓,開始也不太在意。有一次要出門,當電動門徐徐打開,我的右腳已經伸出門外,才發現一條不大不小的狗盤踞門前,電動門完全打開,可能得花兩三秒鐘的時間,然而這條黃狗全然不理會。更可惡的是,當我小心地從牠身旁繞過去,牠還是絲毫不動,藐視我的存在。下了台階,走出十數步之遙,回頭張望,有人繼續從那道門進進出出,而那條狗依然保持剛才的靜態,像雕塑一般。 會館管理人員告訴我,那是一條流浪犬。 在校園裡,時常可以看到流浪犬。我的研究室和上課的地點在文學二館,時不時有一兩條流浪犬悠悠地在過道晃來晃去。有一次上完課,教室的門打開著,一條流浪狗慢慢踱了進來,慢慢在講台前轉了一圈,隨便張望兩下,又從從容容出門而去,像是來巡視或者檢查工作似的。不過。我從來沒有在二館的二層、三層、四層(最高四層)看到過流浪犬;也沒有見過流浪犬隨人進出電梯的情形。後校門有個松苑餐廳,炭烤雞腿的套餐香酥可口,很有名的,我偶爾也到這家餐館用餐。有一次,取完餐,一條淡黃毛犬尾隨著,我入座,它也『入座』——平靜地蹲在餐桌前邊。中大所有的餐廳,我都一家一家地光顧過,骨頭魚刺,沒有人隨便吐在桌面上,食客用完餐,都得把餐具送到指定的桌上,廚餘也得自己倒在指定的筒子裡,食客儘管擁擠,餐廳始終保持潔淨。黃毛犬應當也知道中大餐廳的規矩,無論是我,或者其他食客,絕不會隨意丟棄一塊骨頭讓牠啃的,但是牠還是平靜地蹲在餐桌前邊,我真不知道牠在等待什麼,直到我離去。松苑餐廳和『全家』便利店同一個大門,『全家』還有一道玻璃自動門,自動門打開時,偶然也會有一條流浪犬尾隨客人進出。大路、松徑、草坪,也可以看到流浪犬,但都沒有在教室、餐廳、便利店看到的那樣有趣。 在中大的校園,教職員學生,都與流浪犬相安無事。 畢竟,流浪犬還是流浪犬。五月間,總務處事務組和「汪汪社」(大概是一個愛犬的社團)聯合發了一個不很起眼的「流浪犬在校園」的佈告: ▲請勿隨意餵狗狗 WHY?餵食會使狗過度群集 ▲萬一被狗追(吠)的時候…… 要訣:千萬不要尖叫或奔跑 請保持鎮定並慢慢離開 ▲狗兒擋住去路時 要訣:可藉由踩踏地板、發出斥責聲或大聲響 ○校內流浪犬資訊可至事務組網頁查詢『最新消息』 ○若受校內流浪犬侵擾,請記下流浪犬特徵 並儘速與以下單位聯繫:事務組(電話)駐警隊(電話)校安中心(電話) 這則佈告,是我在校內受到一條家養狗的攻擊兩週之後,經系主任楊祖漢教授告知,才特地去看的。 一般說來,家養狗要比流浪犬溫和得多,可愛得多。我在台灣至少有兩次看見過非常漂亮的狗狗。一次是在台北前美國大使館的咖啡廳。從落地的玻璃幕牆可以觀賞庭院的花木,透過花木叢,還可以隱約看到路上過往的車輛。當我癡癡品嚐「拿鐵」香濃時,一個小狗的小小腦袋幾乎擦著我的肩膀而過,毛茸茸的,像是小孩的布飾玩偶,只是一對漆黑的小眼的溜的溜轉。原來,這條很小的狗被裝在一個女人的挎包裡,女人走到哪兒,它的小腦袋就探到哪兒。它大概是屬於小個子品種犬的一類。台灣的大學是沒有圍牆的,一到假日,大學校園成了民眾的一個好去處。中大有好幾處大草坪,小松林,五百米百花川木棧道,千餘米松間小徑,還有中大湖、荷花池,以及很有客家土樓建築風味的客家學院,春暖花開,雨過放晴,年輕的父母帶著小孩在草坪上嘻戲,行動不便的長者坐在輪椅由子女或傭人推出來曬太陽,幾對新人在湖畔擺姿勢開心地拍婚紗,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身後蹦跳著一對似乎是孿生的長毛犬,棕褐色,獅子頭,兩眼深陷,很逗人喜歡。西方人說,狗是人類的朋友,似乎也有道理。 校方提醒師生注意流浪犬,但是沒有提醒過大家留心家養狗,家養狗還需要提醒嗎? 六月十日星期天,淩晨,地震把我從睡夢中搖醒(過後知道震中在宜蘭以東,震級達到6級)。雖然是星期天,按計劃我還得到研究室工作,不過磨磨蹭蹭,來到文二館側門已經將近九點。當我掏鑰匙之時,一條不大的狗突然大叫,兇猛地從左側向我衝來,我向後一退,左臂左手本能地護著胸和臉,重身後移,右手半支撐在水泥台階上,還不至於跌倒在地,但是T恤的左袖卻被撕開一個大洞,左臂也被狗牙劃破一道四五釐米長的口子,沁出血水,這條狗的後邊還跟著兩條小一點的黑狗,汪汪大叫,興奮助陣。幾乎在狗向我撲來的那一剎,一旁的女主人大聲?韄喝試圖阻止她的狗,雖然有點來不及,但也喝止了三條狗繼續對我的侵害。女主人很快把攻擊我的狗栓住了,接連不迭說對不起對不起,眼淚也快掉出來。她和男朋友帶著三條狗到校園溜溜,沒想到惹出了事。向來,我對自己的小傷小痛不是很介意,四五年前,在一個設備不是很好的泳池更衣室踩到一個鐵釘,又疼又麻,把血擠出,第二天我依舊下水,也沒什麼事。女主人的男朋友,看來也是很善良,他說要開車帶我去中壢市打破傷風針,其實我怕的只是狂犬病。打過針,在傷口塗上聖碘,也就一會兒功夫。歸途,他說:四個月前,他的女朋友見到一條流浪狗被捕抓,如果沒有人認養,七天後將被安樂死,女朋友看到覺得可憐,於是收留它。四個月長得很大,今天沒有栓它,沒想到野性復發。他說他姓高,並且給我留下電話,說如果有事,還可以找他。高先生三十來歲,談吐友善。我始終沒有責怪他們什麼,只是他們耽誤了我一個小時的工作,略略有些不快。 流浪犬,其實也不一定有野性,四個多月來,在中大的校園,我看它們都和大家相處得還不錯。流浪犬變成家養狗,可能是被束縛得太久,看管得太死,一旦鬆開頸上的繩索,這狗一下輕鬆起來,奔跑跳躍,一試鋒芒,結果被我撞上。我自恃心理承受能力的強大,下午照例下水,只是少做了一套肌肉的訓練,因為肌肉的膨脹不利於傷口的癒合。回到單二舍,一摸口袋,出門忘了帶鑰匙,只好向警衛室請求幫助,十分鐘後,鎖匠來到後門警衛室,總算鬆了一口氣。一天的周折,發現我的內心已經不如從前,被狗攻擊後出門忘記帶鑰匙,說明已經有些慌亂。看來出點小狀況,要做到悠遊不迫,真的很難。 過了大約兩週,系辦馮曉頻專員讓我去取保險公司的收據,閑聊之際,說到醫療費的報銷,我無意說到被狗攻擊了,傷口已經癒合。馮專員很認真,趕忙報告楊主任,主任特地來研究室看我,弄得我怪不意思,似乎有小題大作之嫌。主任說,學校對流浪犬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只能勸大家不要餵食,避免更多的流浪犬跑進校園,為此還出了一個佈告。我說,攻擊我的是家養狗,主任說,大學是一個公共場所,花的是納稅人的錢,校外人員可以自由出入,實在很抱歉。一個人的一生有很多的經歷,被家養狗攻擊,本不足道,卻驚動了主任,反而覺得很不安。 中大的流浪犬依舊日復一日在那兒悠遊覓食生存,節假日主人們仍然帶他們各色的狗在校園裡盡享休閑的快樂。無論是流浪犬還是家養狗,雖然偶爾露出它們的野性,但是這並不妨礙人和狗的和睦相處。狗,畢竟是人類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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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心鄉事三則
似有似無的飄渺 細雨霏霏的季節,著實令人心醉,此時,大地悄悄縈繞著薄霧,這是,詩人眼裡美麗的景緻,更是,春神為大地披上的薄紗,忽遠又忽近的朦朧,令人有著不知今夕為何年的幻覺,加添,金門的神秘與樸質之美,然而,這淡淡的詩意,卻是,旅人穿越時空飛進未來之畏懼的大自然魔法,如你不是旅人,請駐足與之邂逅,或許,你會愛上這似有似無的飄渺! 神仙液 昨夜你我,酌飲家鄉高粱白酒,微醺中,道盡些許年來,在外奮鬥的歷程,忍受人生幾許的離愁與悲歡,話不盡,千古英雄豪傑之義薄雲天事蹟,只為,心中追求之信念,今朝你我同飲瓊漿,憶起遠方的慈母,依然倚門而望,望那意氣風發的遊子,是否捎來信息,不禁潸然,只因,你我追尋已久的真理未來臨,夢裡的情懷已消逝,願這,濃烈的神仙液,為你我劃下停止追逐的句號! 有妳們真好 年少十二、三歲時,妳孜孜教誨我們,課堂上提及,那年為遠嫁師丈,師太與妳抱頭痛哭,只因,那時的金門,仍處戰地前線,親人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在那,懵懂的歲月裡,我們只知,這是淒美的愛情詩篇,如今,隨著年齡之徒增與踏上愛鄉之步履後,方知,老師與師丈當年之堅真愛情,著實是這些年來的精神糧食,妳們不畏怯人言,默默為家鄉之文史采風貢獻所長並延續歷史之傳承,這是大無私的精神與情操,家鄉有妳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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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渡夏日—你是冷氣房族﹖
想到夏天,你想到什麼? 海灘?戶外演唱會?冰淇淋? 美的冒泡的汽水?還是越來越大的小腹? 身邊朋友總是忍不住大喊:連走去買午餐我都快脫水了!一出房門又因為溫差頭痛不已! 酷暑快把人的積極態度都融化殆盡了 連對美食的無限渴望都壓縮成—給我挫冰,其餘免談 路人包得密不透風有種來到中東杜拜街上的錯覺 剛成為金門新住民很希望工作之餘放鬆一下 苦無機會好好舒壓筋骨也怕被曬到變人乾 到了海邊家人還開玩笑說:可能有地雷喔? 害我真的近水情怯! 幸運地翻到金門日報報導,附近學校正開放游泳池 夏天不想耗在冷氣房的我 決定殺到金門高中好好體驗晨泳 一踏入游泳館發現場面相當寬敞,而且池水清澈 校方也很盡責地設置救生員,來為全場安全把關 有親子戲水也有同學相約一起運動聯絡感情 現場好不熱鬧 我敢保證當整個人在水中時,完全比狂喝冷飲還暢快 池水環抱得當下有種回到母親懷抱般的安全感 每往前方划進就像挑戰自我極限且運動產生的腦內啡讓人非常愉快 在柔軟的水體裡,循著每個淡藍色地磚,就像引導你去思考人生的下一步也多了聆聽內心的寧靜空間! 這個夏天苦無去處又怕冷氣費讓你頭痛? 一起相約到游泳池,消暑又清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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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感謝咱鄉親序大的疼痛佮呵咾,講實在得,我盡本份爾爾啦,可能我的狗屎運袂歹。」槌哥謙虛地說。 「這遍恁春桃有身,註生娘娘一定會賜一個後生予恁,到時毋通袂記咧請我食油飯。」狗屎木仔笑著說。 「會啦,」槌哥興奮地,「我毋爾會請你食油飯,嘛欲請你淋燒酒。」 果真,當芋頭的地上莖長高又長粗、葉片約有一個大巴掌時,春桃也平安地生下一個小壯丁。烏番嬸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阿秀因有弟弟而雀躍萬分,槌哥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勢必會為這個家庭帶來無比的歡樂氣氛。 孩子彌月那天,烏番嬸請人幫忙煮了好幾鍋油飯,除了答謝來為春桃「做月內」的至親好友,也同時分送村裡的每一個家戶,並席開數桌宴請諸親友,讓大家同沾媳婦替她「育孫」的喜氣。 「烏番嬸仔,恭喜喔,恭喜恁新婦共妳育一個膨獅獅的查甫孫。」 「傍恁的福氣啦!」 「烏番嬸仔,恁兜燒好香,祖公祖嬤有咧保庇啦!想袂到槌哥細漢的時陣予妳佇煩惱,大漢煞變另外一個人,除了認真搰力咧拍拚,規後壁山的田園,真濟攏嘛是伊佇種作。別人播的芋抑擱矮鑿鑿,伊播的芋已經強欲半人懸,毋免擱偌久著會使掘起來賣,實在予人誠欣羨。」 「天公疼戇人啦!」 「烏番嬸仔,恁春桃這個新婦也是無話通講。伊毋爾賢慧捌世事會理家,上山落海、飼豬作穡逐項會,對大家倌嘛誠有孝。恁厝好積德,才會娶著這種好新婦。」 「妳毋甘嫌啦!」 整天下來,這個小小的家庭,幾乎都籠罩在喜氣洋洋的歡樂氣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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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起失落的記憶
三抽一、五抽二,抽丁當兵看家中的男丁。 出生湖北的林方恒,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么,壯丁抽籤被抽到;依照比例,三男丁、抽一壯男去當兵,本已虎口逃生,還是難逃天命。 家中雖務農,林方恒此生注定著戎裝,行蹤被掌控,溫情不能在家鄉,骨肉手足難團圓。 千里姻緣一線牽,林方恒來到島嶼結良緣,共築美滿的家庭,夫妻白首偕老,紅花白花開滿園,子孫綿延在金門與台灣。 民國十四年,出生於湖北嘉魚縣的林方恒,兄弟有三人,與父母同住一屋簷下,豐衣足食離很遠,家庭卻是很美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快樂的泉源。 生活雖艱苦,一家人可以團圓常相住,你來我往的呵護,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知足。而世事難料,計畫永遠跟不上變化,從抽丁的那一刻起,注定了林方恒今生遠走他鄉的命運。 年年抽丁、被抽中的人去當兵,除非付得起一百二十個袁大頭的代價請人去頂替。家人不分開,守著家園守著愛,林方恒的父母,湊足了銀元、數清袁大頭,交給他人去頂名。未料,對方吃不了苦,當兵沒幾天,就當了逃兵。林方恒未被除名,國民黨的中央軍隊,依循名冊與地址,到家中要人,硬抓回去服兵役。 民國三十七年農曆十月五日,林方恒首次離家,被帶到湖北鄉公所報到,同月三十日到團管區,十一月十日又到武漢師管區,農曆十二月五日再到上海,成為國軍的正規軍,一連串的受訓,在部隊過農曆年,遙想父母與兄弟,不能親口拜年道恭喜,留下遺憾在心裡。 翌年農曆一月,林方恒跟隨部隊、搭乘軍艦到台灣,駐紮新竹湖口,部隊的番號是二○七師六二一團三營九連,接受陸軍步兵的基本體能訓練;部隊身穿草綠平布服,腳穿萬里鞋,遇水濕黏、腳底難纏不易乾;大夥兒只好就地取材、自己打草鞋,穿起來既粗糙又不舒適的草鞋,它是以破布當底、用草繩編織,腳跟需貼底,繞上四個圈圈紐結固定,讓它更扎實。 民國四十年,我方接受美國的支援,草綠服的質料、由平布換成人織布,一樣草綠色,保證穿在身上不褪色;而原始的色澤很含糊,怎麼看都不舒服,美方知道、提出問號,為何軍服越來越褪色,與他們供應的有差別。我方追根究底,原來採購人員涉嫌貪污,經調查屬實後,軍法伺候。 同年,中共喊出,「堅決打金門、渡海攻台灣」的口號,林方恒在新竹海邊、枕戈待旦,日夜不能眠;擔任機關槍射手,每班十二人,一班一挺機關槍,三人為一伍,並由他當伍長、守著軍人第二性命的槍枝不離身。 保家衛國,日守夜守,軍隊的辛勞、中外都知道;然而,我軍全方位備戰,中共無膽攻台。 林方恒駐守新竹住民房,軍民劃分了界限,居民睡房間、軍人棲身客廳和天井,飯菜、饅頭分百姓,割稻來助民;老百姓感恩在心,徒手捉大鵝,將牠宰殺、剁成塊,下鍋燉煮好湯頭,鵝肉沾醬油,人生好享受。 當海邊的碉堡和營房興建完成,民房還百姓;一個連,擁有一百多名軍人,每連分配一棟營房。海防部隊駐守碉堡,林方恒則駐紮在營房,他的房間是由竹子搭建而成,山上砍竹、剖兩半,建屋頂,四周用木板固定,再以水泥糊緊。 民國四十一年,林方恒調防金門中蘭,師部在瓊林,借住民房一年,平平安安過日,沒有與匪交戰。 民國四十三年,林方恒駐守成功,適逢九三砲戰,太武山一座彈藥庫被匪砲擊,汽油桶冒火花,瞬間爆炸;蔚藍的天空,佈滿烏雲,人心惶惶,聽天由命。 九三戰後,部隊移防馬祖北竿第九連,林方恒為上等兵伍長,仍然一挺機關槍、遙望對岸守海防。 同年十一月二十日,與林方恒同營的高登小島第八連,阿兵哥夜晚來站崗,凌晨水鬼摸上岸,衛兵汪喜田與他肉搏戰、身上中彈不退縮,邊喊來捉鬼;全連弟兄聞聲、支援抓水匪,團結力量大,制伏了水鬼。抓鬼英雄汪喜田,赴台接受表揚,連上「長」字級的人員全部都升官。 民國四十六年,林方恒調防金門六十九師,師部在太武公園、團部在下后垵與后湖的交接處、連部在歐厝,碉堡處處,此趟不需借住民房,營區亦只一般工事。 民國四十七年砲戰,誰也沒預感,傍晚卻突然發現太武山上在冒煙,以為炸石頭,原來水上餐廳有三位副司令殞命。 兩岸戰不停,工事要進行,林方恒從小西門開始挖地下道,此條通道上方沒石頭,泥土開挖安全過、沒坍塌,人員無傷亡,大家都平安。長長的通道,順利完工,兩排並攏,人員夜晚就地而睡、養精蓄銳、準備戰備。 林方恒在部隊待命,白天背無線電,連絡對講,遇到登陸艇運補,亦須輪工差搶灘。有天,輪到搶攤的一個營,抵達岸邊,被中共砲擊,造成很多傷亡,營長情緒潰堤地哭紅了眼;悲慟安葬這些為國殉職的革命軍人,他們當了炮灰,無法詳細留名冊。 本島與外島,林方恒多次來去,他於民國六十一年、退伍之前,認識金門女子莊儉治女士,隨即完婚,而後一起赴台;直到退伍之後,再回金門定居。 莊儉治女士,民國三十二年出生於金門西浦頭,經歷了八二三戰役,死裡逃生,日後留下深刻的記憶。家中為長女,負擔家計有壓力,要和平、不要戰爭,但國共要對打,百姓很無辜。 八二三戰役,莊儉治遇到砲擊,白天忙農事,上山容易下山難,當砲片從腳邊掠過,她反應敏捷地連滾帶爬、翻滾至溝底,晚間十點才回去,幸運地,腳部只有些微擦傷,沒有血流如注。 在家安全,出門危險!莊儉治沙崗拿草,與舅舅躲到碉堡;阿兵哥人很好,遞開水解渴、送飯菜解饑。 無三不成禮,莊儉治三次遇砲擊,當她下海撿紫菜,天空突然破片橫飛,她迅速躲入石頭底下,任岩石遭海水拍打。 爾時婦女命不佳,生活艱難的莊儉治,兄弟姐妹六人從來不吵架。她撿地瓜根、磨成地瓜粉,一家三餐、自家出產,靠著一雙手,溫暖著肚皮。為了家人的健康,食得營養不嫌煩,莊儉治腦筋急轉彎,蕃薯塊煮地瓜粉、再加入紫菜提味,成了可口的海陸大餐。 戰爭遠離、幸福近,莊儉治與林方恒這段牽手情,來自戰地砲戰的洗禮,彼此更珍惜。 林方恒不怒而威、莊儉治則笑臉迎人,他倆牽手數十年,從不給對方臭臉,一路走來,惜緣與惜福。戰爭無情,夫妻卻有情,天長地久在金門。 回顧兩人的婚姻,林方恒退伍時,領了四萬元退伍金,夫妻要生活、孩子要教養,又要標會來蓋房,種種跡象,顯示錢不夠用。理出頭緒,身有一技之長,不如來開店。 林方恒的店開張,賣起了早點,一二七師在前方,阿兵哥萬頭攢動,計程車、車水馬龍。清晨兩點多,公雞未啼、人先起床,磨豆、煮豆漿、加入二砂糖,裝杯看份量。清晨,計程車來排隊、載休假的阿兵哥,都會光顧一杯,亦幫忙推銷叫好喝。 油條、兩相好、燒餅、饅頭、包子、蛋餅、蔥油餅、芝麻球,林方恒夫妻在麵粉堆裡討生活;當年一個燒餅兩塊錢,送去部隊當早餐,扣除成本、每月淨賺六萬元。 賣早點,有時間性,打烊之後、距離日落還很久,林方恒夫妻沒閒著,在春秋二季種高粱,收割之後還貸款;養豬每年二批、共飼養二十餘條,肥肥壯壯上屠場;養雞、養鴨,身上都是羽毛在飛竄。 林方恒經營早點三十五年,起繭的一雙手,都是為生活,除此之外,當時軍隊多,開計程車、是穩賺不賠的生意,他加入了計程車的行列。 莊儉治則感恩多位舅舅的幫助,助她渡難關,經濟幫忙做打算。她記憶猶新於當年購屋八十萬,用身分證到農會借貸三千元,要跟會、要還貸,倘若沒舅舅出手協助,她哪來今日的加蓋二、三樓。 海瓜子風靡一時,莊儉治勤跑海裡,兩年賺進一百萬,她沒藏私房,孩子購屋,她付頭期款。 紅花白花開滿園,春夏秋冬很溫暖;三男一女孝順父母、內孫外孫噓寒問暖,林方恒來到戰地金門,他還有一個心願,回大陸看看。 民國七十七年,政府開放大陸探親,林方恒帶著莊儉治從香港輾轉回大陸。一下飛機,眼前有親人舉牌歡迎、牌子上面寫著林方恒的大名,一家人開開心心,回老家祭拜祖靈。 兩位哥哥在天上,兩位嫂嫂在人間,女人當家、比男人辛苦,林方恒稍有贊助,要姪兒、姪女爭大器,為母分擔,讓年事已大的她倆,無牽無掛、多休息。 老家在鄉下,生活比金門差,林方恒多次回鄉探親,每回總是百感交集。戰役離家園,數十年回家鄉,家鄉還是一個樣,沒什麼發展,讓他心裡很感傷。 林方恒夫婦,一生劬勞就為一個家,女兒已出嫁,長子大學畢業、高考及格,在合作金庫上班;次子做建築,與兩老同居住,晨昏定省,獲鄰里讚揚;三子在台從事電訊業,媳婦為空姐。 林方恒,很疼孫,將他們擁在懷裡,含飴弄孫就在戰地金門,身旁環繞祖孫情,滿園是溫馨。孫子每晚送水果、上二樓,林方恒欣慰在心頭;孫子教他閩南語,他不會聽、也不會說,三代同堂,與他會話,大家說國語。 八十七歲的林方恒,不飲酒、不喝茶,喜歡白開水,偶爾喝咖啡。他多年來惟一的嗜好,每天五根菸,快樂似神仙;他的抽菸有定點,猶如軍中作息看時間,分別上午八點、十二點,下午三點、六點和九點。 牆上的時鐘就要響,林方恒即時享受吞雲吐霧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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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來敲門
秀玲是我大學時候的室友,因為名字音同當年著名女星呂秀齡,所以我們總愛鬧她是大明星,說實在的,如同那位大明星,她也是美貌一族,擁有修長身材跟姣好容貌,是當年舞蹈系高材生,因著才華洋溢,經常入選青訪團,隨團到世界各國慰問僑胞,這對於我們這些窮學生而言,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 大學畢業後,她陸續換了幾個工作,曾經她是某航空公司空姐,也因她舞蹈才藝,每回有外賓參訪或公司有活動,她都負責編舞、跳舞,迎接外賓,也許個性躍動,很難固定一份工作,陸續她換工作至高鐵、甚至擔任國小老師,有個性的她,在國小擔任老師時,非常有威嚴,學生對她又怕又愛,也因協助教導學校學生跳舞及編舞,讓該校獲得全國國小學生舞蹈競賽冠軍,這樣優秀的她,卻是蹉跎多年,未曾聽聞她有任何緋聞。 未料姻緣來得奇特,在朋友介紹下,她認識一個長她十多歲男子,這男人在認識三個月後,正式求婚,短短不到半年時間,我看她從訂婚、到結婚,非常閃電,讓我非常擔心,這男人她認識夠深嗎?會真的讓她幸福嗎? 看來擔心是多餘的,結婚後,看她幸福洋溢,偶爾聚會,聽她講到老夫少妻相處,爭執難免,但多的是甜蜜寵愛,她說最大夢想是生個孩子給愛小孩的老公,只是夫妻年紀都長,很是困難,一直聽聞努力中,但卻是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結婚二、三年,聽到更多是嘆息聲。 一次電話連絡,她說她正試圖透過人工方式生小孩,聽她說那過程,真的很心疼,打針吃藥樣樣來,臥床一個禮拜不能隨便下床,對於好動的她,真的很困難,但為了拚小孩,她很認真,這奮鬥時間整整一年,她氣餒了,最後一次人工時,她沮喪的對她老公說,如果這一次失敗,就當作我們跟小孩沒緣,放棄了。 皇天果真不負苦心人,在秀玲即將放棄之際,她懷孕了,而且一次就是龍鳳胎,有男有女,一個好字,去年12月中傳來好消息,她順利生下小孩,打電話恭賀她時,聽到的是嬰兒哭聲,她忙亂的對我說:「有空再跟你聊,小孩要喝母乳囉!」坦白說,不在意我們聊天聚會機會變少,我聽到的是圓滿的歡喜聲,真的替她滿心喜悅,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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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發財
俗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財又可分為有形與無形,有形指的是財物、財寶、財產皆是財,通常皆是人之所愛。無形的財,指的是健康、家人幸福美滿,以及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等等,這些都是最無價的財寶。畢竟金銀有價,人間的真情是無價。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財乃人之所愛,這就是國人為何每逢年過節要祝福他人恭喜發財,又為什麼為拚十億,大家都瘋樂透,簽威力彩,總是抱著那一絲絲希望,希望自己就是那個十億得主的幸運兒。 話說回來,假如你就是那個幸運兒,你高興嗎?廢話!當然高興,那有不高興的道理,那你打算如何來運用處理這一大筆錢呢?是辭去工作,大肆揮霍,好好去享受人生?還是隱姓埋名,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呢?難道這就是你要的人生嗎?其實呀!在世為人安安樂樂才是福,平平淡淡才是真。 到底要有多少錢才算是有錢人呢?是擁有十億才算有錢?還是要像台灣的經營之神王永慶才算是有錢人呢?王永慶今已入土為安,但一幕家族財產爭奪戰的戲碼才正要上演。 俗話說: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正所謂來也空空,去也空空,何必一輩子為財所困呢?況且每都有屬於自己的財庫,所謂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今生要有財,前世要帶來,問問自己,前世積了多少功德,植了多少福田,財不必求,該是你的,它會自己來報到,不是你的,人家說人兩腳,錢四腳,追也追不到。 放眼全球財富排名第一的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說:太多的財富留給子女,未必是好事,因為他相信中國人說的,富不過三代,所以他把大部份的財富都捐出做公益。藝人張菲說:人生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錢在銀行,人在天堂,你說不是嗎? 有錢就一定快樂嗎?那可不一定,因為金錢不一定買得到快樂,就如寓言故事裡的鞋匠,每天快樂的唱歌,快樂的工作,讓住在旁邊的有錢的富人,覺得很奇怪?我這麼有錢,為何不快樂?於是他決定送給鞋匠他一筆錢,鞋匠就此每天為這一筆錢而煩惱,再也快樂不起來,於是趕快把錢還給富人,從此又快樂的過生活了。 人生一世,戒之在貪,貪可以讓一個人身敗名裂,讓一個人家破人亡,人不要貪,當然金錢並非萬能,沒錢卻是萬萬不能,所以呢,夠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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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會啦,規鄉里啥人毋知你槌哥是一個有孝囝,聽講較早恁老爸過身時,所用的錢銀攏是你該己一個出得。」 「無啦,阮阿兄伊欲出鼓吹佮師公錢,我講毋免啦。」 「笑死人,鼓吹佮師公錢才幾箍銀?」狗屎木仔不屑地,「恁阿兄台灣徛一個久,我看已經變台灣人啦,對咱厝的人情世事,可能袂記的了了啦。照理來講,爸母過身,無管用偌濟錢,兄弟仔兩個著對開才著。」 槌哥不置可否地笑笑。 「恁春桃一個腹肚赫大個,這胎可能會共你生後生。」 「無管是生後生抑是生查某囝攏好啦,毋通飼大漢無欲顧爸母、註伊溜溜去,若是按爾著無彩工。」 「聽講恁阿兄從來毋捌寄錢倒來予恁老爸老母,若是誠實按爾,實在枉費恁老爸儉酸苦漸,飼伊大漢又擱培養伊讀赫濟書的苦心。」 「徛佇台灣彼個所在,可能所費較重,才會毋捌寄錢倒來。」槌哥婉轉地說。 「做人的囝兒敢會使按爾?」狗屎木仔依舊不認同地,「鄉里人若講著你彼當時,佇共恁老爸偃起偃落,飼伊食糜,共伊拭尻川,纏綴甲好勢溜溜,感動的目屎著強強欲流落來。槌哥,鄉里赫老歲仔攏嘛不時咧講,你會變一個人,是你的孝心感動著天、感動著地,才會予你的頭殼從戇變巧,才會予你講話袂重句,才會予你作穡好收成!俗語話講:人咧做、天咧看;有燒香、著有保庇,一定有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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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楊貴妃也住進桃花源
住的民宿,是間古厝,紮紮實實「擬古」的外觀,乍見時,心頭有點惴惴不安,不真不確的感覺。推開木門時,兩扇門板竟默契一起來,不約而同「咿呀」輕喚了時光一小聲一小回,害得我的腳才剛借了點勇氣跨出去,卻一時便退縮地猶疑起來,懸在半空想下一步怎麼走,咳——前進後退都兩難。 年紀真的有點生了鏽,磨損光了青春不說,童年的遐思也早就長了兩片翅膀,飛得一點蹤影也瞧不著。 古厝,躲在門後,我卻沒有小叮噹那扇「任意門」的探險喜悅,只抓了一個莫名的忖度——彷彿站在時光之門的前端,深恐一踩進去,不知會掉落在哪個蟲洞。 我對回憶一時沒了信心,對古老的分秒刻出的痕跡也少了冒險的勇氣。 就只活在「當下」的徬徨,過去和未來如同向左走向右走的選擇題,不知該不該丟出一個銅板來,決定方向。 幸好,黃媽媽親切的呼聲,拉了我從冥思之中脫身而出。 「這裡有咖啡,也有茶葉,想泡就自己來,別客氣……」 嗯——沒錯,我身處在「當下」的金門,不用懷疑,沒有砲彈也沒有宵禁,一個平和真實的金門。 這次,我不是前來當兵,住進碉堡,而是走入民間,住進古厝。 很有意思的,那間古厝四個房間就以四大美人來命名,我住進的是「楊貴妃」房。咳,才一感覺活在金門的當下,嘿嘿,抬頭不意瞥見的房名,卻又把我半推半就落入「時光」中,我終究還是掉進時間的蟲洞內,一點選擇的可能都灰飛煙滅,半點都不由我。 其實,挑這家民宿,可是全由我「彈指神功」選擇、決定的。 在金門旅遊網站的民宿推薦中,我「虛擬」進入,一大堆前以「水頭」為名後以數字收尾的民宿中,幾近以買樂透的心態按鍵而下,在茫茫的網站上,尋覓我旅遊金門的落腳地。 我,尋覓一份緣份。千里而來,就盼能有緣相聚,來去皆乘興。 這跟我在台灣本島的旅遊習慣大相逕庭。在台灣,我會先做足功課,但到金門,我盼能隨遇而安,在每一個地方留下擦出的火花,以不同的感覺發現新鮮的金門,它不僅是貢糖、高粱酒和風獅爺而已,我想要一些不同。 所以,我選擇自由行。 不入住口耳相傳的「名」宿,不走安排建議的行程,我給自己一個亂亂走的無限空間。 「我們還有房間,你準備住幾天?」 按照網路上的手機號碼撥過去,飄洋過海,傳過來的聲調很質樸古拙,聲腔很有媽媽的味道,略顯靦腆羞澀,話語緩緩施行前來,全不著一絲老練的生意腔,也沒有生意上門那股急切高昂的催促,要魚兒快快上鉤。 她,只淡淡的說,確定行程以後,再跟我聯絡。她,留給我一個溫馨的稱呼——就叫我黃媽媽。 當我把來回機票訂妥,跟她確定了房間後,好奇的問了她:「民宿總共有幾個房間?」 四間。 我很難接受這個答案。四間?根本不符營運的規模,一股奇怪的感覺,但說不出來,就是怪怪的,訂了民宿後,心情卻彷彿走在懸絲上,七上八下的不安。 其實,這只因為它顛覆了我在台灣旅遊的慣性。在台灣,我住旅館,有電梯,上上下下好幾個樓層,房間數不清;就算是汽車旅館,也有好幾排相對的面屋。 四間。僅僅四間的民宿,套一句曾流行過的韓劇對白——我沒有那樣生活過。真的,所以,便少見多怪的,怪怪的,起了感覺。 但,我很快的修正了觀點。 我想租車,黃媽媽說沒問題,很快的幫我搞定了。出乎意料的,僅只租個機車,竟然有機場接送、行李送到民宿的尊榮服務,好像買普通艙的機票,它自動的為我升級到頭等艙。 所以,一絲不安的陰霾,在心坎撥開,陽光開了大道照了進來。 一抵尚義機場,接送車如約前來。妻接過一通電話後,對我說:「黃媽媽知道我們來金門了——」哇,這麼專業,就只四個房間的民宿,神通廣大得教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只是,我在租車行問起金門的夜生活,想去莒光樓,想去金門總兵署夜遊,問他——水頭到金城遠不遠?水頭的夜晚熱不熱鬧? 「不遠。」他簡潔回了我第一個問題,具體地說了五公里左右的距離,接著神秘一笑:「你住的水頭,晚上蠻安靜的。」 他似乎很意外——我會住進那樣的四個房間的民宿。他有神秘的微笑,而我則有忐忑的不安。 其實,這家民宿正合我原先想亂亂走,在金門不期而遇,到處擦出不同火花的初衷。 租車行的業務員,走的是大眾化,彈性疲乏的照本宣科——金門的食衣住行,導覽手冊上赫赫有名的店家。他以為我問過那些客滿的,才退而求其次,找到了這家。 那是一座一落四櫸頭的小四合院,前櫸加建了相連如廊的三間門廳,屋脊是翹起的燕尾。黃媽媽說,那是她們的古厝,花了幾百萬整修的。那晚,我在總兵署內的金門居民遷移年代地點分布圖上,刻意找了水頭,眼尖的發現「黃」一姓早在元代就搬過來。那晚坐在有「鱟」標本貼在牆上的天井小桌前聊天時,我向黃媽媽求證,她笑了笑。 「我不清楚哪——」不能怪她,因為她本姓不是黃。「我只知道,連今年也算,我嫁來黃家快三十五年了——」 她kuso了一則楊姓女子遷移入黃家的年代,現代版的。 她問我,還習慣嗎?住在這種古厝?她大概發現了我下午那種有點吃驚的模樣。我點頭——有點陶淵明的探幽路徑——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木門一推開,粉紅的蚊帳懸吊在小床上,那小床乍一見,是微型的紅眠床復古模樣,我初時暗暗尋了聲苦,真以為我復古回了古時光,一切將不便的生活模式,但才又推開屋內一小門,才發現別有洞天,衛浴全是新的,雪白的馬桶顏色,洗手台也沿襲光亮的白,誇張的是——盥洗的設施,是最先進的乾濕分離。 那間「楊貴妃」房,小小的幾坪空間,時光自如的穿梭了古今,我一推木門,回到過去的觸摸歷史感,一打開衛浴間,則嶄新的走在最前衛的時代風中。 小小一間房,彷如桃花源,而我是今日金門的陶淵明,巧遇了楊貴妃。 怎麼可能?這樣的投資,成本如何回收?我納悶。 黃媽媽為我揭密。這是他們黃家的古厝,但由國家公園為古厝整修,小小的四合院就花了四五百萬,如果是自行修復,那真的划不來。不過這是一種互利的模式,國家公園修繕,擁有三十年的經營權再出租,想經營民宿的都可參加競標,不一定是原來的屋主。而三十年後,國家公園把古厝所有權還給原屋主。 這樣做,只為了保護古蹟,不願古厝成了無主孤魂,空被時光凋破毀壞,甚至被寂寞豢養了,是一種活化,一種再生。 我一聽,十分的羨慕,心想台灣那麼多的老街古厝也一定很嫉妒,不但我這個人生不逢「地」,就連古屋老街也會很幽怨,只恨自己沒住在金門,竟連個拉皮整容的機會都沒,活生生的,瞧自己花容失色年華老去,最後只得走入歷史的灰燼中。 只是,我還是有個疑惑——租車行的業務員為什麼會給我那種神秘的微笑? 黃媽媽淡笑了。 「他在笑你很厲害,竟然找得到我們這一家民宿……」 喔——。 我恍然大悟,金門正如桃花源,處處皆美景。但前來的,未必人人皆陶淵明,盛名的、方開的民宿遍地開花,他不便指定介紹,怕引人非議,只能照本宣科──那導覽冊上說了。 而我多幸運,竟在桃花源上,巧遇了楊貴妃。嗯,擦了一處的火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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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同學會
睽違卅五年,一場美麗的盛宴,在台北老爺大酒店隆重開展,主角是年過五十的老爺與夫人們,編導是黃書猛同學,重逢在他鄉,來的是故知,交情橫跨卄、卄一世紀,「306師生會」,懸掛於入口處的全班合照,讓人激動、百感交集地期待著,誰會來?誰敢不來?你認得誰?誰認得你?寂寞的十六、七歲,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黃書猛同學,是擁有土木工程、企業管理雙博士學位,夫婦為了這場盛宴,忙了兩個星期,據說比唸博士還辛苦、認真,因為太感性眼淚不曾停過,你見過博士這麼感性的嗎?他是我們班最帥的,你的同學如果有雙博士學歷的,我送你一打高粱。 當年念好班(明星班),我是沒什麼優越感的,因為家裡夠窮,每天早上上學,我必須先到田裡摘一籃番茄,到沙美菜市場請林松豐媽媽幫忙賣,一斤是三元,菜販到田裡收購是八角一斤,這份感恩的心不敢稍忘。唉!往事老是這麼清楚,喔!對了昨天跟我約的人是誰?你幫我想想我都快急死了。 一場籃球賽是好班的回憶主軸,勝部冠軍,會讀書又會運動,自然是公敵,自古「以寡敵眾」的案例是被歌頌,但很少成功。當年射手群莊苓堅、黃書猛、黃水亮、黃華志、張國原、何成助,面對沙中第十屆同學的噓聲,據說除了莊苓堅、黃書猛依然神準之外(人長得帥比較會被美化)其餘的射手就比較辛苦了。 唉!這就是人生,往事的記憶因人而異,有人充滿感恩,有人則辛苦一生。再偷偷告訴你,我常對兒子說,老爸唯一對得起你的是,把你生的帥,吃香哦!很多人記憶裡的第一個打擊是當年的噓聲,我則樂觀以待,老是歌頌別人英武神通,太太會說我沒自信,那她的眼光呢? 籃球賽有多重要,卅五年後的答案揭曉,吳城堡同學當年因為「暫時不夠高」,被列在班隊代表之外,從此激勵自己,努力運動,奮發人生,苦練,考上成大後,終於成為成大籃球系代表隊的首席射手,現任台積電經理,這種立志激勵的故事,活生生呈現在眼前,坊間電影勵志書籍,原來是師法吳同學,早年看電影的錢,買書的錢,夭壽哦!想來真心疼,打電話給吳城堡不就生龍活現了,近廟欺神,失敬哦!打給他至少還賺一杯咖啡,「三井日本料理」我不敢寫,因為他沒答應你。唉!我就是這麼不會算,所以今天還在努力工作,連「台電」都不要我。 黃心權、蔡明智當年最最沉默寡言,一上台,氣氛就炒熟了,原來「悶騷」不是女人的專利。只是宋鳳英老師的形象從天上摔落人間,奇怪耶!當年怎麼不早說,宋老師待我們如子,在蔡明智家(瓊林我的老家隔壁),氣哭了,因為他不夠用功,說著說著,老師就落淚了,明智兄的媽媽急了,趕快把瓊林的蚵仔煎(瓊林進士多,靠這味)端上來,老師才破涕為笑。明智今日統領了數千名員工是典型的「師恩」加上「慈恩」的成功典範,老師為他流下淚及慈祥的母愛,不斷激發潛能,故事說不完。老師去我家時,媽媽問我要如何招待老師,我說我們家有種番茄,蚵仔煎老師吃過了,唉!早知就要用蚵仔煎招待老師,用番茄的下場,是只有幾位員工,蔡明智每個月開除的員工都比我公司的員工還多,說起番茄。 哈哈!各位同學,那是我的綽號,我叫番茄,我的兒子是小番茄,還好老婆夠英明,不「番」,你們都誇自己家庭美滿,本人也比照辦理,但這是真的。 黃昭贊同學是沙中第十屆的靈魂人物,也是我們班的,這些年有他的努力,才有今日的重逢,他的用心永存你我心裡,僅此致謝。 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傳誦千古只為一個「信」字,這個紀錄被打破了,只可惜今日已是太平盛世。張愛珍同學,卅五年前承諾要送我照片,苦苦守信卅五年,我何德何能?只能告訴你,我們五年級生的誠信,就是今日社會美好進步的推動力之一,她也是我們班最美的同學,表裡一致,內外皆美。 感謝恩師的耐心指導,才有今天的我們,在那個年代,我們的父母,受教育的不多又忙,感謝老師的愛,引導我們正向成功,心裡的感恩,是隨年齡增長而與日俱增的,恩師是學生心中永遠的偶像。只是老師啊!莊苓堅說數學不好,但老師是教數學的,他是對數學活用的,他賺那麼多錢,數學怎麼可能不好,我數學滿分,只是證明您的學生是可以考滿分的,您對得起國家社會,改天我們三個人去「三井」印證一下,我可證明莊苓堅的數學,比滿分的還厲害。 老師,您的四千萬大禮,我們都收下,也轉送給所有朋友,「千萬愛自己,千萬愛家庭,千萬愛同學,千萬愛老師」,朋友們,祝福您了,有空請多多找同學,莫忘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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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而槌哥不僅有經驗,更有一身的「戇力」,一下田就猶如生龍活虎般地投入工作,似乎從未感到疲勞,甚至回到家裡還經常地協助春桃餵養家畜或家禽。俗話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即使農耕不能讓他成為「好額人」,但在這個近百戶人家的農村裡,無論是提起烏番嬸或是槌哥和春桃的名字,都是可以讓人「探聽」的。 不多久,槌哥在新墾的田裡栽種的芋頭,其葉面已有巴掌大,放眼一看更是綠油油的一片,讓同在這個區域耕作的鄰人好生羨慕。 「槌哥,你看,阮的芋拄拄播無偌久,你的芋已經赫爾大欉啦!平平咧作穡,實在綴你袂著。」狗屎木仔誇讚他說。 「可能是新開的草園,園塗有較肥,才會發赫緊。」槌哥解釋著說。 「怪啦,」狗屎木仔訝異地問:「槌哥,你怎樣放彼四坵好園毋作,又擱出氣勞力來開草園?」 「彼四坵園阮阿兄分去啦。」槌哥據實說。 「恁阿兄伊毋是徛佇台灣,分彼四坵園敢有才調通倒來種作?」 「木仔,真濟事志誠歹講。總講一句,各人的、各人好。」 「伊敢有講這四坵園毋予你作?」 「阮阿兄伊有伊的拍算啦。」 「擱較講嘛是該己的兄弟,你註你共犁起來作,伊敢敢講半句話!」 「木仔,咱從細漢湊陣大漢,你所知得,我較早戇戇又擱槌槌,誠濟人看我無通起,但是我袂去佮人計較。既然彼四坵園是阮阿兄分著,我無認份也袂煞得,拄好春桃彼爿有這幾塊地,地勢袂歹擱濕潤,是適合播芋的澹園。就是按爾才會想著欲出一點仔戇力共開起來種作,想袂到芋播無偌久竟然大赫爾緊,算我好狗屎運啦!」 「恁阿兄彼四坵園若無人種作,毋免偌久穩當變草埔。」 「阮阿兄彼四坵園會變怎樣,我也是無伊法。」槌哥無奈地搖搖頭,卻突然想到,「木仔,我拜託你一項事志,若是臭拄坎拄著阮俺娘,千萬毋通共彼四坵園的事志講予伊知影。」 「敢講恁阿娘毋知彼四坵園是恁阿兄分得?」 「伊知啦,但是伊毋知阮阿兄對彼四坵園有另外的拍算。」 「既然你有交代,我袂講啦。」 「歹勢啦,」槌哥除了感到不好意思,卻也不忘再次地請託,「若是有人問起這件事志,才費神你替我解釋一下,千千萬萬毋通予阮俺娘知影,我驚伊會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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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與我
好久好久以前,一 直想寫篇(我的父親),礙以自己文筆不佳,遲遲不敢下筆。剛剛吞了幾顆熊心豹子膽,再不試試,真不知要拖延至何時。 我的爸爸─沈德成,秉性忠厚,務實踏實,勤儉持家,熱忱待人。爸爸一生都在為這個家打拚,絲毫不曾喘息。清晨5點,大家都還在睡夢中,爸爸已在田裡揮汗如雨,趁太陽尚未升起,能做多少是多少。早餐後,拎著隨身的工具包,當起工地的工頭,不論寒暑,都是在磚頭與水泥中奮鬥,唉!苦啊!中午用完餐後,略事休息,又得工作,直到天黑才拖著疲憊的身心,騎著腳踏車回家,沒有假日,沒有休閒,天天如此。農忙時,舉家大小都在田裡,那時家家的處境都是簡單和困頓,老老小小都要利用閒暇時到各家田裡覓些遺漏的農作物,似梵谷名畫—拾穗的情境一樣,爸爸每次都交代我們,不要把農作物撿得太乾淨,留些讓別人撿。 那時,我唸小四,爸爸看我稚嫩的雙手,不忍我參予農事,要我在家照顧弟妹,兼送茶水、點心。 我自幼聰明伶俐,總想做些事來取悅父母,於是拿椅子墊腳,爬到大灶旁,點火燒水,洗米下鍋,希望媽媽回來不用那麼累,還得張羅一家人的晚餐。太陽下山了,媽媽急忙回來煮晚飯,「嘿嘿,報告阿母,稀飯煮好了。」阿母帶著些驚訝,高興的說:「真的」,看到阿母笑開懷,我就更得意了。更厲害的是,我連弟弟妹妹的澡都洗好囉!來!三個排一排,站在井邊,(我家後門爸爸挖了一口水井),脫光後,再從井裡打水上來,趴!沖啊!哇!嘰哩瓜拉的叫聲,像一群正在啄食的小雞被踩著,四處亂竄,本大姐一聲喝令,「給我乖乖站好」,只見她們慘白的雙頰,脣齒不停顫抖,唉,算了!雖不忍看他們狼狽相還是得抓來亂洗一通,整個夏天的午後,就在井水,奔跑、追逐、嘻笑、打鬧中度過。 爸爸生性活潑、開朗,遇事認真負責,舉凡逢年過節,迎神賽會,大小拜拜,爸爸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他像獅山的獅王,山頭一站,登高一呼,大家群聚,各司其職,忙的不亦樂乎。爸爸大字不識一個,但,全身充滿才氣,過年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舞龍耍獅,那龍身獅頭的成品都是出自爸爸的雙手;連元宵節提燈籠,耍關刀,舉火把這些作品的製作,也是出自爸爸的雙手,尤其是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喬遷紀念日,迎神賽會所需紙紮的作品,也是出自爸爸的雙手製作。 全金門人迎城隍爺的大事,爸爸更是把精、氣、神全都投入。 那年,我8歲,圓滾、黝黑,拉著爸爸的手,吵著我也要妝人(打扮成各種王公貴族,仙女小姐等等,可搭蜈蚣座遊街),爸爸面有難色,除了內舉不避親外,自知女兒高頭大馬,不秀氣,又超齡,不知如何是好;又不忍心教女兒失望,只好拜託一位叔叔帶領我去裝扮。我興高采烈跑回家獻寶,沒想到媽媽看到我笑到眼淚直流;深怕媽媽把我臉洗掉,於是我拔腿就跑,趕緊跑回妝扮的地方,乖乖等著鑼聲響起,就可以啟程了。好不容易等到踩街開始囉,誰也奈何不了我,哼! 果真高高在上,有點飄然,有點自負,也有點不爽;因為隊伍前進不久,就聽到有人大喊包拯,(小時候不認識包拯是誰,在母親輩裡認定包拯就是其貌不揚的大草包),難不成真的是指我。但,我還是感恩爸爸,什麼都肯讓我體驗的好爸爸,直到現在,只要是對的,都能勇往直前去做,遇到瓶頸,再腦力激盪,什麼困難都可迎刃而解。爸爸太忙,不然,他什麼都有興趣,什麼都會,他能畫龍畫鳳,婚前也能在阿母必經的路上唱情歌給阿母聽,更能跟著各種戲班跑龍套。對什麼都感興趣及有愛心的爸爸,面對子女卻是權威,嚴肅和關心。在弟弟妹妹面前橫行霸道,惡行惡狀的我,在爸爸面前還得裝的像個人;尤其是妹妹的同學,只要有我大姐在,沒人敢上我家。有一回,大姐我在樓上午睡,幾個小蘿蔔頭,悄悄的,一階接一階,慢慢的,噓,別出聲,先探探魔頭老大在是不在,咳,的一聲,首先發難的第一個,一個轉身,4,5個妹妹的玩伴,從12階梯高,以比溜滑梯更快的速度往下衝,墊底那幾個,被撞得哀鴻遍野;當我輕輕走近,想探個究竟,嘩的一聲,一躍而起,跑個精光,不見蹤影。我,真的這麼可怕嗎? 60年代,金門是個戰亂時代,物資匱乏,人心惶惶,朝不夕保,人人自危,雖然我生錯年代,卻生對家庭,父母給我們的是個堅固牢靠的堡壘,但,外面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官兵弟兄,是那個年代所有父母的隱憂,尤其那外省老芋仔,更令有待嫁女兒的父母擔心,萬一有個差錯,誰能擔代,不但祖先蒙羞,女孩的一生也毀了。爸爸真的是憂心忡忡,碰到我這種桀驁不馴的傢伙,真的很累,每天,爸爸出門前,總是三令五申囑咐我不可外出!爸爸說:「回家看不到你,皮繃緊一點!」唱歸唱,跑照跑,誰關得住我,只是我會在爸爸回家之前趕緊溜回家,不但可安爸爸的心,爸爸也會感覺孩子乖是他最大的安慰,所有的辛苦是值得的。 有一晚,因表哥結婚,我想去看新娘,可是表哥家住在黑漆漆的巷子裡,雖然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怕鬼;在巷頭舉棋不定,隔壁的大姐姐說,等她衣服洗好再陪我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大姐姐的衣服怎麼洗那麼久?還沒洗完啊。哇!好想睡喔!於是大姐姐安排我在她床上先睡,等她家事忙完再叫醒我。當我醒來,怎麼可能,天亮了,這下事情大條了,怎麼辦啊,天呀!誰來救救我呀!完了,完了,爸爸不剝我一層皮才怪,沒辦法,還是得回家呀。推開門,只見爸爸鐵青的臉,手裡緊握著籐條,喝令我跪下,一鞭下去,哇!哭聲震天,嚇的不知所措,此時門外圍觀了一群左鄰右舍,七嘴八舌的加油添醋,更令爸爸火大,爸爸幾乎用咆哮的語氣問我,「昨晚去哪兒啦?」簡短兩個字,「隔壁」。這時圍觀著開始竊竊私語,有的離開,有的噤若寒蟬,真不可思議,爸爸沒再打我了,只聽到媽媽說:「心真壞!」。爸媽離開後,大舅媽和二舅媽才一搭一唱說:「對呀!整個晚上,父母淒厲的叫聲,提著小燈籠,(因戰爭,全島燈火管制,十點以後,更是一片漆黑),差一點沒把街道掀開,方圓這麼丁點大,竟然找不到這傢伙,真是離譜。」原來大人被隔壁的人整了,這麼壞心的一家人是何居心呀! 看到別人的焦慮和恐慌是一件好玩的事,後來對她們家絕對禁足,老死不相往來。 爸爸這輩子很少生氣,更不曾打過我們,我是女生老大,因此恃寵而驕,一再留級的那幾年,一直吵著要到台灣讀私立的學校,媽媽過養的妹妹,(媽媽本姓蔡,不知為何送給姓許的當養女),嫁給一位大陸來的老兵,略懂音樂,於是到鄉下國小當音樂老師,民國47年,823砲戰開始,她們舉家遷到高雄,仍然在高雄鄉下小學當音樂老師,因孩子多,入不敷出,來信請爸媽支援,並答應安排我到台灣就讀,會照顧我的三餐和住宿。爸爸心想,說的跟唱的一樣好聽,台灣這麼遠,孩子這麼小,(姨丈是外省老芋仔),哪天被賣掉還得幫他算錢,不行,還是乖乖在家鄉讀,等再長大一點再去台灣 。果真,我國中畢業去找她們,才過一晚上,第二天就在隔壁房間聽到她們說,到底要來多久?沒事還不快回去。 還好爸爸睿智,什麼事都會設想周到,否則去到遙遠又陌生的環境,真的會成俎上肉,任人宰割。 還有一個小阿姨更好笑,一天到晚只有一個賭字,姨丈是坐在牌桌上賭,更誇張小阿姨是菜販攤上、路邊、地上,站著,、坐著,只要在路上遇見賭友都可以賭。反正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任何情境都可以賭。連生8,9個孩子,一年一個,有時一年兩個,生下來就丟給外婆看,更別提到做月子,連好好吃一餐都沒有,就是好賭,賭得傾家蕩產,家徒四壁,一堆的孩子,有一餐,沒一餐,真不知她們如何渡過。第一天去她們家,小阿姨就問我,有沒錢?我一時支吾,答不上來,外婆一直叮嚀我,千萬把錢收好,但,該來的還是來了,爸爸給我高一的註冊費,住宿費,生活費共7,8千塊,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丟了,(民國五十幾年,七八千塊是一筆不少的數目),我趕緊寫信告知爸爸,爸爸說:「妳別著急,阿姨到處欠債,日子也不好過,別再追問了,爸爸再幫你寄錢,好讓你順利註冊。」 後來小阿姨還跪著跟我賠不是,一個大人向小孩子下跪,情何以堪!我真的很難過,很心痛,不知怎麼辦才好。雖然小阿姨已往生,但我仍舊不明白,他那窩孩子是如何養大的,而且這些孩子很爭氣喔!沒有一個是飆車的,吸毒的;都有正當工作,各自在外購屋,成家立業,甚至有一個是美國博士,(聽說先在台北賣了5年的雞排,等存夠錢再出去讀書),一個現在在台北市政府任公職,其他較小,我不太認識。唉!人的一生就這樣過了,真是奇妙呀! 爸爸個性耿直,頭腦清晰,處理事情黑白分明,居家附近,老是有人為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互相猜忌,互相謾罵,甚而大打出手,因此常找爸爸出面調解,爸爸是周遭鄰里最信任的人。可惜爸爸在人生最顛峰,我們都年幼時,跟著媽媽先後成佛去了,留下我門兄弟姐妹八人,不知如何是好,也曾到廈門大嶝找三姑,看看爸爸媽媽是否還記得我們,只見三姑笑笑的告訴我:「我們很好,並且在我們家附近上廟(城隍廟)上班喔!」於是,每當我去城隍廟拜拜時,總是凝視城隍老爺,請祂務必照顧我的父母,讓他們無憂、無慮、無掛、無愁,好好的、快樂的、平安的,跟著日月星晨,四季運轉,安詳的過好每一天,希望下輩子我們仍然是您們最疼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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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之約─慈湖三角堡栗喉蜂虎賞鳥解說
早上約08:15到慈湖路近黃槿植栽路邊,已有許永面、李明治兩位鳥會老師在現場提供栗喉蜂虎夏候鳥解說服務,有一些遊客已在老師的引導下賞鳥,鳥會葉月娥也來了,她說不知道賞鳥的位置,所以早些來遇到許老師及明治才知道來賞鳥的位置。大家透過望遠鏡,觀賞到栗喉蜂虎的鳥類生態,小朋友很高興的透過望遠鏡賞鳥,栗喉蜂虎是夏候鳥,這個季節正是繁殖季,在營巢地可以觀察到親鳥頻頻銜食物餵食,表示雛鳥已經孵化出來,通常親鳥銜了食物回來會先停在附近的枝條上,觀察是否有天敵?再進入洞內餵食。 08:30慈湖三角堡開館,我們便移往三角堡上方觀鳥,架了單筒望遠鏡之後,陸續有民眾加入賞鳥的行列,當他們看見栗喉蜂虎精準的抓到蜻蜓,頻呼:「太厲害了!」在這裡遇到苗栗自然生態協會的理事,和金門縣野鳥學會的莊西進老師互相交流對於生態保育的想法和努力;還有一家先生是來自嘉義、太太是來自金門東蕭,說是高職畢業,以前我的學生,利用暑假帶孩子回來,真是讓人開心,可以讓年輕的孩子也親近金門的生態,也有同事董小姐來電詢問一會兒帶著孩子來賞鳥,現場接著陸續有鳥會薛憶雯、莊西進老師加入解說工作,也有許永面老師的學生帶著孩子一起來賞鳥,也有莊老師的學生和同學結伴來賞鳥,莊老師帶大家看小雲雀,說是在澎湖在地也叫牠半天鳥,因為會飛得很高再往下衝,很特別的生態行為,看到環頸雉的母鳥及雛鳥,還有黑翅鳶,許永面老師說之前進行田野調查不容易看到,是五、六月才開始出現。 有一位住莒光路對鳥很有興趣的陳小姐,會問一些相關的問題,如怎樣觀察?可以知道那是小雲雀,我說看牠的生態行為,因為太遠無法用特徵來分辨;現在也看到棕背伯勞,停在一旁的超大喇叭口上。 有一位小朋友我拿鳥書給他看,並且分辦黑翅鳶的體長與栗喉蜂虎的體長尺寸對照,他馬上會看其他的鳥,並且看體長的公分,來進行大小比對,孩子的反應和聯想能力非常的豐富。 現場莊老師朗誦小雲雀的在地歌謠,金門在地習稱小雲雀為「哺丟仔」 哺丟哺丟 卻 生子無的給 莊老師說,有些人會說你這個查某「真卻」 像小雲雀 卻卻卻的叫 意思說這個女生 說話很大聲很凶 莊老師還順口朗誦了另一首童謠 客鳥客鳥飛上山 鎖匙交恁官 後面的竟忘了,有誰可以幫忙接龍的? 「哺丟仔」的童謠,我的同事陳課長也有一種版本 哺丟哺丟 卻卻卻 生子無的給 寄的草哺下 牽牛加大一下 也遇到我的小學同學麗真和先生一來賞鳥,也有導遊帶團來分享我們的賞鳥解說,我們對所有來到慈湖三角堡的遊客都提供賞鳥解說服務,有遊客就說真是辛苦你們了,讓人十分的感動與溫暖。 後來在教育局服務的蔡老師來了,看見鳥會蔡其萱老師的單筒加相機攝影,很有興趣,為了分享攝影,其萱熱心的再折回去拿相關的裝備來指導,因為蔡老師負責金門鄉土教材的編纂,現場莊老師幾首童謠的吟唱,給了她很多的指導,莊老師建議她可以先從國家公園已完成的資源如影片、書籍等資源去參考,蔡老師說鄉土教材已把金門的黃邊鳳蝶編入教材,未來會繼續再蒐集之後加入更多在地的文化資源解說,金門國家公園辦的「翟山坑道音樂會」也加入了鄉土教材,她覺得這是金門非常獨特的文化元素。 後來還來了一對夫妻,先生建議這裡應該可以有些防晒的觀鳥設施及慈湖觀景平台冬天如有防風設施會更好,現場也有金門國家公園設置的「栗喉蜂虎生態解說導覽」解說看版,提供遊客了解栗喉蜂虎的生態,讓大家對於栗喉蜂虎的生態有一些認識與了解。 今天的天氣可以清楚的看到廈門,有廈門來的旅遊團指著對岸說,那裡就是五緣灣,開心的說天好藍,白雲也非常的美麗,海風微微的吹拂,好多遊客都說,這裡真美!享受自然的風吹,讓人非常的舒服,直說:「醉了!醉了!」捨不得離開,說金門真幸福,美麗的鳥也來和我們做朋友。 金門縣野鳥學會歡迎大家多多走出戶外,欣賞大自然的美好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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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十一 歷經數月的開墾,槌哥緊握鋤柄的雙手由初時的水泡到長繭,如今則是一層厚厚的粗皮。雖然田地的雛形已出來,但他依然得修築田埂,挖掘排水溝,然後用犁鬆土,再以十二齒耙平,並順便把殘留在田裡的雜草一併清除。經過繁複的開挖和整地後,他座落於溪仔墘的田地終於開墾完成。當春天來臨,當綿綿春雨落在他辛苦開墾的田疇上,槌哥難掩內心的激動和興奮。 於是他挖來事先培育好的芋頭苗,每株以一小步的距離為間隔,先一一放在犁好的「園股」上,然後用「狗耙仔」掘一小坑,再把「芋苗」栽種下去,它就是農人俗稱的「播芋」。但如要芋頭長得好,除了適時地施肥,更必須勤於「摳芋草」,以免野草吸取田裡過多的養分,讓芋頭苗因養分不足而萎黃,也是農人說的「黃痠」;而如果不去「掠芋蟲」,往往整片葉子都會在一夕間,被滋生在葉脈間的「芋蟲」啃食精光,繼而影響到它的成長。 槌哥已有多年農耕經驗,無論是「播芋」、「疊蕃薯」、「種露穗」,或是要犁、要掘、要耙……等等,幾乎都難不倒他。但是,即使有豐富的經驗,但作穡人講求的則是「氣力」,倘若沒有足夠的力氣,再豐富的經驗亦只是淪為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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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金門島外緣濃濃達埠鄉裡情
三馬林達和香港兩地雖然距離不遠,但兩地的金門鄉親卻少有見面和交流的機會,趁香港金門鄉親黃東濤蔡瑞芬回達埠之機,相聚一堂,豈不快哉! 兩地因緣,說來話長。 話說從頭:金門島被選為全台灣「最快樂的城市」,在台灣的旅遊縣城上排名第十一,而金門縣城裡的「後浦」小鎮在2012年經過一系列激烈的競爭,終於脫穎而出,名列台灣的「十大風情小鎮」之一。身為島外的香港、達埠金門人,無不歡欣鼓舞;而金門小島,說起來不可思議,全島僅有七萬人,因為早期貧困的關係,從清朝末期一百多年來移民到東南亞諸國者眾,以致金門縣政府每兩年都要舉辦一次「世界金門日」,邀請世界各地金門鄉親回鄉團聚。達埠金門人回鄉組團,儼然成大團。 三馬林達和麻里巴板金門人多,與現在生活在兩地的金門鄉親的父輩當年出洋謀生的路線和停留、紮根下來甚有關係。達埠的金門同鄉,於是與廣肇、永定兩籍的鄉親鼎立而三,算是達埠鄉親較多的宗親社團。說來也很有因緣,目前香港金門同鄉會的會員,十有八九就來自達、麻兩地的金門鄉親。原來,六十年代有不少達、麻兩埠的金門鄉親回國,七十年代以後他們的第一代和第二代又陸陸續續移居香港,人數就多了起來。 於是,香港與達埠的金門人家庭,幾乎都有親戚關係,來來去去都很熟絡。 那種千絲萬縷的聯繫,足見金門同胞的濃濃鄉情,當闊別三馬林達已三十年的黃東濤(東瑞)、蔡瑞芬於六月十二號從泗水飛返他們的第二故鄉——三馬林達,達埠的鄉親都將喜訊相傳,在同學、同鄉心上都如湖水,化開一圈圈漣漪。六月十四日晚,由瑞芬的同班兼鄉親黃積佑統籌安排,現任達埠同鄉會主席的許立領偕夫人蔡秀玲在當晚就邀請多位理事和同學為黃東濤蔡瑞芬夫婦接風,之後還移步至達埠的金門會館座談敘舊參觀。東濤瑞芬雖然屬於「老鄉」,其實也算「稀客」,因此當晚來的鄉親很多。適逢達埠的金門會館落成沒幾年,剛剛啟用不久,來自香港的鄉親黃東濤蔡瑞芬在現任會長許立領、蔡秀玲夫婦的引領陪同之下,一一參觀了地下禮堂、二樓小會場(卡拉OK)、會議室、辦公室、廚房等等設備,一路讚不絕口。 當晚出席的達埠金門鄉親極多,大部分理事均出席了。有顧問黃雪琴、薛昆;監事魏鸝漫;前任主席許從榮、現任主席許立領、副主席莊耀星、黃尚君、許娜蘋;秘書薛昆捷;籌款黃積佑、蔡秀玲;青年部的邵仁虎;文娛部的莊榮宗、蔡麗玉、林愛香;婦女部的李能賢等。其他鄉親還有許立展夫婦、許少瑾夫婦、黃宗仁夫婦等等鄉親,蔡添龍林玉妹夫婦、盧育興林月香夫婦、王筱川等親友(恕不知名者太多,無法盡錄),最難得的是連第三代的金門子女也都來了。王筱川、莊榮忠、黃積佑、林玉妹等唱歌好手大展歌喉,受到鄉親們歡迎,而由莊榮忠作曲填詞的《愛我金門》,在場播放,由創作人莊榮忠演繹和領唱,大獲來自香港的東瑞(黃東濤)、瑞芬的激賞,事後,莊先生還將一套他灌製的唱碟送給他們。 拍照、交談、吃點心,跳舞、唱歌,大家都興高彩烈。 顧問薛昆這時致簡要歡迎詞,並宣布有交換紀念品儀式舉行。香港鄉親黃東濤蔡瑞芬夫婦送給達埠金門同鄉會的是一包他們獲益出版社出版的圖書,由三馬林達金門同鄉會前任主席許從榮、現任主席許立領接收;他們倆送給香港同鄉的是紀念牌,由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董事長蔡瑞芬和總編輯、作家黃東濤(東瑞)接收。 又到散場時,金門鄉親一一與瑞芬東濤夫婦握手擁別,殷殷囑咐「要常常回達埠看看。」依依不捨的鄉親場面,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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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累也要陪你去散步
也不知何時起大家都想成為路基的訓練師,常拿食物當誘因,訓練牠坐下!握手、換手再握手,搞得路基都煩了,但為了吃東西路基只得百依百順、配合演出!曾幾何時我也掉入「好為人師」的陷阱,看別人家的小狗不必綁著就能跟著主人四處溜達,著實羨慕!所以,我也想訓練路基能不必綁繩索就跟著我走,特別是牠喜歡坐車出去兜風,若能不戴頸圈、不綁狗鍊該有多好,就能輕鬆自在逍遙遊了,我大膽的試過幾次,從家門到車門這小段距離不牽繩索,讓牠跟著走,還好都能順利,熟料有一回當我正要打開車門讓路基上車時,路基老兄竟來了一段「凸槌」的演出──追著鄰家小弟的摩托車跑了,當下的我心想:這下可完了、慘了,出了外面這車水馬龍的繁華世界,南來北往、四通八達,何處尋覓芳蹤?況且牠還真是涉世未深,哪知馬路如虎口是萬分的危險啊!萬一尋覓不著,或有不測,這個家真的要隨著路基的消失而破碎了。此時此刻的我真是無語問蒼天,沮喪到極點,只有把命運交給上帝了,連去尋找路基的意志也喪失了,總覺一切都是枉然,更不敢奢求有幸能找著路基,最終我是帶著落寞的心情開車出門了,先將要交給鄰居的物品送達之後,回頭赫然發現路基正在小公園的青草地上與蟲蟲玩遊戲,還專注的尋尋覓覓不知所為何事呢!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這一發現,真的比中「樂透」還開心呢!心中重擔隨之卸下,真是謝天謝地、阿彌陀佛!由此你就不難理解路基在我家的地位與重要性了。 家中上下,皆以討好路基為樂事,亦以照顧路基為職志。婆婆總要將她早餐的煎蛋分一些與牠分享;大兒子回家總是像抱嬰兒似的將牠抱著,不僅是抱著而已,還來回的搖晃著呢!真是舒服啊!有一回,於蘭湖漫步時,故意將炸雞撕成小塊小塊的散布在各角落,讓牠來尋寶,藉以測試牠的嗅覺與靈敏度,老爸則是緊張得頻頻予以暗示,讓在一旁的我啼笑皆非;女兒則輕撫牠柔順的毛髮,喜歡跟牠惡作劇,常為了一份狗食要牠做這、做那,甚而要牠跳越過人體才吃得著,然而在美食的誘惑下,路基還真是辦到了!而且還漸漸增加其困難度,當然,身手矯捷的路基自然是難不倒牠的,一連跳躍個兩三回都不成問題,這些種種,皆惹得她老爸心煩、不忍,然而,之所以如此都是因為愛牠才想逗牠玩啊!真是歡喜冤家;至於小兒子,雖然是牠的第一位小主人,但他總是對牠頤指氣使的大聲吆喝,老爸最看不慣,但路基對他卻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毫無怨言,真是忠狗一隻啊!也許小兒子在台期間為牠把屎、把尿、買玩具、添購必備物品…,犧牲、奉獻,路基應該都瞭然於心,才不與予以計較吧,也因為那是宅心仁厚的路基與生俱來的天性吧!這一點倒是值得大家多加學習呢。 去年的一個仲夏夜晚裡,照例帶牠兜風去,為了享受涼風陣陣,刻意把車窗全部搖下,讓陣陣涼風梳開牠濃密的「秀髮」,孰料當車一停妥,眼尖的牠馬上瞧見不遠處的兩、三隻大狗狗聚在一處嬉戲、玩樂,也許孤獨成性的牠格外渴望友誼,也想湊上一腳,牠老兄竟不顧一切的飛越車窗,直奔大狗的懷抱,緊張多心的老爸擔心牠被大狗欺負、咬傷,也馬不停蹄的連跑帶爬的跟上,演出一場轟轟烈烈的「英雄救美」,熟料老爸奮不顧身的在緊張慌亂中已摔了個正著,整個手肘因摔倒在水泥地上而擦傷,傷勢歷經3、4周傷口才完全癒合,任何人聞知莫不搖搖頭、長嘆一聲,還虧他是力行長跑的運動員呢,然而他卻是無怨無悔、甘之如飴,真是享受犧牲,也為牠犧牲享受,有道是情到深處無怨尤。 「洗澡」的大事當然就非他莫屬了,還得兼任牠的美容、美髮師呢,洗澡時,牠安靜、可愛,像隻小綿羊似的乖順有加,然而洗完澡之後,不知是何處不對勁兒,牠老兄總是死命的衝啊、跑啊、跳的…,一身的蠻力加上煩躁不安,一刻也不得安寧,您想像得出那景象嗎?看得我們都為牠焦急、難過呢。然而洗完澡的牠更加魅力四射,瞧那一身雪茸茸的長毛說多美就有多美,那純潔的白色真是美啊!難怪婚紗都選用白色,它代表著的是純潔無瑕、晶瑩剔透,難怪人人看了都歡喜! 而我呢,更是慘。有一天發現牠正在啃一塊雞骨頭,那一刻正是牠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當下吧,我擔心牠把骨頭吞下刺傷了胃,說時遲、那時快,當我伸手去拿牠嘴裡的骨頭時,牠老兄竟凶巴巴的一反口把我的手給咬傷了,就在近中指的手背處馬上腫脹,濃血冒出、瘀青一片,真是嚇死人了!,牠老兄竟沒事兒樣的,老神在在,讓我給罵了之後,才稍稍收斂些,然而無知如牠,罵了也是白罵,打了也是白打。當然,平常是乖巧有加、熱情如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為此,我是可以包容的,畢竟這是牠最起碼的狗性尊嚴,「吃飯皇帝大」啊!誰叫你在我吃得津津有味時來找碴呢! 又有一晚,下班後於蘭湖散步時,由於最近的天氣陰晴不定,變幻無常,大白天氣溫高達26度,一到晚間氣溫驟降十來度,真難因應,今晚又是寒流來襲,刮起北風,為了牠,還是得陪牠走一趟蘭湖,原本想找一處較不受風寒之隱蔽處讓牠走走紓解一番,但最後還是勉強為之,心想:我就以慢跑暖身,讓慢跑驅走寒意,還是可行之道,走呀走的!怎奈我竟踢到不平的石板路面,往前摔了出去,整個人趴倒在地面,這簡直是「以卵擊石」、勝負立判,況且這一大把歲數了如何摔得起?還不曾摔這麼慘過呢,外傷我倒是不在乎,這內傷可是不得了,當下胸口疼得厲害,過後兩邊肋骨更是疼得不輕,連深呼吸、咳嗽都疼痛不已,膝蓋骨也瘀青,手臂內側也酸痛不已,唉!大大的不舒服啊!好無可奈何,為了牠竟有這般待遇,雖然不能全然怪他,但是還是叫人不勝唏噓。 如今,每天晨起的例行功課依然是市港海邊,或太湖,或榕園,或羅神父遺址,或…,晚上下班之後仍然帶路基前往蘭湖漫步一圈,或金大校園,或湖前聚落,或…,即便是再累也要帶路基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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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空大中輟生
進大學的門,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希望;在未退伍前,現役軍官想「報考大學」,限制非常嚴格,只好作罷;直到正式退伍後,仍不死心,終於在六十三年,以後備軍人身分,抱著滿腔的希望,參加該年的「大學聯考」,本來有加分,很遺憾的是,礙於規定,「主科」有一科考零分即不予錄取,讀大學的「心願」,就這樣又被擱置下來了。 事隔三十二年後,也就是在九十五年十二月間,我看到一張「空大招生」的海報, 又引起我進大學的念頭;經過翻箱倒櫃,還算不錯,早年在軍中參加「隨營補習班」教育,高中同等學歷畢業證書還在,雖然已經發黃破損,費一番功夫糊貼整理,仍然完整,擇一吉日,到「空大金門指導中心」,完成空大「正期生」的報名手續;心想:這一下子可以一償讀「大學」的心願了吧? 大約在九十六年二月間,我參加該學期的「大學開學典禮」,在眾多的新生中,我是唯一的「銀髮族」,我顧不了年輕人以什麼眼光來看待我;不久,為此,我還高興地寫了一篇「我是空大新鮮人」,「半工半讀的樂趣」,這兩篇小文章都蒙「浯副」錄用刊登,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讀「大學」雖然沒有什麼經驗,但以我自己的想法,今生對「文學」興趣濃厚,不如就選讀「人文學系」好了,「勇敢向文學大道進軍」;說實在的,我從早期的「軍中」,直到「公僕生涯」,利用業餘時間,振筆直書,「寫稿」、「投稿」,「出書」及刊登過的小文章,五十年來何止是數十萬言之譜,卻偏偏要在「花甲」之年來「選修文學」,似乎有點本末倒置;自己心想:早期為文是無門無派無師,完全憑著滿腔的興趣與熱情,暗自模索,爾今,正式進了「大學的門檻」,拜師學藝,從頭做起,也許會敲擊出文學光輝爛的新火花來,邁向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吧? 整整有六年的時間,我選讀了二十四科,因為一學年只選讀四─五科;今年暑假,我把學分證書拿出來統計,照我的算法,總計有六十幾學分,雖然距離畢業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只要有苦心、有耐心、有恆心,勇往直前,想畢業戴「方帽子」也不難;但是,問題出在,經過「空大金門指導中心」承辦人核算,我選讀的二十四科,其中被當掉八科(即成績不滿六十分),實得分數才四十五學分,依學制規定要一百二十八學分才能畢業;因此,我一再評估,如照目前的選讀進度,至少還要「苦讀」、「苦熬」十二年;因為年齡及視力的關係,不得已,只好選擇「休學」,做一個「空大中輟生」;雖然,「挑戰的歷程未成功」,「不成大器」,深感內疚;根據,我六年來的所見所聞,空大提倡「終身學習」,目標是絕對正確的;經過六年來的寫作業、面授、期中考、期末考,我總覺得空大的各級長官,及所有的教授們,都很敬業,認真、負責、「嚴謹」,而且,所有的教職員工,個個都很稱職,這也算是我六年來小小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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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短命的休閒鞋
突然發現腳上穿的這雙黑色休閒鞋,已經飽經風霜、皮開肉綻。 這些年來,陸續穿過許多雙休閒鞋,就屬這雙鞋最短命,才穿不到一年的時光,即將壽終正寢。 然而,它渾身大小不一的傷痕,卻是光榮的印記與走過不凡旅程的表徵。 還記得去年春節時分,歡天喜地的買下它,陶醉在穿新鞋的喜悅中。 三月初一趟金門之行,它陪我四處遊覽:爬上太武山任春風迎面拂來,在海印寺、毋忘在莒石碑前留下足跡,在馬山觀測所好奇地眺望對岸,體驗瓊林地下坑道的戰鬥風情,在八二三戰史館和古寧頭戰史館感受戰爭的無情,還造訪了北山古洋樓、得月樓和莒光樓,以及漫步慈堤欣賞落日,共同讚嘆翟山坑道的鬼斧神工,一起登上古崗樓,陶醉在古崗湖的波光粼粼美景。 一切歷歷在目,彷彿昨日一般。 七月份的馬祖之旅,它陪我共同度過中度颱風馬鞍外環氣流肆虐的煎熬。三天兩夜的行程裡,我們先在北竿落腳,時晴時雨的天氣下,透過安康步道造訪芹壁,淋得一身狼狽,聽阿婆緩緩訴說製作魚麵的甘苦,前往大沃山戰爭和平公園內06據點的坑道探險,聽北海坑道內一波波洶湧的濤聲,登上壁山觀景台遠眺北竿機場、塘后沙灘、塘岐村和馬鼻灣,美景盡收眼底。 到了南竿,我們走進八八坑道體驗終年16℃的酒窖風情,貪婪地吸了幾口四溢的酒香,在大漢據點窺探碧海藍天的海景,感受北海坑道壯麗雄偉的軍事建築,品嚐鐵板餅的新奇滋味,在馬港天后宮內虔誠地向媽祖娘娘訴說滿腹心事。 深刻的回憶,始終在腦海縈繞不去。 這兩趟獨自一人的離島旅遊,這雙鞋是我最忠實的伴侶,陪我上山下海,任勞任怨,點滴在心頭。 如今,這雙陪我走過兩段旅程的休閒鞋,即將走完它自己的旅程。由衷地感激它,在我數十年的人生歲月中,陪我一段,曾經留下美好記憶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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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我抑擱少年,少年著是本錢,會堪的拖磨,到時妳共囡仔照顧予好,共俺娘服侍予好,山頂的穡頭我該己會來發落。彼四坵好園雖然予阿兄分去,但是我一定會開四坵草園來補倒來。春桃仔,毋是我咧講大空話,若是咱該己爭氣,永遠予人刁袂倒!咱這世人毋爾欲湊陣做、湊陣食,嘛欲湊陣睏一世人。雖然我佇阿兄的目睭內猶原是戇戇擱槌槌,毋拄若是共倒想過來,戇人伊有戇福,槌有槌的好處,槌哥這個土名親像時時刻刻咧提醒我,叫我毋通佮人計較,叫我著戇戇做,叫我著為母、為某、為囝,為這個家庭來拍拚,才會得到好報應,才會得到天公祖的疼惜!」 槌哥的一番話,想不讓春桃感動也難啊!即使她曾因夫婿阿生的早逝而歸咎於蒼天的不公,如今在槌哥厚實的臂膀裡,她則是一個聚幸福於一身的小女人。人生有許許多多的際遇,確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她能有今天,何嘗不是老天爺的恩賜;何嘗不是祖龕裡列祖列宗在保佑。因此,她必須珍惜當下的每一個時光,好與槌哥相偕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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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315里路
她守著一點距離,靜靜的,以衿持的凝視等待。我感覺得出,她很想跟我們說話。 走出乳白上色,幾根大圓柱在門前拱出一派類巴洛克風格的文化局後,我習慣回首,再看一眼柱上那浮出的半島圓弧,像半月湖也若小方舟,它彷彿悄悄的出航了,不喧也不鬧,以一派另類悠遊的氣質,氣定神閒地在文學的海洋上划行,捲起的一朵浪花就是一本書出版,航行很有方向,才不出幾年,就碩大成一個專櫃的身材,有了100多種的風貌,跑在廈門的外文書局現身,讓人驚艷……。 就像局外那幾株黑板樹,伸往參天去,巍巍大大的身影,一見我們走出,就拋來偌大一片的濃蔭為我們遮起。其實,我們什麼也沒做,就只寫了幾篇文章,拿了幾座浯島的獎座,比起文化局出版的一百多本記錄金門的書,是微不足道的渺小身影,連漣漪也比不上。不知是炙暑溽熱,或是汗顏,才捧著兩盒獎座、兩個獎牌,還有局內幫我們貼心準備的餐盒,竟汗涔涔一身大汗。 她是位媽媽,身旁站了位乖順的小男孩,兩人手上都捧了些書,應是剛從局內借書出來,就和我們在停車場邊萍水,一葉來自台灣的,一葉生活在金門的,像極了張愛玲〈愛〉那篇短文中所說的那個場景——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但,相逢的,不是屬於愛情的那一個面向,而是出自一位媽媽為孩子的關懷。那小男孩難得地乖靜,不吵也不扭捏,就隨她站在那裡,安分地聆聽,很聽話也懂事,他看上去不過十來歲,這樣的乖巧教我有些感動。 我們微笑過去,釋放一些因陌生而僵住的對視,微笑是會感染的,我們一笑,她也笑了,只有小男孩還來不及笑。但,微笑的眼神一交流,溶解了她的衿持,她的眼神充滿了羨慕,說起了話來。「你們……你們怎麼這麼厲害,拿了這麼多的獎?」 她知道那天文化局頒獎,特意帶了孩子前來觀看,很可惜,在會場中我沒發現她——一個企盼孩子也能寫作文的熱切母親,她們坐在台下一隅,熱烈地鼓掌,也預約有天自己走向台前,被人以掌聲回饋。她問了我,如何寫作?題目太大,我笑了笑,只能簡單的說多看書再多寫,我也在那條練習的道路上。她關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又追來一句,那小孩子呢?小孩子如何學習作文?我告訴她,在台灣我指導了三十年的兒童作文。這一說,她眼珠一亮,直說——文化局應該請你過來指導我們金門的小孩……。 一時間,我有些衝動,很想說好。雖然,這只是萍水相逢的幾句對話,但對於她,這位帶著孩子上文化局的媽媽,我感動的想點頭。 就這樣,她問了我一句:「你有名片嗎?」看樣子,她是說真當真的,不是一句閒話,因為她已開始踏出行動的第一步。 東經118度24分,北緯24度27分。 我在金門,以眼神以心坎,在自己的臉書上打卡,以一張重逢的臉來旅遊。 一直叼著唸著,就是想著要重回這戍守過的島,只是年年虛晃了自己的心願一招,時光向前走了,但我並未如約走向金門。 去年,訂好了機票,浩浩蕩蕩的一行六人,準備前來金門領獎,同行的有父母岳母和小舅,備妥了鼓掌隊伍,只可惜文化局臨時改了頒獎日,我只能徒呼負負,改在台灣進行一場小旅行,一顆心還是懸在領獎的事上。今年,差一點重蹈覆轍,這次是自己的疏忽,太晚訂機票,班班客滿的飛機,差點就不能成行。勉強找到了兩張來回機票,一顆心很是對未能同行的他們抱歉。 沒想到,一趟金門之行,是如此一波三折。 在飛機上,從窗外往外眺,白雲連綿浮在藍空上,如一座仙境,化外的天上之島,而豎起的雲,狀如高樓毗連,好似仙境也擁擠,住滿了仙人,而凹凸有緻的雲,卻巧塑成地上的群山,那隆起的,也有如雕似大湖小潭的,那沈陷落底的。短短的五十分鐘飛行,我的思緒來來回回,時光匆忙竟踅了往返三十年,我曾戍守在金門的年輕歲月,那時,我是青春的二十。 終於,裸露的花崗石岩在切盼的眼神中,在一片蓊鬱的的綠帶中,跳了出來,那是太武山。我告訴自己,金門,我來了。我以手掌撫熨那顆燙熱的心,一股熱流自心坎沿上,直衝到了眼角。 七月的金門,自天空俯下,除了太武山幾帶的綠,還有馬路旁一成不變依偎的行道樹,以及島外四周環抱的碧海外,眼中只剩很多一格一格土紅的田,是沙與土蘼集的家。我錯過了小麥收成的美麗倩影,也錯過了這島很多成長的時光,只面對似乎荒蕪的夏日土地。 除了舊地重遊,除了舔舐回憶,除了撫慰朝思暮想的那過去的青春、那往日時光,除了前來領獎,我還能做些什麼? 飛機在尚義機場降落,有人忙著轉機,準備小三通前進廈門。而我,只想慢慢的,在金門住過幾天,慢慢的,想著金門跟我這條臍帶,除了年輕時的戍守、中年的領獎外,該如何綿密的,一路到底地一直黏上去? 一趟金門行,是一波三折,時光斷斷續續走著,是兩年,也可以說是三十年,從青春到髮霜已露。 所以,她說了我應該來金門教一教作文,心情竟悸動了。 其實,文化局內就有作文班,在領獎時,他們跟我們共用了一個會場,孩子在後頭寫作文,我們在前面進行領獎。趁空檔時,我特地繞到後方,不敢大剌剌拿起他們的習作簿來瞧,只保持一點距離,如賞蓮一般,遠觀而不敢褻玩的,偷瞄了他們的指導方向和內容。 孩子們很認真的書寫回答簿上的一道道創意的問題。 我以為,站在那裡指導的人,就是我。 我告訴她,我編了幾本作文指導的書,也有一些講義放在部落格。但她似乎還不習慣網路,感覺虛擬,縹縹緲緲的,很不真實。 「你有名片嗎?」她又再問了我一次,好像很想真的就把她的孩子交給我,請我來負責指導。 沒有。 我說我沒有名片,她顯得有些失望。 其實,她是可以在網路上、部落格上找到我的,我給了她我的名字,也給了她我的手機號碼。 但,這是不夠的。 她問我說:「你真的不考慮,來金門指導一下,順便玩一玩?住個一兩個月?」 我笑了笑,不敢回答。心裡說好,嘴上不敢說,因為還有一些俗事要忙。 315里路。 這是金門跟台灣的真實距離。年輕時的我,坐船要13小時,中年的我,坐飛機只要50來分鐘。那是身外的距離,一種有形的。其實,在我的心中,它很近,只要幾秒。 文化局中已有有心人為孩子指導作文,就算我有心,也不可僭越,毛遂自薦,因為我知道他做得比我好、還熱心。但回來以後,我一直忘不了她,那副急切盼望的眼神。 其實,我跟金門很近的,每天都上了幾回金門日報,知道報上有兒童作品的刊載,如果我真的有心——可以編一些講義,投過去;甚至就只針對報上的孩子作品,寫一些賞析,提供思路的看法。 315里路,看似遙遠,如我重返金門的迢迢之路,其實很近,在現在有了網路之後。 就算是真的315里路,只要有心,我也能跟它千里共嬋娟的。 很可惜的,在那時我忘了這樣回答她。而一直到現在,她也沒出現在我的部落格上。 只能說,對她這麼說,315里路,以前遠,現在近,說遠不遠,而且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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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累也要陪你去散步
牠環繞在小主人身旁,寸步不離,深怕他在轉瞬間又消失了蹤影,深怕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日再相逢?真是一隻敢愛且勇於表達的熱情小狗,多惹人憐愛、惹人喜歡! 之後,每天晚上一進家門都先往樓上跑,再下樓來喝水、吃宵夜。外子還為此而「吃味」呢。幾天後,小主人回台灣了,牠依然連續三天皆是先上樓遍尋不著小主人蹤影,方死了這顆心,您瞧!牠是不是真的是一隻多情的忠狗啊!不僅僅是對他小主人如此,對任何一位家人皆如此,若有親朋好友來訪,正可好好的表現牠的公關魅力與待客之道,任誰也比不上牠的周延與熱情,牠可是一個個來,絕不怠慢任何一位,除了頻頻搖尾示好,更是熱情的撲到你身上,嗅你、舔你,毫不保留的表現出極度的開心、快樂和熱烈歡迎!讓人深深感受到那股受歡迎的程度是凌駕在一切之上,為此,你能不感受到無比的開懷嗎? 每當要出門時,牠總是以那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你,讓你覺得不帶牠出門是一種罪過,所以,每次外子上班前總是「十八相送」般的依依難捨,就像切斷臍帶般的艱難萬分、難以割捨。而離別後的分分秒秒更是如同歲歲年年般的難熬、難忍,真有「相見時難別亦難」之嘆!叫人不得不佩服牠的魅力實在驚人,就像「攝心術」般的把你團團揪住,使你一見牠就開心,再見牠更傾心,甚而幾達「為卿瘋狂」的地步! 在飲食方面,我想沒有一隻狗比得上牠,照理說,牠現在已經是一隻成狗,每天一餐足夠了,但是,每當看到你在吃東西,牠必定乖乖的蹲在你身旁,等候你的餵養、施捨,此時的你忍心自顧自的吃嗎?必也與牠分享一杯羹吧,所以,如此這般,算算一天外加宵夜至少吃上4餐以上,短時間還好,假以時日,可就十分可觀了,如今瞧那胖嘟嘟的身軀,簡直毫無腰身可言,皮下脂肪是厚厚的一層,我真是擔心、真是憂慮啊!這就是「愛之適足以害之」的最具體寫照了!舉凡牛排、雞胗、雞腿、叉燒、三寶、任何可吃的、任何水果…都是牠的最愛,且無一不愛,更妙的是牠還有一絕活──剝花生,牠連花生都愛吃呢!你信嗎?大家看了都嘖嘖稱奇、哈哈大笑,太不可思議了。 服裝方面,就那一百零一套,牠自己那一套雪白的貂皮大衣已夠炫、夠迷人了,外子還趕搭時髦列車,也請人幫牠簡單的縫製了一件以應景,其上還有個大大的「醉」字,雖然有點俗,但可是獨一無二,大大地不同凡響啊!今年寒假女兒在台北也特地幫牠選購了一件狐狸狗的最大size,屬於聖誕系列花色,十分討喜,熟料穿在牠身上竟如同穿緊身衣般的,連胸扣都扣不住,只得像套背心似的套著,胖,還真是另類的悲哀啊!就連這最基本的衣裝需求都只淪為奢求了,還好路基並不以為意,當然大家看了還是開心不已,牠就像大家的開心果、忘憂草,為大家帶來歡樂,再多的煩惱也只好暫擱一旁,留待明天再去煩惱了。 至於住,可真是印證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句話,雖然,路基跟大家已經是熟稔得不分彼此,沙發椅、床舖可是不費功夫的一躍而上,但是,睡覺時牠還是寧可待在自己的小天地──為牠鋪好的地毯上。每當牠鼾聲大作時,就是老爸最開懷、最滿意的時候,這時一切都得安靜無聲,不但電視音量調小聲,還得輕聲細語、緩步慢行,唯恐吵醒牠的美夢。牠每天早睡早起,由你帶牠南征北討、馳騁沙場,回家後再獨自慢慢的享受牠的回籠覺、春秋大夢,真是一隻聰明的好命狗啊!當然比起綁在外頭餐風露宿的狗狗,路基可真稱得上是一隻好命狗,也許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牠好像是生長在溫室裡的花朵,不知人間疾苦,為此,倒叫我十分佩服這些狗狗,不知牠們是如何熬過今年奇冷無比的寒冬,一向不怕冷的我都大感吃不消了,何況是鎮日裡拴在樹下的狗兒,無處可遮風擋雨,真的是一枝草一點露嗎?我想應該是勿庸置疑,因為萬物最終皆能找到生命的最佳出口來因應生存之道,上蒼對待萬事萬物都是公平、合理的,越是經過一番歷練,就越能展現一番成就。誠如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我想:這些狗狗早已練就一身金剛不壞之身了,不論寒冬、或是酷暑,皆無懼於強風吹、大雨淋,設若能將此當作是更上一層樓的一種磨練,相信心中自然就會很坦然、很知足的欣然接受了。 經過這三、四年來的朝夕相處,家人對路基從責任的照顧演變到今日一日不可沒有牠的眷念情懷;從畏懼、排斥、拴綁到如今的抱抱、親撫、鬆綁;甚而是無時無刻、朝思暮想的都是牠可愛的身影;其來有自。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熱情的催化下,大家都拜倒在路基難以抗拒的魅力下了。特別是在老爸眼中,路基簡直成了完美的化身,不論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完美得無以復加,甚而牠的任一眼神都是可愛的,而且還觀察出、知曉牠所想何事,諸如:又在生氣啦!搞自閉啦!開心啦!…等,就好像連體嬰般的成為一體,心神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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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秀這個囡仔毋爾喙花好,嘛誠乖巧,俺娘是疼甲心肝命命。」 「槌哥,我彼種已經兩個月無來啦……。」春桃羞澀地說。 「啥物?」槌哥激動又興奮地,「春桃仔,妳是講我欲做老爸啦,是毋?」 「毋通赫大聲啦,」春桃盯了他一眼, 「予人聽到會愛笑。」 「春桃仔,我等這日已經等誠久啦!我日時拚草園,暗時拚生囝,等我草園若開好,妳嘛欲生啦!春桃仔,無啥物比這兩項事志予我擱較歡喜得!」槌哥說得口沫橫飛,喜悅的神色溢於言表。 「槌哥,我知影你這陣的心情,有咱該己的囡仔,有咱該己開墾的田園,毋爾你歡喜,我嘛歡喜甲喙笑目笑!」 「雖然咱的囝擱無偌久著欲出世啦,但是阿秀仔猶原是咱兜的心肝寶貝,無管是俺娘抑是我,我相信無人會大細心,這點妳千萬毋免煩惱。」 「我知影啦。」春桃說後,突然收起笑容,「毋拄槌哥,我若是育囡仔,著無法度通綴你來山、共你湊相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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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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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海岸
沿著九井路走,路旁大紫薇花一串串如龍眼的花蕾吸引著我,就一棵棵瞧瞧摸摸走下去。來到村口,向村民詢問海邊如何走去?村民熱心告訴,還奉送一些兩岸泳士這幾年來在沙灘上舉辦泳渡活動的消息。說到這,神情有些眉飛色舞,想像這海灘為村裡帶來了些風光榮耀之類的,而讓他想滔滔為我多說些。當反問這多風的冬晨去海岸做啥事,我說去寫生找些碉堡畫一畫,驚異和不解的表情迅速佈上他臉。 在村莊盤桓了一陣,遇到的人都親切,他們放心讓我隨處走隨處看,倒是有幾條村犬,不死心盯防著。繞了幾圈,看了些古厝,拍了些防空洞的照片,這時海濤已在不遠處等候著。 海岸,海波粼粼一片,雖遠處水氣迷茫,廈門幢幢的高樓依稀可見,讓人不免有著「好近」的興嘆。有風,有浪,是漲潮的時刻。潮水不停來回沖洗著軌條砦。平緩的沙灘無人跡,一路蜿蜒鞋印的尋覓,來到這廢棄的碉堡前。 冬陽和煦照著,海風一陣陣吹來,海潮也一波波湧上,有了這些,這早上在碉堡前的作畫,這一人的海岸就不顯得那樣的寂靜了。這座大碉堡以V字的型制聳峙在沙灘中,那尖端伸入海中,兩翼盡是槍口,控制著沙灘的兩側,有著萬夫莫敵的氣概和威力,否則怎抵擋那麼逼迫的威脅?棄置的碉堡在平沙之中是突兀的,堡上那紛紛滋生的瓊麻只讓人感到莽亂。其實,讓人感到莽亂的是那戰爭的歲月,那砲火的呼嘯。 這碉堡是我所畫的碉堡畫作中最近大陸的一座,似幾步之遙,感受也就比較尖深。但可能是這陣子見多了碉堡等軍事工事,心中那波瀾之情也就快些平撫下來了。戰亂啊,俱往矣。還是俱往矣?但願是前者。不論是對岸的高樓大廈面對此岸的海濱公園;還是此岸的村舍民宅眺望著彼岸的海濱浴場,在這海域在這些島嶼之間,這樣的發展都是人們所樂見的,也樂見那隆隆的客輪聲穿梭航行,也樂見那麼多的泳者泅泳橫渡交流。如此,人們的心將不會莽亂,將是安心一片。 海潮在不知不覺中湧到背後,威脅到寫生的工作,於是告一段落,收拾好畫具走上沙灘。軌條砦高高低低淹沒在海水中,先前來時留下的鞋印也被沖失了。經過幾座小崗哨,不知是當初有意貼伏於地面建設的?還是幾年來海砂堆積作用形成的?低低矮矮的情形,真是別於我所看到的。在一列防風林間徘徊一陣,那被掏空的底部盤根錯節讓人好奇,那耐風耐海水的生命真是不簡單。再往下走,到一叉路就踅回。來到了西湖水鳥保護區,遇見成排的戰車,但那已是供遊客參觀的陳列品,拍照留念幾張就離開了。 這冬季除了在小金門外,較多的時間就是在田埔和大地。 冬季的風大又冷,但冬陽卻是溫暖的,是召喚我出外的主要誘因,是我寫生的安定力量。這天2012年1月20日冬陽又誘惑著。找明燦同行,有事。找天澤老師,也有事。擋不住誘惑,就一人獨行了。徑迴路轉的,來到田埔海邊。沒有捕魚人,沒有拾蛤女,沒有遊客,有的就是冬陽、冬風、海浪、碉堡,還有一個我。不,還有一隻螃蟹。 那直筒狀的碉堡是主要的目標。田埔水庫在馬路一邊,路的另一邊下了坡就有一水潭,潭邊有一列直挺挺的木麻黃,樹影總婉柔綽約映在潭水中。水庫的水壩出水口過自強大橋下洩到潭裡,然後有一小溪潺潺沿著村莊邊流,再繞過碉堡出海去。這碉堡位在村子北方,眺望著許白灣。從這開始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碉堡瞭望哨衛崗就構築出一道銅牆鐵壁緊緊環繞著岬角密密圍著村莊。宏偉高聳的碉堡和溫柔彎曲的溪流交會,就在我的腦中譜出一個好景致,一個好印象,這樣個好印象,先前就一直想來畫,但不是風大作祟就是漲潮的關係,遲遲這日才一個人來。 風不大,不會砭人肌膚。冬陽溫暖,安定心神,曬出了一個寫生的好心情。整座碉堡也沐浴在陽光下,水泥牆體通亮,少了肅殺的氣氛,多了些刺眼的光芒。這造型簡單的碉堡,不必花太多時間就勾勒完成,倒是旁邊的樹木草叢和堡下的碎石用了不少功夫。簡單和繁複並置,畫面能夠包容,這讓自己也頗稱心。 海浪已退遠,廣大的沙灘就呈現在眼前,乾濕的關係使沙地有著不同層次的色彩。一隻螃蟹的出現,讓我放下筆紙,走入海灘。小小隻的螃蟹,那軀殼如同沙色,牠爬上我的鞋子,在鞋帶之間闖走,然後爬上褲管。當我靜觀其變的時候,就滑下到沙灘,迅速爬行,腳步之快,讓我看得眼花。一隻出來曬冬陽的螃蟹?無意間爬上我的褲腳,打斷專注的視線,於是動心跟著走,讓久坐欲僵的身軀有些活動。螃蟹走走停停,我也跟著走走停停,有時趨前,牠瞪著眼揮舞著小小的螯,或是快速鑽入沙裡。有時,連沙和蟹捧在掌中,沙在指間消失,蟹在指縫爬,撩起了好熟悉的感覺。頓時,我找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赤子身影,跌入那捉蟹撈魚的孩童時光,一絲絲美好的回憶中,卻也有著重重的哀沉,畢竟那已是好幾年前的流光歲月了,一去不復返的匆匆。 放走了小螃蟹,牠順著水路爬去,我走返沙灘上另一端筆紙的天地裡,往事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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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累也要陪你去散步
常聽人說:真是好狗命啊!此話應是「運氣好」、「好命」之意吧!說此話的人還真有先見之明和超人的智慧呢!因為他早已深深地悟出能當一隻狗應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才有今世的好命吧!試看,現代人所飼養的寵物狗凌駕在一切之上,就知其究理了。 說真格的,狗真是人類最忠實的好朋友,不但忠心不二,還是最佳的傾訴對象呢。牠「好」在於不會把你潛藏在心中「不能說的秘密」添油加醋的到處大肆宣揚,所以心事啥人知?唯獨狗狗知曉一切,牠是可以盡情為之傾吐的對象,不但為你的秘密安全把關,省卻後顧之憂,還是一位最佳的心裡諮商師呢,因為潛藏在心中的心事只要能一吐為快,便無大礙,怕的是痛到傷心處,有苦難言!若真到了「無言勝有言」的地步,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只要有了可以傾吐的對象,問題應該就解決一半了,心情也就為之輕盈、泰然了。 再說,狗能為你排遣寂寞、填補空虛、帶來歡樂。您瞧牠總是靜靜的守候在人們身旁,充當最忠實的貼身侍衛、有形伴侶,陪你度過無聊時光,特別是孤獨的老人,常常是獨自一人鎮日裡可能都說不上一句對話,除了自言自語、自我對話之外,若能有狗兒相伴,與狗對話,相濡以沫,必能發揮語言之功效,且時時腦力激盪一番,散發出言詞之美,如此一來應該就不容易得「老人失智症」了吧,久而久之,說不定還可能成為最佳馴獸師、聽得懂狗語的狗狗超人呢,因為養狗知狗性、近山識鳥音啊! 當身體有不適之時,可能還是你第一時間的救命恩人呢,之前看過一部寫實的紀錄影片,描述一位登山受難者,摔斷了脊椎,動彈不得,橫躺於山間等待救援,還好有隨行忠狗守候身旁,寸步不離的日夜守候,一起對抗山風吹襲、豔陽曝曬,還舔山窪露水來滋潤主人,狗兒不但聰明還具有靈性,用牠那變化無窮的吠聲,傳達於千里之外,最終是引來救援大隊,救回主人一命,看了「忠狗救(護)主」的寫實片之後,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而且狗狗絕不會嫌貧愛富,趨炎附勢、愛慕虛榮,在牠小小心靈裡一切皆平等,絲毫沒有分別心,不會因你的大富大貴而多愛你一些、多巴結一點,也不會因粗劣的狗食而棄你而去。如今,不知是心靈的空虛,亦或是文明的後遺症,使得養狗族群如排山倒海而來,蔚為風氣,我們的左鄰右舍皆為愛狗一族,常常是一聲吠、百呼應,聲勢壯大、銳不可擋,簡直可用「震耳欲聾」來形容,稍不留神,肯定會受到驚嚇,每每電話鈴聲響起,牠更加的氣燄高漲,好似盡忠職守的警衛,不停歇的吠個不停,話筒都聽不真切,真是吵死人了。黃昏時候是愛狗族群的大會串,一談起養狗經就有說不完的豐富體驗,一個個聊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個個都誇自己的狗兒聰明、神勇,真真是意猶未盡、不吐不快啊!我想三天三夜都訴說不盡「狗狗經」,若編(寫)成一本精彩的<狗狗現形錄>還真是綽綽有餘呢?這蘊藏其中的樂趣除非你也深入其境的養隻狗狗來體驗一下,方能理解,否則還真是很難體會箇中三昧呢。 當然,愛狗一族終究還是少數族群,一般人還是很難領略愛狗一族的心聲,所以為了狗狗鬧家庭革命的不在少數;飽受批評、非議的經驗更是多如棉絮;甚而爭議、糾紛的依然是大有人在啊!真正是「甘苦吞腹內、心事啥人知?」為此,我真是欣賞「自己不養狗,但是能夠容忍別人養狗」的善心人士;我更欣賞石鎮長在金城地區創建了狗狗運動場,雖然還不曾帶我們家路基前往運動、健身,但我們早已感同身受,感受到這份浩瀚的恩澤! 有一回,我們一起帶路基前往防疫所接種疫苗時,發現籠子裡關著一隻隻可愛的狗狗,有大有小,惹人憐愛!詢問之下,方知這些都是人們棄養的、走失的流浪狗,經過一個月的時間若無人領回或認養,就得接受安樂死的命運,想及此,不覺讓人悲從中來,無限感慨!天地之間,眾生平等,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何須如此相互煎熬、廝殺;愛狗人士啊!既養之,則愛之,何苦任其流落街頭,餐風露宿,等待死亡呢?且讓我們將心比心,相信就會有不一樣的作法。我深深以為:愛是一種無怨無悔的付出,亦是一種責任啊!養狗之前還請三思慎思!近日報上登載著捕狗大隊又增設了新型武器,看了直叫人不寒而慄!想及我家路基真得好好看管好,設若一不小心走失了,還有請善心人士趕緊將之送回,免我日夜懸念及遭受撲殺的命運。 因為家中三年多來朝夕相處的小狐狸狗-路基,儼然已躍居為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分子了,每天總得為牠安排「放封」時段與地點,牠可就真的是「好狗命」啊!真不知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當然,為了牠我們還是多多少少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人、事上的困擾,雖然傷腦筋,但是誰叫我們用情之深!用心之切!無怨無悔的這一份情、這一份愛,唯日月可以明鑑!我們且將它當作是一份甜蜜的負擔,再累也樂意帶牠去散步。 說也奇怪,神奇如牠,早上5~6點與晚上9點下班時刻一到,牠就開始煩躁不安,發出的聲音也與平常迥異,那不是強有力的吠聲,而是「帶點ㄋㄞ」的頻頻低鳴、淺叫,好似告知主人「xx時間已到,我們該出發、回家了。」就像生理時鐘般的準確無比,叫人不得不為此而嘖嘖稱奇,對牠另眼相待。因而,我們不得不早起,雖然多年來的早起已成習慣,但是,在路基的呼喚、催促下,我們更加的規律,甚而比平常更早起,且不論刮大風、下大雨都要帶路基出門「放封」。舉凡陶瓷廠、市港路上、漁港海邊、慈鑾宮風景區、湖前聚落、太湖、羅寶田神父紀念園區、蘭湖、中山林、延平郡王祠、石雕公園、濱海公園…等,都是我們早、晚悠遊散步的健康步道,有了路基的陪伴,真的是走它千百遍也不厭倦。 聰明的路基可是有其強烈的自主性,總要照著牠的路徑走,否則就賴著、趴在地上不走,阿凱曾說:你們到底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啊!經他如此一說,真是一語點醒。還是他觀察入微,方能說得如此貼切,且不論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反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大家皆樂在其中就足夠了!若不趕時間還好,否則就得抱著一坨重量不輕、毛茸茸的大線團快走,還真是一大負荷啊!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季裡,那是加倍的「熱情負擔」,因此之故,只好開車兜風遛狗了,有時候還得一個開車(防牠萬一耍賴不走,還可以車代步)、一個陪著走(讓狗狗有充分的運動時間),為了牠,實得有賴夫妻同心協力的相互配合,方能圓滿完成每天晨起與晚間的重要功課。 路基的記性真好,嗅覺更加敏銳,有一回牠的小主人自台歸來,我們一進家門,許是聞到小主人鞋子所散發出的味道,竟忘了散步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喝水,牠二話不說馬上衝到二樓小主人的房間,對著小主人發瘋似的狂舔,又聞、又叫、又跳…,那無所顧忌的熱情實在叫人招架不住,此情此景,任何人都會感受到無比的溫馨,對牠的愛好像都在這一刻得到應有的報償,值回票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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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歹勢啦,可能是我目睭挩窗看毋著。應該是春天的桃花咧開,毋是阮某春桃仔面咧紅。」 槌哥此語一出,更讓春桃笑彎了腰。 「好啦,毋佮妳滾笑啦,我緊擱來去掘。若是像咱這種進度穩會綴著冬。而且我該己嘛咧想,這坵園已經歇誠久無種作,園塗定著會較肥,無管將來是先播芋抑是疊蕃薯,一定會有好收成。」槌哥信心滿滿地說。 「咱若是共彼四坵園還阿兄,伊若是租袂咧出去,又擱無人通種作,我看毋免偌久著會變成草埔;將來若是想欲擱種作,著擱掘草掘甲馬面得。」春桃有點憂慮。 「我嘛是有淡薄煩惱,若是按爾著對不起祖公。」槌哥搖搖頭,內心似乎有些許無奈。 「若是予俺娘知影,毋知欲怎樣共伊解釋。」 「俺娘已經誠久無來山啦,伊應該袂想著赫濟才著。」 「若是有人共伊講咧?」 「上好是毋通予伊知影這項事志,若無,老歲仔一定會氣半死。」槌哥不假思索地說。 「咱應該著共佇這角勢咧作穡的厝邊頭尾交代,毋通共這幾坵園無種作的事志講出去,免得予俺娘聽著受氣。」春桃囑咐著說。 「等咱這冬蕃薯芋收成了後,才揣機會共伊交代。講實的,無按爾做也是袂煞得。這陣我無驚啥物,拄拄驚老歲仔的身體,伊是袂堪的氣得,氣著是規身軀咇咇掣。」 「你講的無毋著,老歲仔若老康健,著是囝兒相大的福氣。」 「我若是想著阿爸破病倒咧眠床頂的時陣,心肝頭著艱苦、鼻仔著酸。想著較早欲飼伊食一喙糜,著共伊偃起偃落,屎尿又擱無法度通該己控制,步步著人來共伊纏綴。破病的人本身艱苦,纏綴的人也無快活,最後天頂彼逝路也是著行,人生著是赫爾無奈。」 「毋通想傷濟啦,過去的事志著予伊過去。」春桃安慰他說。 「講實在得,俺娘若是老康健,我流擱較濟的汗也甘願。」 「你毋免煩惱傷濟,伊這陣有阿秀仔通作伴,心情會較快活。尤其是阿秀仔喙花好,一日到暗俺嬤長、俺嬤短,叫甲予伊喙笑目笑;老歲仔人若是心情好,著會老康健、長歲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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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糞風波
馬路上有牛糞,在今天的金門,應是一件很稀罕的怪事,但在四十幾年前家家養牛耕田的時代,則是觸目可及,而且,還是官方傷腦筋、農民耽心受罰的大事。 話說民國三十八年之後,「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對峙期間,大陸上的「中共政權」於一九五八年實施農村政治經濟制度,全面推動「人民公社」,把工、農、商、學、兵組織在一起,便於集權領導,直到一九八四年經濟市場興起才逐漸解體,由鄉、鎮組織所取代。 同樣的,一水之隔的金門島上,十餘萬準備「反攻大陸」的國軍部隊,為有效掌握軍政指揮權,於一九五六年實施「金門戰地政務」實驗,由「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島上各村落成立「戰鬥村」,居民不分男女全民皆兵,男性年滿十八至四十五歲、未婚女性年滿十七至三十五歲,通通納入民防自衛隊編組,隨時支援國軍作戰,直到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七日終止「戰地政務」實驗,才回歸民主憲政。 什麼是「人民公社」?什麼是「戰鬥村」?國、共兩軍在玩什麼把戲?值得進一步比一比! 先說大陸實施的「人民公社」,其目的為管理生產、管理生活、管理政權。期間還發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由年輕學生組成的「紅衛兵」,手拿「毛語錄」,頭戴綠軍帽、身著綠軍裝、腰間束武裝帶、左臂佩紅袖章,擎舉「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大旗,到處張貼大字報,「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的口號喊得震天嘎響,讓抄家「破四舊」的運動在各地風起雲湧,中華民族五千固有文化被摧毀殆盡。 同時,「文化大革命」期間,為激勵民族意識,對外,喊出「反蘇修」、「反美帝」與「反一切反動派」;對內,則喊出「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等政治口號,企圖以「土法煉鋼」的精神「大躍進」,希望很快要「超英、趕美」,成為世界超級強國。 其次,實施「戰地政務」實驗的金門,同樣喊出:「時時備戰,日日求新」、「軍事第一,民生為先」、「加強建設,繁榮金門」等政治口號,要將金門建設成為「整潔的金門、禮貌的金門、戰鬥的金門、富康的金門」,使金門成為「三民主義的模範縣」! 當然,大陸施行「人民公社」,並沒有讓經濟「大躍進」,更沒有很快「超英、趕美」成為世界超級強國,反而搞得人民「一窮二白」,直到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南巡發表「改革開放」的號召──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國外資金與技術爭相湧進,配合優惠的土地政策和廉價勞工,十年之後,大陸經濟真的全面起飛,無論在經貿出口值、或外匯存底等等經濟數據,均列為世界第一,實力已「超過英國,趕上美國」,並逐步向「世界超級強國」的目標邁進! 至於軍管體制下的金門,有沒有實現「三民主義模範縣」的夢想?以今天的眼光來審視,恐怕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就以建設金門為「三民主義模範縣」四大主軸,其中的首項「整潔的金門」而言,當時,金門是硝煙彈雨的戰地,隨時都有敵人的砲彈臨空爆炸,所謂「戰火無情、生命無價」,砲彈是不長眼睛的,誰倒霉被碰上了,若非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向閻羅王報到,即是斷手斷腳終身殘廢。因此,金門大門對外封閉,一般人不能任意出入,所以,沒有民航班機,自然沒有觀光客,更沒有什麼經濟活動,島上的居民,除了部份靠幫駐軍洗改衣服,或販賣冷、熱飲食,賺取蠅頭小利,其餘大抵以傳統農耕過生活,種些蔬菜或番薯、高粱、大小麥與花生。其中,高粱與大小麥兌換大米當主食,番薯則切片曬乾碾碎成「安脯糊」當副食。 一般而言,農家為了耕田,必須養牛拉犁。而牛,是人類忠實的伙伴,華夏民族以農立國,五千多年來,牛幫炎黃子孫拉犁耕田,讓五穀豐登。而我們的老祖先,代代縱橫阡陌,從晨曦初露到黃昏夕照,耕牛如影隨形,彷彿就是農家的一員,尤其,耕牛走過春夏秋冬,翻土耙地,汗水滋潤的青禾,人們擷取甜美的果實,卻讓牠吃無用的莖葉和糟糠,怪不得很多老農看到年青人吃牛肉,都不甘心地直呼殘忍與忘本。 此外,農村家家養豬、戶戶餵雞鴨;通常,養豬的目的為收集豬屎、豬尿當水肥澆灌作物,所以,豬隻普遍圈養在農舍旁邊,豬屎、豬尿像寶貝一樣的收集,也因此,豬糞除了臭味飄散之外,大致上不會造成環境髒亂。可是,雞、鴨則成群放任在農舍四周遊蕩,所謂「雞腸鳥肚,隨吃隨放」,雞、鴨隨地便溺,農村環境衛生髒亂形景,不言可喻。 然而,耕牛吃草,又以野外放牧為主,每天早上牽牛上山吃草,傍晚牽回牛舍過夜;因此,牛隻不論上山耕田或拉車,無可避免地都要經過馬路。雖說牛隻和人一樣,都是懷胎十月所生,但牛比人笨,且不能明禮義、知廉恥,動輒隨地大、小便。於是,馬路上處處可見牛糞,既影響整潔衛生,也有礙觀瞻! 「戰地政務」軍管體制下,金防部司令官為「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兼主任委員,集黨、政、軍權力於一身,說出口的每一句話,就是命令、就是法律,島上軍民人人遵行,不能任意打折扣。尤其,島上大小道路,悉由部隊劃分責任區維護與清掃,路旁相當的距離,分別堆置有「消防砂」與「戰備石」,以備遭砲擊或風雨侵蝕可立即修補。 由於金門要打造成為「三民主義的模範縣」,特別是「整潔」排在第一項,所以,每天清晨都可看到阿兵哥在打掃馬路,為爭取評比績效,人人戮力以赴,任誰都不敢馬虎應付了事。 然而,島上的馬路,很少看到馬,除了汽車和行人之外,倒是常常看到牛車或耕牛,而牛隻要撒尿或拉屎,既不會事先表明,也沒有任何預告動作,想拉就拉、說放就放,因此,馬路上時時可看到牛糞,有些是牛隻停下腳步排放,一大坨黑色的糞便堆在馬路上、有些則是牛隻行走間沿路排放,形成一步一小撮糞便落在馬上路,成為破壞「整潔金門」的頭號大敵,不在話下。 於是,司令官下令命,規定農民牽牛上路,必須攜帶掃帚和畚箕,牛隻上路排放糞便,飼主應自行負責清理乾淨,否則,要罰款三百元──相當於基層公務員或教師月薪的一半,很多窮苦的農民繳不起罰款,只好被抓去「關禁閉」──通常是抓到鄉鎮公所關三至五天。 「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為貫徹「整潔的金門」命令執行,一方面補助豬舍、牛舍遷往村外,牲畜不可與人同居,雞、鴨應圈養,不可外放四處遊蕩,並為消滅老鼠與蚊蠅,大力填除糞坑,補助家戶建置「化學廁」──即抽水馬桶與化糞池。同時,採取重罰手段,要求「戰鬥村」警員加強巡邏稽查,凡違反清潔衛生者,諸如:雞鴨外放、牛隻馬路排便等等,統統開單告發處罰;相對的,若是員警巡查不力,將依規定記過處分。 其實,牛糞在農村是一項寶物,不但是農作物堆肥的重要來源,也可曬乾當成燃料。畢竟,早年金門島上沒有瓦斯,也沒有電力供應,自然沒有瓦斯爐炒菜或電鍋煮飯,民間爭相砍伐樹木或耙取田野雜草當燃料,以致放眼童山濯濯風沙為患;民國三十八年之後,十餘萬國軍部隊進駐,官兵炊事亦需柴火,軍民爭相砍樹伐木,島上缺柴情況更為嚴重。 由於牛吃雜草,草是綠色的纖維組合體,被牛舌捲進肚內,經過四個胃的反芻嚼咀,由消化脢將纖維素分解為葡萄糖吸收,最後排放出一坨黑色的纖維殘渣,那就是「牛糞」。換句話說,牛糞的形成,等同把草料送進絞碎機榨取汁液,所剩的殘渣是一堆青草纖維,所不同的是顏色由綠轉黑而已。難怪牛糞在灶內燃燒,和燒草一樣,並不會發生臭味,所以,不只西藏遊牧民族視牛糞為寶貝聖物,從前金門島上的居民,亦爭相撿拾曬乾當燃料,唯一有別的是,曬乾的牛糞較少用以炒菜煮飯,通常是在農舍裡當作煮豬食的燃料。 昔日,生長在農家的學童,下午放學不是去補習班,更不是回家做功課,而是背起籮筐,拿起鐵耙,到馬路邊的木麻黃樹下耙落葉,供作燒水煮粥;或背起籮筐,拿起簾刀,上山割牧草,順便牽牛回家。 或許,我的童年餐餐吃番薯,營養不良身材瘦小,但每次上山割草牽牛,不怕拉不動碩壯的耕牛,也不怕公牛發性用角觸人,唯一害怕的,是牛隻在路上拉屎。因為,每次看到牛尾翹起準備排便,想要阻止,卻每每束手無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熱騰騰的牛糞,一坨坨從牛尾擘裡叭啦落地,這個當兒,最怕的是被副村長或戰鬥村員警發現,除了會遭受一頓責罵之外,家長將被開單告發處以三百元罰款,畢竟,在那窮苦的年代,對農民處於三百元的罰款,確是一項非常嚴重的處罰,因為,耕稼人家終年辛勞,賣十擔青菜或百斤番薯,也不一定能有三百元的收入! 認真說,農家牽牛上馬路,那是家常便飯,幾乎是每天晨昏必做的例行工事,萬一牛隻在馬路上排便,又未攜帶掃帚與畚箕,假如不幸被戰鬥村員警撞見,那麼,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戰鬥村員警都是道地的金門鄉親,即便被怒罵,基於「人不親土親」的情形下,最起碼字眼上不帶髒話;相反地,如果是被屬於「北貢」族群的副村長看見,那可就慘了,別的不說,光是面對那付窮凶惡極的嘴臉,以及出口成「髒」不堪入耳的辱罵,足以令人三日食不下嚥! 記得有一次,我下午放學順便牽牛回家,走在馬路上,迎面有部隊行軍,這個當兒,不知好歹的大笨牛,竟突然翹起尾巴,大刺刺地排放糞便,一坨熱騰騰的牛糞落在馬路上。正巧,該路段正是行軍部隊的清潔維護責任區,有一位肩上有槓槓的軍官走到我面前,要我儘快設法把牛糞消除。 雖然,牛要拉屎,就像「天要下雨」一樣勢不可擋,儘管軍官沒有對我疾言厲色怒罵,但我已感到驚慌與愧疚,立即將牛拉至路旁拴在木麻黃樹幹,攀折帶葉的樹枝當掃帚,迅速將牛糞從馬路上掃除,並覆以細沙再清掃一次,讓路面恢復原有乾淨的面貌,才牽牛回家。 往後的日子,每次放學順便牽牛回家,遇牛隻不識趣排便,均趕緊設法自行清除乾淨。然而,有一天,當我自行清除牛糞的當兒,正巧被副村長撞見了,先是一頓責罵,立即以牽牛上路未攜帶清掃工具為由,準備開單罰款,當場把我給嚇壞了。後來,經過村長居間斡旋協調,極力為我辯護,強調雖未依規定攜帶清掃牛糞工具,卻能善盡清掃責任,最後勉為其難獲得法外開恩,僅告誡一番免於受罰,才平息一場牛糞風波。 經過這次風波之後,往後每次牽牛上路,更加小心謹慎,因而未曾被處罰過,倒是聽說有許多農民被罰款或抓去關禁閉。同時,也有許多「戰鬥村」警員,因馬路上有牛糞巡查不力,遭到記過處分。 時光荏苒,離鄉在外謀生近四十個寒暑;偶而回到鄉下老家,發覺金門早已結束軍管,兩岸關係日漸和緩,砲聲已遠颺,當年枕戈待旦準備「反攻大陸」的駐軍幾乎撤光了。而且,隨著大時代環境的變遷,年青人相繼離鄉出外謀職,沒有人願留在島上耕種,守在農村的,普遍是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嬤,以致諸多田地拋荒,部份則由專業農戶承租代耕,無論是種高粱或小麥,悉由機器耕耘,牛隻已逐漸在農村消失,馬路上自然沒有牛糞,也沒有影響環境衛生的問題了。 如今,環保意識抬頭,除了落實垃圾分類、資源回收,並大力推行節能減碳,以營造優質的生活環境,甚至,一般人飼養寵物,「蹓狗繫狗鍊‧蹓狗不留便」,才不會影響環境衛生;否則,寵物隨地便溺,將依「廢棄物清理法」處以一千二百元以上六千元以下之罰鍰。 也許,當年「戰地政務」體制下,「司令官」下令耕牛在馬路上排便,處以三百元罰款,被批評為「鴨霸」不講情理,較諸於當下寵物排便罰款,應是「小巫見大巫」,當時為營造「整潔的金門」,確實用心良苦,雖然,金門距離「三民主義的模範縣」尚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努力的心血沒有白流,如今,金門結束軍管對外開放觀光,許多訪客飛臨金門,對島上環境整潔讚譽有加,應歸功於當年立下良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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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骨
追尋一條船的前世,擺渡在黑魚的肚腹 我看見船艙裡擁塞躺臥著 眼線細窄、棕褐色瞳仁、薄唇的弧度 跟中原皮土一樣黧黑的黃 你們濡吞彼此唾液,沐洗著鹹水 看魚群滑翔在原鄉之外的海峽 寒風凜冽刮刺,彼此肉體緊挨著 在黑夜星空下、暴雨中跌宕… 口袋裡塞滿豆子穀粒,一根鋤刀和蹦跳的心 只有男人和男人,粗壯的臂膀寬闊的胸 挺身來開墾一座不饑荒的處女島嶼 你們將拚命獵逐南方健碩的女子 與她們在雨季池塘裡親密相愛 產下滿牛車的甜豆子、稻米 如山爍瓅的糖鹽、樟腦 交流上好的布疋、藥材與白銀 一條小船有它遠大的飛行夢想 在魚身完美的圓滑曲度,曾有砲彈拋物線墜落 無數的戰船曾絢葬於瞬即花火 刺刀與砲身堅挺對視於兩端海口 操著熟悉的東亞母語,頻率卻迥異疏離 如今我要抓著黃皺的族譜,登錄船艙內的靈魂 沿一條隱淡而皴裂的線索覓跡 墓碑上頭依稀的堂號:廬江穎川西河天水滎陽… 那是一個遠古魚族的深層意識 即將孵化成一條騰翔巨龍前夕的好兆夢 在如今昇平美麗的晴朗日子裡 黃土地上發出瑩亮光澤,你們的額頭開始飽實豐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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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歇睏食點心啦。」每當太陽微微偏西時,春桃總會煮一小鍋麵,泡一壺茶,用小竹籃提著,來為槌哥加油打氣。 只見槌哥脫下斗笠,朝自己的臉上搧一搧,雖然臉上有笑意,但卻累得說不出話來。 「趁燒,緊來食。」春桃深情地說,並順手為他添了一碗遞給他。 「咱湊陣來食。」槌哥接過後,坐在田埂上。 「我袂枵,你緊食,食飽才有氣力。」春桃笑著說。 「人有時誠奇怪,作穡喊無氣力,若是佮某倒咧眠床頂,氣力自然就來。」槌哥竟開起玩笑說。 「看你拚甲啍啍喘,又擱流規身軀汗,抑擱有彼個心情通講笑?」春桃取笑他說。 「作穡人永遠有做袂完的穡頭,若無利用歇睏的時陣佮妳講兩句笑話,一日到暗激一個臭屎面予妳看。春桃仔,予妳講,若是拄著這種翁婿,妳心情敢會快活?」 「槌哥,佮你湊陣這幾年來,我目睭金金咧看,看你一日一日咧變,我這陣雄雄想著,你毋是戇、也毋是槌,是智慧較晚開啦。咱經常看著有的囡仔到四五歲抑擱袂曉講話,看起來又擱戇戇,予父母煩惱甲強欲死,驚伊大漢會變戇、變啞口。想袂到伊智慧一開,毋爾頭殼變巧,話嘛講甲煞煞叫。」春桃說後,又加強語氣重複著,「我咧想,你毋是戇、也毋是槌,是智慧較晚開啦!」 「毋是按爾啦。」槌哥搖搖頭說。 「毋是按爾?」春桃不解地,「毋是按爾是怎樣?」 「是妳的功勞啦。」槌哥脫口說。 「我的功勞?」春桃更加不解,「我有啥物本事通予你變赫濟?」 「我食著妳的喙瀾啦!」槌哥開玩笑說。 春桃白了他一眼,雙頰紅得像春天盛開的桃花。 「面紅啦,著毋?」槌哥消遣她說。 「我哪有面紅?」春桃撫了一下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