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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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 下
使用多年的檯燈突然故障了,忽明忽滅閃爍不定燈光,使我不得不切掉它的開關,也放下手中的書本,獨坐無光的燈下,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湧上心頭。長久以來已經習慣在忙完家事後的夜晚,靜下來看看書、寫寫字,或東摸摸西弄弄做點屬於自己的事。多少年過去了,我在燈下讀完了一本又一本的閒書,看過了許許多多報章雜誌,寫滿了一張又一張的稿紙,而此刻隨著燈光的消失,讓我懷念起那些有悲、有喜、有苦、有樂的燈下往事。 猶記剛剛離開學校的那段日子,我為父親的去世悲傷,為無法繼續讀書沮喪。脫下了白衣黑裙,那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被強忍住了,抬頭問蒼天,難道我的黃金歲月就此結束?難道命運之神早已註定我今生無緣再上學的命運!滿心的無奈與心酸,提前長大的我,沒有猶豫、沒有埋怨,沒有讓委屈溢於言表。 懷著莫可奈何的心情,依依不捨離開那個幾經摧殘滿目瘡痍的家,好心的鄰居叔叔帶我來到都市裡幫傭討生活。臨行前母親心酸的淚水和句句的叮嚀,把初次離家的小女兒心撕成碎片,眼前的道路崎嶇、荊棘遍佈,我的內心在哭泣,無助的心靈在吶喊。 來到熱鬧的都市人家,彷彿劉佬佬進入大觀園,一切都讓我感到好奇與新鮮,尤其是東家書房裡,那一層層排列整齊的書籍,更讓我驚嘆不已。多少個忙完了工作的夜晚,我偷偷地躲進書房裡看書,綺麗多彩的童話世界,紓解了我初次離家的孤寂,也忘記了工作上的種種不如意。多少個寒冷的冬夜,我縮著脖子躲在那「如豆」的燈下閱讀,千迴百折引人入勝的名人故事,開啟我心靈的窗戶,也激發我奮發向上的企圖心。 效法偉人的奮鬥精神,我帶著簡單的行李來到中南部的小鎮。猶記那段燈下苦讀的日子,狹窄的夾層屋,是我們每天工作十二小時後的憩息之所,同事們一個個睡著了,只有我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聚精會神埋首做功課。那時候蚊香還沒有普遍使用,肆無忌憚的蚊子經常讓人坐立難安,可是在奈何不了牠們的情況下,只好忍氣吞聲左拍右打的,繼續啃食那生硬的參考書。 經過了無數個辛苦、寂寞與堅持的日子,終於掙脫命運的束縛,滿身輕快來到這個紀律森嚴的大團體,我的眼界開闊了,圖書室裡的藏書比想像中更豐富,那陣子沉迷於翻譯小說中,輪影人生、國際機場、錢莊風雲……扣人心弦的情節,揭發上流社會偽善,暴露人性貪婪的故事,蘊藏著豐富的人生智慧。母親一次又一次催我熄燈,我還是欲罷不能抱著小說,坐在燈下不肯放手。 認識他緣起於圖書室,因為我們都是喜歡看書的「借書人」,那時由於業務上的關係,他的資歷背景早有所聞,收到他行雲流水般,展現十足誠意的水藍色信箋,少女情懷總是詩,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漣漪。然而我是個固執的女孩,從喜歡作夢開始就執著不能讓感情有缺口,他的一切是我所不及,明知是棵無法順利成長的愛苗,何不趁早藏下心園深處那粒種子。一百多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咬著筆桿坐在燈下苦思,他每週固定的兩封長信,折磨得我好辛酸。望著書桌上的孤燈,我告訴自己,捨棄他是愚蠢的,他善良、樸實、溫厚,最令人欣賞的是,那股海口人特有的作風和與世無爭的灑脫性格。終於我搖頭甩開世俗,坐在那盞粉紅色的檯燈下,寫完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 婚後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異地而居,漫漫長夜我獨自在燈下渡過,閨房中總是我共「影兒」兩個。同事問我:無聊嗎?我說:一點兒也不。因為我在燈下跋涉那遍佈荊棘,卻生長著奇花異草美麗花木的寫作道路,探求文學殿堂的巍峨之美,研讀先聖先賢的真知灼見。 孩子們的相繼來臨,並沒有影響我的燈下生活,還記得好長一段時間,我一手推動搖籃另一手拿書。 時光飛逝,往事如煙,有些已經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然而旖旎的燈下在我的回憶中,清晰歷歷恍如昨日。回想這些年來,我在人生旅途中遭遇不少挫折,求學、求知、求職的過程都是歷經坎坷,所幸長時期的燈下苦讀與磨練,使我有足夠的信心和毅力去面對、克服,也才有今天安定舒適的生活。 窗外細雨霏霏,跳躍的思路猶如雨絲般絡繹不絕,就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我信手寫了一千多個字,逝去的燈下往事仍然幕幕鮮明的在腦海中蕩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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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阿桑
下午倒垃圾的時間是我們認識的時間,阿桑90歲了,大家誇讚阿桑很厲害,她每天早上杵著雨傘固定來麵店門口旁的椅子坐,麵店老闆與員工不會趕她走,有時候連午餐都由員工親切奉上,阿桑是一位容易滿足的人。老人家很注重妝容,淡淡的口紅、十隻手指塗上深紅色的蔻丹耀眼無比,胸前掛一尊紫色觀音像,我說觀音像很莊嚴,她頻頻點頭說:「是啊,很莊嚴。」。 她說自己住在對面的大樓後面,兒子沒結婚白天要工作,她喜歡熱鬧的氣氛,兒子尊重她決定白天要去哪裡打發時間,只要知道她很安全就好。 我們沒有介紹彼此的姓名,我稱呼她「阿桑」,她笑咪咪的說:「我生得過你,你是個好孩子。」在阿桑的眼中每個人都是好孩子。她常握住我的雙手輕輕搓揉說:「妳年輕,雙手這麼冰冷不好啊。」這時候的她就像母親一樣溫暖,非搓到我的雙手溫暖不可。我誇讚她的衣服好看,她開心地說:「這是我女兒賣的衣服,她拿回來給我穿。」。 倒垃圾的時間不再無聊,從前沒在這裡等垃圾車,如今為了看阿桑,我樂意拐彎多走一個路口來陪她聊天。天冷了,寒風細雨在行人和車輛中穿梭,麵店老闆請阿桑坐到店裡角落的一張小桌椅,避免阿桑受風寒。 阿桑斷斷續續訴說自己的身世,她說她母親30歲那年借了二千元給親戚,親戚不還錢又跑走,母親一著急給氣死了。母親死後父親又娶了一位後母,後母無法疼惜「前人囝」,她和弟弟天天喝沒有米粒的粥,她14歲到造紙會社去工作時帶的便當是粥裡撈出來的少許米粒,那是家裡養豬的食物。每次打開便當就聞到一股臭酸味。會社裡的阿姨告訴她: 「妳領薪水時先去買一條魚來,我幫妳炒成魚鬆好配飯,否則你會活活餓死。」。阿桑說:「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心人啊。」 她又說18歲那年,後母要她到鹽埕區的某間藥房幫人煮飯。 「我從18歲煮到24歲,每個月的薪水都由後母收回去,我『單操一個人』在老闆家過了六年,老闆不喜歡老闆娘的蠻橫,反倒喜歡我的辛勞,就這樣變成老闆的小老婆。我不知道感情是什麼,只知道老闆對我很好……老闆娘管不動老闆,只能私底下對我惡言相向、拳打腳踢,最後也默認我與老闆的事情。孩子都生了,她能怎麼樣啊……老闆娘和我都是可憐的女人……」。阿婆的結語都是諒解別人的話,這一點讓人欽佩。 老闆娘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可惜無法生育,接受丈夫的外遇後更加痛苦,於是要求老闆「淨身」離婚,阿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她感謝老闆娘的成全。 老闆與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她不再是別人的小老婆,但平日不勞動的丈夫賺的錢有限,貧窮緊緊跟隨著他們一家人。大兒子感冒發燒來不及送醫,腦袋燒壞了,一輩子憨憨傻傻娶不到老婆。二兒子小學畢業去工地做工,賺點錢回來貼補家用。等到三兒子去貨運公司開車每個月賺個三、五萬元,全家人省吃儉用終於能把租來的房子買下來才有固定的住所。而聰明體貼的小女兒是她與丈夫最疼惜的孩子。 丈夫平日喜好杯中物,在她40歲那年肝硬化撒手人間,丟下他們母子上了天堂。阿桑說:「他真無情,我們母子無依無靠他都走得開……也許我不該拆散他和老闆娘的姻緣,是我自作自受吧。」阿桑責怪的是她自己。 女兒長大嫁了個在市場擺攤賣衣服的男人,小康家庭安分守己。日子若能這樣過下去,阿桑會很感激上天待她不薄。 沒想到三兒子上班時出了車禍,把自己撞成行動不便的殘障人士,執照被吊銷,只能靠政府的補助過日子,一個家有兩個男人不事生產,阿桑開始醃製豆腐乳和醬菜到附近的商家寄賣。她說:「已經這麼慘了,應該可以平靜過日子了吧。我是歹命人,只要認命就好。」她像一朵開在風雨中的向日葵,永遠面對陽光。 她說:「我的外孫女生了兩個曾孫子給我,我當阿祖了。可惜我二兒子不去相親也不娶媳婦,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善良的阿桑生了善良的兒子,她兒子可能是害怕拖累別人家的女兒所以不敢結婚吧。 好幾天沒看到阿桑來麵店,我問老闆: 「阿桑到哪裡去?」 老闆說:「她的肩胛骨又犯疼,在家休息。」 我點頭,聲稱老闆是好人,老闆苦笑說: 「我哪裡是好人,她本來就是我的大姑媽,照顧她是理所當然。」 原來如此!他是阿桑弟弟的兒子。 難怪對她特別好,原來是姑侄關係。 老一輩的人說:「姑疼孫,同字姓」,麵店老闆愛護阿桑的心情也是這樣吧。 阿桑在動盪不安的年輕歲月中受盡委屈,那時的她已經在心中種下堅強的種籽,努力求生存。能夠「擁有自己的家」對她而言如同向上天偷來的幸福。她與丈夫曾經想要一起撐起這個家,但丈夫還是不適應由奢入簡的生活,孩子病了殘了,丈夫也敗給命運的捉弄,提早離開人生的舞台,阿桑只能靠自己扛起所有的責任。令人敬佩的是她能在坎坷中從容面對無常,人間若是一個修練場,慶幸她老人家能了解「人不僅要學會承受,更要學會釋懷。」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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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綻放的玫瑰
寒風刺骨吹著玫瑰, 那也比不上你給我的傷悲, 我承受著罪還要裝作無所謂, 我是冬天裡的玫瑰, 我不再心碎也不會繼續枯萎, 我是冬天裡綻放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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輿論的誕生
當一群人眾說紛紜的時候,最容易讓人聽見的聲音,並不是描述最客觀、最中立的道理,而是說話音量最大、講得最激動的人!就如同報章雜誌中的爆料性花邊新聞,沒有人會先停下來思考故事的真實性,而是盲目地相信筆者的文章,甚至猜測後續的戲劇性發展,故事情節就像是一個原子彈般爆炸,瞬間波及周遭的左鄰右舍,儘管事實並非如此、儘管寫出澄清文、儘管出現其他變因,都無法將前面劇烈的傷害化為虛無,這就是輿論產生的壓力! 真實情況是如何呢?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人都只是猜測的旁觀者,可是旁人的捕風捉影,卻足以扭曲整個事件的觀點,一傳十,十傳百,每次經過一個人傳遞給下一位時,都會在原先的基礎上添加個人意見,甚至為了吸引更多人的眼球,會刻意誇大事實或是增加莫須有的情節,用一種全新的風貌,再次傳播給大眾。 輿論並不限定人數,小到兩個人之間的爭執,大到全世界的流通,只要能夠收發消息的地方,都會產生人與人之間的討論,進而演變成帶動群體思維的方向,用辯論賽的論點方式來陳述,剛開始觀眾會結合自己的思維去傾向正方或是反方,當辯手在闡述個人觀點時,會讓觀眾再次重新思考,最終發生變更想法的行為,就是俗稱的「帶動風向」,並產生捍衛兩個不同觀點的輿論戰爭。 通常輿論的主角,都是地位高、人氣高或是顏值高的人,因為容易吸引其他人的關注,往往被認定為生活的標竿,因此當說出口的話語和身體表達的動作,都會被無限制的放大,尤其是不小心說錯話的時候,容易遭受眾人的撻伐,甚至需要公開道歉和解釋才能平息,可是,你我都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也包含輿論下的主角,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不經意的情況下犯下失誤的行為,這不是常見的狀態嗎? 可是在相同的情況下,卻會因為每個人的差異產生截然不同的標準,導致當事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紛擾,時刻都需要警惕著,好似踩在秋天結冰的湖泊上,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會跌入寒冷的水流中,不能夠急於求成,也不能夠放鬆展現自我,而是要隨時隨地保持最佳狀態,才能夠避免發生進退兩難的尷尬現場,雖然這個狀況經常發生在知名人物身上,不過身為普通人的你我,也需要重視這個問題,因為看似不相干的存在,說不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將無名小卒推到輿論龍捲風的中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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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系列】寧中與我.憶三載
學校裡,何姓的教師有兩位,為方便稱呼,同學乃以「老」何(紀常)「少年」何(治華)區分之。老何是我初二時的國文老師,祖籍是「地無三里平的貴州」,黃埔軍校畢業,上校軍階役退轉任教職,與教我們公民的宋劍青老師同為軍校前後期校友(黃埔6期步科、上校退役)。56年重修「金門縣志」,付印之前,參與分校「志」卷的兩位「寧中」老師。何老師幼時入私塾受教薰陶,國學根基扎實,實事求事,沉著而穩重;跳脫不了軍人嚴謹的本色窠臼。若說,受其言行的啟發頓悟,倒也十分的貼切。這一生難以忘懷他的經典名言「之乎者也亦焉哉,安得恰當是秀才」。的確如是,不管是文書尺牘、咨文書函,其用字遣詞,若能言簡而意賅,雖是虛字語助之詞,卻有畫龍點睛之奧妙效能,且能臻於如蘇軾所言「文如行雲流水」之境界。 一篇好的文章作品不侷限於其題材或形式。或者隨時可信手拈來,隨處俯拾即是。但最重要的,能否讓讀者目光聚焦,增添其閱讀意願;若能心靈昇華,引起共鳴,獲得迴嚮,那才是正著。 若然是長篇大論,粗糙尨茸,肯定會令人索然乏味,食慾不振,丟而棄之,相反的,就算是小品短文,若筆鋒感情流露,亦不失其真。 何治華老師夫唱婦隨,師母林久如老師亦任職於本校,負責音樂教室。夫婦倆生有一女,以校作家,闔家安頓在學校的宿舍裡。記憶裡,少年何講課時,嘴角微揚,有對小酒渦,展露出一口白牙,幽默逗趣,耐人尋味。課堂上,言者諄諄、聽者藐藐,似懂又非懂,似會又不會;數學這一門課,著實令人產生畏懼,如毒蟲蛇蠍似的,難以捉摸又不想與之親近。講堂上,治華老師常暢言其在大學時,受情治單位佈局,常扮「職業學生」臥底,倚老賣老,藉端發起牢騷,鼓動起哄,以引「諜」入網。 事與願違,畢業離校後,離鄉背井,赴台就學,鮮少與校方聯繫、接觸,不相往來久矣!數年後,有人故鄉來,告知「寧中」事,一個高喊著「殺朱拔毛」的黃埔人(軍校六期),竟被豬八戒倒打一耙,真是莫名其妙,此不知從何說起。 當時,金門正厲行「戰地政務」,捲入「共諜」案,非死即傷,在非常時期(尤其是戰地),這是滔天大罪,一旦被逮,則難有脫身之機會,在解嚴之前,罔顧人權,而造成冤獄,則時有所聞,設若一言以「蔽」之,以個己之好惡行事,自由心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少年」何的涉匪案情節,是否屬實,似真似假,不得而知,同學中有人不信,亦有人存疑,或許這也是歷史的共業,該歸咎於戰爭的無情嗎?最可憐無辜者,應算是何老師的妻孥家人,原本唱的是一闋「快樂的家庭」之歌,驀地,像是坐電梯,流籠似的,由萬里晴空,風和日麗,迅即墜落了暗無天日的谷底。千夫所指及異樣的目光鄙視,情何以堪,此乃非何氏家屬心之所願也。 升上三年級時,班上來了一位溫文儒雅的「新」老師,此人卻有著和譪可親的「老」臉孔。國文這一科,改由郭國棟老師擔綱。我將作文簿上的一篇「談立志」,稍作修飾,去蕪存菁後,將之投稿「金門日報」,「處女作」幸蒙副刊採用刊出,得到「新」的「老」師嘉許、鼓勵。萬事起頭難,師曰:「寫作之道無他,唯有多讀、多看、多寫而已矣!」 雖然小學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等四大名著,均有涉獵,那時只當作是看小說故事罷了,壓根兒不會去聯想明末清初,文學大才子金聖嘆遍讀名著後,有感而發的評語:老不看三國(因為亂思、老奸巨滑勾心鬥角),少不看水滸(叛逆、誨盜、戒之在鬥)。似乎有所懼,其實乃畏仿而效之也。 古人嘗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我認為師所言多讀、多看,不管是宋詞漢賦,四書五經,古文觀止,確能提高語文能力,增強邏輯思維,而觸類旁通之。 金門日報、副刊文學後來增闢了「中學生園地」,給了我一個習作的機會,於是乎,乃以「寧人」筆名投稿,筆耕我的興趣,我的未來。 美好的日子總覺得逝去特別的快,過沒多久即揮別了校園,而邁入了人生的另一旅程。 時光荏苒,一轉眼五十三年頭過去,回憶「寧中」這一段歲月,真是感觸頗多,校園庭院深深處,緣蔭蔽天依然楙盛在,人事已非但願少凋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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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系列】寧中與我.憶三載
母校「寧中」,創校於民國55年秋,迄今算來已逾54載了。在此之前,由於校無定所,學區的學子們,在妾身不明的情況下,祗只能寄人籬下,負笈他「鄉」,暫寄讀於他校(沙中)。晨昏往返,早出晚歸,約年餘,舟車勞頓行之。 然而,到了第二學年度,復有另一批應屆的新生入校,此次,乃改弦易轍,採取了「捨遠求近」的計策,擇鄉境內的盤山村裡,借租了閒置的古厝民宅,充當教室,好讓莘莘學子暫有容身之處所,得以繼續求知受教,完成學業。 當在「寧小」畢業班時,即耳聞未來的新校園,將選校址於「湖南高地」山麓下。心裡藏不住的好奇,卻在腦海裡填滿了憧憬與想像空間。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週末,佔全班近半數之人傾巢而出,迫不及待地,為了爭睹「寧中」新校園的真面目。 校舍的四週,林木扶疏,樹影搖曳。遠離了城市的喧囂,融入了僻鄉的樸實。在這裡可以嗅出清新、健康,也可以看到希望與未來。如此絕妙的好環境,只有「寧中人」方有此福分。 新校創立肇始(民國56年9月),一、二、三屆同時入校報到。校之始也,百端待舉,首先較為關心的乃是師資的問題。 學校的老師中,「土產」的佔少數(土生土長的金門人),另一部份是隨政府播遷來台,因學有專長,由軍職役退轉任教職(外省族群),也有一些是志願請調,而前來偏遠的戰地離島服務的台客(情操多感人的台籍教師,我們以客為尊,敬而稱之)。 青春、活力,有朝氣,年輕人擁有美好的一切。劉景春、張月影、林蓉這一掛東西南北各角落,對面都不相識的人,竟然有緣千里來相會。在金門,在「寧中」,同為異鄉人,彼此投緣,從而結成死黨,不論是在校外作學生家庭訪問,或是例假外出休閒購物、逛街看電影,女台客皆是常相左右,三人結伴而行。有了生力軍的加入,頓使校園增添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教育乃百年大計」,十年樹木易植,而百年樹人難為矣!呂水涵為寧中首任校長,沉著內斂,學識淵博。主持校務之餘,為體恤同仁過於劬勞,仍得分攤因師資銜接不及的授課時數。 原以為英文課目為其專長,殊不知文史課更是強項。某次,國文代課,當講到《左傳,僖公四年》:「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 ,不虞君之設吾地也,何故?」「風馬牛」乃是關鍵字,蓋「馬之行乃順風,牛之奔乃逆風」,真是一針見血,鉅細靡遺。 二年孝班時,洪福仁是我們班導師,平日總是戴上一付金框的近視眼鏡,文謅謅的,課堂上常被同學們給捉弄(生霸凌師),別瞧他溫文儒雅,軟弱無為,一旦情緒被激怒,竦然發起虎威來,則有如洪水暴發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絕非是平日所見一隻慵懶的病貓了。此後,那桀傲不馴者,學會了察言觀色,不敢明目張膽的在太歲頭上動土。從此,喧囂嘈雜有如菜市場的教室,儼然變成了肅穆、寂靜而莊嚴的教堂了。 然而,超乎想像的,乃是週記簿上,洪老師一筆成型的簽名字體,最令人折服,那一氣呵成的寫法,俐落、明快、有創意,竟然,成為當時同學之間課餘相處,共同討論及仿效的熱門話題。 張凱玲老師,若是從名字上端詳,必猜是女生無疑,其實不然,他是不折不扣的男兒身,高大魁格,體型壯碩,是學校的訓導主任,在學校裡,擔任體育課教師,兼籃球校隊教練,負責其相關活動的培訓事宜。 一、二、三屆同校時,可說是籃球運動的全盛時期,斯時,各年級皆有組班隊,彼此間互動頻仍,時而作友誼交流。甚至連下課10分鐘,也能來一場「飛龍」戰群雄的廝殺場景(二屆校友球隊名,非主力球員,算是二軍)。 凱玲老師引領球隊校外征戰,一路過關斬將,屢獲捷報,於是全校興起了對籃球的狂熱時尚,蔚為風氣。令觀眾激賞的,乃是「寧中」與「城中」的世紀冠亞之爭戰。當時,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真是緊張、刺激又精采……。 體衛組長張月影及港僑劉煥文老師,配合校方推廣體育不遺餘力,田徑項目皆有豐碩的成果。回想當年叱吒運動場上的健將,「風速女王」之稱的王英霞同學(1屆校友)映入眼簾的是在田徑場上衝刺的畫面。還有田徑好手蔡安然(1屆校友)1、2百公尺短跑精采賽程。同時三屆的翁文金、翁炳根、翁金賜等同學在跳高、跳遠、鉛球皆有亮麗的成績表現。 張先善老師,術有專攻,聽了他的課,才知道他博學多才,勇於創新、求變。在其工藝的領域裡,涉獵寬廣,舉凡陶瓷、藤竹、皮革、木材、印染、金屬,皆為其所鍾愛。在工藝的課堂上,我們學習了竹筆筒的製作,從選材、拋光,至髹塗等工序,雖過程繁複,著實讓人明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隨著又嘗試作商標的設計,以及完成以各人姓名的英文字母作LOGO。 姚老師在金(台)孤家寡人、舉目無親,乃以校為家,孑然終其一生。 印象中,此人寡言、沉默、好酒成痴。 講起課來,慢條斯里,不急不徐,操一口濃得化不開的江蘇鄉音,若不是有課本對照,有時還覺得像是雞同鴨講,不知所云!尤其,上歷史課時,當講到「石器時代」(傻雞屎地),實(屎)在不敢恭維,忍不住莞薾一笑。 老「姚」有秉心堅持的性格(還原初中時、年幼無知,對他不敬的稱呼)。 國文課的作文寫作,為了慎重其事,得準備兩本作文寫作簿,以為草稿及謄清之用。仔細又認真,他心無旁騖、不厭其煩地,用朱紅筆在本子上作增刪、修飾、補拙,加註眉批,有時為了求好心切,還特別加油添醋一番,使原本衣著邋遢、蓬首垢面的人,頓時,容光煥發,變成了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美少男。 兒時的玩伴,心富學長(二屆校友)初中時即喜好塗鴨揮灑、舞文弄墨。曾參與多齣由學校的老師、曹勇所編導的宣導短劇演出,深獲好評。古靈精怪的他,自小就展現了才華天賦,在學校裡,受到同學的關注,與師長的肯定及關愛。此等人才,祇能說可遇而不可求之。無怪乎姚老對他的評語:「教出如此偉大學生,我國文老師真該畢業了」。幸好不是寫著「徐(後)生可畏,為師可含笑九泉了」。鳴呼哀哉,尚饗! 真「心」有他,饒「富」情義,心富人若其名,身受「姚」老的啟發,文思之路,豁然開朗。這一段師生情誼,始終不敢或忘,在其擔任「台中金門同鄉會」總幹事時,則將在「寧中」求學時所抄寫,姚老繡在枕頭上的一首詩,逕寄江蘇無錫子輩姚祖望手中,感恩涕零之餘,乃將詩文裱框懸掛於廳堂壁上,供後世子孫,緬懷追思,代代薪傳。 姚老思鄉情懷的觴詠詩作: 可堪人海四茫茫,為愛名花抵往狂。 早被擾情愁腸斷,酒餘欲斷更無腸。 古今多少人因受戰爭羈絆,不得已離別了故居家園。父母乖違,妻離子散,最後「魂歸異鄉地,塵土伴長眠」。思鄉情懷,可悲呀,嗟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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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市場美食
因著新冠肺炎的肆虐,2020年對全球來說,真是一個充滿挑戰的一年。很多國家為了抗疫,不得不鎖國實施封城,許多人被迫禁足,造成日常生活上諸多不便。 相反的在台灣,台灣人民行動不受限制,日常生活照常運作,上班、上課、逛街、看電影、上市場……人人都能自由活動的生活日常,更成了他國人民眼中的幸福事。 我是一個喜歡市場美食的人,所以逛市場是我的日常生活之一;而我最常逛的市場,就是水仙宮市場和永樂市場。 12月21日,正是2020年的最後的一個節氣—冬至,就跟著我到鼎鼎有名的水仙宮市場和永樂市場走走逛逛,順便來個老台南人才會吃的冬至菜包吧! 位於台南府城的水仙宮市場,雖然歷史悠久有些老舊,但來往人聲鼎沸相當熱鬧。隨著一炷清香白煙冉冉升起,這裡是水仙宮廟埕也是菜市場;以廟宇為中心,向外發展出市場和生活聚落,這是台南最老的菜市場,廟與市場共存的特別景象。 根據文獻記載,被列為國家三級古蹟的水仙宮,從清康熙二十三年算起,至今已經三百多年。從廟門走向廟埕的百年歷史的階梯,是賣菜的攤位,鄰近兩旁是賣古早味的店家,有美味油飯、琳琅滿目的傳統糕餅、青草茶攤、烤布丁……。 在水仙宮市場處處可見歷史軌跡,也因為這種懷舊的氛圍,讓水仙宮市場在台南鬧區中屹立不搖,成為人文與商埠匯集的重要所在。 而位於台南美食一級戰區,國華街上的永樂市場,因為舊時曾為贓物交易的大本營,所以在地老台南人又稱「永樂市場」為「賊仔市」。後來經過火災、改建後,才呈現出今日的面貌,與依附於一旁的水仙宮市場,聯合成一個人潮、攤販絡繹不絕,具有指標性的庶民美食商圈。 日本男性雜誌《Brutus》曾於2017年推出「台灣特集—台灣的101件事」,當年台灣特集的封面照片,就是攝於台南「永樂市場」的日常,國華街上招牌林立,人車雜沓的街景,曾意外引發正反不同意見的網友們激烈論戰。 然而,縱使台南永樂市場的壅塞街景,不怎麼被網友認同;但是國華街上的永樂市場,憑著處處有名聞遐邇的美食亮點,也一一征服了南來北往旅客的嘴;甚至,遠從千里而來的日本友人,也要前來朝聖一番,才算是有來過台灣呢! 無論是水仙宮市場或是永樂市場,你會發現這是一個越早起的鳥兒有美食吃的商圈。 七點不到,走進水仙宮市場,靠近景福祠牌坊,隱藏版美食—四神湯,早已經有人在排隊。這帶有甘甜味的四神湯,僅提供外帶,且店家只賣兩小時,有時候根本就是秒殺,未到九點,四神湯早已賣完,想吃……明日請早。 繼續朝水仙宮市場裡面走,水仙宮廟前有家賣魯羹、魚翅羹、八寶丸、也有金瓜炒米粉、砂鍋魚頭……等等美食,其中可以當餐點配菜或是當零食點心的八寶丸,更是充滿我兒時記憶,從小吃到大的好滋味。 時間來到八點,知名的油飯攤位和海產麵店,已經被人潮包圍。油飯攤位賣的招牌古早味油飯,用料真的很豐富,有滷得入味的香菇、豬肉片、以及鹹香的魷魚和蝦米等,料好實在又美味。另外,總是要等待叫號才能入座用膳的海產麵店,是絕對不能錯過的美食店家!一碗用料彭湃的海產麵,總是能餵飽一波又一波飢腸轆轆的人潮,緊緊抓住老饕的胃,期待明天再來。 如果,你是晝伏夜出的夜鷺,經常半夜睡不著覺、需要外出覓食……永樂市場有一家凌晨兩點就開賣的牛肉湯店,早就準備好料理,要祭一祭夜貓族們的五臟廟。現宰溫體牛,熱湯一沖而下,帶點粉嫩血色牛肉湯端上桌,配上薑絲及醬油膏,這就是台南牛肉湯的美味。 在市場逛了一圈,除了滿手的美食戰利品,當然不會忘記最重要的冬至菜包。來到這家有百年歷史,以水晶餃和黑糖香餅聞名的老字號傳統點心店,除了應景節氣冬至這天有冬至菜包,平常日還有許多好吃的糕餅點心,其中小孩子最愛的傳統焦糖布丁,是每次來逛市場必買的甜品。 當然,市場裡的美食並不只有上述這些,這只是我在水仙宮市場和永樂市場的美食側寫一二事……水仙宮市場和永樂市場還有許多其他庶民美食,正等著愛好市場美食的老饕們,把她們的「美味」一一書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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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之歌】鋼堡
波濤洶湧的太平洋海域 隔開 料羅港外的孿生兄弟 遙遙相望半世紀 攜手護衛著 灣內的一方土地 那年 烽火裡 鐵堡 化為瓦礫 孤絕於島外的 鋼堡 從此在呼號的北風中 日夜悲泣 朝拜的人們 只能 匍匐前進 沿著 柔腸寸斷的 破碎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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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哈泰寺的餘燼
旅遊近二十個國家,世上美景繁華多不可數,但我每年必為自己安排一趟東南亞旅遊,也時常建議朋友帶孩子這麼做;先進國家保存文明古蹟泰半已屆成熟,五年內變化應不大,反之東南亞國家成長速度驚人。面臨工業社會帶來的洗禮,時時在經濟發展和傳統文化間的價值拉距,旅人只能趕在古文明被捨棄之前,駐足前往,紀錄著前人們遺留的風華;更重要的是,若能對他人的苦難困頓有多一分了解,心自然多一分柔軟。 大城是泰國歷史最悠久的王朝(1350-1767),歷經三十三任君王,位曼谷北方,車程約九十分鐘,可選擇搭火車或包車前往。而我選擇參加一日團,一方面省去舟車勞頓和與司機喊價之苦,一方面又能直接與當地華僑導遊交流。昔日大城王朝首都稱阿育他亞(Ayutthaya),意為堅不可摧、固若金湯,據傳巔峰之時最高人口數高達一萬,為世界最大城市之一,而今沿途中卻僅見戰火摧殘後的斷垣殘骸。 瑪哈泰寺(Wat Mahathat)是大城最古老寺廟,興建於一三七四年,在一七六七年遭緬甸軍攻陷,從三百多座佛塔遺跡能一窺大城王朝盛世,故也常列為旅人必訪景點之一。甫一下車,空氣裡的沙塵隨風撲面而來,同車的少年說著:「這是甚麼鬼地方,光禿禿甚麼都沒有。」說完,不忘吐一口塵土,華僑導遊阿祥只能以微笑回應:「來來來,好看的在後頭,跟我走。」這世界本就遍布塵埃,都市的孩子嬌養慣了,習慣城市裡的空污沙塵,反而不習慣自然界的塵土。 城內景色令眾人譁然,不論泰國和緬甸皆為佛教國家,但寺內卻四處是無首神像,軀殼盡是斑駁斷裂,導遊解釋據聞為鎔下佛像和寶塔外層的鍍黃金,緬軍用大火焚燒三天三夜,宏偉的一百九十八座佛塔付之一炬;為取得相傳內鑲黃金的佛首,更冒瀆神祇砍下成千上百的佛首。而其中一顆滾落的佛首,意外被無花果樹盤根交錯的樹枝承接,呵護百年至今,成為著名拍照景點─樹中佛首,以祥合神情,看待塵世更迭和蒼涼。 然而,浩劫並未隨戰火停息,一九一一年主塔塌陷,盜墓者更將餘存的寶物洗劫一空,使得現今古城僅剩土牆瓦堆,氣宇輝煌的瑪哈泰寺僅能靠想像。旅人們歡欣地排隊等著與樹中佛首合照,我則漫步在頹圮的古城,踏過樹根盤曲的老樹藤,它們盤踞城牆張狂姿態,似乎已與整座老城合而為一,像似宣揚的,無論你們如何爭鬥,三千世界,最終將不過塵歸塵,土歸土,全歸於自然。 而我也不忍回想,是否取名為堅不可摧之城的狂妄反遭天妒?或飾以金銀珠寶反引發人們貪念?樹中佛首不語,寬容地諦聽,一如瑪哈泰城默默蒙受無妄之災。 回曼谷的車途中,少年歡喜的舐著城外購買的冰品,小巴車頂冷氣出風口灌著強風,我卻頻頻回望身後火燒中瑪哈泰寺;美的定義各自表述,輝煌為美,雅致為美,但淒涼滄桑亦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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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緣滅
清明節時雨紛紛,佛堂裡的往生咒的誦奏經文和往常一樣的莊嚴肅穆,清晨才插上的鮮花依然豔麗,只是花瓣上還滴著剛經過佛堂路途時的滾滾雨水,就連來去的人潮也從未銳減。 外表堅強的妳還是和往常一樣帶著笑容,未曾被人發現,妳內心的哀愁。 我雖住在北部,但已聽說今年妳們家的祖祠裡又多添了一位祀祠的牌位。 因為,妳的父親因病往生了。 憶起我們初相識,也許是因緣際會,若不是因北迴鐵路的通車,我的母親又怎麼可能答應我去東部獨自生活呢?若不是聯考當日我突然感冒發燒,讓我在考場裡失意,我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相識呢……,也許這些種種的因素就是佛家說的「因緣」吧!也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讓我找到我們會相聚一堂的理由。 剛來到了台灣東部,從別的口中我得知妳是個被家人寵愛的富家千金,而我則是北部來的窮苦又孤寂的背包客。而我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妳常向我問起北部生活的點滴,妳也非常嚮往北部人的生活,但是大夥兒萬萬沒想到,我是個足不出戶的「宅女」,雖然家住台北,卻連台北的西門町在哪兒都沒去過,惹得妳和全班同學都哄堂大笑,真是個台北「俗」子,當時我真感到面有色赧,好希望能有個地洞即刻就能鑽入進去,從此以後我在妳心目中由嚮往的「台北時尚粉絲妹」被降格為「台北俗妹天后」。 回想起那時候,我的父母是既為傳統又為嚴厲;而妳的父母卻十分的民主先進,我們彼此的成長背景應當是背道而馳的才對,但是,我們並沒有任何的格格不入,相反的是我們竟成為了死黨姊妹淘。 第一到妳家時,我形容妳家大得像台北新公園,有假山、漁池、還外加可以眺望東部的海洋和遠處的山嵐,這些美景就連現在想起來,還是令我回味無窮,但妳卻不知我台北的家小的像鴿子籠,只能是供我們一家人勉強擠在一起討生活,我們雖然同住在台灣的島嶼上,但卻遙遙相望的隔著中央山脈,住在北部的我,來到東部遇見妳時,彷彿就好像地球人與外星人相遇一樣,彼此充滿著新鮮感和好奇心。 日子就這樣飛也似的過去了,畢業後,隨著時空背景的改變,許多死黨的姊妹淘們都變成了失聯的黨員。 妳是最早「失聯」的一位黨員。 但,偶然,我還會聽說起妳的近況,有時別人說妳嫁人了……有時又有人說妳失婚了……又有時說妳回到東部老家定居了……反正,這些都是我道聽塗說來的消息,至於實際的真實性,我也無法去考證,因為我想現實生活裡過去大家是姊妹淘,但,現在大家的想法早就南轅北轍了,我們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了吧? 但是隨著科技的發達,中年後的我們又在社群網站上輾轉相遇,我一直認為,我們還能再續前緣嗎?實在令我感到質疑。於是,我總是抱著緘默觀望的態度,看著妳每一天的留言,因為畢業後這些年來,我一直浸泡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我的心無形中早就淬鍊成,冷陌、競爭和猜忌,讓我無法再回到少女時的單純。 人生的旅途其實是一張單程車票,無論當年我們是如何的意氣風發,但是,「現實」,是壓倒人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最近幾個星期以來,我先得知妳情緒上的不安,,後來又悉知妳父親往生,使我的腦海裡開始潛沉出妳父親當年創業成功時的笑容和對妳的關懷。 就在瞬間,我突然感受到妳對父親病逝時的思念和哽咽,我開始也加入了安慰妳的行列,妳雖然只是淡淡的和我說聲:「謝謝!」,但,我好像被妳催毀了北部人習慣對人的冷陌與疏離。 有句話:「橘逾淮為枳」雖然我們生長在同一個島嶼上,卻因生長的家庭環境不同,個性也大不相同,但因「因緣」的相遇,讓我們曾經成為同窗摯友,後來畢業後,大家又因人生際遇的不同而分離,可是,這一次,妳告訴我,妳父親過世了,似乎又激發起我們過去同心合力的友誼。 我想,這便是,緣起緣滅的緣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