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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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食虎吞象與軟土深掘
「食虎吞象」是一句非常具象而傳神的俗語,其誇張的程度也超乎世人的實際能力,恐怕除了「姜太公」與「呂洞賓」那種法力無邊、呼風喚雨的神仙之外,凡夫俗子只有在夢幻中才能享受到那種威猛無比的「快感」。老虎這種人見人怕,巴不得有「人肉」佐餐的猛獸與碩大高超,一頓腳可以踩死一個人的大象,你想可以任你「活剝生吞」那是何等神勇、何等偉大的驚世之作,說不定「金氏紀錄」會主動列入,那又是何等榮耀。筆者曾經有一次「野性」大發,抓起一整隻雞腿,大口大口地啃得滿嘴、滿臉、滿手、滿地的殘漬,那種了不起的感覺真直逼「梁山泊」好漢們在「忠義廳」那樣大塊食肉、大碗喝酒、大聲嚷嚷的豪情壯志。 先民的幽默感也真「高檔」,不直接點醒你做人不能心貪膽大,而讓活生生的猛虎巨象供你「把玩」。(如果是死的,那寢皮啃肉又有什麼可以流傳的)這種不自量力的事,許多人在常理下,應是望而卻步,可是仍有一些不信邪,「憨憨野」,自以為可以操控一切,一手遮天,於是「甲天借膽」,進行「食虎吞象」的「壯舉」,到頭來不是被虎「生食」就是讓象「活吞」。近幾年來多少件轟動社會的上市公司被「掏空」案件,就是「食虎吞象」的「精采」演出,到最後是「豪宅」被拍賣,自身被判刑,妻小受苦難,親友遭連累,風光的歲月,變成「暗無天日」、「淒慘落魄」的下場,真是何苦來哉。「貪」字使人「粗心膽大」、「心狠手辣」,使人在迷惑中,失去犯罪蹈禍的戒心,等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就已身陷險境,難逃法網,那時,你就是有通天的本領,就是有皇親國戚,也是「叫天天不應,入地地無門」,徒留給他人飯後茶餘或教訓子弟的話題範本。畢竟,守紀安份才是保身之道,虎象縱可操控,也是輕惹不得。 我金門鄉親善良的本性,加上懍於「上古經書」的俗語警示,倒尚未有此類懷有「熊心豹子膽」的狠角色,不要說有膽大到把別人的財產大把大把地「掏空」的本領,確是少見,連運用計策,「五鬼搬運」,以慢速度的「掏空」手法也使不出來,然而少數鄉親也不是真的「純」到了「蠢」的程度,他們一遇「無步可變」的困境時,仍會用粗糙甚至直截了當,毫無遮掩地玩起「食虎吞象」的戲法來,通常是「倒會」、「惡性倒閉」、「侵佔產業」、「吞併合夥」、「污賴債務」,事件不算大,數額不算多,比起那些幾十幾百億的,當然是「小巫見大巫」,在金門來說,每一分錢都是來之不易,那能經得起這樣「倒」「侵」、「吞」、「賴」,況且受害的幾乎可以肯定盡是親朋熟友,認真地說,其心何狠,其情何堪。聽說這幾年無主土地補登錄中,有上千上百件的登錄案是被「登記人」當作是「天上掉下來的禮品」公然厚顏地「登錄成功」,那些已被據為己有的土地,幾乎與地主毫無瓜葛,十幾代也沾不上邊,甚至還有人登記到隔鄰隔里,連上百年的石礫荒地,也「光明正大」地公然下手,這種「食陰吞暗」的行徑,據說已有人被逐一「算帳」了,雖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但聽來也覺悚然。這些「逆勢硬拗」的族類得不到好的結局應是共同的結果。 說來有趣,「軟土深掘」之輩卻是「順勢而為」的勾當,舉鋤下挖,竟然土質鬆軟,如不多挖幾下,似乎說不過去,所以許多人把「軟土深掘」當做是「當然」之事,這非常不厚道。要知道土質雖軟,對挖掘並不是必然有利,人算不如天算的機率很高,大可不必去佔這種得來太過容易的便宜,土軟甚危,貪掘那幾鋤,說不定會讓你多損一些利益,偷雞不到,反蝕一把米的故事常會發生。 人與人相處,彼此的尊重是起碼的原則,不要存有「軟的」就可以「提去食」的念頭,有些人自以為有所恃,看人家窮困,看人家「無勢」,看人家軟弱,看人家年紀輕,個子小,看人家人單勢薄,看人家初入世少經驗,反正只要認為是好欺侮、好壓制、好出手,就像「掘軟土」一樣,步步進逼,恃勢凌人,非佔到對方的便宜,讓對方低頭認輸,或是無力招架,任憑予取予求,否則不罷休,只是世間假如都可一廂情願的話,那就是把世間事看得太過單純了,天理公道就蕩然無存了。狗被逼急了都還會「跳牆」,人到了絕境,全力反撲是本能的反應,我們常說「到水仙宮才看塔仔」,不到最後,不要太早下論斷。 「食虎吞象」與「軟土深掘」都是「貪」字在作祟,世間人總是職位高還要更高,財富大還要更大,工作輕還要更輕,責任小還要更小,福利多還要更多,妻兒好還要更好,理想無窮大,慾望無限高,節制一點,知足一點,安份一點,惜福一點,自會福報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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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漠中撒下一粒胡楊種籽─記溫世仁先生
關於沙漠中那些枝幹身軀充滿魔幻寫實的胡楊,有這麼一個講法:從種籽落地到長成需要一百年、從長成到無力經受風沙襲打而傾倒至少是一百年、從傾倒到徹底風化消失又是一百年。 三百年講述的是沙漠中一粒胡楊種籽掙扎、生存及老死的故事。 溫世仁先生,正是這樣一位在沙漠中數著自己腳印前行,並在每個腳印裏撒下胡楊種籽的奇人,他是一位真誠希望沙漠變綠洲,而且身體力行的勇者。 第一次 看到沙漠是在寧夏與內蒙邊上的騰格里的餘脈毛烏樹沙漠。站在沙丘高處是一望無際的沙海,一邊是被劃入銀川、中衛旅遊線的滑沙場,一邊則被蜿蜒在沙漠中騰遊似蛟龍的黃河給切斷並圍著。當你在沙上狂奔,看烈日下自己的影子在柔軟的、金黃的沙上爬行,任誰都只能相信:沙漠是風和太陽的故鄉,也或許,是某些寂寞枯骨的魂歸之所。 第一次 看到大型風車陣,是在往新疆吐魯番,過達阪城的路兩側。不同於沙漠,準確地說應該是碎石漠。白色巨大的風車,沙沙地的唱著王洛賓逝去的情歌─「達阪城的石路硬又平呀,西瓜嘛大又甜吶,那裏來的姑娘辮子長呀,兩隻眼睛像月亮。」路過達阪城,都停車在路邊吃到了不大但還算甜的西瓜。雖然,沙漠裏的路修得極好,但是,千百年來,那兒生活的百姓,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你不會相信,這一片不毛之地,是你命中注定需要救贖的地方。 第一次 和黃河零距離接觸是在甘肅蘭州。那一天我和懷著身孕的太太漫步在五泉山,走過摩崖石刻、穿過小徑、拾級而上。遍覽五泉,聽梵音清唱。最後坐在山頂的大樹下品茗─三炮台。享受茶葉、龍眼、枸杞子、冰糖潤喉的舒爽,靠在躺椅上任清風拂面。我很滿足於那份閒適,以為整個蘭州的「綠」全擠兌在這五泉山上。而整個中國的「黃」卻都流進了腳下的母親河─「黃河」。這一綠一黃就是大西北生命的原色,綠的是希望,黃的是現實。 第一次 在荒野夜宿的經驗是在秦嶺,在車燈熄滅後,整個曠野唯一的亮光,就是在瞬間著了火的車子。我和妻子裹著一件被子,另一對朋友夫婦裹著另一件。我們睡在三星客車後座,回民司機載著我們連夜從西安出發,直奔甘肅天水。車子在山路迂迴顛簸,朦朧中聞著怪味,前座冒起了煙,司機急促的喊醒我們下車,緊接著車子就著了火。撲滅後,四周死黑死黑。天上沒有星光,伸手不見五指。寒風嗖嗖,牙齒嗑嗑作響。貼著車子挨到天微微亮,才循著狗吠聲找到了一戶人家,要了杯水,問了路過寶雞的長途車停靠點。天亮,才發現我們在秦嶺山上的一堆堆土墳邊熬了大半夜;放眼,都是貧瘠的、高高低低、錯落無致的梯田。 第一次 走進窯洞,是在陝西周至仙遊寺舊址的山崖邊。剛剛吃了從木軋子壓出來的 烙麵。幾個朋友叫來了輛蹦蹦車開往仙游水庫的山上,山邊一排窯洞特別惹眼。看見一位老農拿著鐵耙子耙著晾在窯洞口的玉米,一隻大狗守著另一個洞口。我們順著黃土山壁爬上,走到窯洞前,狗一陣狂吠,洞裏沒人出來。洞口上端懸著面鏡子和一小塊黑布,不知與辟邪是否有關。走進洞裏,一陣涼爽快意的感覺,頓時澆熄了洞外的溽暑。剛剛勞作的農民靠在木椅上微笑相迎,左側土炕上躺著的不知他母親還是老伴。反正,黃土地上的人民,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齡都要蒼老些。洞內簡單到可以說:沒有什麼─除了一個灶和一兩樣農具。 第一次 住進窯洞,則是在去年。朋友駕車從西安出發,走了五個多小時,一路經過有兵馬俑的咸陽、有文革期間下放造反派的永壽、有蘋果之鄉及唐太宗昭陵的禮泉、有樹立武則天無字碑的乾陵之乾縣,從路邊買了兩顆西瓜抱上車,最後走進大山,在山路又走了好久,然後,一陣不太搭調的涼風吹來,眼睛的視線裏擠進了一座小水庫,然後變成大水庫,最後竟是一座大到不行的超大水庫,不知道的人只會說是嵌在群山中的湖。朋友的妹夫─一個原本應該屬於繁華都市西安的年輕小夥子。獨自住在山邊窯洞裏已經大半年,編織著將黃土地變黃金的青春夢想。車子跨過水庫放水口,任何不屬於這片大山的外來者,都會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水庫四周的山壁上,上、中、下三層,密密麻麻的窯洞,像蜂窩。沒有人住的窯洞,只要你願意,就可以變成你的家。朋友的妹夫用一畝不到兩百元人民幣的代價承包了一大片山頭。他有四口窯洞,一口井。在遍地的野生酸棗上,雇人嫁接了近兩萬株的紅棗,同時還養了幾頭羊、雞鴨等,還有隻一直陪著他的狗。他渾身上下全是被蚊子叮咬的疤。他的新婚妻子─朋友的妹妹也跟我們一道來。男人的決定讓妻子紅了眼眶,他安慰說:湖面結冰時,他就可以找人泡茶聊天。湖的對岸,有另外一家和他抱著一樣想法的人。他們都是黃土地裏試圖改變命運的青年。 第一次 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宿命,是在五、六千米的岷山頂的小西天尕米寺,看著那些單純天真、見來客就害羞閃躲的小喇嘛。站在路旁,就能看見遠處白雪皚皚的山頭,誰都應該會相信,這兒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看著微駝的藏民老婦摩挲著金光燦燦的轉經筒,橫披赭紅色架裟的喇嘛在陽光下忘情的「辯經」。一片烏雲飄過,瞬間竟飄起了鵝毛大雪,而陽光,在不到十分鐘以前還和煦的照著。牧民的板車上堆著高高滿滿的麥稈或牧草?人躺在上頭。在雪中,這幅畫浪漫得令人心醉。但是,下山的路,儘是寸草不生的花崗岩石,沿著岷江時上時下、江左江右穿行,路過羌族聚居區,不到五百米,便見兩車翻倒路旁,還有另一遊覽車掉進江裏。路的艱難險阻,讓人不得不對天堂多所踟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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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火兒女情
楊平江有些不客氣,「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病況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嚴重,說不定將來還可以換眼角膜呢!骨科大夫看過最後那張片子也相當樂觀,他保證經過半年的復健,一定可以讓你過正常人的生活。金門人嘛,歷經無數次的戰爭,槍彈炮彈見多了,傷殘的鄉親也屢見不鮮,按理說應該更堅強才對,想不到你陳國明竟然那麼軟弱。」 「不是我軟弱,是你楊平江沒經歷過!」陳國明強辯著。 「不必強辯,我瞭解你,」楊平江搖搖手,笑著說:「自尊心強的人,相對地,自卑感也重。」他說後,轉向蔡郁娟,「看在同學的份上,我要對妳提出忠告,回金門後,如果陳國明膽敢再說一句:他是一個殘廢的人,蔡郁娟,妳就別再愛他!」 「楊平江,你放心,如果蔡郁娟不愛我,也輪不到你!」陳國明的情緒似乎已平復了不少,臉上也露出了一點笑意。 「想當年在學校,我只服你陳國明一人,」楊平江坦誠地說:「你和蔡郁娟是一對很好的小戀人,大家都知道。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學校漂亮的女生,除了蔡郁娟外,我個個都想追!」楊平江愜意地笑笑,「經過打聽,當年在學校出雙入對的同學,幾乎對對分道揚鑣,只有你倆走來始終如一,不僅讓我羡慕,更讓我欽佩!」 蔡郁娟看看陳國明,他也正看著她,兩人的視線正好重疊在一起,他們會心地一笑,相信楊平江說的是真心話。然而,未來的路該如何走,陳國明是否會接受蔡郁娟和楊平江的規勸,走出隱藏在心中的那份陰霾,回到那塊孕育他們成長的小島嶼,迎接光明燦爛的人生? 那晚,楊平江搬來一張折疊椅,好讓遠道而來的蔡郁娟陪伴著陳國明,他相信這對戰地鴛鴦還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如果事先沒有充分的溝通,一旦回到自己的家鄉再起紛爭,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好處,但這似乎是他的多慮。五年的分離再重聚,歲月不僅讓他們成長,也考驗著他們的感情;然而,在感情這條路上他們走得很逍遙、很愜意,但是否有毅力越過生命中的這道藩籬,向幸福世界邁進,上天正考驗著這對年輕人的智慧。 「明天辦出院,我們後天就回金門。」蔡郁娟深情地看看他,「楊平江已透過關係,為我們排了機位,我會細心照顧你的……」 「我的內心充滿著矛盾,」陳國明紅著眼眶,「這副模樣的確讓我恥於歸鄉,恥於面對鄉人;要是能留在這裡多好,唉……」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又想起這些了,」蔡郁娟愛憐地牽著他的手,「我們不是已講好了嗎?」 「這幾天是我內心最痛苦的時刻,」陳國明皺起了眉頭,「它比起我躺在手術台上,讓骨科醫生切、割、釘、鑽還難受。」 「為什麼?」蔡郁娟不解地問。 「讓妳一個弱女子來攙扶我,我於心何忍啊!」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在我尚未完全復元前,我能幫妳什麼?只會增加妳精神和身心上的雙重負擔。」 「只要回到金門,只要我們同在一條生命的小舟上,陳國明,你是我最甜蜜的負荷,也是我未來的依靠!」蔡郁娟的眼眶已紅了,「我知道你遭受如此重大的打擊和傷痛,心裡不僅難過,一時也無法平復;但我的心情和你並沒有兩樣,一滴滴眼淚只能往肚裡吞。別忘了這裡只是醫院,不是你久留的地方,惟有踏上我們的土地,回到自己的家,看到日夜盼望著你歸來的親人,才是我們所冀望的!」悲傷的淚水已爬滿著蔡郁娟的臉龐,她停頓了一會,拭著滾下的淚珠,又柔聲地說:「陳國明,聽我的話,聽我這一次就好,別再猶豫了,只要回到自己的家,往後凡事依你,絕不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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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鄉音無改鬢毛衰
早年有子弟赴臺讀軍校,在村里中算是件大事!錄取通知寄達時,鄉親老少奔相走告:「陳家的老三考取軍校。」不必廣播很快人人都知道。童年玩伴的母親李媽媽心疼我可能阮囊羞澀,帶著一本孫子兵法及一捲兌換成新台幣的紙鈔,進了家門對我說:「阿伯送你一本書,要努力打拚,阿兵哥同樣有前途。」孤立無助堅持到現在,只有一位長輩站出來聲援,感激萬分地收了書,堅持把錢退回,她知道這孩子人小志不小,就收回那捲紙鈔。對父親來說,光宗耀祖的期待少,兒子離去的感傷多!對年少的我卻是一個嶄新的開始,真的是滿腔熱血胸懷大志,決心要有所作為,開創一片事業才回來! 雖不是第一次遠離家門,感受卻完全不一樣。砲火下離家為逃難,期盼越快離開,越能早日獲得安全,戰事停息就可以回家。這次離鄉是為了一個無法掌握的未來,何時能衣錦以換取家人的諒恕?不敢去多想,深怕自己的堅持會潰堤。 外婆已經哭到無法行走,原本以為只有自己默默地離開。沒想到父親還是趕來送我,尾隨在兩噸半軍用大卡車後面,用踉蹌的快步跟了一小段路,直到車子加速離去才不見人影。強忍眼中不聽話的淚水,緊緊抱住父親剛剛遞給我一個軟軟的包袱,裡面塞了一床厚厚的紅毛毯::: 軍旅生涯時東時西,幾近十年的時光,背負一個帆布袋,走遍大小各島,藏身又鹹又濕的海邊,棲息滴水不停的山洞,除了滿懷為國獻身的壯志外少有他想。接著另一個十年,歷經高司單位參與軍機事務的重任,兢兢業業不敢稍有懈怠。精壯歲月的後十五年,投身作育英才行列,桃李雖未散滿天下,但門生中任大學教授者已不乏其人。自我檢視,時至今日無豐功偉業可表,甚至略顯些許寒酸,但意氣風發無怨無悔付出全部心力,無愧於鄉人,無負於親長。 闊步走過漫長半個世紀,少不更事的稚嫩身影,屢經洗練蛻變,已染些風霜!家鄉雖只是記憶中的名字,但無論人在何方,那出生、渡過童年歲月、年少成長的地方,經常在腦海裡湧現││晨曦中莒光樓偉岸的身影,下墅海岸一波波白色的浪花,慈堤的落日斜照著盤旋的海鳥,枯朽木麻黃下殘破的老屋,還有外婆及父母親長眠的地方……種種景象,並未隨著時光的飛逝而模糊,年歲越增長,記憶越濃烈!無法割捨的情懷,什麼都難以取代,且每每觸及,心中陣陣作痛無法自持! 旅居中部時,假日午後與妻散步中閒聊,偶遇擦身而過中年男子,突轉身親切招呼:「你們是不是外島來的?」我訝異問:「你怎麼知道?」他很得意地說:「聽你們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我在那邊當了兩年兵,聽到這種腔調很熟悉。」曾經受過嚴格的語言訓練,平日與人對話,總是被歸類為「老芋仔」,想不到與家人不經意的談話,卻被識破自己原來也有別人聽起來怪怪的鄉音。 長久放逐自己的歲月裡,常用一種特殊方法來尋覓四散的鄉親。每遇人多口雜南腔北調的場景,我就操閩南語慎重其事唸出「奈阿佛」三個字,然後指著每一個人問:「請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對方一定睜大眼睛想半天,東猜西掰很少能講出正確答案。我不輕易說出謎底還取笑說:「充其量你只能算是台灣人,連奈阿佛都不知道的人,不是正統閩南人。」有幸巧遇能喊出正確答案者,就有他鄉遇故知不盡的話題與欣喜。 那年的冬天,在辦公室裡接到妻哽咽的電話:「爸爸在睡夢中仙逝!」八十六歲高壽四代同堂,幼時一人漂泊,晚年子孫枝葉繁茂,可謂福壽全歸。但遺憾未能隨侍在側,心中的愧疚與自責無法言喻!放下所有一切,搭機返鄉直奔村落。家門口已張掛起帆布棚,遠遠望著父親放大的照片,好像正盼著什麼。一群嬉戲的孩童圍過來好奇的問:「阿伯,你從那裡來的?要找誰?」 孩童們被我撲倒跪地爬行的哭號所驚嚇,回頭對屋內高喊:「不認識的阿伯回來了!」 後記:感謝老編精心設計刊頭,開闢「鄉音」園地,囑咐多多和鄉親開講,盼多年未曾謀面的鄉長及同窗好友,來此相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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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我心常念姑母恩
如果說:我今天在寫作方面,還有一點小小成就的話,第一個要感謝的人,就是我的姑母了。姑母是三叔公唯一的女兒,就父親的角度來說,算是他的堂妹,但是因為家中上一輩和上幾輩的慣例,同輩分的,大都以大排行來相稱,所以她們之間的關係,可以說和親兄妹沒有兩樣。 姑母從小就很疼我,一直到現在,我都已經是「知天命」之年齡了,他依然把我疼愛得如嬰孩一般。記得小時候,姑母有好吃的東西,總捨不得自己吃,第一個想到分享的人就是我,一直到現在,姑母有「好康的」,還是不忘記幫我留一份,這一份盛情,一直叫我深深感念、感念深深! 猶記得是民國四十七年,適逢石破天驚的「八二三砲戰」期間,姑母忍痛離鄉背井,陪著五叔、六叔、大、小三嬸婆,一路踉踉蹌蹌的逃離到台灣去避難,最後,在三重埔落腳,終至落地生根,把三重埔當作自己的第二故鄉,但是,姑母的一顆心,卻始終懸念著金門││這一塊他土生土長的地方。 民國四十九年的夏末,我上小學讀書以後,除了老師和父母的督課以外,在為學做人上,給我督導和啟發最多的長輩,就屬我的姑母大人了。也許是受到家大人思想的影響吧,所以,一直到現在,我每一次寫信給他,都還一直尊稱他為「姑母大人」,而且,已經成了習慣用語,想改都改不過來。 姑母大人是一位非常嚴格的小學老師,三叔公的古文底子本就很好,姑母大人從小在他的薰陶和教誨之下,也打下了良好的語文基礎,所以,他從台北師範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小學教國語文,他曾經展示自己珍藏有年的「台北師範畢業紀念冊」給我看,裡面有許多懷念文字和感人的話語,都是出自他的精心傑作,雖然,扉頁和多數的內頁,都已經泛黃了,但是,她們彼此的感情,卻是有增無減,舉此一端,就可見他的惜情與念舊了。 姑母大人教授學生很是嚴格,他教過的班級,幾乎每個學生都能寫出頗為通順的文字,因為,他不僅在課堂上,教導學生寫作的方法和技巧,而且,批改起作業來,更是有條不紊、一絲不茍,雖然學生是辛苦了點,但是,他們卻也是受益最多的一群;他的認真與執著,為自己爭得了聲聞,也為自己在學校、在教育界爭得了一席之地。 從小學三年級上學期開始,姑母大人就開始教我試著寫信給他,而他總是不厭其詳、極其認真的改正我的錯誤,並且,要我一絲不茍的重謄一遍,再寄回給她核備;駑鈍如我,因為有她苦口婆心的勸導和鼓勵,我慢慢的收拾起玩心,不久,學校成績和待人接物的表現,慢慢的受到大家的肯定與讚許;時至今日,自己也步上了杏壇,擔任起百年樹人的教育園丁工作,才更加的感受到、也體驗到她的平凡與偉大。 姑母大人知道我喜歡看故事書,就把她看過的成語圖畫故事書,郵寄給我參讀,我仔細的翻讀每一本她做過眉批的書籍,越發覺得姑母大人的成功,絕非偶然,他絕不是所謂的天縱英才那一型,完全是要靠後天的不斷進修和多方磨練,姑母大人時常勉勵我的幾句話是:「廿年媳婦熬成婆」、「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繡花針」,使我一生受用無窮;今天,我同樣時常以這些話語,來勉勵我的學生,雖然,時空背景都已經不一樣了,但是,對學生來說,這些話語,對她們的立身處世和為學與做人,一樣可以發揮催化和產生推進的力量。 前年,我有一個更上層樓的機會,因感姑母大人看著我長大,使我從小到大,還不敢做出對不起列祖列宗的糗事,而且,在許多人的心目中,自己還算是一個知書達禮的知識份子,所以,我把這個訊息與想法,透露給姑母大人知悉,沒想到電話的那頭,傳來的是一陣陣鼓勵我上進的話語,姑母一再的強調,並三番兩次的對我說:「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果不其然,我在眾多優秀的競爭者當中,憑著一股堅毅的意志和三寸不爛之舌的雄辯滔滔,我終於達成了自己多年來的願望。 等放榜之後,我確定自己已經雀屏中選了,就迫不及待的打電話告知姑母,姑母簡直比我更高興,她很激動的說:「我就知道你一定做得到的!我就知道你一定做得到的!」沒過幾天,我收到了一封掛號信,裡面附了一張兩千元的劃撥支票,說是要給我買專業書籍用的,不用說,大家也一定知道那是誰寄來的,她不是別人,她就是 -- 我的姑母大人。 最近這幾年來,姑母因為要照顧姑丈的緣故,已經好久都沒有時間回金門來了,可是她對我的關心,卻不因此而稍微減退,每當我抽空給她電話,她總還是把我當做小孩子一樣的叮嚀著、囑咐著,深怕我「一步錯、全盤輸」,每一次,我都敬謹接受他的肺腑之言,因為,她的勉勵語、她的關心話,已經使我受用了整個上半生;我打算要用我的整個下半生,好好的力行與實踐她的勉勵與祝福,來回報他賜給我的深恩與厚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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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回首
原本想悄悄的離開這裡,可是想起過去這一年半來的點點滴滴,令我百感交集,為了向病患有個交代,也為了將來能將在金門的這段時光寫入我的個人回憶錄裡,我決定把我何以來金門何以離開這段緣由的前因後果向金門鄉親說明清楚。 在前年的二月以前我還是位台北榮民總醫院婦產部的臨床研究員,每天過著忙碌的日子,也由於部門主管對我的信賴,部門內很多重要任務都交給我負責,所以當時有很多師長曾偷偷跟我說將來我升上主治醫師的機會很大,要我好好努力表現,當時我在部門裡是所謂的紅人,但人紅必遭忌,我也注意到競爭者對我的敵意。我總希望能以和為貴,我為人處世的觀念是:能當朋友最好,縱使當不成朋友至少也不要變成敵人,所以我在部門內行事盡量低調,不與人爭執。 到了前年三月花蓮慈濟醫院婦產科因為缺乏人手,由於那邊的主任和我們部門主管是舊識,因此發公文來榮總希望部門支援人力,因為花蓮是偏遠地區,大家又都有家室,根本沒人想去,所以最後主任要我們五位臨床研究員抽籤排支援順序,我當時心裡想反正這下早去晚去都是要去,因此我就主動答應第一順位支援。 在花蓮慈濟的兩個月也過的很愉快,婦產科主任陳信義教授很照顧我,他曾在美國紐約一家醫院任職婦癌科主任多年,一直到前年才退休回到台灣。在慈濟的開刀房他傳授我許多腹腔鏡的手術技術,也親自指導我開子宮頸癌根除手術,令我對他非常感激,日後只要有在開會場合遇見他,我都會主動向他請安問好。不料到前年四月時,慈濟醫院卻收到一封黑函,指出陳教授為了個人利益,將台北榮總婦產部原本已吃緊的人力調離,使得部門運作困難,希望陳教授高抬貴手,終止支援合約。這封黑函使雙方部門主管很是難堪,慈濟醫院高層也因為黑函而調查此事,也因此四月底我就向陳教授辭行回到台北。 回到台北後,我就感覺到部門氣氛不對勁,由於黑函應該是某位不願意支援慈濟醫院的研究員所寫的,因此傳出部門要整頓研究員,果然一個月後,部主任招集所有研究員說明由於黑函事件造成部門很大困擾,榮總副院長決心清理門戶,因此要求所有研究員準備離職。這個離職事件後來還演變成立委和監委介入調查,讓部門烏煙瘴氣了許久。離職對我而言有如晴天霹靂,我沒做錯事但是卻被一齊掃地出門,連我的內人都揶揄我說:工作量是別人的三倍,但是還是被趕出門,早知道會離職,當初你就不要那麼拚,還把身體弄壞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就一直懷著落寞的心情找工作,部門的師長也很熱心幫我介紹工作,像羅東博愛醫院、彰化秀傳醫院都直接要我去簽約。不料到了前年六月底的某一日,部門的小趙主任跟我說當晚在圓山飯店有一場重要宴會,副院長會出席,小趙主任要我開車載他前往赴會,順便看看副院長會不會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回答他說:「我已是個落水狗了,我就載您到會場就好,我在樓下等您開會完後再載您回去」。不料到了圓山飯店小趙主任卻一直硬拉我上去會場,我只好硬著頭皮上去,後來看到副院長後,他慈祥的示意要我坐在他旁邊並向我說:「之前我昇你擔任婦癌基金會的副秘書長,這個位置向來都是主治醫師才能擔任的,你尚未昇上主治醫師,但卻能升到這個位置,所以你應該明瞭我的心意了,不過部門要清理門戶,為了以示公平,我不能獨留你下來,所以你先到別的地方暫待,等時機成熟時我自然會讓你回來部門」。 由於還有機會回榮總,內人要我找尋公家醫院,以避免中斷公務人員資歷。說也真巧(這應該是上天的冥冥安排),兩天後金門縣衛生局陳天順局長專程來訪部門希望能支援金門婦產科,主管便問我有沒有興趣,由於之前曾來過金門,對這裡的印象很好,所以我就答應了。因此從去年的七月開始,我就在金門縣立醫院的婦產科服務。 在金門的這段時光,是我人生中一段難得經驗,這裡風俗習慣異於台北,人民生活節約儉樸,心地善良,少見台北的鉤心鬥角,爭權奪利。有時候夜深人靜我會在空無一人的太湖旁,在蛙聲蟲鳴陪伴下,坐在椅子上讀美國詩人羅伯福洛斯特的詩:「金色樹林分兩條岔路,遺憾未能兩者都試,身為旅者,我駐足良久,遠眺其中一條,直到山路消失灌木叢中;然後,踏上另外一條,似乎差不多,或許更佳美之徑,因綠草如蔭引人上路,然而若有人跡,兩者路況恐怕相差無幾;當日清晨,兩條道路皆是滿佈落葉無人踐踏,唉,留著第一條改天再走吧!其實我何等明白:一路通往一路,豈容有回頭機會;多年之後某個時候,帶著一聲嘆息,我要告訴你:樹林裡分兩條岔路,而我選擇了人煙較少的那條,結果是如此不同」。這首詩代表了我的心境,因為我的個性內斂,選擇人煙稀少的路走去可以讓我的行醫之路更加篤定踏實而且可以擇善固執,為病人謀福。金門的景色也是真的很美,每天黃昏我習慣繞著太湖慢跑,看到「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常讓我心中感動莫名。 到了去年六月初,由於已經在金門待滿了一年,可是榮總卻毫無訊息要讓我回去,並且副院長又即將在七月一日退休,令我感到非常煩惱,再加上我獨自在金門工作,內人要單獨一人照顧家庭,有時在電話上聽她哭訴,讓我內心十分不忍,我們也常為分隔兩地的事情習慣而起爭執。加上花蓮慈濟醫院又在當時頻頻促我前去婦產科任職主治醫師,因此我在去年六月底就作好打算準備全家遷往花蓮,在後山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就在我準備向縣立醫院提辭呈時,在去年六月三十日當天下午五點左右,我收到副院長來電,他說:「我將在明天退休,但是我一直沒有忘記你在金門,我還是會信守當年諾言,請你再耐心等待」。說完後也沒等我回話,他就把電話掛斷了。他的行事風格就和他開刀一樣,乾脆俐落絕不拖泥帶水。也因為這通電話,暫緩了我離開金門的打算。 婦產科醫生的工作是很緊張忙碌的,在金門也不例外,能看到產婦們平安生產,或是看到病人在開完刀後復原的神情,都會令我深感安慰。但是也有一個病例讓我感到遺憾,在此向這位病患致歉,並祝她早日康復,恢復正常生活。由於醫療糾紛日益增多,尤其是婦產科在近幾年來的案件更是增加很多,婦產科醫師在近幾年來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年輕的醫學畢業生看到婦產科這麼辛苦難做,也就不願意將來從事婦產科的工作,而改選擇較輕鬆且風險小的科別如皮膚科、復健科等,有些即使原本想走婦產科的學弟學妹們也有不少被父母親勸退,因為連這些醫學生的父母親都知道現在婦產科糾紛多,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走上這條路,所造成的結果就是醫學中心年年短收婦產科住院醫師,像台北榮總婦產部的住院醫師就嚴重不足,同樣的台北馬偕醫院、林口長庚醫院等也都面臨同樣問題,高雄榮總婦產部更是破紀錄的連續三年招收不到住院醫師。住院醫師不足的結果就是醫療品質下降,而醫療品質下降將會導致更多的醫療糾紛,這是一種惡性循環。婦產科的大環境真的是很糟糕。 金門縣衛生局曾在幾個月前在金門日報刊登文章指出金門縣立醫院的剖婦產率很高,希望改善這個缺點。但是我在這裡提出在金門執行婦產科業務的風險真的很大,怎麼說呢?隨便舉個例子給大家知道:產科有一種稱為前置胎盤的病況,可以在短短數分鐘內流出數千毫升的血液,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時必須在短短十分鐘內緊急以剖腹產生出胎兒以挽救孕婦及胎兒的生命,在台北榮總有這樣的人力,可是在金門卻沒有辦法,尤其若是在半夜,等到所有人員到齊可以下刀時,最快也要四十分鐘,情況會變成什麼樣,我實在是不敢想。這還只是產科眾多危險狀況之一而已,所以在金門以較高的剖腹產率來換取平安的生產,這是一種必要付出的代價,也要請衛生局及孕婦們包容。縣立醫院婦產科陳根雄主任為人謙和,醫術精湛,是金門婦女同胞的福氣,大家要多多體諒他的辛苦與壓力,和他多配合,以製造雙贏的局面。 另外從台灣來支援的羅東明醫師,也是一位視病猶 親的好醫師,他也曾指導過我許多的手術技巧,很謝謝他。 最後要感謝衛生局陳局長,是他讓我有這個機會來金門服務,感謝他的照顧,我也知道他一直在為金門的醫療奉獻,金門地區有不少的醫療福利是他來回台金之間奔走所爭取來的。也謝謝縣立醫院林院長的照顧,他一直在為醫院努力做事,在去年SARS期間,他真的好辛苦,但是他還是堅毅的帶領醫院全體同仁渡過這段危機。 願天佑金門,永保金門和平與繁榮。金門,再見。 (縣立醫院莊其穆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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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蔡郁娟取出小手帕,輕輕地為他擦拭著淚水,「既然事情已發生了,也成了一個不可挽回的事實,為什麼不走出那份陰霾,勇敢地面對現實,重新站起來,相信我們純樸善良的島民,都會以一顆誠摯之心來迎接你的。」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當我流盡淚水的時候,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我貿然地留營十年的役期太長了,上天有意讓我提早退伍,好實踐做妳的伙計的諾言,」他的眼眶又紅了,淚水再一次地滾下,「然而,當我想起自己已是一個殘廢的人時,我的心又涼了,一切的夢想猶如昨日雲煙……」 「或許,上天真的有意做如此的安排;要不,沒有理由讓你現在就退伍。」蔡郁娟順勢說:「我迫切地需要你……」 「妳需要一個殘廢的人?」陳國明搶著說。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一隻眼或一條腿,而是你那顆熱忱又善良的心!」蔡郁娟哽咽地說:「無論命運如何地多舛,無論老天如何地安排,無論世事如何地變化,陳國明,我愛你的心永遠不變,不要忘了我們的諾言。」 「妳會後悔的!」 「如果會後悔,今天不會坐在你身旁。」 「我不能拖累妳。」 「你不但不會拖累我,還會幫助我、愛我!」 「不要對一個殘廢的人抱著那麼大的希望和信心!」 「不,你沒有殘廢,」蔡郁娟有些激動,「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健康的、完美的!」 「期望愈高,失望愈大,我相信妳懂得這個道理。」陳國明的情緒似乎平靜了許多,「蔡郁娟,雖然我們相識相愛已有多年,但始終保持著一個清白之身。以妳的美貌和優越的條件,和一個殘廢的人在一起,是多麼地不搭配啊,爾後無論妳做任何的選擇,我都會祝福妳的!」 「別以為我蔡郁娟是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想不到我等待的竟是這句讓我傷心的話!此刻我因瞭解你的心情而不怪你,但我還是要奉勸你,與其用這些話來激我,何不把頭轉回來,重新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重新想想我們相處過的每一段時光,為我們共同的理想而奮鬥,為我們永恆不渝的深情而活下去!」蔡郁娟時而撫撫他的髮,摸摸他的臉,並以她細柔的聲韻繼續說:「回到金門,我會協助你做復健,很快的就不必依賴柺杖,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復元。做完早市生意,我們就回鄉下種田,看看那片青蒼翠綠的山林,望望那片湛藍的大海。我還要你教我犁田,教我種蕃薯、種花生、種高粱、種玉米、種小麥;養豬、養雞又養鴨……,陳國明,你願意嗎?」 陳國明微動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蔡郁娟見狀更是喜悅異常;她雙手摀住他的雙頰,給他一個深深的吻。或許,愛的力量真能把一個意志消沉的青年喚醒,讓他即時回頭免於掉入萬丈深淵;時間勢必也能撫平陳國明身心上的創傷,在政工幹校高級班進修過心理學的楊平江他知道。巧而,他也來探望同鄉又是同學的陳國明。 「妳就是蔡郁娟吧?」楊平江笑著問。 蔡郁娟點點頭,笑笑。 「不就是你多管閒事,寫信叫她來的嗎?」陳國明面無表情地說:「還裝什麼蒜。」 「有那麼漂亮的小姐來探病,我還以為你背叛了蔡郁娟,在台灣留下的情緣。」楊平江開起了玩笑。 「或許只有你楊平江才有這個福份吧!」陳國明冷冷地,「一個殘廢的人……」 「你怎麼老是把這句話掛在嘴上?」(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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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地瓜情事
現在市面上地瓜一斤賣十多元,蠻有身價的,咱們小的時候,每個務農的家庭,必定大量栽種地瓜,只因它是人畜皆可食用的糧食作物,故而在大家都有的情況下,臭賤得很,根本沒人把它看在眼裡,也就沒有市場行情。從小咱們三餐都脫離不了它,說實在的,以前吃太多了,現在對它還是有一點吃膩的感覺存在,現在對於自家收成亦或左鄰右舍免費奉送的地瓜,才會偶爾點綴下稀飯,一方面自己從小吃它太多了,再而家中的小孩被我們的富裕環境訓練出餐餐需變換菜色的疼寵下,每餐的地瓜,他們哪吃得下。目前接觸的,只有一些阿婆級的,才依舊懷念地瓜的滋味,中古人的我,目前還是不能如小孩時的餐餐接受它,時代不同,咱們的口味也被粉飾得多樣些,再也不希望回復到早時候的窮苦度三餐的方式。 「尾牙時,甘藷大家的」以前年底,地瓜盛產採收時,全家大小都出動,印證多子多孫多福氣,多人力的古老觀念。父親牽牛犁田在前,我們小孩子們就尾隨其後,經由牛隻犁過處,地瓜就會出土現身,咱們就提著容器,隨後負責撿拾地瓜的工作。 忙一段時間後,有人會先把工作放下,會造土窯的人負責撿拾土塊,就地在田裡造起土窯來,另有人負責到處尋覓材火去,有人負責燒烤土窯泥塊,有人繼續撿拾地瓜工作去,一段時間後,就在大家的分工合作下,一旁的土窯,燒熱土塊變成紅色後,在收成好的地瓜中,挑些大小適中且沒受傷、沒臭爛的好地瓜,就可以將其放入土窯內,利用土塊的熱度,即可將埋沒入其中的地瓜給燜熟,在大家繼續撿拾地瓜的工作時間裡有足過的時間讓地瓜燜熟,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忙著的事兒包括有:兩個人負責繼續尾隨父親、牛隻身後,一趟趟在來來回回犁過的田裡撿拾出土的地瓜,有人將地瓜撿拾集成堆,分裝入袋抬到三輪車上,有人將地瓜的葉梗捆成一團,準備拿回去餵豬吃、餵牛吃。隨著土窯的地瓜香味四溢,大家在工作後飢腸咕嚕的五臟廟,剛好可以大快朵頤一番,真是特別的享受。 在所有的農忙中,就屬於撿拾地瓜最受我們歡迎,原因當然是工作完後,有烤好的香噴噴地瓜可以供奉飢腸咕嚕的肚子,另一原因是,只要是你眼尖夠利、夠快的,就可以在泥土中撿拾到寶物,如銅板、錢幣(皆以清末的道光、光緒通寶較多,偶爾會撿拾到乾隆、康熙、雍正的通寶)或是斷截玉環、碎玉片等其他的飾物,好似大地到處皆藏有寶藏般,幾乎每回下田裡工作,皆會撿拾到一些小物品,大夥回家後,就會取出袋中物,互相比較,炫耀一番,這些東西到最後也是純粹是空歡喜一場,因為撿拾回來的寶物,也不懂得變賣,也不知其身價是多少?大家總是將它們東藏西塞的,最後就不了了之,也不知流落何處去。 大量採收後的地瓜,我們除了三餐食用和給豬吃外,比較大而漂亮的,會刨皮後製成地瓜粉、地瓜簽。地瓜粉的製作是:將地瓜削去外皮,將其用在一塊鐵片用鐵釘釘過的粗糙面,反覆的來回搓動,使其成碎末狀後,再用清水洗淨它們,則其內的澱粉質會溶出於水中,這些含澱粉的水再放置一段時間,使其靜置,澱粉會沉澱出來,上面的水即可倒出丟棄,有的拿來再利用,如清洗碗筷,它可是最佳的清潔劑。而沉澱出來的澱粉,再用器具挖出晾曬,乾燥後即可以久藏,需要時再拿出來食用,亦或可以出售。而地瓜簽的製作就較為簡單,製成條狀後直接曝曬於地上,乾了就是成品,只是有一說法,在冬至前製成的地瓜簽,煮時較會爛較好吃,過了冬至後製作的地瓜簽口感就較差,這是前人的經驗談,應有其準確度在。 偶爾做些「ㄢ ㄅㄛ」輾碎後製成「ㄢ ㄅㄛ ㄍㄛ」,剩餘較差、較小的地瓜,則統統進入手搖動的「安簽」機器裡,轉動切割盤製出較細條、帶皮的地瓜簽,曝曬後貯藏留待以後沒地瓜的季節,或是缺糧的時侯拿出來給豬、牛食用。這種手搖動的「安簽」機器因為使用普遍,到最後廠家為應付市場需求,竟也製造出電動機器來,省卻了我們不少的力氣,又方便又快速,省事不少。 地瓜可說是種優良的農作物,露出土外的葉子、莖梗可餵豬、牛吃,埋於土裡的地瓜,更是個個皆可吃,尤其日後長出的「單親啊」的小地瓜,更是嫩得入口即溶,偶爾來個蒸烤「單親啊」!那可是人人搶食的好點心,這麼好的食用作物,無怪乎那麼受農家們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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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欣迎新年
今早,天還昏暗中我已起床,原因在於今天是元旦,六點半要參加元旦升旗典禮。奇怪的是昨晚明明準備好兩個鬧鐘,一個五點半響,一個五點五十五分響,可是它們都沒響,反倒是自己似有預感的爬起來了,看看手錶五點四十五分,好險!懷著一個異常的心情迎接這一天的來到,昨晚下班前聽同事在拿不定主意「是要守歲還是要參加元旦升旗」?自己昨晚打了一通問候朋友的電話後聽著中廣的跨年晚會,不知怎的,好似沒有睡意,最後竟也清楚的聽到「新光三越」那頭在倒數計時。哇!我們中華民國已九十三歲了!今天一大早來看看九十三年第一天的破曉吧! 一樣看花的兩樣情,有人但惜好花落,有人卻喜結果成。我的心情其實也是複雜的,一年又一年,與其說自己又長了一歲,倒不如說自己又老了一歲,送往迎新的此刻,回顧自己,也回顧四周的人事物,所幸大家都還能平安度過這一年,不是說「過年」就是慶祝大夥兒還活著的嗎?孩童時代期待拿到「壓歲錢」,現在想想不長大倒也不錯,儘管它只是個夢想,為的是避開長大的煩惱吧!現在不可避免的要學著去做身而為人的各種任務、功課,包括生活周遭的疑難雜症,包括人生的大事,甚且是生死難關,沉重的事太多,何妨換個角度看「世情」吧! 猶記得多年前在小金參加的元旦升旗典禮,大家齊聚綜合運動場,那場面有別於今,老師、學生、軍人、各機關人士、早起的民眾,我們摸黑似的進入隊伍中,時間一到,大家齊唱國歌,不同的是記憶中還有人帶領著呼口號,那是挺八股的口號,但頗有時代意義的!印象中我也曾混入人群中參與晨跑,跑跑停停,停停走走,天色漸漸亮,在羅厝漁港邊我對著漸升起的朝陽按下手中的相機快門,見證這與眾不同的一刻,然後越來越感到太陽的不可愛,開始汗流,接著是認真的人得到報酬的時候,晨跑領先的人領獎,再緊接著摸彩,只是好運從來未曾降臨!不過好玩的是當我拿著剛洗出來的照片與人分享時,有人竟問我「那是日出還是日落啊?」我這才覺得那感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該選擇窩在溫暖的棉被裡做美夢,還是早起以嶄新的心情迎接這一年的第一天?該去感傷那風風雨雨的一年,還是從此刻起重新出發?「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也許有人會說早起的蟲兒被鳥吃),自古至今我們說的多少於自己有用的好話,也許就從今日此時起懷著「新心情」開始過屬於自己的新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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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真情》故鄉的蚵仔
「哇!真的好辛苦喔!腰也酸,背也痛,都挺不直起來。」使勁的伸直腰骨,哀哀叫個不停。沒想到連續「剖蚵(閩南語)」二個鐘頭,不但手又溼又冷,手套被蚵殼割破了,手也割傷了,連腰骨都快要快挺不直起來,真是辛苦。至此,才體會到採蚵人家的辛苦,不但得在海裡與海水搏鬥,得擔起重重的「蚵殼」,走在冰冷濕滑的沙地上,還得費時間、費精力的「剖蚵」,才能吃到那味道鮮美道地的「金門故鄉的蚵仔」。 我喜歡吃金門道地故鄉的蚵仔,從很小的時候。媽媽煮的「蚵仔煎」,常常讓我懷念不已,總是想一嚐再嚐,百吃不厭。還記得有一次參加國小舉辦的遠足活動,我便當中帶著的不是飯食類的米糧,而是「蚵仔煎」。不管其他同學好奇的眼光,我自在的在旅途中,享受著我的「蚵仔煎」便當,成了一次讓自己畢生難忘的快樂回憶。 「蚵仔酥」的鮮美滋味,常常是供桌上的必備食材。每每等不及拜完祖先,總要先給它偷嚐了幾塊。我們家的「蚵仔酥」,通常只是簡單的加入蔥花、雞蛋和麵粉一起攪拌,即成美味可口的「蚵仔酥」。 金城南門城隍廟前的「蚵仔麵線」店,爽口又好吃的「麵線糊」,曾經是我學生時代的早點。當時,在菜市場上賣菜的媽媽,每日清晨,天未大亮,就必須趕著出門去做生意。電冰箱上放置的綠色蚊香空罐,通常都會留下十元、二十元的零用錢,讓我們自己拿去買早點吃。 父母忙著工作的情況,讓我們兄妹有機會吃遍城區各地的早餐店。同學之間,總是最喜歡相約在城隍廟前的「麵線糊」店,吃那糊糊的麵線和蚵仔,並配上爽口的酥脆炸蝦,那種同學相聚的情景,加上難忘的特殊口感,一直常存心頭,久久不忘。 放學後的點心,也常是金城貞節牌坊下,路邊攤販賣的「蚵嗲」,最喜歡看老闆娘,那神乎其技的製作「蚵嗲」的過程,熟練的手法,常讓我們驚嘆不如。 那時,家住金城東門的我,吃遍了金城各地的故鄉小吃,還是百吃不厭,最愛吃那讓人回味不已的故鄉的蚵仔。 曾經,旅台吃著台灣的小吃「蚵仔煎」,那特大號的蚵仔,吃起來怪怪的,口感總是覺得沒有故鄉金門的蚵仔好吃。 故鄉的蚵仔,充滿了家鄉味,解了鄉愁,也滿足了異鄉人思鄉的情結。大娘姑(外子的姐姐,閩南話)嫁到台北去,每年的暑假都會帶一對兒女回來金門玩。 兩位從台北來的小嬌客,最愛吃外婆親手煮的「蚵仔麵線」。每年的暑假,婆婆總是人未到,就先預備好一大鍋的「蚵仔麵線」,來滿足小愛孫的嘴饞。 大娘姑返台之際,最常帶的金門特產也是咱們金門自家產的蚵仔和麵線,大娘姑的台省親戚,最喜歡托她帶回金門的麵線,每一次回金門,總要「款」上好幾箱的麵線帶回去。 前些天,大哥要去台北出差,大娘姑托他帶些金門的蚵啊過去。大嫂特地從古寧頭的娘家,拿回一大布袋新鮮的「海蚵殼」要剖。 看著娘家住在古寧頭的大嫂(年紀比我小),快手快腳的剖出一顆顆又肥又亮的海蚵啊,這同樣也是媳婦的我,躍躍欲試,也想剖剖看。雖然是在金門長大,從小住在金城的我,是常在東門的菜市場上,看賣蚵仔的攤販,優閒自在的剖蚵,好像很好玩似的。卻很少有機會,讓我實際玩玩看。 雖說,我是姓蔡的瓊林子孫,討海人的孫子輩。卻從小不曾靠海生活過,也不曾仔細想過,討海人的辛苦。每次回到故鄉瓊林祭拜祖先的時候,總是用好玩的心情,四個兄妹像是打麻將的圍成一圈,搶著要剖蚵,並使出全力的比比看,看誰剖出最多的海蚵仔,誰就是最厲害的人。 每回的比賽,家住瓊林的堂兄姐們,只須派出一個年紀最小的與我們應戰即可。就可以剖出比我們還多還要漂亮的蚵仔,讓我們欣羨不已。 當然,以我們半路出家的技術來說,每回都剖的蚵腸破裂,蚵尾斷去,慘不忍睹。但是我們依然玩的很高興,並樂此不疲,一再的重複將剖蚵當成遊戲來玩。 每一次的戰局結束,大家總是依依不捨的離開蚵桌旁,留下一些體無完膚的蚵仔。大伯母在我們要返家之際,都會將那些慘不忍睹的蚵仔,送給我們,連同她剖出的蚵仔,也全數讓我們帶回金城來。「有抓還有掠」如此的好康,使剖蚵成了童年另一段難忘的回憶。 話說回來,我這個瓊林媳婦,其實在這一輩子中,蚵刀沒拿過幾次,蚵仔也沒成功挖過幾次。卻因為生在金門,長在金門,才有機會吃到這麼多次故鄉鮮美的蚵仔。今日重拿蚵刀,連續挖了兩個多鐘頭,難怪會腰背挺不直,累的哇哇叫!也才真正體會到,老一輩們當年討海的艱辛。 真的好厲害,看著家鄉的老一輩們,精準的剖出一顆顆鮮美晶亮的蚵仔,那其中包含了幾十年的功夫,才有今日的水準。也因為有她們的努力,我們才能吃到那麼好吃的蚵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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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有源頭活水來─欣聞金門自大陸接水規劃有成
參加「莒光風華五十年」慶典回來,我和金門之間的「情緣」,好像已提升到了「血緣」的境界。雖然,我仍是「金門一過客」,內心卻燃燒著一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拜州是故鄉」的強烈感受。 早年,金門是台澎的屏障,是反共的前哨和反攻的跳板,政府派遣重兵駐守,在全力支援前線的政策下,金門人犧牲了「靠海吃海,靠山吃山」的活計,換來一條「靠兵吃兵」的生路。然因時移勢變,金門由「你堅攻,我死守」的黃金堡壘,轉化成「你想去,我不撿」的燙手山芋。金門人賴以為生的「兵」,由萬計變為千計、百計。過去,是後方支援前方,現在,是前方支援後方,再由後方視情形給幾顆棒棒糖。雖然,金門人還不至於淪為乞丐,但他們卻不能不未雨綢繆,自力更生。因此,在耕地、討海之餘,積極開闢一條觀光的新路,企圖走出自己的藍天。 金門的觀光資源,古今兼備,硬軟不缺。但是,去金門觀光的,不是黃魚或青鳥,而是一批批的客人。他們一到金門,吃喝拉撒,無水不為功。偏偏,金門不是一個水源充沛的小島。雖然,早年的駐軍,在專家的建議下,採取了造林、築壩、挖水塘的多管措施,使金門的民生及灌溉用水,獲得相當程度的紓解。但若天公不作美,縱有深池大湖,池湖也只好「無語問蒼天」。去年,台灣的大水庫都差點「碗底朝天」,金門更慘。當時,台灣好像曾用軍艦向金門「輸水」,惟金門的風獅爺也知道,那是做給選民看的,遠水救不了近火。 或許有人要問:「過去,金門有十幾萬人,不見缺水,如今不到五萬人,怎會水不夠用呢?」容我不客氣地說,他見過當年「十萬大軍」克難用水的情形嗎?嚐過「一天一臉盆水洗臉抹身洗腳」的滋味嗎?喝過用明礬沉澱的井水嗎?民國六十年前後,駐軍官兵,一個冬天,洗不到十五次熱水澡,而且是大眾池,這就是當年「水夠」的原因。但是今天,平均每上一次洗手間,少說也要消耗五百西西的水。觀光客不是去金門體驗早年的戰鬥生活,現時的金門人,也沒有把生活倒退五十年的「義務」,反之,金門的駐軍及民間飲用水的供應,中央政府有百分之百的提供義務,這是毋庸置疑的。試看,耕地種田、出海捕撈、工程興建、生產加工、環境清潔、美化景點、消防消毒、醫療保健、以及食衣住行,加上戰備用水,和大量的觀光用水,可以說,水是金門人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猶記得,一年前,金門提出向對岸買水的問題時,我還有︽吳越春秋︾中,越吳之間「借穀還種」的疑慮。因此,在眼見金門即將成為涸轍之魚時,只好隔海看天,求玉皇大帝早些降賜甘霖。惟一年以來,金門和對岸的互動,已打破了我那個「杞人憂天」的玄思。今見︽金門日報︾「自大陸接水完成先期規劃」的報導,我不禁隔海鼓掌叫好。尤其在讀完工務局長陳家欣的提議:「金烈大橋興建在即,縣府也正規劃金廈大橋或金嶝大橋的興建,供水方案應將『附橋附掛』一併考慮在內」時,更有「實獲我心」的喜悅,因為,我在前幾天完成的一篇介紹劉布「金門狂想曲」一詩的文字中,本擬將「隨金廈大鐵橋附掛水電及電訊管線」的構想寫出,但因怕給金門增添麻煩,故未再「狂想」一筆。現在,我就用「舉手」來表達我這個「金門過客」的「民意」吧,願金門的朋友們早日「心想事成」。 不過,報導中又說,自大陸接水的總工程費要九億多元,可不是,沒有「金」就生不出「水」來。但我也聽說,金門每年上繳國庫的「酒稅」高達三十億,從中拔一撮毛也就夠了,取之於金門,用之於金門,專制的政府也不反對。如果還有人反對,就夠資格「住民自決」了。要不然,就用大陸的好水,多產幾批「金門高粱」直銷大陸,自己賺錢來償還工程貸款。就看「中央政策」支不支持了。 最後,我要奉勸中央,別罵金門「太中國化」了,連「水」也要「中國的」。要知,人無水不活。況且,金門本來就是「中國的」,島上還有「中國朱熹」的遺風呢?中央可以引用「中國」︽史記︾裡的「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來訓勉國人,且有人拿「中國周敦頤」的︿愛蓮說﹀比喻自己是「出污染而不染」的「君子」。金門人為了活命,當然要記取朱子「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哲訓,設法自求多福了,金門人如果沒有「源頭活水來」,還會有無虞溫飽的明天嗎?金門可以不要褲子,卻不能不要一條可以從對岸接水到金門的管子。為表示我衷心的擁護,我特將本文的稿酬捐作「自大陸接水」的工程基金,敬祈笑納。(二○○三、十二、十四,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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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陳國明…」蔡郁娟眼裡噙著淚水,快速地向他奔馳過來。 「蔡郁娟…」陳國明拄著柺杖,伸出顫抖的左手,以盈滿眼眶的熱淚來迎接她。 然而,在這個熙熙攘攘的白色長廊裡,他們還是忍下即將失控和崩潰的情緒,在蔡郁娟的攙扶下,來到一間小小的單人病房裡。他能長期住在這間單人病房裡療傷,的確是上級長官對他這位來自前線,因公受重傷的病患特別的禮遇。當白色的房門關上,他們已抱在一起,失聲地痛哭著。久久,蔡郁娟含淚地抬起頭,用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仔細地看看他。 「左眼瞎了,右腿跛了…」陳國明哽咽地,竟伏在她的肩上泣不成聲,「要是當初聽妳的話就好了。」他有些兒自責。 「不,你選擇自己想走的路並沒有錯,」蔡郁娟安慰著,「一個男孩子必須要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理想和抱負換取而來的卻是殘廢!」陳國明憤慨地,「蔡郁娟,我不甘心啊!」 「你不甘心,我何嘗不替你難過!」蔡郁娟扶他在床沿坐下,柔聲地說:「說這些似乎於事無補,也不能讓你回復到原有的健康。現在唯一的,必須坦誠來面對;你的左眼雖然被黑暗遮掩,但還有一隻光明的右眼;你的右腿雖然有缺陷,但卻是為國犧牲的標誌,相信鄉親和家人都會引以為榮的。」 「妳在安慰我,是嗎?」 「我不是安慰,而是說出心中想說的話。」蔡郁娟柔聲而低調地,深恐刺激著他,「同時來為你辦出院,陪你回金門。」 「我這副模樣能回金門?」 「為什麼不能?」 「一個連國家都不要的軍人,一個瞎了一眼,跛了一腿的廢人,能被這個現實的社會接受嗎?」 「為什麼不能?」 「一個需要靠旁人攙扶的殘廢者,他能再拖累別人嗎?他有什麼權利讓人家跟著他受苦受難?」 「說完了沒?」蔡郁娟拉起他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手背,細聲地說:「今天,我懷著一顆沉重的心來到這裡,除了想念你、關心你的傷勢外,也準備聽聽你的聲音。現在如果你對國家、對長官、對社會、對家人和我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你盡情地發洩,我蔡郁娟洗耳恭聽。如果你的理由太過牽強,不能讓我心服的話,你必須聽我說幾句。」 「不,誰的話我也不聽,」他固執地,「我寧願在這裡等死!」 「不要說這些悲觀喪氣的話,」蔡郁娟依然柔聲地,「如果讓阿伯阿姆聽到,不知會有多麼地傷心?他們一聽說我要到台北來接你回家,阿姆擁著我泣不成聲,阿伯的淚水也爬滿著他多皺的臉龐。陳國明,我們都是受過教育,有血性、有良知的青年,父母養育之恩、恩重如山;他們為子女、為家庭辛苦了一輩子,我們不僅沒讓他們過過一天好日子,難道還忍心再讓他們傷心嗎?古人說:死輕於鴻毛,重如泰山,身為一個革命軍人,你為國家的犧牲和奉獻有目共睹,雖然受了傷,但它絕對是光榮的象徵,怎麼能夠輕率地言死?那年學校行軍的時候,我們不是唱過:『黃埔男兒最豪壯,多少風雨把我們磨練的更堅強,多少的前輩血汗把歷史寫的更輝煌。黃埔精神在發光,大步邁向戰場,犧牲個人換取國家和平強壯!』而今,你這位黃埔男兒只不過受了點傷,就悲傷絕望;國也不要、家也不要了、父母和親人也不要了;君無戲言、言出如山的諾言,或許早已把它拋到九層雲霄外了!」 「一個殘廢的人,不得不向命運低頭……」他哽咽地說,緊跟著來的是一串串悲傷的淚水。 「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一個強壯的革命軍官,在一夕間遭受如此的驟變,想要他不悲傷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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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衍派─我的祖先是黃守恭
12月29日金門日報,拜讀許獨鶴先生,水頭洋樓群│導覽解說有感之大作。在談及「紫雲衍派」這段文章中,談到我們姓黃的老祖先「守恭公祖」,原先以為我記錯,想想沒錯啊!是「黃守恭」而非文中的「黃守泰」。為求確實,特別跑去請教東伯,並向他借來黃氏家譜,以下是一段關於守恭公祖的記載: 「守恭公,其先由莆陽黃石徙入清源郡城北,聚族而居焉,守恭公生有出世之姿,雅慕道術,修 ,好禮樂義,人競稱為者,非艷其富已也,郡肅清門外,一帶俱署長者園宅。盛唐之際,詒安無事,治天下郡國,建開元寺,為奉道祀聖之場,長者故多慈悲,以善捨聞四方,適有異僧,雲游及清源,詣長者求見,乞剎地一區,長者心許之願詰其祥徵,僧以白蓮花為證,越早,園丁報後園桑樹生白蓮一朵;如僧言,長者奇其驗,遂決許捨宅,恣僧所擇取,詰旦日東出,僧以袈裟挂錫杖,蔽其影之所至,已無遺地,長者知其為神之所司也,不難以全地俾之,是時紫雲甘露,吉祥殊勝,先後駢集,鼎搆殿宇,巍然成開元大剎,公曰‥我有四子,此地欲施僧人,我子孫世無所居住。僧人即於地下曰:大人州地,若許施捨,起開元寺,四位令郎,後代子孫眾多,歷世簪纓科甲,聯芳繼世,自然時有八項祥瑞焉,紫雲頂;羅漢能語,爐自傳煙,白鶴聽經,桑樹開白蓮,石柱生牡丹,井水如甘露,塔斜倒影。此八項,天地間真奇異,公知是神仙非凡,其地方捨焉。」 由此可見黃守泰這名字是有誤的,不知是許先生的資料有誤,或者其他原因,但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將有誤改過來,不至於一直錯下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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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貓日記》路見不平「礙」莫能助
不知道修路這回事,是不是一種季節性的活動?修路的幅度幾乎跟侯鳥出現的數目成正比成長。此話怎講?貓嗚!君不見一到年底,大家不約而同卯起來修路,看得出來千瘡百孔的,修!看不出所以然的也修,尤有甚者,鋪完新柏油不到半年的還是,修!大馬路,修!人行步道也修!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一「咐」眾「修」啊!喵的,一聲令下,大家拚命修,如果經費太多,真想建議施工單位順便將哈貓家的廁所修一修,以便貓仔如廁迅捷,出恭順利。 貓會發牢騷倒不是覺得修路不好,古人有言,行善者,造橋鋪路,造福鄉梓,福蔭子孫,修路是件好事,對於行政單位此等善舉,貓可是舉貓手貓腳貓尾巴贊成,只是一下子修一堆路,開車上班要繞道不說,買杯熱呼呼的珍珠奶茶都得歷經千辛萬苦,到郵局領個錢更是搏命演出,這些都算不上什麼,還記得貓家附近開始修路時,無預警的整條道路封閉,沒有任何人員疏導車輛,於是乎交通在路口癱瘓,進退兩難,好不容易找到替代道路,卻發現要穿過凹凸不平的紅土路進入國宅僅供一輛車勉強通過的小路,貓開得是汗毛直豎,深怕有觀前不顧後的小朋友闖出來,壓成肉餅怎麼辦,短短一趟路,犧牲了不少細胞,過幾個禮拜,乾脆整條路挖掉,直接連規劃週邊替代的事都給省了。 而通往另一城鎮的主要道路也在修,如果貓沒記錯的話,上次是一次一半,左邊修,右邊通,每天上演刺激會車秀,這次更帥的是一次修一段,一次得繞一種不同的路,繞路不打緊,大車小車通通擠在鄉間小道已經夠悶了,還要會車,喵的,大車小車塞一團,險象環生,比打電動玩具還刺激!施工單位大不同,不過,相同的是均無所不用其極,提供刺激驚險的人生經驗,給我們這些生活平淡的小老百姓,以免人生乏味、缺少變化,真是用心良苦啊!喵嗚!對開車的人而言,修路不過是浪費時間、減損車輛壽命,外加保養時從輪胎挖出三根鐵釘(不貓你,這是貓的真貓實證,挖出來的鐵釘還留著做紀念,畢竟要扎上三根鐵釘也不是件常見的事,嗯!待會去買樂透),更慘一點的,就是提高保險理賠機率罷了,對路人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昨天,突發貓想,拉著老公一同舒展肥滋滋的貓腿,途經修路地段,不看則已,一看冷汗直冒,喵嗚哀哉!除了面對大路的那一面寫著施工改道、施工日期,並意思意思拉上兩條線,其他地方完全沒有安全措施,往各小巷路口並沒有任何警示標誌,小學生、國中生穿過工地上學,萬一出了任何意外,這該怪誰?而施工早期挖的溝有一個三年級的小學生高,也不見任何安全措施或警示,萬一掉進去了,可要半天才會有人發現。俗話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區區「萬一」二字,誰也擔不起,更何況替代道路的規劃、安全警示標誌的設置以及流量控制等種種事宜難道不是施工單位該考量的嗎?又不該是行政單位該監督的嗎?怎只有貓呼不平?見「礙」不知找誰助?另一個地方更猛,兩邊的人行道都挖掉了,行人只好在大馬路上與車爭道,行人的路權不知道被丟在哪裡?萬一發生車禍,該怪行人在大馬路上走還是該怪行人沒有路可以走? 喵的隆的咚,不管是到了年底要消耗經費,或者是單純的路壞了該修,建設本為利民、便民,若有勞民、擾民或危民之虞,相關單位可要好好「考路」啊!否則一片為民之心最後卻落得民怨四起,可就得不償失囉!貓有建言,盼相關單位發標時,除了金額,相關安全配套措施亦應列入考量的要項,工程發包後更應善盡督導之責,人民自當樂見建設推行,反觀草率行事的下場,就是吃力不討好,怨聲四起,美名與罵名存乎一念,在上者當自重自省。哈貓身為一介平貓無權無力左右任何行政方針,如果有同感就鼓鼓掌,如果覺得礙耳,那就當最近太陽曬多了腦細胞冬眠說夢話,只是喵言亂語僅因貓腿雖肥,堪稱強健,可不想為路捐軀!善哉!善哉!不知道學學八點檔連續劇來個攔路喊冤、喵喵上告,會不會有用,算了,果然是太陽曬多了,神智不清,貓呼!繼續冬眠去囉!眼不見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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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窗框釘痕
深秋的早晨,我赤著腳沿著沙灘自舊渡口走向慈湖,長長的海岸線上僅有我孤獨的身影,接近滿潮的時刻,潮濕的沙灘上有許多我熟悉的水產生物,但感覺數量似乎比去年少了,水頭商港的興建,海岸環境有很大的變化,這是經濟發展對生態環境的衝擊,如何取得一個平衡點,應是當下重要的課題。浪花輕舔我的腳,拍打的浪濤聲伴隨雁鳥的叫聲,我回想起孩提時與弟妹們在沙灘上追逐嬉戲的景象,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小時候的金門,土地貧瘠謀生不易,父親為了生活到南洋跑船,八年漫長的時間,家中生計由祖母與母親掌持,由於家無恆產所有生活用度,全賴父親僑匯,直至祖母仙世父親返鄉,接著大姐出世,但母親卻也因為操勞過度而倒下了,這一病竟然有六年之久。我出生那天正好是農曆大年初一,金門的習俗正月初九拜天公,執香者不能進產房,因此找不到接生婆,我是由父親親手接生的。我的出生是母親最大的驕傲,因為在那個封建的社會,婦女沒有生男孩不僅在家族中沒有地位且會受到歧視,加上父親固執的傳統思想,重男輕女,因此母親認為我給家裡帶來福氣,對我更是加倍疼愛。由於父母均不識字深受文盲之苦,因此對兒女的教育十分重視,家裡經濟狀況不佳,為了讓我們兄弟上學,大姐放棄讀書的機會,在家幫忙農務,每當學校開學為了繳學費,母親四處奔波籌錢,看到這樣的情形,我恨不能趕快長大好為父母分擔經濟的重擔。 走上沙灘來到湖下,這裡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在此我生活了近三十年,這幾年居民外移人口驟減,走在村子的路上顯得蕭瑟寂靜,當年租賃的房子已塌陷成一片廢墟,斷垣殘壁之間,荒煙漫草。走進我曾住過的小房間,窄小的方寸之間盈滿舊時的回憶。傾斜的窗戶,玻璃已破碎,窗框上的釘痕吸引了我的視線,木框斑駁但釘痕仍舊清晰,我想起民國五十八年的那個夏天。當年的我,血氣方剛,受到軍校招生海報的吸引,秉著一股報效國家的熱忱,報考了海軍士校,以為從軍讀書又有薪資可領,家中也可獲得一些補貼,進而改善生活,真是兩全其美,憑著這股決心與毅力,我順利考上,接到入伍通知的那天,我的心忐忑不安,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要告訴爸媽,從早到晚這個問題一直在腦海裡盤旋,這一天是我一生中最煎熬的一天,輾轉難眠直到天明,想到貧苦的童年以及將要離開父母遠走他鄉的不捨,不覺潸然淚下。但終於我還是下定決心,準備當晚搭乘軍艦前往台灣。當日下午,村裡的幹事遇到大弟,請他提醒我搭船的時間,於是弟弟告訴母親,母親握著我的手含淚問我事情的原委,我只有坦白的說了,自以為是為家庭犧牲且有遠大的理想及計畫,但母親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堅持要我完成學業。我鐵了心,始終不肯放棄,母親與我僵持不下,為了防止我逃走,我走到那裡母親就跟到那裡,一刻也不離開她的視線,父親甚至找了幾塊木板,將我房間裡唯一的窗戶牢牢釘住。那一夜,對我與母親而言都是漫長的一夜,母親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我的房門口,苦口婆心的勸說,不斷反覆的告訴我,她如何的愛我,如果我真的要解決家中的困難,就做個孝子好好讀書,才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而我只是低頭不語,內心有如洶湧的大海一般翻騰不已。母親的淚水沒有停歇,她那紅腫的雙眼更是令我萬般的心痛,我忍不住心中的愧疚,淚水也不聽使喚的流下來,就這樣,兩人一夜沒有閤眼,到了天亮,當軍艦緩緩駛離料羅港,母親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房門,望著母親瘦弱的背影,內心百感交集,我不禁又嚎啕大哭。 凝望窗框上陳舊的釘痕,往事歷歷恍如昨日,我彷彿還能聽見母親在對我說話,依稀看見母親自年輕日漸蒼老的模樣,在那漫長艱困的日子裡為兒女默默付出,為家庭無私的奉獻以及對我們無垠的愛。遠處傳來小孩嘻鬧的聲音,把我從記憶深處喚回,心裡百般的自責與無限的悔恨,恨不能時光倒回,讓我有機會向母親懺悔我的無知和幼稚。成人以來,雖然父母親和我住在一起,但晚年照顧父母親的工作大都落在妻子與孩子的身上,而我長期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一心追求完美,忙碌之中,忽略父母的關心與需要,過去由於含蓄的個性,總是不習慣直接表達自己對雙親的愛,而年青好高騖遠的心也不曾體會父母對我們深切的期待,直到自己為人父母,才漸漸學習及體會過去父母的苦心。母親離開我的三年裡,每次午夜夢迴,輾轉難再入睡,「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一句名言,深切表達了此刻我的心境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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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倫常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此話一出,父親、母親和老婆大人三人異口同聲追問「做什麼夢」?我接著答道:「我夢見自己飛到月宮去,去找嫦娥,向她商借二顆長生不老藥給父親、母親服用」。話入父親三人之耳時,他們先是一楞,待回過神來,則捧腹大笑,笑說我是真真正正的痴人說夢,講的是笑話一則;等他們好不容易笑停了,我才接著說「可是我接著一想,唐詩裡有二句描述嫦娥偷藥後入月宮的生活情形是『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月心』,當相識、相親的親朋好友、子孫俱往時,獨留二老,徒增傷悲與愴然,所以我沒有拿藥,就又回來了」,父親告訴我「生死有命,時序有常,你有這一份心就夠了」;那是星期日早上七點左右,我仍躺在床上,聽到父親、母親吃早餐的時候和老婆大人對話時,父親說這兩天天氣變幻無常,又加上年歲漸長,身體部份關節感到酸痛,我起床後向他們編的小故事。 大約今年六、七月份吧,我下班回家後,父親拿了一個信封給我,說裡面有一份資料,叫我看一下,我打開一看,是一份「全國第一屆十大美滿婚姻家庭」推荐表,條件是必需結婚五十年以上,目前均健在,家庭和諧,子女孝順者,瞭解內容後,我請示父親是否要填報參選,父親告訴我:「把資料寫一寫寄去參加評選吧!有也好,沒有也罷」,我回覆父親道:「依我的瞭解,這是全國第一次舉辦此類評選活動,我們位處金門,而事蹟又非常具體,只要我填報參選,應有百分之九十可以入選」,果然,在十月份就接到主辦單位通知說已入選,且預定於十一月二十二日假台北市「人力發展中心」表揚,可以攜眷八人參加,父親知道後,開始猶豫了起來,因為年已八旬,身體雖稱健朗,但總是較不喜歡出遠門了,尤其是遠赴台灣領獎;在我和老婆大人的的大力游說,並保證陪同前往後,父親才勉為其難的同意赴台領獎;返家後,父親龍顏大悅,心情開朗,可是第二天我上班後,卻隱約感覺肚子不舒服,忽痛忽好,真是難過的一天,挨到下午下班返家,才聽說母親和老婆大人昨天夜裡也是如此,只是比較輕微,且已安好無恙,想係返金前吃的便當作怪使然;正當我斜坐椅上休息,一臉無精打采,恁誰都不想搭理的時候,父親、母親卻在旁一再交代,要趕快去看醫生,在心煩意亂的情形下,脫口而出說我知道了,不要管我了,父親一臉無奈,說關心我還落得我不領情,寂然上樓而去,聽到父親的話,又看到父親落寞的身影,心中一震,哎!我又闖禍了,又讓老爸不高興了;在老婆的陪同下,乖乖赴金城診所就醫,回家後,摸摸鼻子,硬著頭皮往樓上走,告訴父親已就診過了,沒有大礙,請其放心,父親才舒緩了緊繃的臉,露出寬心的笑容,想我年近半百,仍讓父母擔心煩惱,心中甚是歉然。 養兒育女計四人,二男二女,最大就讀大三、最小國中一年級,姑不論其聰明才智如何,往後前程如何,然則,個個尚能守禮守份,有時都嫌他們太守規矩了,雖然個個活潑開朗,朋友、同學一堆,但就是不太頑皮,真讓我頭疼,例如小兒子的學校在整建期間,老師要求入校時不得走正門,以維安全,家長接送車須停放側門,並另行繞道,為求方便,我把車停放前門側讓其下車上學,第二天他就不讓我載,搭公車去了;又例如在學校被老師唸了以後,我開玩笑說:「我明天到學校找老師理論,罵他們一頓」,他馬上回說:「人家父親都是教孩子好的,那有人在教壞的?」,我聽了不禁啞然;最後,我要提的是,家裡每月的生活費,我都放在固定的抽屜裡,雖有上鎖,但鑰匙就掛在旁邊,家中老小皆知,也都拿得到,但是不管孩子們要拿多或少,從不會未經我和老婆的同意,而私自取用,懂事如此,夫復何求。 拉七雜八說了半天,還真有點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之感,然則,我之所以要把這些廢話寫出來,實在是有感而發呀!縱觀現代人的一生,老的找權,小的找錢,只要有以上兩樣東西,禮、義、廉、恥,一切皆可拋,問其所以至此,風氣使然耳,俗云:上行下效,在上位者爭權奪利,一生只在權謀中打滾,只要能爭得自我的權利,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在教育只重智能的灌輸,而忘了道德的培養,只重功利,不問倫常的結果下,目前的社會,我們看到的觸目皆是偷、搶、拐、騙、奸、淫、擄、掠的社會亂象,吾心憂之;有一談話性的電視節目,當主持人問參加的人,預期飛機會失事,而你的父親就在機上,且投保了一千萬元,你會希望飛機失事,獲得那一千萬元嗎?有人答稱,非我主動願意,我要那一千萬;再問一少女,給妳千萬,嫁給一垂垂老矣之老者,妳願意嗎?答案是肯定的願意,天呀!這個社會是否病得太重了一些呢?最終評論時,有一記者說,他只有四句話可說:「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為政者、為人父母者、為人師長者、為人子女者,敢不深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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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我瞭解你現在的心情,」楊平江不客氣地,「倘若你真要怪罪,該怪的是我們的敵人,而不是我們的土地和人們!請問:國家有沒有對不起你?長官和部屬有沒有對不起你?父母有沒有對不起你?我們的鄉親父老有沒有對不起你?準備和你攜手共創幸福人生的蔡郁娟有沒有對不起你?」楊平江的情緒稍微地平復,「陳國明,男子漢大丈夫,凡事替自己想,也必須替別人想;擦乾你的淚水,打起精神,回到自己的家鄉,重新思考未來,而不是選擇逃避和等死!」 「唉…」陳國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應該把詳情寫信告訴蔡郁娟,並由她轉告伯父母,惟有這樣做,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楊平江開導他說。 「我沒有這份心情。」陳國明冷冷地。 「你不寫,我來寫!」 「悉聽尊便!」 楊平江不僅在三總服務年餘,在幹校高級班進修時也讀過心理學,對予病患的心理或多或少瞭解一些。尤其是一位前途被看好的革命軍官,突然遭受如此的驟變,心裡難免會失衡;基於同鄉又是同學的情誼,他不得不設法來幫助他。然而,限於規定,陳國明想繼續留在醫院已是不可能的事,他必須以一個殘廢待退的軍官身分,辦理出院回家療養。於是他寫了一封信給蔡郁娟,希望她能來三總接他回家,並以愛的力量來開導他、協助他,讓他恢復一個健康的心理,未來才有幸福可言。楊平江很快就接到蔡郁娟的回信,她將設法盡快地申辦出入境證,來三總接他回家。但楊平江卻不敢把這個訊息告訴陳國明。 眼科的主治醫師已為陳國明取下紗布,並為他配了一副眼鏡。他的眼球並沒有深凹也沒有凸出,只是覆蓋著一層霧膜,可見在手術的處理上是很細密的;戴上眼鏡後,如果不仔細地看、不講出來,又有誰知道這隻眼是瞎的呢?然而,儘管醫師和護理人員百般的安慰,但陳國明腦裡只有「瞎子」和「跛子」這兩個不治之症的陰影,其他的言詞和慰語,始終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以往謙和的個性,此時卻變得非理性,看在醫護人員眼裡,倒也見怪不怪,這是一位傷殘者內心自然的反應,他們看多了。 右腿的石膏也完全清除了,但足盤卻無力著地,必須仰賴護腋柺杖來支撐,讓身體平衡,再靠左腳的力氣,始能移動腳步。骨科醫師信心滿滿地告訴他,只要經過半年復健,就可以不必依靠柺杖,雖然會有一點跛,但絕對不會造成生活上的不便。然而,陳國明看的是現在,對未來不敢寄予厚望,在他的內心裡:瞎子就是瞎子,跛子就是跛子;一眼瞎也是瞎,一點跛也是跛,他已是一個殘廢的人了! 拿著三總轉發的傷殘退伍令,陳國明的內心交織著矛盾與茫然。他穿著上衣口袋上繡著「三總」標誌的病患衣服,拄著柺杖,一步步吃力地來到大門外,就地坐在花圃的矮牆上。他舉頭看看這秋末初冬的藍天,他看看汀洲路茫茫的大道;是的,國家沒有對不起他,但他何曾有對不起國家的地方。在長官的鼓勵下,他毫不猶豫地留營十年,以青壯之年來報效國家,而今,他因公負傷成殘,卻必須馬上退伍離開軍營,雖然可領到一筆退伍金,長官也向他保證,待他完全康復後會轉導他就業。然而,這些對他來說似乎並不重要,瞎了一眼,跛了一腿才是他內心永遠的痛! 他仰賴護腋枴杖的支撐,吃力地站起身,緩緩地移動腳步,初冬冷颼的寒意直上心頭,在醫院白色的長廊裡,遠遠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形色匆匆四處張望著。他想回避,他想走開,已是力不從心、心不從人願。 「陳國明…」蔡郁娟眼裡噙著淚水,快速地向他奔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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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世界上最無情的是什麼?是時間。世界上最公正的是什麼?是時間。時間,你來自遠古的時代,生活在我們的四周,你是那麼的無情,卻又是那麼的公正,然而,沒有人見過你。啊!你究竟是什麼? 這天,我正在翻閱我家小時候的相簿,裡面充滿了許許多多的回憶,有甜美的,也有苦澀的。當我看見相片中的父母,再看看現實中的父母,變了,你們臉上多了些許的皺紋,昔日烏黑的頭髮,也已經摻進了銀絲,這時,我才發現,我已經長大了,而父母因為時間不停的流動,也老了,時間是那麼的無情,因他不斷的流動,使得父母不再像從前一樣的青春有活力;但時間卻又是公正的,在父母身上流逝的當日,今日,又在我身上得到了延續。人的一生,總是躲不過命運,隨著時間不停的流逝,人就會經歷「生、老、病、死」,我的父母也是一樣,然後,我也會隨著時間,而經歷「老」的過程,這是大家所避不了的。時間,你是無情的,也是公正的。 世界上最寶貴的是什麼?是時間。世界上最容易失去的是什麼?是時間。有句話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可見,時間有多麼的寶貴,一定要好好珍惜,才不會失去了。 時間,因為有了你,這個世界才一直不斷的在求新、求進步,無論是在衣食住行育樂等方面,都顯得非常的進步。從過去到現在,因為時間,人類擁有了所有珍貴的一切,但卻不能擁有你,因為你有黃金買不到的珍貴價值,因為有你,人類才能擁有今日的一切燦爛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但是,時間你又是那麼地容易失去。早晨,當我們起床時,你就從我們睡眼惺忪的眼皮底下溜過;打開窗戶,你就從窗沿邊滑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使人感到措手不及,都是那樣的迅捷,使人無法察覺。 時間,你是那麼公正,卻又是那麼無情,你給每個人的永遠都是那個不變的常數,誰不多給一點,誰不少給一些。時間,你是那麼寶貴,卻又是那麼容易失去,你給每個人的都是一樣的利益,不讓人擁有你,但你卻在我們的四周。公正是時間,無情是時間,寶貴是時間,容易失去也是時間,你擁有了一切,你不偏於誰,但我們卻擁有不了你,所以,我們應該好好利用你,才不會失去你。「黑髮不知勤奮早,白首方悵讀書遲。」時間是不等人的,唯有好好善用時間,才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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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打開生命中的窗
去年(九十二)年十二月中旬,因為外甥結婚,我和先生特別去「坐大位」(金門人最重視母舅坐大位),在喜宴的會場,遇到幾位子姪輩很是開心,二哥的大兒子滔滔不絕的談著他在電腦公司的上班經驗,他說目前電腦業最熱門的生意,排行榜第一名是電動遊戲,第二名是情色,第三名是網路教育,而他正是在這個領域上班,他帶著發亮的眼神,告訴我這個領域目前深具發展潛力,市場是強強滾,值得開發,我驚訝和欣賞的是,他的表達生動、流暢,非常吸引人!和以前個性羞澀的他相比,完全不同,顯然他在工作上成長了很多,值得肯定和讚許! 二哥的小女兒賢,也帶著她寶貝的大兒子一起來參加喜宴,賢唸書的時候是我的學生,如今看她為人母親讓人欣喜於她的成長,但是聽她談過孩子與工作之後,我才更佩服她的勇敢和樂於學習的精神! 因為她的幾個堂姐在關心她的孩子,走路有進步,我才用心的去聽她做為一位特別母親的不容易,很讓人感動和心疼,她說醫生曾經宣判她的兒子終生不能走路,說得是所謂的「腦性痲痺」,所以她開始帶著兒子到處求醫、做復健,那時她又有老二,常常挺著大肚子奔走於不同的醫院,為了怕智力受損,她常常自己教導孩子認字、學習不同的東西,不過讓人高興的是,最近經過測試,她孩子的智力及記憶並沒有受損,學習完全與一般人一樣,原來只是傷到運動神經,所以走路會受影響,需要再多做復健及陪他慢慢的調整。 這一路走來,她成長了很多,所以她說現在如果看到,有別的母親碰到同樣的孩子,她也會好心疼,常常想要過去教導對方,把經驗和對方分享,為對方打氣,我聽了真是感動萬分,覺得賢真是一個勇敢的媽媽,而且還這樣無私心的想要為別人付出,這樣的典範值得告訴大家,並和大家分享! 後來,她談到工作,說是為了孩子只好把工作辭掉,但最近看孩子的進展不錯,而且因為孩子會依賴她,為了訓練他的獨立,她想送他到托兒所,可以和同學一起學習,這樣成長會較平穩;她說談學歷她只有高中程度,要和目前滿街的大學或研究所的學生競爭,是競爭不過,但是以前的老闆肯再來找她,實在是肯定她的做事態度及能力,她說以前初到公司上班能力各方面都是佼佼者,可是隨著就業的人潮一直湧進,她慢慢被擠了下來,新進的人員電腦、英文都是一把罩,她覺得要被潮流淘汰,自己想退下來,但是我覺得她不僅遇到好老闆,而且遇到好同事,同事告訴她,那不然妳就再去學啊!一語驚醒夢中人,賢於是去學電腦、英文,在職場上和新人一起衝剌,仍然幹勁十足,成了老闆眼中最具發展潛力的員工。 從賢的身上,我看到的是逆境、困境,都沒有擊倒她,反而讓她從中開發自己的潛能,讓自己走出一條新的路,並且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磨練得更堅毅、更勇敢!心胸包容度更寬廣,心變得更為纖細和柔軟,愛和學習讓她的生命發光、發亮!我坐在一旁深深覺得這樣一位年輕的媽媽,卻充滿智慧、溫柔、耐心,是那麼讓人敬愛、疼惜! 回金門之後,她的話語總在心頭迴盪,我很想和大家分享,告訴大家,賢這樣一位年輕的媽媽,當她遇到如此大的困境,都勇敢的走出來,而且樂意和大家共享她的經驗,並且如果需要,她也願意幫忙,所以我要鼓勵大家,勇敢的面對生命上的困境,梅花也是愈冷愈開花,讓我們給自己成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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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海棠小英雄─兼懷周師憚鴻
年關將屆,總是年終除舊時,整理擱放已久的舊檔案,一本影印版的「海棠小英雄」跌落在目,拾起破舊泛黃的書件,習慣性的拍了拍書件上的灰,拍抖的動作,揚起了滿室的塵埃,也在撥除那層厚厚的灰塵後,一段心中不常掛意,多年前的一段歷程載具,觸及並開啟了心中那段年少美好的往憶,竟也是轉眼過了二十載,這二十年來的成長歷程,雖曾在昔日的照片中盪及過,但總是輕輕一瞥,未若像今天一般的認真停留、閱讀並思緒著書本的內容,那些段段續續的童年,在這之前,偶而回想兒時的記憶,總僅能在點滴、片斷、不全與糢糊中拼湊,如同那些保存在相簿中的陳年泛黃相片紙內的物、景、影一般存在但陌生,現在手中的影本,卻如同一部斷代史般的重要,片段的留住那二十年前某段的時光,如同燈火照及,硬是劈出了一段明亮的過往,在此往前推憶,漸而漸的明亮、光鮮。 對此,同時不免也借物感傷時光之易逝,由天真的童年,至青澀的少年,至如今的壯年,是不是如書本上的灰塵一樣,每過一載,塵就加上一點,現實的磨難、歷練、成長等,點點的蒙蔽,是那麼的自然而不以為意,似隙風侵肌,不覺其損;還是曾經在那個時候把握住些什麼?是不是曾懂得在那時把握住當下,創造成就,或只是顧此失彼的年復一年去緬懷過去,或不實際的、有所覺悟、補償的策勵未來?那時的我曾經做過什麼?為什麼?在何時、何地做,我的同伴是誰?這對於未來有沒有助益?還是虛擲青春?直至這本「海棠小英雄」的出現,時光才能一口氣回溯至民國七十二年,那年我正是一個就讀小學五年級的小學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階段之一,因為幸福,總是那麼的習慣,總有那麼多的藉口,總是不懂得珍惜,總不知道因為日後生活的增長會帶來深刻的記憶或傷痕,所以,並不是刻意去遺忘這一段美好的過去,而是歲月如塵落般的不經意,待憶及時,卻也滿目皆是,是人在塵世中或塵世就在人中,這情節的交錯,如今也無一個譜可準。 小學以後,面對的即是升學、就業、家庭、人際等等外在因素的交雜,所有的心思,也由歲月之塵將成長中的童心漸漸的拘蔽,也因物累而改變、調整,人云:「常保赤子之心」應是心理澄靜後的觀感,也是現在心情的鏡映。 「海棠小英雄」,是周師憚鴻於民國七十一年間赴金服兵役時所創立的,周師曾在金寧鄉頂堡師部服務,因常往返於金城與頂堡之間,也因家母曾開過小吃店,茹素的周師,天假其緣的認識了筆者和家人,並經由其陸續而無悔的付出,譜出了那二年的美好童年。 這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工作的穩定,倒有返璞的想法,總會試著憶及童年,每每攜子赴學,在中正國小的大操場上,架構出那時曾存在的建築物以及曾待過的班級,老建築們漸漸功成身退,心中的記憶猶存,那時的中正國小,現在應該只有中庭的大榕樹依舊健在吧!那年,周師就曾以校外人仕在其間引領過我們,也曾觀禮那年中正國小合唱團赴金門高中比賽的過程,曾在家中邀集同學共同討論功課,我和同學們也在刊物上「發表」過幾篇不太成熟的文章,讀小三的妹妹也有模有樣的將其心情記錄在其上;也曾與金鼎國小的幾位大哥哥們前往某寺廟頹圮的石碑上拓印,該拓印也曾為刊物的背頁,這一切的一切,就在翻閱了「海棠小英雄」後,一幕幕的重新啟封,原來,童年是可以這樣的充實,童年可以這樣的被紀錄起來,那怕是二十年後再翻閱,文圖並呈,豐富而紮實,感動如初,趣味盎然;如果,周師未曾到過金門,那蔡復一的詩也不會感動周師,洪受︽滄海紀遺︾中那段對金門的簡介,也不會同時落入書中,那些金門小孩的純真與笑容也無法令周師這般的投入與記錄,金門古樸的質美,也不會隨著這些記憶,封存起來,原來,小學的我,已曾那般的潛移默化的吸取了在地古聖賢的詩句,知悉了如政府出版品中有關對金門的介紹,原來,小學生可以這樣的了解自己的家鄉,近些年來,隨著軍禁的撤除,地方文學抬頭,文史工作者之用心如雨後春筍的躍出,從各個面向的記錄著這一塊小島,這一座充滿驚奇的小島;幼子戶外教學回來,嚷嚷著林斐章與魁星樓,不免驚覺,自己是不是曾經如此,在幼小的心靈中,感受著在地的文化,不管懂或不懂,然而,那一段的帶領,竟是一位遠來的過客所啟發,只因為曾經有「海棠小英雄」的出現,或許,現在的我能對家鄉有一份的熱愛,源自一位曾至金門服役二年的阿兵哥。 書本後夾帶著一張民國七十二年某月某日的信箋,滿紙叮嚀,現時讀起來,滿心感動,那些正言正語,訴說著為人處世必須注重的準則,殷實而深遠,悠悠二十年後,讀起那紙關懷,字字句句感受分外深刻。 謝謝了,周師。二十年不見,您是否依舊平安健康,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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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
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去聽黃春明與李昂老師的演講,因為研究所上到四點多,又去拜訪了下禮拜要訪問的一位老伯伯,所以趕到會場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只聽了四、五十分鐘的演講,有點可惜,因為兩位都是有名的作家。到場時,只聽見李昂與黃春明先生各說了約十五分鐘左右的演講,再給聽眾十五分鐘發問,有點意猶未盡之感。演講結束後,應陳大哥之邀,和幾位朋友去吃飯,有個剛認識朋友說兩位老師講得不錯,回去至少可寫兩篇文章抒發感想。因為是第一次認識,也不好直問說:「哪裡不錯啊?」「哪邊感人啊?」「讓你印象深刻是那些話啊?」霹哩啪啦的丟一些讓人措手不及的問題問他,一方面也因為上了一天的課,有點累了,吃完飯也就回家休息了,沒有多談。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思緒卻不聽使喚,不由得又想起黃春明老師講的一些事,正好和幾年前聽吳念真導演的一場演講有某部分契合之處,覺得有趣。另一方面,在昨晚和黃老師的短暫會晤中,黃老師一見著了年紀輕輕的我,竟雙手握手歡迎,當我要提早離開時,也不顧晚上因為熱情的鄉親們猛灌高粱酒後的微恙身體,起身相送。為這一點赤子之情,我是應該寫一篇文章紀念這一次的相遇,縱使只聽了幾十分鐘的演講,縱使在昨晚熱絡的鄉親中,未曾和他說過多少話(倒是和他夫人林美音女士聊了一些事,收穫亦多,但在話外了)! 黃老師年約七十歲,緩慢低沉的嗓音更顯出他的自信與沉穩,一輩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對這種演講的小場面更顯得輕鬆自在。他的演講如他悠閒自若的神態,不疾不徐,舒緩自得。倒是講到「認同」的問題時,顯露了一點憂傷的語調。他引心理學大師榮格的話說:「一個人『對出生地的認同』是從出生到死都不必學習的事。只要一個人對出生地有真正的認同,就很難做壞事。」他認為我們都說現在的孩子很壞,其實是不對的。事實上,孩子本性並不壞,而是孩子身處的時代太壞了,所以他們只好變壞。只要看看小孩子天真的笑靨,你很難想像他長大變成壞人的模樣。「孩子變壞,是因為對家鄉沒有認同感。」現代人頻繁的搬家生活,讓孩子對出生地沒有感情,常常對新環境的一切事務都還未知悉前,知心的朋友都還未交到時,就急急忙忙被迫又要去認識一個新環境。這樣的孩子對家鄉能有多少感情,對身邊的事物能付出多少情感!都市生活裡,鄰里大部分也都是冷漠相對,也許同搭一部電梯五年,對電梯裡閃爍的樓層號碼都比鄰居的面孔還熟悉,從未曾正眼瞧對方一面,更別說是打招呼了。如此冷漠的都市生活常讓他憶起了宜蘭羅東的鄉下童年,落後淳樸農村裡,盛產鄉情。小時候,愛玩的天性是出了名的。一個嚴寒的冬日,看到溪裡活蹦亂跳的魚兒,讓他的玩性也躍動了起來,二話不說,馬上撲了過去。卻被路過的老伯伯見著,看到小孩子被嚴冬凍得發紫的嘴唇,還不知死活的在玩水,一句「我告訴你爺爺。」的恐嚇話語,讓黃老師不敢再繼續抓魚。那是一個村裡的每位長輩都像家裡的叔叔伯伯,會關愛或教訓你的年代。所以,那時的小孩不容易變壞。就算要做壞事,也不敢在家鄉做,甚至在異鄉的土地上,想要當個扒手,一見到有個類似同鄉的臉龐(黃老師戲稱為羅東臉),也會收斂,不敢在同鄉人面前做壞事:::娓娓道出童年的往事,讓老師的表情與語調顯得更溫和柔軟,那是宜蘭的鄉情在發酵吧。或許,踏上金門這塊淳樸的鄉區,讓他又有感而發。 六年前,聽吳念真導演的一場演講,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也有著熟悉的感嘆。小時候住在礦區附近的他,物質條件同樣缺乏,可是他卻驕傲的說:「礦區的小孩不會變壞,因為生活四周都是『訓導主任』。」童稚時,一說粗話,馬上一個熱辣辣的巴掌打落下來,抬頭一看,是村裡一個不太熟悉的長者,正不明所以時,他卻說了:「我跟你老爸講。」一句話,就讓他震懾害怕。「那樣的環境,讓我們得隨時注意自己的行為,讓我們從小學會忍耐;那樣的行為,雖然粗鄙,但絕不會過分;那樣的人雖然兇,但很好。」許多年後,吳導演憶了他的童年。言談中也透露著對村莊中那一位「好管閒事」的長者的感恩之情。一如今日,黃春明老師的感性與感慨;一如此刻,我憶起了他倆的話,也憶起了屬於我的童年,這相差他倆二十到四十載的童年,這一海之隔,遠在金門這塊土地所發生的童年。 猶記小時候,身為長女的我,喜歡管教弟弟妹妹,可畢竟年紀小,管法不得當,常常到最後總是和弟弟扭打成一團。那時會覺得鄰居多事:不是叫我們不要打,就是恐嚇我要找我爸來。所以,小時雖然脾氣野蠻,也只好適時的收斂,沒有打出大傷來。無形中,一言一行也常自我警惕,慢慢的,竟發覺懂事許多。 嘴角的一笑把我蕩回了現實。突覺,這真是奇妙的一刻,在當下,我竟然穿越了四個時空:由現在的金門,跑到了黃老師的幼年,又滑到了吳導演的童年,再撞進了我的童稚時期:::這四個時空竟如此熟稔,如此親切。就像現在,喜愛小孩的媽媽也常是和事佬,見到村裡的小孩由玩耍轉變成打架時,媽媽常會勸架。甚至一些別人眼中的不良少年時,媽媽也會曉以大義,像對自己小孩般殷殷關切說:要好好唸書啊,不要讓父母擔心之類的話:::相隔了幾十年,黃老師和吳導演對鄉情的思念,竟在我的童年裡覓得蹤跡;相隔幾萬哩,黃老師和吳導演對鄉情的想念,竟在今日金門許多的小村落裡仍存留著。這難道不是身為金門人的一種驕傲嗎? 黃老師的「認同感」,是對家鄉的一份愛,是鄉人們情感的交流。金門對比台灣的繁華,是落後了許多,但那只是物質上的。在精神上,我們擁有絕對的驕傲與自豪:鄰里的婚喪喜慶,大家會互相幫忙;見了面,一句親切的「呷飽沒?」是親切的關懷,友善的問候;在村裡亂跑的小孩,總是叫得出名字,教訓的到,因為如今我似乎也成了長輩一族了(一笑)……我們的情感在村莊裡流轉,在金門的空氣裡流動著,沒有散失。所以我開始理解那一晚,黃老師對著迎面而來滿盛熱情的高粱酒,也只能一飲而盡了。儘管年紀大的他知道自己不適合喝太多酒,但他仍是豪爽的喝了,因為他隱隱的感覺到,喝下去的,不是高粱,而是許久不見的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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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楊平江,或許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一個殘廢者,他沒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只能踐踏自己的尊嚴,去遷就這個社會!」 「不要愈說愈玄,也不能自卑;革命軍人嘛……」 「不,我已失去革命軍人的資格;我是一個殘廢者!」 「你不能有這種悲觀的想法,一切要坦然來面對,」楊平江無奈地笑笑,轉換了話題,「你給蔡郁娟寫過信沒有?」 「我只簡單地告訴她,我已平安無事,不久就可出院,要她不必牽掛也不必回信。」陳國明淡淡地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應該把詳情寫信告訴她才對,而不是選擇逃避!」 「楊平江,我不但沒有那份心思,竟連一點小小的鬥志也喪失了;想不到我陳國明竟是那麼地不堪一擊!」陳國明無限地感慨,「共軍的大炮不僅打瞎了我的眼、打斷了我的腿、也打碎了我的心!」 「陳國明,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似乎沒有想過,金門歷經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炮戰,多少無辜的島民死在共軍的炮火下,多少房屋田園被摧毀,多少畜牲家禽被打得血肉紛飛,但並沒有擊垮我們活著的信心。你雖然瞎了左眼,但還有右眼;你跛了右腿,還有左腿;你怎麼能消極?怎麼能失去信心?」楊平江激動地說:「不要忘了,我們純樸善良的鄉親在等待著你!養育你長大成人的父母親在等待著你!美麗賢慧、端莊婉約的蔡郁娟在等待著你!你不能失去信心!你不能沒有信心!」 陳國明雙手掩著臉,失聲地哭泣著。然而,又有誰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楊平江並沒有理會他,就讓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把悲傷的淚水流乾流盡吧!惟有如此,才能減輕他內心的苦痛,才能讓他思索出一條未來該走的路!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可出院了。」楊平江淡淡地說:「大夫說後續的復健很重要,如果沒有其他變化,以後並不需要依靠肢架和柺杖,雖然會有些不便,但這何嘗不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陳國明依然失控著。 「你的左眼雖然失去了光明,但並沒有失去希望,」楊平江提高了音量,「陳國明,用你的右眼依然能觀天下、依然能看清這個世界!難道你眼盲心也要跟著盲?對我們那片曾經被戰火蹂躪過的土地,不存在著一絲感念?從軍報國是我們當初的雄心壯志,雖然你負傷並非在沙場,但那艱鉅的任務視同作戰;你的左眼右腿可說都是為國犧牲,這何嘗不是一位革命軍人至高無上的榮譽。過些日子,雖然你必須因傷殘而退伍,但你還年輕,無論回到社會或家庭,依然能展現你旺盛的生命力,為我們歷盡苦難的家鄉、純樸的島民,貢獻一份心力。」 「一個連自己國家都不要的傷殘軍官,他能做什麼?能為自己的家鄉做什麼?或許只不過是一條寄生蟲罷了。」陳國明的情緒並沒有平復,「當初被打死的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而是一位那麼優秀的士官!留我這個連長、留我這個殘廢的連長有什麼用?」他又激動地哭了起來,「楊平江,你幫幫忙,不要讓我出院,我願意在這裡等死!」 「來到三總一年多了,」楊平江微嘆了一口氣,「從太平間運往殯儀館的往生者不知凡幾,但大部分都是國軍弟兄,他們不是積勞成疾,就是因公傷亡,又有哪一位願意住在這裡等死的?只有你陳國明禁不起這點打擊,不敢面對現實;想逃避、想等死!真不知道我們金門人那股不怕死、不怕難的戰鬥精神在哪裡?」 「我心有不甘!」陳國明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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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情
腳踏實地 以最翠綠的葉俯服最貧瘠的土 韜光養晦 以最粗糙的外表包裹最澄亮的內在 在貧瘠的年代,你以豐碩餵飽飢渴 在砲火的煙塵裡,你仍默默相伴不安的魂魄 從明朝到民國 戰爭讓和平安撫了 貧窮給富庶餵養了 你卻被生活漸漸遺忘 終究 仍不忍離去 對浯洲 你有一份深深的情 如父母對子女無盡的愛 從苦難的年代開始生根發芽 如今 已長成晶澄復精誠的果實 永遠 不曾改變,也 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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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古鳴今》金門閩南聚落古文書的蒐集與研究
金門在兩岸閩南文化研究中的角色與地位是十分特殊的。閩南文化在兩岸各自的文化天秤上所呈現的輕重異化,也反映了文化本身的生命力。誠然,閩南文化並非台灣島上唯一的構成,但毋庸置疑的,閩南文化卻是在整個台灣近代開發史上居於主導地位,且變得愈來愈強勢。反觀作為大陸閩南文化主要根據地的福建閩南(如:廈、漳、泉),由於位居大陸改革開放前緣,在經濟日漸強勢之後,整個閩南文化(從語言、風俗、建築、聚落社會等各方面)都快速遭受到一定的衝擊與破壞。台灣從大陸中原移民文化到所謂本地化的體認與覺醒,其實就是對閩南文化台灣化的一種喚醒。 當然,台灣的本地化精神不能用閩南文化台灣化這樣的說法來以偏概全。台灣的本地化尚包含著諸如:各原住民部族與客家等文化主體。台灣早期從閩南引入的閩南文化,經過原住民、歐洲殖民文化、大陸中原文化(主要為閩南文化)、日本殖民統治、大陸中原文化(泛大陸中原文化)、美歐資本主義等連串的衝擊、糅合、演化之後,在解嚴之後,雖然,整個台灣島興起了一股本土化(其實就是以閩南文化為主體)的趨勢。但實質上,在這樣背景下的本地化,離閩南文化的根源已經有了相當的距離,當然,我們無意陷入所謂中國化、台灣化、閩南化或本地化的泥沼中,因為文化本身就是一個動態遞嬗的過程。但是,為了清楚瞭解當代的某種社會現象或某一時期的文化切片,往往需要在許多的現象或事件與成因中找尋關聯。 金門由於歷史與地理的偶然與必然,成為兩岸閩南文化的聯繫與樞紐,更由於從明朝以來受到戰爭與砲火的挾持而導致開發上的遲滯,讓金門的閩南文化,得到相當程度的凍結與保存。文化,簡言之,就是百姓生活的過程與軌跡。同理,閩南文化,就是具有閩南血統的老百姓所有的生存與生活經驗。研究某一族群的生存與生活經驗,當然少不了要從留下的各種口傳與書面記錄著手。古文書,無疑提供了對老百姓早期社會、經濟、生活等珍貴的歷史研究資料。其中自然也顯現某一時期百姓的生活形態、社會關係、經濟活動、甚至思想觀念等。透過文字書寫記錄,可以跨越時間界限,讓後人可以從這些物證中,將過去各種各樣零碎的生活片段、思想觀念與現在或過去的某些社會現象進行更客觀更科學化的比對、分析、連結,從而讓文化保存工作變得更有系統。 台灣在古文書的整理、搜集及研究,最初可追溯到日據台灣初期成立的「臨時台灣土地調查局」與「臨時台灣舊慣調查會」。當時調查採集的古文書資料主要是以漢人社會為主體、為著特定統治管理或行政目的而衍生的調查研究成果。1928年以後,台北帝國大學成立,才開始有了諸如以平埔族為物件的專題性學術研究及針對性的古文書資料田野調查與搜錄研究工作。一直到近年相關研究能在繼續,其間,並已有各式各樣的古文書研究著作出版。早期所開展的古文書研究,主要停留在各類文書契字的收藏整理,以及基礎性的介紹,當然,也由於缺乏相應的科學或訊息化工具與手段,因此,也就較缺少縱向與橫向的關聯分析、甚至可以付諸應用的研究成果。直到近幾年,才再度被重新研究、發掘、整理或出版。 金門目前尚未有系統的對地區所存在各類古文書進行專門收集整理與分析研究。前面我們已經對金門在閩南文化研究的角色與地位做過說明。閩南學這兩年來,在兩岸大有逐漸抬頭之勢,對岸的泉州已經舉辦兩屆閩南文化節,金門(包含部份台灣學者)也亟思或期許金門能成為研究閩南文化的重鎮。尤其,在金門成立了金門技術學院以後,這種條件似乎更為有利。當然,短期內要說有如何重大的成果顯現可能並不實際,但是,既然,客觀上或主觀上,金門閩南學的推展已經處在一個較過去有利的地位,我們就應該更務實、更有條理的進行相關的研究工作。在金門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祖輩傳下的各種古文書資料,多則百年以上、少則數十年。包括:房屋、田宅的買賣、典貸借洗、抵押、鬮分合約、租稅帳簿、書函等各種不同類型。其中質押轉讓等文書上的行文、用語,乃至相關關係人、標的物、透露的時空與物事網路:::等,對於閩南文化在金門的引入、存在、內聚、輻射等,都提供了非常貼近百姓生活的客觀證據。藉由古文書的研究比對,至少可以局部再現閩南文化在金門的歷史片斷。目前,很難推斷存在金門民間的古文書總量有多少,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不儘快展開古文書的收集、保存、整理及研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部分文字紀錄的資料,會像金門的閩南式建築一樣,快速的消失。缺少書面文字記錄的佐證,金門離閩南學研究中心的理想就會變得遙不可及。 如若能透過古文書的收集研究,將可對金門閩南聚落社會與宗親關係演化進行系統化追溯與分析記錄。例如:透過民間有許多分家契書的交互參證,可以理清金門姓氏的繁衍、分化及聚落的開發與變遷。同時,各類古文書或契書的立鬮書人、作中人、知見人、代書人及諸如宗親族長等各類關係人,以及文書條文議定的年代、社會背景、涉及聚落、議定的條件、利益關係、兄弟的分化繁衍、田宅與土地的經濟力探索、法定及約束效力對日後律法形成的影響等,都能夠更為細緻客觀的呈現金門早期社會底層的活動軌跡。金門的聚落社會開發,可說是大陸中原漢文化政權鬥爭的移民避難之所,不管是晉宋、明清、乃至民國時期,金門這個時而平靜、時而動蕩之邊陲之地,默默的譜寫著閩南人既沒落又繁華的篇章。閩南人生活的版圖,從中原河洛之地、到東南各省、金門台灣,乃至南洋諸國。期間遍曆辛酸實難罄書,今日,我們要用一種更為開放、宏觀的視野來面對閩南文化的播遷與發展,我們自然不能只著眼於目前或未來的經濟發展而忽略了文化保護的工作。否則,未來子孫失去的將遠大於今日我們所追求的。(寄自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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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白線」的故事
──看什麼?反正就是白線未停車,還囉嗦什麼? ──好歹也要讓我看清楚,否則,萬一上面寫著要槍斃,豈不是死得太冤枉了嗎? ──你娘ㄟ!猴死囝仔,汝是不是甲天借膽,敢對我講這款話! 或許,姓呂的員警看我沒有立即簽名,還敢頂嘴,真的氣炸了,怒目齜牙瞪著我咆哮,口水噴滿我的臉龐,發出一陣陣的酒臭!還未等我掏出手帕拭淨,員警愈罵愈起勁,並順手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正欲補踹一腳的當兒,被躲在路旁樹叢裡吹哨的其它兩個警察把他架住,迅速推進一部白色的救護休旅車,朝金沙的方向揚長而去! 我掉頭迴車回到單位裡,撥「裕民」電話向警局值日官報案申訴,隔天,一個黃姓的督察前來了解,只淡淡的問了幾句,說會進行調查,可是,在軍政一元化領導「官官相護」的年代,那樣的投訴仿如一塊石頭丟進大海,結果杳無音訊,一點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 白線未停車罰款 等不到收據 兩年後,又是一個寒冬的夜晚,在十點宵禁前,我騎著「蘭蒂」機車,路過金沙鎮公所︹舊︺前的丁字路口,再次被躲在行道樹裡的警察,以「白線未停車」吹哨攔下開罰單。 其實,那是天大的冤枉,認定上的問題,如果套用形容詞,那叫「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本來,我的身材並不矮,「堂堂五尺以上的男子漢」,理應騎野狠重型機車,才能顯出男性的豪邁。然而,因為重型機車管制進口,要報廢一部舊車,才能進口一部新車,一張牌照喊價四萬多元,連同新車要十萬塊,對一個月薪二千三百多元的約聘僱人員來說,那是天文數字,礙於現實,只能買輕型的機車,但是,一個大男生騎著「袖珍」型的機車,仿佛騎著一頭小綿羊,身體要扭曲、腳不能伸直。換言之,規定白線前停車,必須左腳著地察看沒有來車,才能再起步通行,而我確實是減速停車、也依規定左腳著地,再起步前行,可是,暗夜裡警察躲在樹叢裡,沒有拍照做依據,僅憑自由心證認定,何況,騎士孤獨一人,警察是二、三人一組,假如他們硬要「趕淡水魚落鹹水網」,能辯得過他們嗎?搞不好「妨害公務」的大帽子一扣,那才叫「百口莫辯」! 事實上,那天晚上,我確實是遵守規定白線前停車再開,只是寒風怒吼,四野無人,並沒有停車很久,就像打籃球,許多犯規動作,悉由裁判哨音認定,因此,當警察的哨音響起,知道大勢不妙,但心裡卻很不服氣,當警察要我在紅單上簽名時,心裡很不爽地問: ──我有停車呀!怎麼寫白線未停車? ──但你沒停穩,沒有停穩,就是視同未停車! 這時,一位年長的警察走近,又補上一句: ──攏是為你們好啦,要不然天氣這麼冷,我們也不願在這裡吹西北風,下次記得停穩一點,簽個名,到所裡去辦個手續! 我真的搞不懂,騎車違規被開罰單,是持紅單到監理所繳納罰款,為何三更半夜還要進附近的警所辦手續,禁不住員警的催促,我進了警所,承辦人告訴我: ──本來,白線未停車是罰九百,還要登記一次,累積滿兩次,就吊銷駕照,如果現在繳罰款,只算六百元,而且,可免登記! ──但是,我身上沒有六百元現金! ──這樣好啦!特別准你明天來補繳! 我心裡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既然紅單上已簽名,除非動用特殊關係,否則無法抽單,屆時不但要多繳三百元,還要被登記一次,何苦來哉! 隔天,我依約前往警所,我繳六百元現款,承辦人費了一番工夫從一大疊被吊扣的駕照裡面,好不容易才找出我的駕照,一手交錢,一手歸還駕照,銀貨兩訖。但承辦人告訴我,因為開收據的人正巧休假不在,所以,收據改天會補送到我家裡,只是,快三十年了,我等不到那一張收據,而且,我很多同事和朋友,也曾經遇到類似的情形,同樣等不到收據。 ■ 白線停車,救了我一命 有一天晚上,我很晚才下班,騎車從新市復興路欲右轉往黃海路,適時在白線前停車,左右察看有無來車,正準備起步前行的時候,發覺從迎賓館的方向,有車燈急速狂飆而下,正準備瞧個仔細的當兒,一眨眼的工夫,一部小貨車像一陣風似的從眼前飛過,車斗上還站著幾個年輕人在唱歌,想必是剛喝完喜宴,酒精在司機的體內澎湃作怪的結果! 我確實被嚇了一大跳,如果地上沒有劃那一條白線,而我也沒有依規定停車察看再開,勢必被撞個正著,後果真不敢想像!因此,我寫了一篇六、七百字的短文投到「正氣副刊」,很快獲刊登,題為「白線救了我一命」,還被警局剪下引為村里民大會宣導資料,說明白線停車很麻煩,但卻是維護交通安全的保命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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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總統寫講稿
八十年以後,被阿扁罵「老番顛」的李總統,出現了許許多多像販夫走卒脫口而出的言論,事後再讓府、院、黨忙得雞飛狗跳地澄清,補充,詮釋、說明,有時候還害得媒體背上「斷章取義」、「誤解總統意涵」的罪名。像我們這樣利害圈外,八竿子打不著的代打者,充其量的只是奉命代筆而已,自是要「不沾鍋」先求自保才是上策。 八十七年的講話,讓總統開宗明義,直接了當地表明「首先要藉此機會向全國的青年朋友祝賀青年節快樂,也要向在座的優秀青年代表與青年獎章得獎人,表達由衷的祝賀與嘉許,由於各位在不同崗位的優異表現與傑出的成就,已為全國青年樹立良好的榜樣。」接著是闡述國家的成長、進步與安然渡過亞洲金融風暴的嚴酷考驗,並提出與青年共勉的意見:一、心靈改造的步調不能停頓。二、關懷社區的熱度不能降低。三、發展高科技的進程不容干擾。四、對歷史責任的認同不能模糊。這第四點才是全篇的核心意見,筆者意圖讓總統先生自己說出對統一的責任與使命,澄清外界對他有「台獨傾向」的誤解,也讓他在「台獨」的路上知迷而返,文中是這樣寫的:「兩岸分治已半個世紀,但兩岸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卻是一致的,廿一世紀將是中國人的世紀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趨勢,世界華人社會的大結合也是華人的心聲,中華民國在台灣肩負中華文化宏揚的責任與中國統一的歷史使命,我們不能拒絕這個神聖的歷史召喚」。看來這段話是白寫了,不過還是不死心地!每年在篇後都要大家一起恭祝,中華民國國運昌隆」。 八十九年我們經歷了「九二一」大地震與「三一八」政黨輪替的雙重衝擊,青年朋友愛國之心依然熱熾,我們提出「攜手同心建家園,超越精進跨世紀」的慶祝主題,在講稿中強調「促進兩岸交流,營造兩岸共存共榮的局勢,經由民間彼此的密切互動與經濟商機的互惠互補,促進官方的良性對話,這是兩岸發展的利基,更是中國立足世界的希望。」看來是共鳴有限,白費心了。 「代書」任務執行到新政府出現,已是心餘力拙,雖然江郎才未盡,也近乾涸,基於職責,勉力就是,三年來為總統寫的不算,還要寫行政院長與內政部長的,意願雖已低,可是更用心、更專注、更精采。九十一年,我們藉總統的「金嘴」,痛批青年的心態是「率性又任性,一切以自我為優先,什麼公平、正義、公眾利益、社會規範,都一旁涼快去,只要達到目的,什麼是尊重、什麼是禮讓、什麼是包容、什麼是寬厚都可以不顧,強調奪理、自圓其說、硬拗、巧奪、扭曲、轉移目標、偏離焦點也就不足為奇了。」勉勵青年要時時懷抱著感恩惜福的心,減少對立、化解仇恨、存好心、行好事、說好話、做好人。」 九十二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上午十時,阿扁總統面對全國青年代表與全國媒體,神采飛揚,面帶微笑,用愉快而高亢的語調講:「阿扁要特別期勉青年朋友,以「真情」、「真愛」來愛護台灣這塊土地;用「信心」、「決心」來擔當重責大任,全力以赴,做社會的「暖流、清流、中流」人物。到此為止,今後大概不必再為稿子操心了。 自己份內的工作,非做不可,該為誰寫的講稿,也非寫不可,意願越寫越低,心中越寫越凝,沒有一點喜悅,也沒有一點成就,只是完成任務,繳卷了事,但每一個字都出自良心與良知,雖是應景,但不是應付,只是稿中的見解是否正確,理念是否完整、思慮是否周延,深度與廣度夠不夠,答案是「沒有答案」,也無從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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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每天早上,蔡郁娟總會從採買口中,得到一些關於連長在台北三軍總院醫療的訊息;雖然他們也是聽說和據說,但營長從三總帶回來的消息,或許不容懷疑。 「聽副連長說:營長陪著師長親自到三總探望連長;連長最嚴重的地方是左眼和右腿,左眼可能……」採買還未說完。 蔡郁娟緊張地問:「可能怎樣?」 「對不起,蔡小姐,我沒聽清楚。」採買有所保留。 「那麼右腿呢?」蔡郁娟急促地問。 「右腿開放性骨折,雖然已經開刀做鋼板內部固定的手術,但以後可能……」 「可能怎樣?」 「對不起,蔡小姐,我沒聽清楚。」採買緊接著說:「唯一慶幸的是連長頭部的傷口,並沒有傷及到腦神經,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感染,正逐漸地癒合中。」 這些寶貴的訊息,的確讓蔡郁娟放心不少,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似乎並不重要;相信不久,陳國明就能康復出院,回到她的身邊。蔡郁娟時時刻刻,日日夜夜期待著…… 第二十章 在三總度過了無數的日夜晨昏,眼部手術、腿部開刀,進出手術室猶如家常便飯。陳國明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右腿上敲掉又打上的新石膏,整個身軀已失去了平衡,必須仰賴護腋柺杖來支撐;沒有視力的左眼依然覆蓋著紗布,戴著眼罩,醫生說左眼受傷嚴重,已完全喪失功能。他不敢想像未來的日子是光明還是黑暗,只以簡單的信件向父母以及蔡郁娟報平安,沒有勇氣告訴他們詳情。 然而,陳國明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醫院裡遇見嘉義鱸鰻楊平江,原來他是三總的上尉政戰官。雖然跛著腿,矇著一眼,但他鄉遇故知的那份喜悅,讓他暫時忘記了病痛。 「楊平江,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陳國明強裝笑顏,「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好點了吧?」楊平江關心地問。 「左眼瞎,右腿跛,」陳國明感傷地,「將來只能這樣回鄉見父老了。」 「想開點,」楊平江安慰著,「能保住這條性命也算不錯了,聽說在你旁邊的一位班長當場被打死?」 陳國明紅著眼眶,久久說不出話來。「想不到一位剛從士校畢業的青年,就這樣為國犧牲了,真教人心酸啊!」 「當初我們選擇從軍報國這條路,你有沒有後悔過?」 「沒有。」陳國明斷然地,「倒是蔡郁娟,一旦有什麼事,她總是把:誰教你當初不聽我的話,掛在嘴上,像老媽子那麼地嘮叨著。」 「你們還在一起啊?」楊平江訝異地。 「五年沒有來往了,調回金門後我主動去找她,我們的感情在短短的一夜間又恢復了。」 「難得,實在是難得,」楊平江有些兒感佩,「你們這段感情真是太珍貴了。」 「在我未受傷前,我們的感情可說是與日俱增,也懷抱著許多理想和希望,」陳國明黯然又激動地,「而今天,你楊平江睜大眼睛看看我這副德性;瞎了一隻眼,跛了一條腿,一旦出院後,馬上就要因殘廢而退伍,連我們為它犧牲奉獻的國家都不要我了,試想;一位青春俏麗、活潑健康、家境寬裕的女孩,她願意嫁給一位殘廢的退伍軍人嗎?她願意與一位瞎眼跛腿的殘廢者廝守終身嗎?」 「蔡郁娟絕對不是一位勢利的女孩,」楊平江開導他說:「從我們讀初一的那年,她就對你一往情深,別的同學分分離離,而你們卻禁得起歲月的考驗。我敢斷定,她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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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白線」的故事
近年來,開車往來金城至新市間的上班族,每天至少要提早五分鐘出門,而且,每個月可能還要多花一百元買汽油;因為,一路上重要交通路口都裝置紅綠燈,「綠燈行、紅燈停」,等紅燈不能熄火,除了要花費時間,更要耗費汽油! 金門島幅員狹小,太武山脈迤邐延伸,地形崎嶇多陵地,早年為因應軍事需求,闢有主幹道路,也有許多戰備道,因此,島上道路多、密度高,支線縱橫相連,往來四通八達,然因缺乏完整規劃,且路面狹窄、起伏不平又多彎,雖然車輛不多,可是,開車上路務必小心慢行,否則,稍一不留神,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 回憶過去,軍管時代的戰地金門,道路上行駛的以軍車居多,為避免暴露部隊行車、或行軍目標,路旁廣植木麻黃樹作掩護。當時,在砲火下民不聊生,而且,國內還沒有能力生產汽車,悉由國外進口,一般家庭根本買不起汽車,所以,島上的民間私家轎車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做生意的商家或公教人員能買部機車代步,已經夠拉風了。 事實上,戰地政務體制下,金門防衛部司令官一句話就是命令,頒行很多「單行法規」,由於曾有機車騎士肇禍,被認定戰地機車太多了,實施限量管制,市井小民並非有鴐照、或有錢即可買機車,而是地區報廢一部舊車,才能進口一部新車,由於需求者眾,所以,一張淘汰機車大牌,曾喊價四萬多元,比買一部新車還昂貴。當然,計程車全島限量一百輛,同樣是要淘汰一部舊車,才能進口一部新車,一張計程車牌最高飆價一百八十幾萬元,較諸機車則是「小巫見大巫」了!由此可以管窺砲火下的戰地金門,車輛是多麼的珍貴! 或許,戰地民窮財困,路上車輛稀少,加諸全島嚴格實施燈火管制,家戶燈光嚴禁外洩,也因此,道路交通路口都沒有裝置紅綠燈號誌,普遍在交叉路口劃上一條白線,司令官下令無分軍民,人人遵行「白線前停車再開」,違者依法處罰九百元,值得說明的是,九百元的罰款,是一般委任公務員月薪的三分之一,足以在單位伙團搭二個半月的全伙;除此之外,不得累犯,凡被記錄違規兩次以上,依法吊銷鴐照,不得再騎車上路,其目的是為了整體行車安全,所採取的權宜措施。 ■白線未停車,警察打人 那一年,我在縣屬單位當助理員,月薪二千三百二十元,扣除伙食費三百元,以及理頭髮和紅、白帖子的雜支,平日儉腸勒肚、省吃節用,好不容易存款簿出現五位數字,心裡渴望如果能有一部機車,可以不必住在單位的宿舍,下班可以天天回家,晨昏能幫忙田間農事,增加額外收入。但是,全部的結餘存款,連半張機車牌照都買不起,更別說買機車了。 後來,機車管制放寬規定,准予五十西西以下排氣量的機車進口,商人的腦筋動得特別快,有人立即引進一款四十九西西的「蘭蒂」輕型機車,一部新車含辦牌照交車二萬元有找,頓時島上風起雲湧,大家爭著搶購,路上到處可見「蘭蒂」的芳蹤,所謂「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我也跟著流行的腳步走,馬上從郵局領出存款現金,到車店排隊訂貨,經過一個多月的苦苦等候,很幸運地,在農曆新年前「蘭蒂」機車終於來了,騎車上路,風馳電掣,享受追逐風的快感,真的舒服極了。 有一天,單位裡臨時有事,下午差不多耽擱了一個鐘頭才回家。隆冬時節,晝短夜長,夜似乎來得特別早,太陽一下山,黑幕立即籠罩下來,我戴好安全帽,發動引擎,打開車燈,小心翼翼地騎車上路。頂著寒風,我握緊油門,讓車燈劃破黝黑的路面前進,車到「八二三砲戰勝利紀念碑」圓環白線前,但見四野一片漆黑,只有風在木麻黃樹梢咻咻作響,憑添無限蕭瑟與恐怖,我把油門回到底,等於進人空檔,讓速度減到最慢,車到白線前,左腳踩地之後,旋即加足油門起步繼續前進。因為,鵲山四周廣袤無邊的樹林,「前不著店,後不巴村」,荒郊野外,杏無人煙,而且,四方又無來車,何必停車在那裡多逗留喝西北風呢? 然而,正當我加足油門準備起步前行的當兒,路旁樹叢裡突然響起刺耳的哨音,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強光無羈地打在我的臉上,直覺眼睛幾乎睜不開,待驚魂甫定,才看清楚是一個警察,喝令我立即把車子熄火、關掉車燈,大步走到身邊時,伸手在我面前: ──把駕照和行照給我。 說真的!生平第一次,我被嚇呆了,頓時手足無措,待我從口袋取出皮夾,找到證照,警察即大聲朗讀我的名字和車號後,即關掉手電筒。緊接著,在紀念碑後面隨即傳出吆喝聲: ──趕快來簽名! 我把車子在路旁停好,摸黑慢慢走到紀念碑後面,另一個警察用小手電筒指著一本紅單上的空欄,喝令我快簽名;我接過紅單,希望看看上面寫些什麼,大概是遠遠地又有車燈逐漸靠近,又是一條「大魚」即將入網,員警為了要趕快關掉手電筒,才不會被來車發現有警察埋伏交通稽查,發現我沒有立即簽名的意思,不由得火冒三丈,竟大聲咆哮起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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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相隨
今天,因著要跨鄉鎮去辦點事,因此得走這一趟,然而又臨時起意想去堂姐那裡修剪頭髮,彷彿心中有什麼意念,行動力就來了,到了金沙鎮,憑著感覺找到了那間睽違數年的美容院,那時真佩服自己的記憶力,根本沒花時間找,而記憶似乎一股腦的就是回來了。想當年,那是堂姐嫁去後不久,那也是新店開張,我是理所當然不必付帳的客人,而今天,景物也許依舊,但裡頭多了三個成長中的小孩,而堂姐的手藝也許這多年來的磨練不得了了吧! 讀小學、念國中,我從未上美容、美髮院過,那是因為家中有人正有此能力,而我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我一直都是堂姐的實驗對象,因為她日後到山外去工作,做的就是美髮,而且還小有名氣呢!她大我幾歲,她漂亮、能幹,她口不能言,耳也不聰,那是小時候發燒過高的緣故吧!其實,我始終覺得她只要早期能戴上助聽器,以她對事情認真的程度看來,她是有語言能力的,有時我會試著在她背後不遠處大聲叫她,不知她是心裡感應,抑是有點聽覺,十之八九她會回過頭來,我多希望她可以是過正常生活的正常人啊!而我,未曾學過手語的我,因著各種需要而練就了我們之間溝通的方式,那是極自然、極有意義的比劃動作,從她身上,我彷彿真的看到「人無完人」,但一方的缺陷卻在另一方得到彌補,她天生好手藝,我對她的「手上功夫」也好放心,隨她發揮,除了國中時一次我耍小孩子脾氣,哭了半天,那是因為我第一次頭髮被剪得如此短,心中著實不能接受,而班上那些男同學也不時問我是不是「喜歡當男生」,令我更是難過!不過我也看出她的「歉意」,雖然她並沒有錯。 該是我去關心她吧!我始終這樣覺得,想看看她生活過得好不好,想看看她有沒有需要我做些什麼,可是多年後在舊地的重逢,她竟然比出了我仍「無可奉告」的動作,她「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我尷尬的搖搖頭,她也只能無奈的又指了我一下,彷彿說:「你哦!:::」,人與人之間真是微妙,個人的命運也無可比照,但是一種感覺不會因時、因地而改變,那是你我心中對生命的重要他人「只須意會,不須言傳」的真摯關懷,不朽的情、不滅的愛,對親人、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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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阿母一ㄚ安薯
以飾演哭倒萬里長城的「小孟」(孟姜女)賣喉糖廣告而成名的演員,在今年金馬獎上勇奪最佳女配角;我想起了那首「萬里長城」的歌謠,想起了「一ㄚ安薯(挖蕃薯)」時的阿母。現在很少聽到有人唱「萬里長城」了,甚至當我提起時,「七年級生」的姪子一臉茫然地反問:「有這首歌嗎?」 我一直記得:阿母挑著的「酒簍」(以前沒有紙箱,金門酒廠的酒都是一打一打用繩子綑綁,再用一種竹編的方形簍子盛裝運送。「酒簍」十分堅固耐用,一個約當時幣值二十元,民眾大多向酒廠購來用做農作物的盛具)帶我和愛哭弟上田裡去。阿母頭上包著一塊紫色的布包巾,拿著「安薯一ㄚ」(一種挖蕃薯的特製金屬器具),一ㄚ出來的安薯就丟在酒簍裡。愛哭弟丟著土塊玩,阿母叫我要幫忙摘安薯葉,這安薯葉是要拿回家剁碎和在豬料裡煮了餵豬的。我拿著布袋跟在阿母身後摘安薯葉,聽阿母一邊一ㄚ安薯一邊哼著曲兒,「萬里長城萬里長,長城外面是故鄉:::」一直到了小學三年級上音樂時才知道阿母哼著是「萬里長城」,我問過阿母為什麼總是哼這首歌呢?阿母笑說她只會哼這首歌,別的歌她都不會,這首歌是婦女隊(女自衛隊)教唱的。 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一ㄚ安薯時的阿母變得比較溫柔。 生活裡,瘦小的阿母總是像個陀螺似不停地轉;不是在豬槽餵豬就是田裡彎腰,再不就是在廚房穿梭。總覺得阿母一直在「趕」,連走路都彷彿是用小跑步似的。一直到稍大些才懂:心性躁急的阿爸白天要上班,下班回來後對於他「交代」的事,阿母若沒完成,阿爸會對她大呼小喝,阿母為了配合阿爸的「步調」常常像她自己所形容的:「趕甲氣強要絕去」(趕得快氣絕了)。如此情緒下的阿母,怎溫柔得起來呢?偏我和愛哭弟又總是「跳鬼」(調皮鬼)一天到晚闖禍惹她發火,所以阿母總是在罵「死囝仔」:::。 但是一ㄚ安薯時的阿母就不一樣了;她低低地哼著歌,面容和美、聲調溫軟,雖然老師說萬里長城這曲子是要懷著悲壯的情感才能表達得好,但阿母低吟哼來卻好聽極了。我和愛哭弟彷彿感染了這份溫柔似地,都乖順地在她身旁摘安薯葉和她說話;說隔壁黑蛋撿石頭甲我擲我嘛甲伊擲,說阿鳳玩橡皮筋輸我兩條,說我們老師說::::。阿母柔聲軟語地和我們說話,彷彿這個時候阿母才能放慢腳步,稍稍地「偷」得、享有一下下短暫的的悠閒時光。阿母講伊細漢讀冊時(阿母念過一年的私塾學堂),講伊卡早少年時:::::甚至有一次她還用草索(繩)在田埂邊示範跳繩給我們看「啊!原來阿母也曾年輕」我才發現這件新奇大事。一直以來都納悶為何我的阿母比同學的阿母老?其實阿母秀眉、挺鼻、大眼,年輕時應是美人胚子,是勞碌的生計磨去了她的青春,是繁瑣的家事掩去了她的風華啊! 阿母一ㄚ好安薯,裝滿兩酒簍,上頭再放兩布袋我和愛哭弟摘的安薯葉,用一根扁擔挑起走回家,安薯擔一定好重,因為我看到阿母挑起時扁擔都彎曲了;阿母說囝仔郎不可以坐扁擔,坐了「尻瘡會生甘丹」(屁股生疙瘩狀的小肉瘤),所以我和愛哭弟從不敢坐在扁擔上。長大後才知道其實扁擔不能坐:一是怕坐了變形,二是扁擔是一種肩負、挑起的象徵,豈可被坐在屁股下褻瀆!大人以此來嚇唬孩子們對它「敬而遠之」罷了。我和愛哭弟跟在她身旁前後追逐;夕日餘昏把我們娘兒仨的身影拉得好長,挑著安薯擔的阿母加快了腳步;她掛記著豬還沒飼,菜嘸澆水,雞鴨袂關,糜還袂落鼎(稀飯尚未下鍋煮):::::。 而今,我們六個孩子都各自成家立業,阿爸和阿母終於不必再為生活奔忙勞碌,卻一直為年輕時操勞過度帶來的腳疾和背患所苦。前年,阿母在後浦菜市買了「安簽」(蕃薯簽)」寄來台灣給我們,沒想到竟買到魚目混珠、久煮不爛、難以入口的「大陸安簽」,阿爸和阿母竟不顧醫師的警告,又親自下田栽種了安薯,「安薯、安簽擱卡講(再怎麼說)嘛是自己種也卡甜」阿母對於我們責怪她「不聽話」時,如此「辯解」著。 吃著阿母用快捷寄來,被大姐笑言:「媒人錢卡多聘金禮」(郵資比東西還貴)鬆軟、香甜的「安簽『ㄙㄨㄚ』安薯」的我,想著不需再為生活「趕甲氣強要絕去」的阿母,不知一ㄚ安薯時還哼不哼「萬里長城」?華髮滿頭的阿母怕再也挑不動壓彎扁擔的安薯擔,那她怎麼把安薯拿回家的?想著想著;甘甜的安簽湯裡有著我心疼不捨,深深感念阿母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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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總統寫講稿
這一生前前後後為別人寫過不少的講稿,就從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為總統寫講稿,而且隱姓埋名一連寫了十五年,包括了李登輝總統的十二年與阿扁總統的三年。九十二年的三月十二日把退休前職責上該負責的講稿送呈之後,即宣告卸下這有點「重」又不太「重」,有點「難」又不太「難」的「擔子」,而「怪奇」的是這篇兩千字的稿子在審核的關卡上一路順暢,最後是一字不增,一字不減,也是一字不改地「搞定」,阿扁總統竟一字不漏地照稿「宣讀」,這種「超圓滿」的「圓滿」,在往年是不曾有過的,光是內部的作業就要斟斟酌酌,推推敲敲,有時候甚至要來回好幾次,或「刪」、「增」、「改」得體無完膚,才能「過關」,那有原「封」不「動」的好事。私下的臆測,可能是反正要退休了,無牽無掛,無顧無慮地輕鬆下筆,一氣呵成,才會「青瞑雞啄著蟲」,「卻(撿)著死鱟」,讓退休的「句點」劃得漂亮些。 七十五年三月「上調」台北,先是採購等行政事務,翌年九月一日接掌全國慶典及青年服務(語文進修、技藝培訓、急難扶助、村里文化服務)工作,立即主辦在「中華體育館」舉行的「團結自強晚會」,十月九日是僑委會的「四海同心」,十日是全國的「團結自強」,都是電視現場轉播(四海是台視,團結是中視)的慶祝國慶大典中的重要活動。十月慶典一結束,接著是籌備第二年的青年節慶祝活動,總統舉行茶會接見全國優秀青年代表(社會及文武大專院校優秀青年代表、青年獎章得獎人、全國青年節籌備會執行委員)是一連串慶祝活動中的高潮,七十七年為李登輝接任總統的第一年接見全國青年代表,總統府既慎重又隆重,記得當時第三局交際科詹德貴科長就許多細節再三連繫,我們也特別請馮滬祥教授寫了一篇講稿,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意,三月二十八日茶會上他的講稿是由當時機要室主任焦仁和為他準備的。(十數年後李馮形同水火,焦也遠離政壇,冥冥之中有定數乎?) 七十八年的青年節仍與往年一樣,自二月起就轟轟烈烈地進行籌備,包括有慶祝大會、晚會、全國連線活動、向國軍將士致敬、向前線將士致敬、向警察人員致敬、中央歡宴、總統茶會等數十項,依業務職掌,草擬文稿(大會主席講稿、大會宣言、總統講稿、總統茶會青年代表致詞講稿)經分工,由筆者負責「大會宣言」及應邀擔任大會貴賓並頒發青年獎章的行政院院長的講稿,當年是筆者追隨多年的老長官李錫俊擔任行政院長,他的理念、語氣及對青年的期許自是熟稔,十分鐘長度的講稿瀟灑輕易完成,大會宣言更不在話下,「三下兩步半」就繳卷了,任務順利完成,覺得舒暢愉快。想不到將近三月半,原來應邀撰寫總統講稿的輔大某教授臨時出國,無法交稿,這下立即攪亂正如火如荼的慶祝活動進程,經過緊急研商,決定由筆者操刀代打,因李大統領正要施展他的「雄才大略」與優質治國的鴻猷,講稿主題設定為啟動尖端科技的投資與發展,鼓勵青年踴躍獻身投入,加速經濟建設的成長,用最快的速度,最高的優先,以歐美先進國家為目標,全力邁向開發國家的目標,並期勉青年要建立宏大的國際觀,立足台灣,放眼世界,「走出去」與各國菁英接軌,敞開心胸,吸納新知,接受挑戰,迎向勝利成功之路,做國家的棟樑。這篇稿子擬妥後由吳挽瀾副主任及李鍾桂博士審定,在三月二十日如限送達總統府交際科,這時詹德貴科長已調往國民大會秘書處,新任科長是老同事巴台坤兄,連繫管道暢通,這年的總統茶會,總統在致詞時鏗鏘有力,神情爽朗,與青年代表的互動自然、親切、和藹、熱烈,一掃以往的拘謹嚴肅氣氛。迴盪著濃濃的祥和之氣,大家深感國家振興有望。 自此之後,金箍罩頂,只有俯首聽命接受別人想搶都搶不到的「光榮使命」,幾次要推,話剛出口就被擋回,但寫這種稿子一不小心就動輒得咎,早些年,有時候不慎失誤說不定就要麻煩半天。真的,無形的壓力,一直纏繞不去,筆者的心境一向開朗豁達,心中縱有塊壘也一吐即化,從不存有隔夜愁,長官既已眷顧,再不識相就是矯情,可是每年明明已蒐集了許多國情、政情與總統新近的言論主張大大小小一應俱全的資料,而偏偏臨下筆時,卻惘然不知從何著手,有時候兩三天都還沒有頭緒,等到開了頭,就輕舟正渡萬波澗。 給總統寫這種每年時間相同、地點相同、對象相同、背景相同、場景都大同小異的講稿,雖不同於宣示政策的演說或談話,但與總統的治國理念、治國願景、政治主張、習慣用語、重大政績都要處處環扣吻合,尤其李總統提出的「生命共同體」、「建立新中原」、「心靈改革」、「活水」、「一步一腳印」,隨時都要作為重點中的重點,尤其在關鍵的段落中,或突顯的主題上,有時候畫龍點睛式地來上一筆,說不定正可以迎合「上意」,引得「龍心」大悅。特別關重禁忌的,就是不可為總統唐突而冒昧地提出重大政策意見,否則真會「畫虎不成反類犬」,總統他可以「大人大量」地不予計較,但左右臣僚卻不是人人有「宰相」的肚量,來點什麼排頭是非事先可以預料的,所以小心謹慎,把握當說的說、該提的提、立場端正、立點穩健、立意明顯、立論正確,處處防止讓人有「反向思考」的空間,否則落個「維民所止」的「大不道」就真百口莫辯了,每每非等到由總統口中講出來,才放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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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怎麼啦?」蔡郁娟站了起來,急躁地問。 「連長昨晚中彈受傷了,王班長當場死亡……」駕駛已流出了淚水。 「什麼?」蔡郁娟從櫃台衝了出來,「你說什麼?」 「小姐,連長昨晚在工地被匪砲擊中了,」駕駛哭泣著說:「頭部和腿部都受傷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王班長被打死了……」 「天哪!」蔡郁娟悲傷而激動地驚叫著,「人呢?他人呢?」 「在尚義醫院急救,聽說要後送。」 「天哪!為什麼會這樣?」蔡郁娟的精神幾乎要崩潰,「為什麼會這樣?」 「小姐,我必須趕到工地去,如果想到醫院看連長要快,」駕駛走了幾步又轉回頭,「這件事請保密。」 蔡郁娟把這則不幸的消息告訴了母親,她已沒有心思關好店門,請母親暫時照顧一下,快速地攔下一部計程車,急往尚義醫院。 「請問陳國明上尉住在幾號病房?」她急迫地問。 掛號處的服務員抬頭看看她,「陳上尉今天後送,救護車已經送他到機場了。」 蔡郁娟心一涼、腳一軟,眼淚已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她心急如焚、快速地跑到公車的站牌前,好不容易攔到一部計程車,雖然機場就在不遠處,司機在她的要求下也加足了油門,但並不能如她所願。候機室已空無一人,衛兵擋住她走向停機坪的去路,她落寞而失神地站在拒馬前,從鐵絲網的空隙處遠遠望去,救護車已停在一一九的機身旁,兩個看護兵抬著擔架,她不敢想像躺在上面的傷患就是陳國明。而想探望和陪伴他的機會已頓然失去,上天為什麼要那麼殘酷,為什麼不憐憫她這個失怙的小女子,為什麼此刻又要和他再分離;一旦有什麼意外和變化,往後的日子要她如何來度過。一滴滴悲傷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淌、往下淌…… 草綠色的軍機緩緩地滑出跑道,蔡郁娟的心也隨著機身不停地晃蕩和上昇著。她含淚地看看那一簇簇飄盪不定的浮雲,這是否就是她未來的人生歲月?她盈滿著淚水的眼已模糊,看不清那架草綠的軍機已駛離尚義出海口,數不清自己擦拭過多少遍的淚水,只感到心頭有難於承受之重…… 回到家,她抱著母親失聲地痛哭著。 「見到國明沒有?」母親關心地問。 「我趕到醫院,他們說:救護車已送他到機場了;我趕到機場,看護兵已抬他上了飛機。」蔡郁娟激動而失聲地哭泣著,「媽,一眼也沒有見到,一眼也沒有見到!」 「孩子,不要難過,吉人自有天相,」母親拍拍她的肩,安慰著說:「他會沒事的!」 「媽,駕駛兵說:他的頭部和腿部都受傷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蔡郁娟眼眶含著淚水,「如果不嚴重的話,是不會後送的!」 「唉,」母親微嘆了一口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走到神龕前,點燃一柱清香,喃喃地唸著:「蔡家列祖列宗啊,請保佑國明這個好孩子免予受苦受難,他是延續蔡家香火唯一的希望啊……」 「媽,」蔡郁娟跟著走來,「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國明的父母親?」 「或許部隊會通知他們的,」母親頓了一下,想了想,「一旦妳見到他們,難免會傷心、會落淚,妳忍心再讓二位老人家陪妳痛哭嗎?天下父母心啊……」母親感歎著。 蔡郁娟點點頭,認同母親的看法。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似乎不是掉在悲傷痛苦的深淵裡,而是堅強地面對人生的挑戰,任憑身心俱疲、粉身碎骨,她也會堅持到最後一刻,絕不輕易地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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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春明與李昂的文學下午茶
末冬十二月,黃春明與李昂,在東半島,一場文學下午茶,溫馨登場。 黃春明談他的生命體驗,李昂剖析自己的小說創作,「放生」與「殺夫」的對話,於焉展開。 黃春明說,每一個人的生命,就是一部長篇小說。 從小被退學,與家人又相處不好,讓黃春明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可憐人,幾乎自暴自棄。不過,對文字敏感的他,卻因著文字的特長,而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黃春明回憶道,他一直忘不了羅東中學的級任老師王老師。 好幾次,老師都不相信他的文筆,認為是抄自作文範本,為了證明自己並無作假,黃春明請老師當場出題,「就寫我的媽媽吧!」王老師順口說道。 怎麼寫啊?八歲就喪母的黃春明,對母親的印象已經模糊。藉著和祖母的對談,黃春明試著去拼湊母親的身影。 隔天,王老師將他叫到辦公室,他以為老師又要責怪他抄襲,卻看到王老師泛紅的雙眼。 王老師送給他二本小說集,一本沉從文,一本俄國的契可夫,從小說中,黃春明才發現,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不知道自己可憐的人,才真叫可憐」,這二本小說中的人物,為了討生活,為了活下去,根本忘了甚麼叫做可憐。「自己還曉得自己可憐,那只是一種自憐,並非真可憐」,黃春明如此解讀。 黃春明笑稱,年輕時自己很愛哭,像女生。他不好意思的向王老師吐露這一困擾。王老師卻安慰他,「這樣很好啊,表示你很有感情」。 然而,有一天,他敬愛的王老師,卻被警總人員帶走,他記得很清楚,王老師要走的時候,還回過頭對班上同學說,大家要認真看書,未來中國就靠大家了。那年,王老師只有二十六歲。 隨後,村子裡頭便有了王老師是匪諜的傳言。 高中畢業前夕,為了鼓勵大家報考軍校,學校特別安排同學們前往軍校參觀。那天,大家魚貫進入國防醫學院,同班同學卻紛紛掩面奔逃。黃春明哽咽的說,他在手術台上,看到了王老師的屍體。 談到寫小說,黃春明說,他不會太在意所謂的結構、象徵等文學理論,因為這樣如同在解剖一個有生命的物體,會喪失它原有的生命力。「我是從『生活』上,而非從『學理』上去創作的」,黃春明為自己的小說創作精神,做下註腳。 黃春明說,他寫小說時會特別在意「你懂嗎?」,因此,他喜歡先以說故事的方式,來試探改寫成小說的可能性。如果旁人聽了故事後,眼珠會閃出光芒,他就知道,可以寫成小說了。 黃春明認為,對土地的認同,是文學創作的本源,那是一種「從哪種困苦年代走過來了的驕傲感」,這種認同,也是維繫社會安定的重要元素,這一代的台灣已不復見,他很高興,在金門他還可以看到、感受到。 李昂則盛讚黃春明,是認識台灣文學的一個指標。在大部分都以中國為寫作主題的那個年代,黃春明確是個異數,藉由他的巧手,一篇篇以台灣為主題的文章被流傳了下來。 李昂要後輩小生不要妄自菲薄,她認為,台灣目前的現狀,提供華文作家一個空前的自由創作空間,除非自己設限,否則沒有人會干預你的寫作方向與範圍。 一直鍾情於現代主義作品的她表示,女性、政治的題材,是她未來寫作的重點,「小說在台灣還不會死掉」,李昂充滿信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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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歲月》故園傷心只淚流
微寒的十二月,我在金門與台灣的上空來回的飛著,一顆心上上下下的得不到安頓,想靜靜地陪著租處的風,想靜靜的度過年終,好像是癡心妄想擁有一季好年冬,然而終不得願。不得不想起多年前在台的一幕場景,有位長官輕擁我的肩膀,憐惜而寓意深遠的對我說:「妳真是一個苦命的人::。」 投入家鄉事務從不覺得苦,惟獨本月啞吧吃黃連的苦;烏坵鄉公所預算遭縣議會刪減一半的新聞刊出後,許多關心烏坵的善心人打電話給我表示關懷,我只能一一道謝,不敢說出我的那一份委屈,因為那是我的家鄉,那是我的鄉親啊! 鄉內接獲預算被刪的訊息,有人放出消息─「高丹華在金門得罪了金門縣議員,所以烏坵預算被刪」,幾個老人家打電話來表示不諒解,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們解釋不白之冤?我該如何讓他們了解誰才要為鄉內預算負責?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小公務員的我跟議員沒有接觸;我更不知道要如何讓老人家了解,行政機關與民意機關過於關注硬體工程,輕忽了與「人」有關的軟體改善。好希望老人家不要再加重我心頭負擔,讓我專心為他們安老的醫療環境打拚啊! 每一句辯解的話我都說不出口、每一滴委屈的淚我都盈在眼眶,我必須忍住,我必須忍住心情做事啊!我亂了陣腳,就沒有人會來關懷我那可憐的家鄉了。 當這群長輩幾乎都是老年人口的時候,我一直擔心老人家的照護環境,最怕聽到那一戶的長輩昏倒了、那一家的長輩跌倒了,所以幾年來一直疾呼醫療環境資源的改善。 我就像一個瘋婆子守護家鄉問題,沒有資源卻不得不盡一份遊子的責任。 媽媽在海邊受傷出血住院的消息,幾乎與預算被刪的消息同期出現,心力交瘁的那一週有點不堪回首,對內要挺得住欲加之罪,對外要奔走尋求醫療援助,我不能再讓第二個烏坵長輩沒有好的醫療環境,我不能再讓第二個老人家找不到護士照顧;一邊接受電話指責,一邊策劃召開記者會事宜,鬢間的白髮瞬間一根根的冒出,而我的不白之冤仍然莫白。 老爸永遠不知道我在忙什麼,前兩天打電話給我,一幅報馬仔的口吻:「我跟妳說喔!今天有大官來村子裡,他們好像要找房子當護士宿舍,我們醫務所快要有護士了。」 不敢讓爸爸知道這是我「瘋」的結果,但是我一直記得兩個弟弟死於醫療資源不足,而爸媽快「瘋」的心碎眼神。微寒的十二月,寒中漸漸帶了點凍的冷,租處的風陪我寂寞的渡,站在陽台望著金門高中的校舍,想起那一段備受呵護的求學生涯,想起這一段動則得咎的留金歲月,國中同學戲謔的安慰我:「誰叫妳是名人?誰叫妳樹大招風啊!」 我好想大聲的跟她說:「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又好想小聲的跟她說:「相逢莫問人間事,故園傷心只淚流::,別再問我烏坵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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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下新厝的阿婆
民國四十年季春,筆者服役於200師598團第二營第四連,代理第二排排長,將守備雞髻頭(即雞鳴山)的海防任務,移交給友軍,調到第二線整訓。團部住內洋,第二營營部及第六連住東沙尾,第五連和機槍連住後壟,第四連住下新厝,那時金門部隊除守海防外,多借住民宅,和老百姓同住一個屋簷下,真的是做到了「軍民一家」。 我們營長張定楨,軍校十七期畢業,當時祇有廿六、七歲。是全師最年輕的營長,而第四連連長李蓂廷行伍出身,已四十出頭,參加過北伐、剿匪、抗日、戡亂諸戰役,領軍深得兵心,作戰經驗豐富,受到大家的肯定。此外,第五連廖志民,第六連葉百福,機槍連劉敬敷三位連長,都是營長同期同學。 我們營長年輕氣盛,好勝心強,茲舉下列事例可見他待人處事的作風: 一、保荐本營司書鈕准尉,擔任團部金櫃(財務)的重任,但為時不久,一筆為數可觀的經費失竊,團長韓卓環(其後曾任金門縣民防總隊總隊長),團長擬將鈕某移送軍法究辦。張營長深信鈕准尉,絕不會監守自盜,乃率先捐出一個薪俸,並發動全營官兵,各捐出半個月薪餉,繳交團部彌補失竊款項,而將鈕准尉保釋回營仍任司書。 二、有次全營朝會,營長以一件微不足道的細故,借題發揮把第六連朱排長,罵個狗血淋頭,朱排長在大庭廣眾無端受辱,氣得要捲舖蓋走人,幸為同仁友好勸阻而作罷,但不到旬日,朱排長接到調升副連長的命令。 三、營長常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榮譽是個人的生命,也是團體的生命」。因此凡遇比賽,他必卯足全力,督導全營誓必奪魁,如果不幸屈居第二名以下的話,那可有得瞧的,班、排、連、營逐級開會檢討,要求人人發言,幹部還得寫書面報告,務必找出不能奪魁的原因,及今後努力的方向,誰要敷衍,虛應故事,定嚴予申斥,並飭令重行檢討,給你沒完沒了,誰也吃不消。 200師原為第五軍核心,乃國軍五大主力軍之一,裝備好戰力強,抗日、戡亂,戰功卓著,徐蚌會戰損失慘重,殘餘部隊,自大陸轉進來金,多屬未經正式訓練的新兵,「整訓」確有其必要,上級針對部隊成員素質,是以木馬併腿跳;手榴彈投擲三十公尺,及單槓舉腿上為合格,除師部醫官檢查證明,身有痼疾、罹患疾病、或作戰負傷(持有負傷證)確實不能操作,及每連留伙伕採買衛兵共六名外,其餘全員到課,參加比賽。 鑒於營長爭強好勝,志在奪魁的行事作風,各連竭盡心力,照上級要求標準,加緊操練,白天按表操課,跑、跳、拉、擲,已是累得筋疲力竭,晚點名後,還得打起精神,帶著那些單槓、木馬、手榴彈不及格的菜鳥,挑燈夜戰出特別操。 大概是夜以繼日的操練太過勞累,加以耽心達不到營長的要求,壓力太重,我罹患重感冒,頭腦疼痛,發燒、咳嗽、流鼻涕,醫官也曾經給我打針吃藥,但毫不見效,幸房東阿婆,燒薑糖水給我喝,為我敷濕毛巾,見我吃不下飯,特地為我熬地瓜稀飯,簡直把我當作自己兒子樣的看待,在阿婆細心照顧下,數日後便痊癒,對阿婆的恩情我由衷感念,整訓結束,移往東店、山西、料羅,我都有去探望阿婆,民國四十二年我轉兵科調台灣,迨「八二三」前夕,二度來金,特抽暇往下新厝,不料阿婆已往生,令我十分悲傷,而她老人家慈祥的形象,永留在我的腦海。 這次部隊整訓的三大項(木馬、單槓、手榴彈),與我入伍訓練不謀而合,可說是駕輕就熟,尤其是本排第四班班長,是位名副其實的老兵,對此三大項,更是爐火純青,由他協助我訓練那批菜鳥,在正確的示範、耐心的教導下,逐漸進入佳境,如期的達到上級要求標準,順利的通過測驗,本營如願奪魁,張營長宣佈放假三天,用以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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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在同安的「紀遊詩」
星移物換,滄海桑田,但今天重讀這些風景詩,宋時高浦的風光美景仍然秀色可餐:「靜聽漁人唱棹歌」的「文江漁唱」,「樵夫一曲和歌清」的「蓮道樵歌」,「舉網隨風汲浪高」的「漁網蝶影」,「一片玉璣耀水明」的「沙堤岸影」,「幾度斜陽照碧紅」的「圃山夕照」等山光海色讓人目不暇給;其中「珠嶼晚霞」一景「寶珠自古任江流,鎖斷銀同一鷺洲」句中「銀同」一詞,還是同安別稱「銀同」最早的地名。 廈門和金門原屬同安縣轄地,自然也是朱熹「下鄉」的工作範圍。「兩門」當時都是海中島嶼,本島面積都在一百三十平方公里左右,乘船上島也不是什麼費事,何況朱熹還是位「蒞政纖悉必親,苟利於民,雖勞無憚」的「縣級幹部」。廈門島(原稱嘉禾嶼)的金榜山,是唐代文士陳黯隱居之處,他在山上建造「迎仙閣」讀書垂釣,著有︽裨正︾書傳世,「朱子簿邑時,得書於其家而為之序」(民國版︽廈門市志︾卷二十六)。金榜山不但有朱熹的「迎仙」、「談元石」等摩崖題刻,還有他探訪陳黯遺址所作的詩稿:「陳場老子讀書處,金榜山前石室中。人去石存猶昨日,鶯啼花落幾春風」,這是對陳場老(陳氏因屢試落第而自嘲科場老將)的憑弔,也可以看出金榜山的自然風光。當今金榜山已建成「金榜山公園」,其中人文景點除陳黯隱居石室外,山之北麓還有陳化成墓和陳化成陳列室,是市民休閒、娛樂、健身、教育的活動園地。 朱熹到金門(又有浯洲、浯江、滄浯等別稱)之事最早見諸︽滄浯瑣錄︾「朱子主邑簿,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浯即被化,因立書院於燕南山」的記載。清代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年)九月八日馬巷廳通判黃家鼎到金門浯江書院祭朱子文中也談到:「憶公(指朱熹)簿同,遺愛未渝。至今婦孺,飲食猶膢。次此浯江,公曾來居。存神過化,澤被海壖。:::創為講院,絃誦喁于」(見光緒版︽馬巷廳志︾)。近來金門學者又發現了朱熹一首佚詩,名為︽次牧馬王祠︾:「此日觀風海上馳,慇懃父老遠追隨。野饒稻黍輸王賦,地接扶桑擁帝基。雲樹蔥蘢神女室,岡巒連抱聖侯祠。黃昏更上靈山望,四際天光蘸碧漪。「(見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志︾卷十三)。筆者拙見,此詩的風格與金榜山訪陳場老遺址的詩作有些相似,當時同期渡海登島遊覽的作品。金門昔日的海島風光,從朱子的詩中也可領略一斑。今日在李炷烽先生的主政下,金門正在千方百計營造「觀光立縣,文化金門」的旅遊氛圍,本人對此仍持樂觀態度。 朱熹在同安任職前後有五年時間,志稱「五載秩滿,士思其教,民思其惠」(民國版︽同安縣志︾卷三十五)。與同安毗鄰的安溪、南安、晉江等地也有他在同安任內的遊蹤和詩稿。朱熹為了查察有關的案件,數次往返於同安與安溪崎嶇山道。他稱讚安溪(原名清溪)的山水與建陽、南平極其類似,因而寫有︽過安溪道中泉石奇甚絕類建劍間山水佳處因吟︾,描寫在安溪道中所見「霧霞曉方除,日照川如掌。行行遵曲岸,水石窮遊賞。地遍寒篠多,澗激深流響」的山嵐流泉。現在安溪縣城的鳳山風景旅遊區和清水巖分別被評為國家三A和四A級的旅遊區。南安的九日山也是泉州著名的風景名勝區,朱熹當年在九日山的九日遊中,即有「詠嘯明月中,秋風桂花白」之吟,甚至有「歸來今幾時,夢想掛蒼碧」的世外桃源之境。紹興二十八年(一一五八年)八月十一日,朱熹與南安人傅自得(趙明誠之外甥,趙的妻子李清照是南宋著名詞人)相偕月夜泛舟金溪,金溪的旖旎風光引得朱熹讚曰「樂哉斯遊乎」。永春與同安相去較遠,但朱熹與永春陳知柔(一一一四─一一八五)是莫逆之交。他在同安任主簿時,年年往永春相聚,「晝則聯袂出遊,夜則對榻論述諸經」(朱子祭陳知柔文),民間「朱熹探陳休(陳氏自號休齋居士),暗糜(稀飯)配咸薑」俚語便是他們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真實寫照。淳熙二十一年(一一八四年),睽離將近三十年的朱陳相攜同遊永春天開八石的蓮花峰,迄今峰巖峭壁上尚有當年朱熹唱和的摩崖詩刻:「八石天開勢絕攀,笑來未似此心頑。已吞繞白縈青外,依舊個中雲夢寬」。詩是描寫蓮花峰的實景,但朱熹的人生哲理也寄寓其中。 朱熹在同安及鄰縣的「紀遊詩」遠不止這些,將來還會有佚文佚詩被發現。從這些現存的詩稿看,說朱熹是堪輿家也好,旅遊家也好,他實實在在給我們留下了一筆不可忽視的精神財富。這些精神財富正在被人們不斷地發覺和挖掘,從而給今人帶來了不可估量的經濟效益。君不見八百五十年前朱熹遊過的山水,今日大多成了聞名的風景名勝區。那絡繹不絕的遊人,真真是「人腳跡,肥沃沃」,給當地的經濟發展帶來了無限的生機。朱子有知,當會莞爾九泉之下。 癸未年葭月 於銀城雙溪之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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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然而,陳國明已滿足於此刻,在他們尚未步入婚堂時,他不能越雷池一步。儘管他想、他想、他想兩人赤裸裸地擁抱在一起,儘管他想、他想、他想深入到她的內心世界,但這個美好的時刻似乎尚未到來,他必須等待。不錯,等待是美的,美得像蔡郁娟青春俏麗的容顏,美得像蔡郁娟紅潤白皙的肌膚…… 陳國明扶起她,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兩人又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但那無情的時光卻逼迫著他們下樓。蔡郁娟幫他拿了筷子端來麵,他看了一下腕錶,狼吞虎嚥地吃了好幾大口,她實在不忍心看到如此的情景,「吃慢點不行嗎?」蔡郁娟幽幽地說。 「還有幾分鐘車子就來了。」他說後,喝了好大的一口湯,又吞下好大的一口麵。不一會,一大碗麵已吞入這位革命軍人的肚子裡。他站起身,擦擦嘴,對著身旁的蔡郁娟說:「雖然睡了一個好覺,肚子也吃飽了,但一想到馬上就要和妳分開,心裡總是怪怪的。」陳國明依依不捨地說。 「什麼時候休假?」蔡郁娟關心地問。 「現在弟兄們日夜趕工,惟恐趕不上進度,哪有假可休。」陳國明無奈地說。 「別以為你是鋼鑄的、鐵打的……」蔡郁娟有些哽咽,竟然說不下去。 陳國明見狀,也有些難過,「給我一包茶葉,晚上泡著喝,好提神。」他把手輕放在她的肩上,兩人相偕地走到店內。 「要不要餅乾?」蔡郁娟把茶葉遞給他問。 「不了,連上有口糧,」門外有汽車的引擎聲響,陳國明移動著腳步,「我走了。」 「自己要保重,別老是教人擔心!」蔡郁娟深情地叮嚀著。 「嗯。」他點點頭,鼻子竟有點酸。 回到工地,弟兄們依然輪班挑燈夜戰,灰色的石灰粉,滿佈在他們青春的臉頰,烏黑的眉毛,也染上了銀白的色彩。頭上戴著笨重的鋼盔,肩扛銳利的石塊,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跨過高低不平的地面,然後搬上卡車,或堆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從士兵到班長,從排長到連長,各司其職,沒有一個是閒人;甚至排長、連長和士兵一起扛石頭的畫面處處可見。務農出身的連長,要扛要抬幾乎難不倒他,看他那雙粗糙的手,看他那古銅色的肌膚,看他那矯健又熟練的動作,看他那以身作則的好榜樣,弟兄們非但沒有投機取巧,對他更是敬佩有加,他們慶幸有這麼一位好連長。 負責爆破的工兵弟兄已吹起口哨把坑道淨空,其他弟兄分散在坑道外等候,然而當炸藥的引信剛點燃時,共軍猛烈的砲火也隨即來到,只見那金色的火光一閃,砲彈落地的轟隆聲跟著響起,「弟兄們,臥倒!臥倒!趕快臥倒!」陳國明揮著手,高聲地嘶喊著。又是一陣震耳的轟隆聲響起,尾隨的是一片硝煙和泥沙,「弟兄們,坑道的炸藥還未全爆,不能進去;臥倒匍匐前進,就近找掩護!」又是一聲轟隆而震耳的聲音響起,而後是慘痛的哀叫聲,緊接著是痛苦而悽愴的哀嚎…… 「連長中彈了,救連長!救連長!還有班長!還有……」 倒在血泊中的陳國明,依稀聽到這些聲音,而後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他頭纏著繃帶,左眼用紗布覆蓋著,右下腿打著石膏,床頭吊著點滴,右手臂插著針管,隱約地聽到「要趕快後送」,他又昏睡在尚義醫院的病床上。 第二天一早,陳國明連上的採買,並沒有把這個不幸的消息透露出來,或許它也是屬於軍事機密吧?直到臨近十點,連長的駕駛兵把車停在蔡郁娟的店門口,行色匆匆地走進來,紅著眼眶站在櫃台前,久久說不出話。蔡郁娟一怔,內心似乎有一個不祥的預兆,「連長沒出來?」她問。 「小姐,連長他……」駕駛哽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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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樂嗎?
你快樂嗎?常常有很多人問我有關這一類的話題,我總是笑笑的回答:「是啊!我很快樂!」但是,這一次我要很慎重的問我自己:「你快樂嗎?」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樂天派的我總是往好處想、好處看!東西掉了我想總會找到的,和朋友吵架我會想:終會和好的,考試考差了下一次再加油就好啦,就連踩到狗大便我都會想說踩到黃金,說不定有好事要發生喔!所以,我的悲傷和失意很少來,去的也快! 以前的我認為,快樂就是接受眾人的掌聲,快樂就是活得精彩,快樂就是享受自己喜愛的工作! 所以,我快樂,因為我認為我都做到了。 後來,我才有了一些感慨和領悟,是時間的轉移或是心智成長的變化?有些你不得不去面對的「現實」一一的浮現,我希望我永保一顆赤子之心,我願用一切珍貴的東西來交換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但是,事實,常常逼得你無法逃避,除了面對和自我改變,你別無選擇。 當你成功時,也許有人正在嫉妒著你,當眾人在為你喝彩、鼓掌時,又有多少人心底正在批評?當所有人對你微笑,你如何分辨這些善意? 明明是該放寬心接受一切的,為何要多了猜忌? 你又該如何來面對自己的成果?你真的努力了嗎? 然後,我又問了問自己:「你快樂嗎?快樂的人是││無憂無慮的,不應該想那麼多的,如果要想那麼多,來困擾自己,這怎能算快樂呢?」 然後,我又回答了自己:「快樂,除了是要享受自己喜愛的工作以外,還要將『應該去做』的工作做好,那才會快樂,也才是真正的快樂,至於其他人的眼光呢?你認真做自己了嗎?你勇於承擔了嗎?如果是,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呢?不是嗎?」 你快樂嗎?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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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午餐情結
大部分時候,兒子放學都會喜形於色,跟著報告今日在校內發生的大小事情,其中有些頗令我感興趣的,包括午餐吃了些什麼?早餐若自行到校採買,會如何分配?吃東西的心情好否?如果是眉開眼笑的,準是今天過得還不錯!倘使是愁眉苦臉的樣子,則會有滿肚子的苦水需要傾吐,而身為老媽的我,是一定要來開導了解一下的ㄌ! 話說有次他們放學一進門,便開始抱怨起學校的「營養午餐」!你一句嫌不夠營養豪華?他又一句都被速度快的同學搶光光,害他都吃不太飽!我很驚訝他倆現在的談話,直叨唸是兒子的不知足,順便教育起該如何又如何的「心存感激」!看校方這些年也夠努力突破了,雖有某部分不盡如人意,但光這些福利、設施等資源已夠稱為恩澤了,實不能再多有苛責,所以多想想以前的不足,就知道現今的足夠呢! 猶記得在我小學生的年代,壓根兒沒聽過學校要辦「營養午餐」,校方是基於省時?省事?或省力?我們不得而知!一律規定帶飯盒(最好不要說『便當』,因為我們當時的校長,覺得相當不衛生和難聽!)到學校蒸,或者由家長幫忙送飯盒來學校吃;通常吃著由家裡帶飯盒來蒸的人,速度都超快的就把一整盒解決完畢,而那些在校門口等飯盒的人,都還沒能進到教室來吃上一口飯呢!而吃完飯的同學更等在教室內,看那些「被」送飯來的同學,飯盒內到底裝了什麼好料?屆時又可起鬨瞎鬧尋開心了!我非常地討厭同學們如此的行為,至今仍是! 我曾經為了想像大多數同學一樣,可以準時吃飯,根本不顧母親的一番好意和苦心(她為了讓我可以有新鮮美味的午餐,卻必需每日來來回回的奔走),而我還極力的想爭取帶飯盒到學校來「蒸」,甚至為此還上演過拒吃「母親愛的飯盒」的戲碼,只要不準時送到的,我就不吃了!當時更覺得那「蒸」過的味道很迷人.很特別!(現在回想起來反覺噁心昏黃怪異又不營養!)同學們在掀開盒蓋的剎那,哇!真是說不出的味道,有著引人遐思的飯菜,原來他們家前晚也吃著這些東西哩!同學間彼此交頭接耳著,氣氛十分的熱絡呵!這是一天中最愉快又輕鬆的時刻了。 幾位同學還在校門口等無人,正望眼欲穿地來回踱步著,而我也常是其中一個望穿秋水的人哪!等待的時間最是難熬。孩提時的懵懂無知、不解世事,加上等待所帶來的焦急,造成我的許多不是。常見母親半奔半走的跑入校門,我非但沒有體諒她瘦弱的身子,反倒火冒三丈地翹起嘴來,怒視著母親,一把就奪走她手上的餐盒,逕自往教室跑去,留下還上氣不接下氣,有點錯愕的講不出話的母親,獨自喪氣的走出校門,而我卻已在教室裡,靜靜地吃著那母親千辛萬苦才能送來的飯盒。(以前實在不孝,竟有這些錯誤的行為及思想,而母親卻從未放在心上過,更叫我慚愧不已啊!) 若說是我費了半天才等到的飯盒,倒不如說是母親耗盡心力才送來的貼切。這狀況直到校內某同學出了車禍,才得以使我領悟到母親的確是「千辛萬苦」,在那送飯盒來的路上。 那天,母親照例趕著時間幫我送午餐,在這燥熱的正午時分,傳來有個女的出了車禍,當她正要趕著進校門,竟遭到大連結車撞斃,一命嗚呼,更可怕的是腦漿四溢、血流滿地::::,極度恐佈的畫面印在腦海中,流言在校園內快速流竄著,我一聽到這些差點昏倒,心想會不會是母親呢?心慌意亂,神魂顛倒的,一堆疑惑在心裡盤據著,還好母親即時的出現,才能放下心中巨石,化解這些胡思亂想。跟著才搞清楚是隔壁班的女同學,她趕著進校園午休,過馬路時闖紅燈,才會造成這齣悲劇啊! 經過這次事件後,我反覆的思慮平日對母親的態度,改善一貫的不禮貌,重新調整心態來和母親相處,收穫真的不只於我周圍的這些,用心體會母親為我準備的飯盒,發現它除了滿滿的新鮮營養之外,更包含愛護子女的一顆心在裡面呢! 現在常會和兒子們分享,我幼年的午餐情結,也曾被他倆質疑││「為何你幼時的學校都不曉得實行營養午餐?」這問題不難,但說來真的有點話長!只好再次告訴孩子們││希望營養午餐豪不豪華是其次,均不均衡才是重要的,無論如何應該給校方一些鼓勵,使它有動力再向前邁進;知足常樂、心存善念和感恩之心,更是應有的態度,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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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俯拾即是的智慧
提起咱的俗語話,自然離不開四、五十年代的小時候,那時的生態環境,一直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家鄉話溫床與寶庫;雖然今天,我們所處的這個環境,昔日俯拾即得的家鄉話,因為多元社會的衝擊,幾乎已經面臨日漸式微的宿命,但是,先人的智慧與經驗的結晶,仍然值得我們重新記取、重新整理、重新出發,我想,這是我們這一代的權利與義務,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該自外於這場家鄉話的保衛戰。 以下,仍就記憶所及,回憶幾則饒富情味的家鄉話,與小時候的生活經驗相結合,期能喚起老一輩的記憶,並希望年輕朋友能多方學習,在先人的智慧中,涵養個人的氣質,且能與長輩們良性互動,讓親子關係更加緊密與和諧。 「害人害該己」:小時候,我很喜歡惡作劇,有事沒事,就拿同伴或弟弟們尋開心;時常,當自己正玩鬧得高興時,卻也正是玩伴或弟弟們最糗的時候,沒有錯,自己確實是逞了一時之快,但是,卻也惹來了大人的一陣笑罵,「喔,該死,害人害該己」,被罵的滋味,確實是不好受,可是,誰叫自己要鬧得如此過頭呢,被打罵,活該,「害人害該己」,天理昭彰,真是屢試不爽啊! 「求人不如求己」:在家裡,同輩中,就屬我的年紀最大,所以嬸婆和媽媽,特別喜歡差遣我,有時,正好碰到我的事情忙,不克分身,她們兩位「屢傳不到」,當然很不高興,所以,時常會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求人不如求己」、「差牛差狗,不值該己走」,等到我自知理虧,急忙放下手頭工作,就要上前幫忙時,誰知她們卻不領情,然後,就是一陣風涼話,說甚麼「缺磨你」(意思是說:需要你的時候,你不現身;現在不需要你了,你卻來幹甚麼!)使我真有自討沒趣的感覺。 「也要糜,也要棍」:糜,是稀飯,是供人吃的食物;棍,是木棍,是教訓小孩不乖的工具;小時候,我犯了過錯,父親生氣打我,最疼愛我的嬸婆,總是覺得心疼,可是,他深知父親的脾氣很倔強,怕在一旁嚷嚷,父親可能更加氣急敗壞,那樣,對我更加不利,所以不敢上前攔阻,只能嘴裡念念有詞的說:「嬰仔人還小漢,也要糜,也要棍,不要打得那麼凶了!」 「有眼不識泰山」:我讀國小二年級上學期時,祖父在一天清晨驟逝,因祖父生前樂善好施,很得鄰里的敬重,所以,停柩期間,前來祭拜的長輩不在少數,當中,有很多是我不認識的,免不了一再的追問:「這位是誰?那位又是誰」,父親總是不厭其詳的對我說:「兒子啊,你有眼不識泰山,剛才你看到的那一位,是某某長輩、某某長輩。」「吃飯皇帝大禮」:尋常人都知道,吃飯時間,最好不要登門去拜訪別人,因為,這個時候最尷尬的時光,要留客人吃飯嘛,又沒有足夠的飯菜,難免令人有怠慢的感覺;不打一聲招呼嘛,又會讓人覺得沒有禮貌。所以,大人每每會告誡我們,除非不得已,要不然,儘量避免在用餐時刻登門造訪親友,因為「吃飯皇帝大禮」,這是古往今來不成文的約定;因為用膳的時候,吃飯的人最大,有甚麼事情,飯後再說。有俗語話為證:「甘苦做,快活吃」,不是沒有道理的。 「笑得無日疼曝褲」:小時候,我很喜歡打撞球,有一次月考,因為沉迷於此道,功課幾乎一落千丈,等到發放成績單時,竟然被好幾位同學給超前了,父親看了看我的「分數單」(就是成績單,有別於考卷),當場幾乎氣炸了,然後,一點都不給我留顏面,暴跳如雷的訓斥我說:「你這種猴成績傳出去,不怕讓人笑得無日疼曝褲」,我自己因為好玩成性在前,今天有此後果,那有辯駁的餘地,我連氣都不敢吭一聲。 「讀書讀在肩胛」:我從國小三年級開始,就和北投的姑母通信,姑母是一位盡責的小學老師,他批改學生的作文及日記都很用心,沒想到他這一招,也用在修改我的去信上;我給他的信,通常只要十天左右,他就會用紅筆幫我改得體無完膚,然後附上一封勉勵和責備兼具的長信,要我重新謄抄一遍,再寄回去給他看,當時的平信,一封郵資是八角錢;父親有時候,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的拆我的信件,當他得知我的文句有進步時,就喜形於色;可是,當他發現我的文筆退步時,就會很不高興的說:「讀書讀在肩胛,越吃越倒退了!」 時光飛逝,時至今日,姑母早已退休,父親也臥病在床兩年了,但是,當年她們兩老對我的告誡與教誨,卻一直深藏我的心底;我始終相信,俗語話對我人格的薰陶與教化,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並且,成為我的終生資產,不僅如此,而且將終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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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在同安的「紀遊詩」
中國歷代文人遊山玩水,都給當地留下不少的文化遺產。他們「以文人之筆舌,傳山川之精彩」,或吟詩繪畫,或題詞撰記,經地方志書、民間口頭薪傳,成了今天開發觀光旅遊的文化資源。唐代詩人張繼一首︽楓橋夜泊︾的千載名詩,使得多少日本遊客「慕詩而來」,自然給蘇州寒山寺送來了滾滾財源。杜牧一首︽清明詩︾,因詩中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句,惹得許多人爭搶「杏花村」這個地名。山東水泊梁山、山西汾陽縣郊、江蘇徐州豐縣、安徽貴池縣等地都有「杏花村」,而且當地文人都引經據典數說他們那裡正是老杜筆下「正版」的杏花村。遊客懷著「寧可信其是,不可信其非」的心理,也都樂於「到彼一遊」。揚州抓住李白「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名句,努力打造「煙花三月」旅遊品牌,還請︽濤聲依舊︾音樂高手創作︽煙花三月︾歌曲為揚州旅遊造勢,吸引了不計其數的中外遊客。湖南省桃源縣的桃花源,也因東晉田園詩人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而成了旅遊熱點。李白寫過︽夢遊天姥吟留別︾一詩,據︽唐詩三百首︾注釋「天姥山」在今浙江省新昌縣東,近來有人考據是福建省福鼎縣的太姥山,因而該縣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太姥山旅遊熱也隨之升溫。這些詩人紀遊的名篇佳作,今天愈加顯示出其在旅遊文化中的無窮魅力。 南宋大理學家朱熹(一一三○─一二○○)於紹興二十三年(一一五三年)蒞臨泉州府同安縣主簿。供職期間,朱熹「為官勤政,凡事躬行」,但他善於忙中取閒,深入民間攬勝探幽,禮賢下士,因而寫了許多反映古同安(包括今天的金門、廈門、龍海角尾等地)風貌的文章詩歌。他曾到文圃山拜謁高人石洪慶,到後柯社(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夫人柯玉珠祖籍地)與鄉村名儒柯翰交遊相樂,還到郭山探訪粵東節度使郭巖隱並為郭氏祠堂書題「木本水源」匾額,同安境內的山區海島他幾乎「走透透」。與南安交界處的小盈嶺有他倡建並手書的「同民安」石坊,他登眺過金門的「腦山」鴻漸山,攀越到汀溪的文山(今有「文山」石刻在焉);民間還有「朱熹三探蓮花山」的傳說。不管有幾探,迄今遺留蓮花山的「靈源」、「太華巖」、「安樂村」等墨寶便是他當年登遊的物證。今天以蓮花山為主體運同金光湖、小坪森林、文山、銅缽巖總面積三八二三‧五公頃的林地已被廈門市規劃為國家森林公園,而朱熹的摩崖石刻便成了公園珍貴的人文景觀。 同安縣郊大輪山梵天寺是朱熹公暇常去遊玩的地方,他在那裡寫下了︽遊梵天寺︾、︽梵天觀雨︾等詩篇,描寫他在大輪山「讀書清罄外,看雨暮鐘時」的心境以及梵天寺「傑閣翔林杪」、「出門迷所適」的恢弘建築。大輪山經歷代文人墨士披襟行吟至清代康熙年間形成「輪山八景」。現在「大輪梵天」已被廈門市人民政府列入「廈門二十名景」及「涉臺文物古跡」,成為研究國際「朱子學」的學術基點和國內外遊人觀光禮佛的佛教聖地。 北辰山是同安縣城之北一處風景名勝,山谷有十二龍潭瀑布,山麓有奉祀閩王王審知的忠惠廟(俗稱北山王公宮,清雍正元年金門沙尾鄉張門鄭氏捨金重建中殿)、王審知衣冠墓等閩王紀念建築物。朱熹簿同時,曾率同僚奠祭北山,寫下了︽與諸同僚約奠北山︾詩篇,描繪了北辰山「疏林汎朝景,翠嶺含雲煙。祠殿何沈邃,古木鬱蒼然」的自然景觀和廟宇建築,還在十二龍潭畔的石壁上留下「仙苑」石刻。現在這處擁有十二‧二平方公里的北辰山已於一九九八年被福建省政府評為省級風景名勝區,「龍潭瀑布」也被廈門市政府列入「廈門二十名景」,二○○三年又開闢了佔地三十畝的「閩王文化廣場」,雕塑了一尊十二米高的閩王全身石像,成為廈門市郊區一處山水和人文兼備的旅遊風景勝地。 民間傳說朱熹是位著名的「風水先生」(即堪輿家),因此說他到處尋山問水是在「看風水」。朱熹善察地理這是事實,根據地方志書記載,供塘郭山郭巖隱安樂窩、同安西安橋茂林下許順之墓、新墟東陵徐氏(南京人)望雲墓等都是朱熹選擇的墓地,民間還有朱熹「一蘇公、二望雲、三郭婆」卜葬的傳說。朱熹抵達高浦(原名鶴浦)拜訪石洪慶時,「見其祠軒豁,龍脈甚佳」,但「于作法不甚合」,建議「略改正之」。石家採納高見,略加改建,嗣後族人石起宗於乾道五年(一一六九年)中式進士,朱熹為此撰寫一篇︽修泉州同安鶴浦祖祠堂記︾。他從「風水學」的角度,稱頌同安高浦(今屬廈門市集美區杏林鎮)是「環浦皆山也,襟浦皆水也。山水合則龍聚,龍聚則地真,屺多覯哉?惟同有浦,乃山水之最佳者也」的風水寶地。「風水」原來蘊有積極的科學內涵,後來滲入種種迷信色彩,使得它與「封建迷信」相提並論。「風」和「水」本來就是風景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人類生活須臾不能離開的東西。但風景往往是在被人們忽略的地方,有的人到鄉下看風景,但「終日尋春不見春」,祇有「白天看廟,晚上睡覺,半夜聽狗叫」。朱熹學識淵博,天文、地理、宗教、文學、書法無所不通,無所不曉,所以陳衍在︽宋詩精華錄︾一書(卷三)中說「晦翁(朱熹)登山臨水,處處有詩,蓋道學中最活潑者」就是這個道理。因而他到同安蔡林社(現屬廈門市集美區杏林鎮西濱村委會)遊玩時,能夠發現絕佳風景。他勘踏當地地理環境後,便為蔡林社標題八景(這可能是全國「××八景」最早的作者)並各附七言詩一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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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五年來我無怨無悔地在等待,有時自己的心裡也感到茫然,擔心會落空。」蔡郁娟感傷地,「尤其在父親往生的那段期間,屋裡只剩下我們母女,那時我夢想著你會突然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像平常一樣叫我一聲:蔡郁娟,幫我搬東西、上門板,做我精神上的支柱和依靠,讓我有安全感。」她仰起頭,深情地看看他,「陳國明,有希望的等待總是美的,我願意等著你來陪我,一起走向紅燭高照的結婚禮堂。」 「蔡郁娟,距離這個日子不會太遠的,我們的美夢不久就能實現。」他們移動著腳步,緩緩地往前走…… 第十九章 陳國明連上剛接受過營測驗,緊接著又趕築反空降堡以及支援某高地的坑道鑽鑿工程,它的任務視同作戰,在有限的人力調配下,必須日夜趕工,限期完成。尤其是坑道鑽鑿開挖,更是艱鉅危險,除了必須防止未爆的引信和炸藥外,突如其來的落石更讓他們膽顫心驚,裡裡外外彷彿埋著一顆不定時炸彈,處處不得不小心、不注意。 在夜間工作上,除了負責清運的大卡車必須開啟燈光照明外,坑道裡外難免也會有燈光外洩,幾天下來後,似乎已引起共軍的注意,連續打了好幾次宣傳彈,落點就在坑道的附近,雖然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但卻不能不加以防範,任誰也不敢保證,共軍不會以實彈來干擾、來攻擊他們。 或許,革命軍人的天職在沙場,但在尚未與敵人做殊死戰的同時,築工事、建碉堡、鑿坑道、挖壕溝,加上平時戰技演練、班排對抗、射擊和測驗、攻擊和防禦,以及連上一些例行的行政業務……等,身為連長,除了以身作則外,他的工作份量和精神負擔,往往要超人幾倍,更談不上有什麼假可休,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一個月下來後,陳國明身心俱疲,強壯的身體,終究也不堪負荷。 那天,吃過午飯,他向營長請了半天假,除了回家看看父母外,他頭戴鋼盔,腰佩手槍,要駕駛直接把車開到蔡郁娟家門口,囑咐駕駛六點來接他到工地。 一踏進店門,脫下鋼盔,蔡郁娟訝異的站起來相迎,看他那一臉疲憊狀,幾乎讓她大吃一驚,「怎麼了,那裡不舒服啦?」蔡郁娟關心地問。 「沒有啦,」陳國明逕行走到櫃台旁,喝了一口茶,「我上樓睡一會兒,五點五十分叫我。」 「你到底那裡不舒服啦?」蔡郁娟拉住他的手,深情地看看他,「總得告訴我啊?」 「全連弟兄日夜趕工,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眼睛快張不開了。」陳國明有點委曲地說。 「誰教你當初不聽我的話?」蔡郁娟有些不捨,亦有少許的怨尤,「自討苦吃!」 「老媽子,妳又來了。」陳國明苦澀地笑笑,逕自上樓,倒在床上,早已忘了自己,遑論是蔡郁娟…… 臨近五點半,蔡郁娟請母親為他煮碗麵,不得不上樓叫醒他。陳國明猛而地醒來,急忙地看了一下腕錶,低著頭,沉思了一會,用手掌揉揉眼,似乎精神飽滿多了。 「看你睡得那麼香、那麼甜,實在不忍心叫醒你。」蔡郁娟坐在床沿,用手輕輕地撫著他短短的髮,「媽已煮好了麵,去洗把臉再下樓吃吧!」 陳國明微微地笑笑,卻突然地把她抱住,用他那歷經風吹、雨打、太陽曬的唇,不停地在她那紅潤白皙的粉頰上吻著吻著。而蔡郁娟並沒有迴避,她以一顆赤裸又火紅的心來迎合他。兩人在床上翻滾纏綿,纏綿翻滾。陳國明那雙粗糙的手,已在她那潔白的肌膚上游移,而後觸摸到的竟是她那高挺的胸部,處女的心扉。蔡郁娟微閉著眼,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口中有他的舌尖在蠕動,胸部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撫慰,只要他需要,她願意奉獻出一切,包括一顆彌足珍貴的處女心。(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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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記憶中的兒童橋
如果要問我說:金門地區大大小小的橋樑中,最具詩情畫意又令人懷念的橋是哪一座橋?我打從內心吶喊出:莫過於兒童橋了。 金門的橋樑,因地理環境因素影響,加上河川短淺,難有如台灣、大陸等地之雄偉壯觀的橋樑,但也有其特殊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面。 記憶中的兒童橋約建於民國四十幾年,正確年份有待考證,國軍班超部隊所建,橫跨於由東往西流的浯江溪靠下游處,就在今天莒光湖畔東門里巡守隊辦公處旁,為聯絡南北兩岸之便橋,通過此橋就可直接經由小路直達民間設立的許氏養殖場,爬上坡壯觀巍峨暨名聞遐邇的莒光樓就矗立在眼前。 浯江溪從上游蜿蜒而下,其間便橋最著名為大橋(莒光橋)、新橋(浯江橋)和兒童橋了。這三座橋都是連接南北岸而建築的,其中兒童橋位於大橋和新橋之間,較接近新橋,可以說是東、南門等里居民,包括城區裡通往莒光樓方向最方便的橋樑之一。 兒童橋橋面寬約二公尺,長約近二十公尺左右,為鋼筋混凝土建造,有橋墩基座乙座,為支撐整座橋的主結構,橋面兩邊圍上約五公分粗細的鐵欄杆,橋面可容兩人同時並肩而行,因其相對於大橋和新橋而顯得橋身嬌小玲瓏,簡直是一座小橋了,可能因此之故而權宜命名為「兒童橋」,或另有原因正待考證。 兒童橋曾陪伴過無數的人們,也為不少的鄉親留下美麗的倩影。 民國五十六年莒光國小正式成立,設籍在南門里的學童被劃入該校就讀,因而兒童橋也成為莒光國小師生上學的必經橋樑之一。每每看到學童走過兒童橋常常會倚在欄杆,駐足良久,眺望橋下涓涓流水,水中的游魚和兩旁溼地的大腳蟹、彈塗魚等,從他們天真的臉龐,不禁令人也感受到那純真自然及愉悅的氣氛。 每當晨曦,天矇矇亮,朦朧的兒童橋正如一襲白紗少女,有著輕柔婉約的一面。走在兒童橋上,享受清冽的空氣,吹著帶有鹹味的海風,人也似乎精神抖擻起來。接著只見戴笠荷鋤的、擔粗桶的農夫走過兒童橋準備一天農事的開始,一輛滿載餿水的小手推車也推上了兒童橋;早起的阿公阿婆也走過兒童橋繼續前往公園運動;不久,三三兩兩的學童有說有笑走過兒童橋,向學校路程邁步前進;一對鶼鰈夫妻牽手走過兒童橋,看那伉儷情深的身影,不由得令人欣羨不已! 夕陽西下,天際一抹彩霞,整座兒童橋籠罩在西天的萬縷金輝中,好似穿著一件金黃色長袍的少婦,婆娑在浯江溪畔,那麼的雍容華貴。此時辛勞一天的農夫神情愉快的通過兒童橋,邁向歸途;放學的學童嬉鬧呼喊著快速通過兒童橋;散步回來的居民也ㄔ亍邁步走過兒童橋:;:。 當雨季來臨或颱風過境夾帶大量雨水,整條浯江溪頓時洪水滾滾,溪身似被滔滔洪水淹沒了,離兒童橋橋面僅僅數十公分,此時猶如一座浮橋隨時將被洪水吞噬而去的危險,著實令人捏了一把冷汗,站在橋上真是險象環生。大雨過後的兩三天,兒童橋橋下的溪水又恢復了往日的樣貌,也顯得清澈潔淨多了,中間一股清流正是吸引小孩子下水嬉戲的動力。我們一群小孩子就會爬入溪底,讓雙足浸泡在溪流中享受溪水沖腳的快感,在潺潺的溪水中自在地撈捕小魚小蝦,雖然往往毫無所獲,且衣褲全濕,但我們都樂此不疲,甚而流連忘返,因而不免回家被大罵一頓,但第二天還是呼朋引伴在兒童橋下嬉戲打起水仗,早已把父母的教訓與叮嚀拋諸腦後。 有一次午後,從鄉下來的表兄表弟到家裡作客,為了表示歡迎之意,我們兄弟加上堂兄弟一夥八九個人相約到兒童橋玩,大家七嘴八舌一陣商量後,決定比賽看誰最有膽量從兒童橋上跳入浯江溪底中。在選好適當的地點後,堂兄弟一一跳下去都獲得了掌聲,表哥也跳下去,接著哥哥也跟著跳,矮小精悍的表弟也不甘示弱蹤身而跳;最後只剩下瘦弱的我,大家都反對我跳,因為從四、五公尺高跳下去這真的充滿危險性,但由於自尊心作祟讓我不由得也跟著跳下去,當然深獲大家的滿堂彩,但也種下日後因重力加速度及反彈的作用力,使我的心臟因此而移位,留下了這個痛楚的深刻記憶。 兒童橋,日日月月看盡了浯江溪的潮起潮落;看盡了晨光與夕陽;也看盡了來來往往的眾生,但它卻默默堅守崗位,奉獻與犧牲它的一生,從不求任何的回報。 民國八十七年左右金門縣議會通過浯江溪加蓋闢建為停車場,兒童橋終究難逃被拆毀的命運。在拆毀的當日我目睹怪手一剷一剷將橋身破壞,猶如將我的美好記憶一一掃除吞噬一般,心中雖充滿萬般的不捨與無奈,但徒呼奈何呢?就連安坐於橋頭的橋碑乙座也傲然走入了歷史。 對我而言,失去了一座兒童橋,不但是地區建築歷史的損失,更是人們無知與貪婪的顯現,且讓歷史留下傷悲與哭泣吧!也讓人們在追求進步之時另一層次的省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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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有那麼冷嗎?
這陣子每隔幾天,電視的氣象報告就發布鋒面報到,提醒大家注意保暖禦寒的新聞。所以明天的氣溫有幾度?如何穿著?成了我們全家看新聞最關切的焦點。這種兩天暖和得穿短袖還會流汗,再兩天冷颼颼的天氣,直覺還真讓人喊吃不消。所以班上小朋友這個流鼻水,那個咳嗽,偶爾一兩個缺席,不用費猜疑,那一定又是「感冒」這個病魔作的祟。 今天早上出門,習慣性的先看看掛在玄關牆上的溫度計,水銀柱還在十與十一度之間。晚上,一向活蹦亂跳的兒子不時搓著雙手,告訴著我今天好冷,手好冰。平時就「林黛玉」模樣的女兒更不消說了,更問我明天可不可以穿兩雙襪子去上學。看他們把兩隻手深藏在口袋裡的模樣,還真讓我這個做老媽的打從心中起了如漣漪般的問號:「真的有那麼冷嗎?」這種天氣對體質虛弱的女兒而言,那可能真的很冷。但對一個才十歲的小蘿蔔頭而言,人家說「囝仔人屁股三把火」,在他的字典裡,難道還真的有「冷」這個字嗎? 根據偉大的科學發現,近年來,地球上由於人類的恣意惡行,產生了「溫室效應」的後果,溫室效應的結果,是地球的溫度升高,南北極的冰雪會逐漸的融化,造成海水慢慢上升,屆時處於較低漥的陸地將被海水淹沒,使原本只佔地球表面還不到百分之三十的陸地,將更形縮小,這對逐日暴增的地球人口而言,不啻是一大警訊。幾個月前就曾在某一本雜誌上看到一則聳目的報導,太平洋上的某一群島已逐漸被海水淹沒,島上居民不得不遷移他居。忘了偌大的標題是什麼,但記得大概的意思是寫著:「第一個因溫室效應被淹沒的群鳥」。 的確,這幾年來,在溫度的感覺是比以前小時候來得讓人可以接受。猶記得小時冬天那種「冷勁」,至今回想起來,還真要讓人牙齒上下打格顫抖呢!猶記得那時年已逾八旬的阿嬤,在一床老舊棉被裡總是埋藏著一個小瓦甕,甕中裝著就是廚房灶裡燃燒過的餘灰,瞧阿嬤兩隻手不時在甕邊磨蹭和掛在臉上那種陶醉滿足的模樣,小小年紀的我,總是疑惑不解的想:「有那麼冷嗎?」 小時讓我有很冷的感覺,大概是屬過年時節吧!一年裡頭難得有雙新皮鞋可穿,但在一開口說話,從嘴裡必冒出一縷白煙的奇冷天氣裡,穿上硬邦邦的皮鞋,那種感覺可就不好受了,十個腳指頭僵硬得像不是長在自個兒腳上似的。過年時節,難得可以在大人「放任」的寬容下,享受平時不易嚐到的水果,但望著桌上那鮮艷欲滴的蕃茄和橘子,卻是「欲嚐又止」,因為那種冰冷勁,實在令人裹足不前。 上了國中,開始對「冷」有了強烈的感覺。總在摸黑的冬天早晨裡,從暖烘烘的被窩裡抽離而出。匆匆用過自己準備的早餐,那常是一碗自己下廚親手煮的陽春麵,然後「全副武裝」的跨上那除了手搖鈴不響,全身響叮噹的老爺腳踏車,頂著刺骨寒風到學校。有一天,除了天氣奇寒外,還下著雨呢!在那週的週記裡,我寫著那個早晨是如何的「全副武裝」,最後還不忘請老師也猜一猜我的裝備如何。答案是我穿了八件衣服、三件長褲、兩雙襪子(當然包括了外面的雨衣在內)。所有裝備裡,獨獨少了手套,因為那時根本就不興戴手套,更無手套可戴。如此注重禦寒保暖的我,在每個冬天裡,總是在耳朵、手指頭、腳指頭生了凍瘡,平日的時候,除了外表有點紅腫外,尚不覺得它有什麼礙眼,但一到夜晚,躲在暖和的被窩裡時,它就開始作怪了,真是個「不吃這個也癢,不吃那個也癢」,抓這也不是,摳那也不是,癢得你渾身上下不對勁。 讀高一時,班上有位姓楊的同學,在班上的成績平平,但寫得一手娟秀漂亮的好字,每次看她用那腫似饅頭的手在寫字時,我就自慚形穢得無以投地。原來她回家還要幫忙做很多的家事,像切豬食、煮豬食都是她每天的例行工作,尤其在冰冷沁骨的冬天裡也不例外。她那腫似饅頭的手,原來長的是凍瘡,瞧那聳如高山的手,相形之下,長在我手上的可就屬小兒科了。 如今有了各式各樣的禦寒保暖用具,偶爾全家吃吃火鍋,感覺天氣就不似小時候那麼寒冷了。而且歷年來,也很少再見到接近零度的低溫天氣。如今兒子一直向我喊冷,我還真要懷疑,莫非這新新的一代,耐寒受熱的程度是如此之差?比不上咱們這「老」字一輩的皮厚耐寒。他日若是氣溫再降到十度以下,我想我還真要勸他抱床棉被到學校上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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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與壞的讀本
孩子陸續負笈台灣,空下來的書房和臥房,總變成我閒來無事摸摸索索的空間之一,大部分的衣物、飾品都在慢慢的想念裡分門別類,極為珍惜的書籍、畫冊更是妥貼收藏,唯有對那一堆堆「不務正業」的小說,幾乎視同眼中釘般,一有機會就要裝箱給丟掉。奇怪的是,兩個孩子從小到大在我們的熱心安排之下,各類世界文學名著都被有企圖、有深度的涵養,可她們卻很容易反彈似地鍾情著小說,或許覺得這是紓解課業壓力的方法之一,而且更信誓旦旦地說因此而迷讀功力增進快速,是真是假?只有她們兩有自知之明! 小說和知性書籍的不同處,正在於它隱藏了主題,用動人的情節和比較通俗的表達方式,逐漸逐漸的浸潤洗腦著讀者們,相對於嚴肅的人生大課題、經典作品,小說常被貶詆成次級文化,其實要能夠看到完整的思考,小說仍不乏佳作。 更有的小說情節常被生活借用,譬如女兒因愛瓊瑤小說而背下她的詩詞,還因追逐偶像生平一頭栽進伊能靜、陶晶瑩的文字世界,起先我禁制無力也大發脾氣過,後來想想,唸教科書的考試壓力使她享受不到書本的樂趣,捧讀她自己所選的小說而能延伸學習領域倒不失為壞事,於是趁勢引誘她多方思考,偶而還拿書中人物的行為、處事、態度等經驗作借鏡。映現自己可除可進的優缺點,一路行來才安全渡過中學這幾年的爭執期,我竟仍想趁她們不在丟掉這批我仍覺不上道的書;那麼可見我的孩子們一定也還在看她們的小說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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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五年前來時是一個黃毛丫頭,此時已是婷婷玉立的大小姐,然而,他們彼此相愛的心,卻永遠沒有改變。不久之後,這位繼承著蔡家百萬家財的大小姐,是否真能成為這個村落的一員?還是繼續接受無情歲月的考驗? 他們步上一個小山坡,雨絲隨風飄在他們愉悅的臉上,田野一片蒼茫,田埂上沒有放牧的牛羊,田裡也沒有耕種的農人,雖然缺少讓人心曠神怡的田園風情,卻讓在雨中漫步的情人們,感受到那份寧靜的氣息。 「來到這裡,站在這個小山崗,我的整個人彷彿要飛起來似的,讓我感到無比的舒暢。」蔡郁娟看著遠方那片白茫茫的山巒,心有所感地說。 「五年來,雖然我們錯過許多美好的時光,但卻換取我們深厚的感情。」陳國明說著,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上,「阿母不是告訴過妳嗎,今天來了也不遲,大門永遠為妳開著。或許有一天我必須隨部隊移防……」 「要是你不去當兵多好!」蔡郁娟微微地抬起頭,深情地看看他,「我迫切地想要嫁給你!」 「我也有同感,要快一點把妳娶回家!」陳國明低著頭,同樣以一對深情的眼神看著她,「十年的役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旦想結婚,還要經過許多關卡,首先要提出申請,再接受調查和輔導,俟上級批准後才能結婚。而且還要等到部隊調回台灣,在前線只能發昏,不能結婚!」 「如果當初你聽我的話就好了。」 「那也不一定,世事總讓人難於預料。我深深感受到,五年後的今天再重聚,我們的感情比相處十年還深厚,這是值得慶幸的。」陳國明說後,竟緊緊地把她摟住,「蔡郁娟,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儘管五年沒見面,但我愛妳的心永遠沒有改變。」 「陳國明,我何嘗不是也如此,」蔡郁娟仰起頭,用一對深情的眼睛看著他,「或許,這也是我們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往後的時光,相信我們會比現在更甜蜜。」陳國明輕輕地在她的髮上吻著吻著。「身為軍人,居無定所,當有一天妳成為一個軍人的妻子,必須要忍受孤單和寂寞,意志更要堅強,知道嗎?」 「如果當初你聽我的話就好了。」她重複地說,內心的感歎,只有她知道。 「或許,這件事是妳心中永遠的痛,」陳國明用手指頭輕輕地彈著她的肩膀,柔聲地說:「就算靠妳的資助讀完初中,未來還有高中和大學,我依然得靠妳的資助才能把它讀完。雖然妳家裡有能力來負擔我的學費,但我們非親非故,錢又不是妳賺來的,一分一毫仍然要向妳爸伸手,只憑藉著我們那份純純的愛,我怎麼忍心增加妳的負荷。」 「是我爸答應的。」她辯解著,「我爸說:一個早上賺的錢也不止那幾百元。」 「謝謝阿伯對我的厚愛,如今想報這份恩情也沒有機會了,」陳國明心中似乎有無限的感慨,「蔡郁娟,我願意為當初沒聽妳的話,說聲抱歉。這件事就彷彿是天空飄落下來的雨絲,讓它回歸到塵土,讓它從我們的記憶中慢慢地淡忘。未來的歲月,才是我們該珍惜的!」 「你是嫌我囉嗦,像個老媽子嘮叨個沒完?」 「這輩子又能遇見幾位,像妳那麼美麗又關懷我的老媽子?」 她滿意地笑笑,而在這個怡人的笑靨裡,彷彿又有一絲淡淡的輕愁,「你是說,在前線不能結婚?」 「是的。」 「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她顯然地有些失望。 「等我輪調回台灣,」陳國明幽然地說:「妳願意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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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日子札記
之一 損友敬而遠, 益友宜相親; 所交在賢德, 豈論富與貴, 君子淡如水, 歲久情愈真; 小人口如蜜, 轉眼若仇人。 朋友!在我們周圍朋友中,損友或益友自當自己來辨別,以免上當。 君子與小人,更應自己去分辨。 近君子,遠小人,古有明訓。 之二 閑居無事可評論, 一炷清香自得閒。 睡起有茶飢有飯。 行看流水坐看雲。 ─元‧了菴清欲禪師 生活要是如了菴清欲禪師所寫的,那可愜意啊! 日子要是如此過,必定也是「日日是好日。」 之三 認認真真讀一本書, 全心全意做一件事, 安安份份做一個人, 如如實實過人生活。 不很好嗎? 吾友! 之四 淡中交友可長久; 靜裡生活壽延長。 君子之交淡如水; 寧靜致遠靜生慧。 之五 生活有理想,生命更深邃。 生命愈深邃,生命顯價值。 之六 一切的快樂,沒有比祥和更為快樂; 一切的享受,沒有比寧靜更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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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他的老婆怎啦?─找古人的碴
在孩子的讀經班裡,遇到了有趣的問話:「孔子有老婆?那他老婆是誰?孔子去週遊列國時她哪兒去了?他大呼『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矣』時,她還肯幫他漿衣(洗衣)做飯嗎?孔子的老婆『怎』(ㄗㄚ)啦?」;問話的十四歲女孩在十二歲以前都在美國渡過,這「怎啦?」指的是:孔子的老婆那時哪兒去了?她對這些狀況有何感想?小女孩語意有些忿忿「不滿」:為什麼孔子的老婆甘於做個沒有聲音的(意見)女人?還讓丈夫在外頭說女人「壞話」咧? 我覺得這頗富趣味,起了一探究竟的興趣。 有關於孔子早年的事,文獻的記載十分少,大概知他很小即喪父「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環境雖困頓,但努力修為而成就偉大人格、不朽精神。孔子當然有老婆!要不然現今那些孔氏子孫第幾代、第幾世又是哪兒來的?他的兒子叫「伯魚」,年少早夭,關於他的妻子的記載反而隻字未有。 孔夫子是不收女學生的,帶了男學生到附近的小國「走走」,當然也是不會帶著老婆的。至於他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矣」這話時,他老婆不在身旁,就算是聽到了,那時代女子無才便是德,怕也是敢怒不敢言了。我一直覺得孔子定是吃了女人什麼「悶虧」(一笑!),否則聖人心胸寬闊,怎卻就是把女人和他不齒的小人相提並論!每每看到這一句話,我就想到李小龍在「精武門」影集裡,日本人立的那塊牌子:「中國人和狗不能進入」把中國人和狗列為「同等級」那樣地污辱人,那樣地令人氣憤(雖然有時我也承認某些女人特有的特質確實「難養矣」)。 孔子傳道、授業、解惑,總得吃飯穿衣,雖說「師有事,弟子服其勞」但也並不是所有事都能由弟子服務吧?孔子週遊列國時,那時時局既亂又資訊不發達,他的老婆擔心不?孔子自顧離家弘道說法,那養家和孩子的教養誰負責?而且千百年後孔子的不朽,竟一點兒都不干他那連名字都沒有的老婆的事!我不是什麼女權或女性主義者,但仍納悶想問:為什麼講仁、說禮、行道的孔子對女人那麼不友善呢? 我想起唸書時曾問歷史老師: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他老婆「怎啦」? 記得後來老師說:「我們要知道的是大禹建立了夏朝,他的兒子『啟』繼承了帝位,結束了中國的禪位政治,至於大禹的老婆,那不是我們要知道的」我想老師說不定也不知道大禹的老婆「怎啦?」,我的問題不知是在「找古人的碴」或是找她「碴」,老師有些不高興了。是啊!大禹的老婆「怎啦?」--干卿底事? 後來偶然有機會看到關於大禹他老婆的資料:「塗山氏,生子啟」短短數字帶過去了這個女人的一切,甚至於這「塗山」二字既不是她的名也不是她的姓,只是她娘家的地名(像咱們金門查某囝仔要是在古代,嫁人以後就每個人都叫「金門氏」了),而她的「成就」僅是生了個叫「啟」的皇帝兒子罷了。曾聽到數則「冷笑話」,大意是說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是因為:一、家有惡妻,大禹根本不想(敢)進家門。二、大禹沒拿錢回家家用,實在無顏見老婆。三、大禹太久沒回家,老婆早就跟人家跑了:::。這些冷笑話只是後人覺得大禹為了治水,竟可三過家門而不入,實在是「偉大得太不合人性了!」只得編些笑話來「酸」他一番。 小女孩也許因為在國外長大,對於「男女平等」自有另一番看法,只能告訴她:那是不同時代的觀點,古人留下來的東西並不是要照單全收,何況,隨著時代改變,古人的話也可以有新解的!至於「他老婆怎啦?」就當作是找古人的「碴」--西洋的蘇格拉底家有「妻管嚴」,天曉得中國的大禹和孔夫子家是不是也有「河東獅」?他們的老婆「怎啦?」││算是博君一燦罷! 「妳寫了一大篇,到底想『平反』、『伸張』些什麼?」││老公看了我的稿子後譏我「淨想些沒用的」。我要說的是自古以來,男人成就自己的「志業」,背後有著女人多少的付出是外人難以窺知的,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個偉大的女人,這個偉大的女人卻往往被忽略;李遠哲在獲得諾貝爾獎後談起自己的妻子:我太太比我還聰明,如果她不做李太太,她的成就一定遠超過我││:「我的成就是來自她的『成全』」。李遠哲說這一番話算是比任何感謝的話更令人動容了。 「照這麼說來,我今天還沒成功是因為我背後的女人不夠聰明不夠偉大囉!」老公故意挑我語病來激我。 哇咧!有人皮癢了ㄏ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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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在生一碗糜」的悔痛
「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世間就有許多人偏偏在「親」走了之後,才猛然失悔為什麼「親」在的時候不多盡一點孝道,就算多奉養一點什麼也可稍解悔痛之心。我們先民留下「在生一碗糜,卡好死後燒歸袋」(或說幾落袋),就給為人子者一記當頭棒喝,這句俗語明白點出,「親」在世的時候,你如能善盡孝親之道,就算僅以稀飯奉敬,也勝過在「親」身後燒整麻袋的「庫錢紙」,就是好幾袋也是枉然。粗俗淺顯的一句話,給後人親歷切身之痛的警世名言,拜受之餘,何能不多盡孝心,多揚孝道。 大家都知道,「孝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是為人子女的義務,「事親奉養」更是責無旁貸,想推都沒得推的責任,歷代皇朝天子,也都以「仁孝」治天下作為教民理政之至道。世間人往往「理解」得很透徹,心裡也很想去做,可是到頭來卻事與願違,硬是無法達成「盡孝」的心願,雖無「不孝、棄養」之心,卻有未能「親侍奉養」之實,在現實世界中,就是掙不脫有形、無形、直接、間接、主觀客觀各種因素的侷限與羈拌,想要經常探視聞問都難,等「臨終」急忙奔回,卻已是「音」已不得聞,「容」更臻槁素,「彌留」之際,縱千呼萬喚、祈天求地,嚎啕呼嗆,也不能「回生」,為何沒有多盡孝道的悔恨,湧上心頭,一切已晚,一切已遲,徒嘆奈何!往後的日子,就時生「思親」之念,心有愧疚之痛。 二十世紀以後,社會變遷所產生的「多元」觀念與「自主」意識,已使「孝親」、「尊親」、「奉親」、「養親」的倫理、正理、天理的至上價值觀,處在「殘缺不全」的崩析狀態,於是辱親、欺親、毆親、棄親、弒親案件,就屢生不斷,尤其在近年經濟遽退,失業擴大,貧富懸殊,治安失控之後,社會一眼望去就是無止息的搶、殺、擄、掠、吸毒、豪賭、自戕、縱火、群毆、械鬥,這些失衡的現象會孳生惡性循環的後果,這幫自身都要戴頭套、上腳鐐、拷手銬之輩,他們縱然天良未泯,仍心有孝念,也是枉然,況且,作奸犯科者,能倖存天良者幾許。 為父母者,固然都有「成龍成鳳」的厚望,但如能求其次,子女們順利成長,正常發展,不論耕讀漁牧、工商仕途,都會感到安心寬慰,就是在家「揪蕃薯根」也心滿意足,值得偷笑,感謝天公痛疼,祖上庇佑,前世積德燒好香。只要親心能不憂、不煩,免一日「驚心忍命」,什麼「榮華富貴」,什麼「身後風光」,都是浮雲流水,「有可無不可」的「代誌」。尚重要的是讓父母在生「和人有佇起」,死後「乎人好話語」,人講「會生得子身, 生得子心」,為人子者自該捫心斟酌,別人何能置喙。 個人因工作關係十幾年台澎各地「行透透」,社會百態「看透透」,人情冷暖「嚐透透」,大餐廳、大飯店、大聚會,坐首席,當貴賓有之;急診室、太平間、停屍房,驚悸嚎慟者,有之;靈堂雄偉堂皇,悼祭成列成行者,有之;至親二三,至友三二,悽然送終者,有之,「在生無人認,死後歸大陣」者,有之;而讓我印象深刻,至今仍感觸良多者,是年初在台北寓所附近社區的停車場一隅,一日忽見出現堪稱宏大的靈堂,鮮花綾幃,佛幡法器,莊肅中蘊有高貴感,但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燈耀長夜,梵唱不已,心中暗羨那位德高耆碩的往生者,生前好德行,子孫有孝心,歷時近月,才出殯撤靈,應列「福壽全歸」,鄰里稱羨。直到有次與鄰近友人談起,友人先是一楞,再來是深深一嘆,然後連聲「假情、假意、假心、假孝,完全做給活人看」的一場虛情鬧局,原來,那是一位孤苦的獨居老人,子孫輩散居各地,平日極少關心探視,任其臥床飢餐,如非好鄰居不時照拂,恐早已不測,至病危送院,嚥氣時子孫仍多未趕到,但為了不落「不孝」惡名,才搭起靈堂,煞有介事地辦起「喪」事來,雖盡力掩蓋,左右鄰居大家心知肚明,尤甚者,「孝女白琴」、「電子花車」,只差沒有「清涼秀」,對老人而言,仙逝反而是解脫,對其子孫而言卻已招來不屑與不齒,我表示,在金門倒少有這種離譜的情形,友人冷冷地頂我一句:「這家正是你們金門鄉親」,讓我赧赧然啞口許久。但我可以確定,在金門,善風良規尚存,除非大惡,絕無假孝之人。 萌「孝思」,存「孝念」,行「孝道」,自然「孝心」不匱,有心、用心、盡心就是「孝」的實踐,不虛假沽釣,自然坦坦無愧,心安理得,不過「子孝」遠比「孝子」來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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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頭洋樓群──導覽解說有感
房屋建造,屋頂好比人的頭部,中間部份好比人的頸胸腹,下半部就像人的下半身,因此在建築上非常氣派典雅。有的人建房屋,甚至會用自己的名字拆開,譜成對聯,放在房屋的立面,作為惕勵自己,策劃未來,也是給自己的一個期許。 水頭洋樓群所呈現的是一種中西混血的徵象,有的主屋是閩南式建築,護龍則接近西式,不管是建築風格或門面裝飾都呈現中西合壁、華洋並存,表現出那時候的時空背景,走進僑鄉,映入眼簾的洋樓群,會讓人猶如置身異國的情調,也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他們的成就與貢獻。 僑鄉文化展示館的主屋,正門的上方有「紫雲衍派」四字係姓黃的堂號,在金門,只要走進房屋,抬頭一看,某某衍派就不難知道屋主的姓氏為何。「紫雲衍派」,其來有自,據說在唐朝垂拱二年,有一位姓黃的老祖先黃守泰先生,當他在福建省的泉州定居時,喜歡養蠶,院子裡種了桑樹,某日有和尚經過,看上他的宅地,要他「捐宅為寺」,當時黃守泰先生有點捨不得,也有意要試探和尚的道行法力,提出除非那位和尚能使他院子裡的桑樹開白蓮花才能答應。那位和尚果然法力高超,以主人款待的茶水吐在桑樹上面,說也奇怪,不久那棵桑樹都開了白蓮花,於是黃守泰先生不得不遵守諾言,面積多大也是個問題,和尚提出的面積只要像他那件袈裟所涵蓋的陰影就夠了,黃守泰先生原以為不會太大,不料那位和尚竟然能把他穿的袈裟拋到半空中,太陽照射,涵蓋的陰影相當大,除了領子的部分被太陽照射過的地方留著做他們自己的宅地,其餘的皆捐出來做寺廟之用,而當起造大殿的時候,只見紫色的祥瑞之氣籠罩在正殿的上方,眾人都說紫空蓋頂,從此以後姓黃的子孫也延用紫雲來做他們的堂,和之前的江下堂並用,所以姓黃的家族現在有兩個堂號,而寺廟原先也叫「紫雲寺」或,「白蓮寺」,後來才改名,即今日的泉州「開元寺」。 房屋既然被人性化,總希望居住起來能達到「歲歲平安日,年年如意春」的境地。因此,中式的房屋立面,或西式的山牆裝飾,常用些文字表達或吉祥圖案,寓意深遠,各自代表不同的意涵。從最基本的祈求平安到期望後代子孫能輝煌騰達等,兼容並色,應有盡有。僑鄉文化展示館主屋立面有一幅對聯,加一對橫批,圓形碗字,部分字體,很難辨認,卻且有高度的藝術價值,像圖畫一般。所謂:「書到極時書似畫,畫臻妙處畫如書,書畫本一體也。」 橫批右邊為鶯谷新遷(鶯谷指的是黃鶯處於幽谷)乃屋主謙稱自己尚未顯達,有幸能夠到龍門舊邸居住,左邊橫批所指的龍門舊邸(龍門乃古代高德碩望者的住處,舊邸是舊官邸,乃古代諸侯以上的官居住的地方),這塊龍門舊邸是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何其有幸得以居住。對聯左邊為美奐美輪卜其吉,右邊是肯堂肯構居之安。左邊是屋主稱自己新建的房屋富麗堂皇,預料著將來是大吉大利的,右邊的肯堂肯構則是期望子孫能克紹箕裘、子承父業,代代相傳居住在這裡平平安安。 總之,不管是中式的立面或西式的山牆都是長輩對晚輩的一種期許願望。 來到水頭參訪的中外人士,有口皆碑、非常讚賞,對房屋的造型、架構都豎起大拇指,因為創業維艱,對展示的內容、設計的用心,也稱讚不已。尤其對金門國家公園投入的心力,更是十分敬佩,而幕後協助策劃的江柏煒教授是一大助力。記得阿基米德在浴缸中發現人的體積可以從浴缸裡溢出的水來計算。而江柏煒教授,也曾道出為了讓裝設展示板減少對牆壁的損害,在沐浴中看到屏風而想起用框架來裝設,用心之勤,於與可見。如今他是半個金門人,往後想必會以超級馬力,為金門的永續發展做最大的努力。 想起去年某日,有菸酒公賣局的先生們參訪僑鄉文化展示館,個人正好在那兒服勤,經過約半小時的導覽解說,他們道謝之餘,餽贈香煙及打火機給我及委外解說黃小姐,還下了個評語對我說:「有您這樣的解說,我們金門真的是進步了!」這句話讓我太感動了,個人何德何能竟得到如此的肯定與敬重。身為解說員,除了應以熱忱的態度來為參訪者服務,讓他們有賓至如歸之感,也應充實專業知識,讓參訪者有值得一遊的感覺,感謝金門國家公園,給我這個機會,長期在出洋客及僑鄉文化展示兩館服務,那是個人的志趣所在,也以能身為金門國家公園的義工為榮。(本文作者為金門國家公園義務解說員)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