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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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滅的雕刀———悼「酒雕高手」陳智榮先生
收到︽葡萄園詩刊︾一六○期,不意在「詩壇動態」一欄,讀到一條不愉快的消息: 「曾於本刊創刊卅週年舉行『窯外壺雕展』義賣贊助本刊的雕刻家陳智榮,於今年九月二十五日因小腸癌病逝,得年四十一歲,與陳氏私交甚篤的本刊發行人賴益成,當日護送其遺體返回宜蘭老家。」 讀完這不幸的的消息,久久無言,只聽著窗外的簷滴,有氣無力地不規則的滴答著,像一滴滴冰涼的淚水,滴在心頭。 陳智榮先生,台灣宜蘭人,民國五十一年二月三日生。電工是他的本行。業餘,則喜歡和三兩好友品茗聊天,因而跟茶壺結了不解緣。久而久之,不但喜歡「養壺」,而且把壺看成了一種有機生命。進而體認到壺也有完美與缺憾的兩面,而在缺憾的一面中,又有先天與後天之別。難道缺憾就不能變成完美嗎?這個新鮮的思維,啟動了他「修補茶壺」的列車。對先天性的缺憾,他以藝術的手法進行加工,把不美的部分質變為美;對後天性的損傷,他以陶藝加其他技巧來修補,使它完好如初。這些構思與作為,表面的解釋是追求完美的必然,若進一步去透視,則和他對電工的學養與實作有密切的關係,因為,一個認真從事電工的人,「零缺點」是他的座右銘。同時,要在這個基礎上,把工作成果昇華成一種藝術製品(設計安全,有原則、有條理,乾淨俐落,整齊美觀,不偷工減料的室內佈線,就是技藝同在的藝品)。而就在追求藝美的修補茶壺的過程中,璀璨的靈感火花,照亮了他「窯外壺雕」的新藝天地。 我認識智榮兄,是十二年前︽葡萄園詩刊︾三十週年慶時,為了使週年慶更有「看頭」,他應邀在酒會上展出他的「窯外壺雕」作品,其中有一組是專為︽葡萄園︾同仁雕的,每人一壺,雕上各人的詩,然後義賣,得款數萬元,悉數捐助詩社。 那天,他留給我的印象,是高高瘦瘦的個子,手指的關節如竹節,很像個勤拿鋤頭的農夫,但言談舉止,又不像個種田耕地的莊稼人,對我們這些坐六望七的「詩人」,總是「敬老尊賢」地尊稱「前輩」、「老師」,喊得我有點心虛與膽怯。因為,他雕出來的作品,比我寫出來的作品要美上好幾倍。 從那以後,他的「窯外壺雕」就日漸為藝壇人士所注目。首先,︽國語日報︾就把他的作品以「壺與詩」的專題,連載了三個月。接著,發表了一套新作「春色壺」。這個系列,是以「春生楊柳綠,色映杏花紅」的意象為主題的玻璃瓶雕。他以女性為題材,以古典、浪漫、寫意的手法,表現出一幅幅樂而不淫的柔美色相。這系列作品,也是「酒雕」的暖身運動。 接下來,台中市國粹茶器藝術館、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先後邀請他舉行個展,並典藏他的作品。民國八十六年,他進一步創立了窯外雕的「氣質壺」及窯內雕的「飛天系列」,把創作內涵推向禪佛境界。︽世界日報︾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競相刊載。 「千禧年」是個很熱鬧的藝術季節,陳智榮先生先後受邀在台北的文化局、金門的縣立文化中心舉行「二○○○年窯外壺雕掌印篆刻」及「千禧年金門高粱酒文化節」的「酒雕」個展並現場表演。金門回來,又受邀參加台北新店市立圖書館等單位的個展與聯展,口碑不絕,各有:無線電視台爭相訪問與報導。民國九十年年底,受邀於金門縣文化中心舉行「九九酒雕」個展,在金門的軍民心中,留下了「在高粱酒瓶上雕刻」的深刻印象。此外,桃園中正機場、立法院國會藝廊、海軍陸戰隊,及台北福華飯店,都有他雕光刻影的駐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是他的「原本巨印」。那方重達八十公斤「巨印」,不僅讓人大開眼界,也使人感覺到一股「永鎮江山」的磅礡氣勢。當時,拓印的來賓,前推後擠,每拓一紙,如獲至寶,笑逐顏開而去,二是他在金門「金酒節」(89年),於金門酒廠的「窯內雕」表演。但見一瓶在手,雕刀過處,龍飛蛇舞,看得大夥兒目瞪口呆,可惜他的「九九酒雕」無緣得見(他獨自在工作室精雕細琢)。後來在新店市的藝文聯展會場,欣賞到幾件「酒雕」作品,並承賜︽陳智榮酒雕︾一冊。歸後仔細賞讀,直覺刀隨意至。而書法、構圖,及掌控工具的底子,已到純青的地步,否則,難有此雄渾蒼勁的境界。現在,那近百件留在金門的作品,已成了他一生留在金門的珍貴紀念品了。 嗚呼,陳智榮先生在默默中出道,一出道便鵬飛萬里。無奈「玉樓詔急」,十年一閃,便丟下孤寡和一堆已成和未成的作品,匆匆而去。傷心者又豈止是他的家人?而天縱奇才,見好就收,似乎又成了律例,誰能抗拒?噫!人壽脩短,功名大小,上天已是定下反比的成例。智榮兄,你就無憾無愧地安息吧!(二○○三,十一,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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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看了一下林春花,想不到林春花也正看著他。 「不了,我要回家去。」他推辭著說。 「一起去嘛,沒有關係啦!」林春花說。 「謝謝妳,我真的要趕回家拿東西。」他走到陳國明的身旁,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彼此有心照不宣之感。 「林春花,妳親眼看到的,頑石總會點頭。」他走後,陳國明笑著對她說。 「謝謝你這個大恩人,待會兒請你和蔡郁娟多吃幾個鍋貼總可以了吧!」林春花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該請客的何止是妳一人。」陳國明賣著關子說。 「還有誰?」林春花不解地問。其他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王美雯、何秋蓮、梁玉嬌……」陳國明像點名似地說。 「為什麼?」 「想當初嘉義鱸鰻手中就拿著一個如意算盤,如果追不到林春花;就追王美雯,如果追不到王美雯;就追何秋蓮,如果追不到何秋蓮;就追梁玉嬌……」陳國明笑著說。 「就單單沒有蔡郁娟的份?」林春花反問。 「當然。」陳國明說著,卻突然地被王美雯搥了一下。 「當然,當你這個大頭啦!」王美雯又要搥他,陳國明一閃,「我們都該死,只有蔡郁娟倖免?如果不說出一個理由,你就倒大楣!」王美雯提出警告。 「美雯姐,妳先別發火,嘉義鱸鰻想追的,都是美女啊?」 「美你的頭!」王美雯又想搥他,「明明知道我既老又醜,你還想吃老娘的豆腐是不是?」 「美雯姐,請息怒,」陳國明舉起手,笑著說:「小弟我宣佈投降!」 「蔡郁娟,」王美雯指著她,「妳給我好好的管教管教,別在老娘面前撒野!」 「王美雯,這干我何事?」蔡郁娟笑著說。 「妳說的,不干妳的事是嗎?」她逼人地問。 「蔡郁娟,我看妳還是舉手投降算了,」梁玉嬌似乎另有盤算,「論理說是不干妳的事,可是某大姐她肯罷休嗎?」 「什麼?」王美雯一聽到某大姐這三個字,神經就大條,直指著梁玉嬌說:「沒人像妳那麼『夭壽骨』,妳這個『袂好』的三八嬌!」王美雯邊罵邊搥她。 「看你們這些青年要野到幾時,」林春花老氣橫秋地說:「時代如果真有你們這些主人翁,不悲哀才怪!」 「哎喲,我的小美人,」王美雯輕輕地摸了她一下臉,「竟然變得多愁善感、懂得憂國憂民啦?」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林春花指著王美雯笑著,「難道妳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懂,妳懂?」王美雯趁她不注意,伸手捏了她一下臉頰,一字一字地唸著:「真不愧是我們縣長大人的乾女兒!」 「王美雯,妳別酸溜溜的好不好,」梁玉嬌又插了嘴,「這不正是: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嗎?」 「好了,」蔡郁娟打了圓場,「再考驗下去,林春花不變臉才怪!」 「可不是,」何秋蓮幫著說:「瘋了一上午啦,如果繼續瘋下去,鍋貼鐵定吃不成。」 嬌艷的春陽已停留在木麻樹上的頂端,微微的春風吹在他們熾熱的臉上,走了那麼遠的路,又瘋了一上午,的確是有點倦了。他們走到紅大埕,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進入鍋貼大王,前來消費的客人已剩下不多,六人圍著一張大桌子,看到那盤油膩膩的鍋貼,竟然沒有了胃口。 「列位,」陳國明笑著說:「現在正是時代考驗青年的時候,如果不把這盤鍋貼吃完,非但對不起林春花,又怎能對得起苦難的國家。」他含笑地看看她們,「列位都聽過,馬山播音站的播音小姐對大陸同胞廣播時,經常說:你們穿的是草鞋,吃的是地瓜皮。而列位面對這盤大陸同胞吃不到的佳餚卻無動於衷,妳們對得起誰呀?」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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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血」鮮事多
自從立志做個快樂的捐血人以來,常常是很自動的就去捐血中心報到,也常常在那兒有著讓我難忘的回憶。那裡的醫護人員常有輪換,不過都是和氣、有禮的,有一陣子一位先生常跟我閒聊,只因他妹妹跟我同名,因而拉近一點距離;有一陣子我心情極端沮喪,但不忘這件大事,只是一入內,醫護人員見情形不對,馬上叫我量了體重,哇!不足捐血體重不能捐,真是糟糕!有一次,那是我常識不足的情況下發生的事,醫護人員問我最近有沒有出國,我誠實的回答,結果,我被「驅逐出院」或者說我被拒於千里之外,因為馬來西亞是瘧疾傳染的疫區,我只能一年後再來,那時還得知中國大陸也被列管,難怪乎我們會大嘆血源不足! 從來都只是拿證件對照身份,不曾說自己的職業或工作,那天,一位先生在還我證件後突然補上一句「你是老師?」我嚇了一跳,忽有所悟的點頭說了「科學園遊會」五個字,原來他來金門後常看的是名城電視台,而其中可看到的是金門的活動錄影,他竟也注意到了我,真是不好意思!那護士小姐的口氣也不得不讓我佩服,她常在插管、拔管時給我一句「好勇敢哦!」好像我是個怕打針的小孩似的,她似乎也記得我住在機場附近,話題就從「今天霧霧的」、「飛機正常嗎」開始,不知是捐血的女性本不多,或是他們的記憶力超強! 那天,其實是收到台北捐血中心來的email,它提醒我如果身體狀況可以的話,該去捐血了,我啊其實最想做的是影響周遭的人加入這個行列,猶記得馬英九市長曾說過我認為挺有意義的話:「要跟人分享你的金錢,那就是捐錢;要跟人分享你的健康,那就是捐血;要跟人分享你的時間,那就是做義工。」您覺得有道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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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南瓜情
最近瓊林家靠牆的花台,自己長了一棵瓜苗,大嫂和姪女珍,任由它長著,澆水時和那一花台的花一起澆著,誰知它竟快樂的順著花台旁的牆間攀爬了出來,外面是一大片的草地,彷彿是它的快樂天堂,只見它寬闊的葉子長得像一把傘一般,我家那一片草地成了它的地盤,鮮黃色的花,在陽光下,一朵朵都如帶著酒窩的微笑,每當我和先生回瓊林,我們總是要去仔細巡禮一番,最近居然在那嫩綠的葉下,找到一個、二個、三個、四個,啊!有四棵壯碩的瓜,正在澎澎大呢! 南瓜,望著它,我總會掀起自己塵封的記憶,民國五○到六○年代,那時我的阿爸服務於金城鎮公所,他的職務是照顧那時東門圓環旁的「金門精神堡壘」(目前已被遷往機場旁的環保公園),那裡的花花草草都歸他管,我們姐妹每當放學回來,阿爸還未下班,母親就會要我們去「草埔頂」把爸找回來,我記得去時經常要協助阿爸把花澆完,再一起回家吃晚飯,當我和妹妹協助拉著水管澆花,才知道看似輕巧的水管,在注滿水時,是那般的沈重!才體會到阿爸為我們賣力工作的艱辛。 印象中,在靠南面的牆角,阿爸種有幾棵南瓜苗,那些瓜總是爬滿一牆的綠意,到了收成時,只見那片片的葉子下,常常都會讓我們雀躍的是,瓜兒飽滿的躺在泥土上,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母親常說阿爸是種瓜的好手,就是金門人說的「好手肆!」只要有一朵花幾乎就會有一棵瓜,我們常是瓜兒堆滿舊屋的小客廳,母親為人「澎湃」,就是我們常說的「海派」,有好東西總是喜歡和好朋友分享,所以我們姐妹就會幫忙把瓜送給親朋好友,大家因此知道阿爸是種瓜好手! 金門人其實在料理上,也是很喜歡南瓜的,所以我印象中母親的「南瓜拌麵」是很迷人的,因為金黃色的南瓜再加上金黃色的黃麵,亮亮、晶晶的色澤,是非常引人垂涎的!記得旅居新加坡的堂哥第一次回金門時說,他七歲離開金門,隔了四十九年才再踏上故鄉的土地,他說想念金門的「南瓜拌麵」,所以我就帶著他一起到金城的菜市場買南瓜,那時我還在金門高中任教,結果在市場買南瓜時,居然遇上學生,她說要送給我,堂哥覺得很開心,可以和我分享學生的心意,回家下廚煮「南瓜拌麵」的主廚是先生,因為這一道麵他的功夫比我還要好,所以我們家如果有貴賓,主廚的是老公哩! 八十七年我和金門國家公園的同事一起參訪澎湖,我記得澎湖有一道讓人難忘的料理就是「南瓜炒米粉」,澎湖和我們一樣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和我們一樣有著勤奮的天性,而且有很多都是和金門有淵源的鄉親,所以倍感親切,吃了當地不同方式的料理,我回來也想學著做不同的南瓜風味料理哩! 其實南瓜還有很多料理,可以吃出不同的風味,像南瓜蒸肉就有很特別的滋味,因為肉和切塊的南瓜一起蒸,肉的口感變得清淡而有南瓜的清香,那金黃色的討喜色澤,更讓人胃口大開,有時也可把南瓜切一個小口,把要蒸的材料放入南瓜內,會蒸出特別的風味! 先生天性也是喜歡田園生活的,今年年初我們到高雄,他要好的同學帶我們到附近的景點參訪,我記得那裡有人賣觀賞的南瓜,各式各樣的造型都有,特別的吸引人,先生的興趣被引了出來,有機會就買來不同的南瓜種子,帶回瓊林讓姪女珍試種,也有不錯的成績哦! 吃過南瓜的人,都知道南瓜的瓜肉,口感較為鬆軟,且甘甜好吃,它的種子又富含維生素及脂肪,炒食香脆可口,與西瓜子同樣被列為受歡迎的零食,而且曾被醫學界報導為是攝護腺患者的良好保健食品。南瓜之調理法可多樣化,做為菜餚、點心或飲料食用均適宜。由於其具有豔美的黃色是調理菜餚的最佳天然色彩,更是蔬果彫刻的好材料。 據稱南瓜的野生祖先,原產於墨西哥、瓜地馬拉一帶。古代的阿茲特克、印加和馬雅印第安人用南瓜子天然食物。現代品種有大量甜果肉,很可能是印第安人選擇突變種栽培的結果。又據資料顯示,南瓜的胡蘿蔔素比青椒多,而胡蘿蔔素在體內會變成維他命A,有保護皮膚和黏膜的作用,對治療冷虛、胃潰瘍、預防感冒、美容等很有效。 南瓜中的維他命C也很多,又有礦物質,能夠促進代謝和血液循環。如果加上含有維他命E的油脂類一起食用,能有更佳的效果。南瓜實為一種含有冬天較難攝取到的營養素的珍貴蔬菜。 南瓜種子含有很多蛋白質和脂肪,在漢方裏稱其為南瓜仁,有降低血壓、防止白髮、止咳化痰的作用。 南瓜,是一種耐藏的食物,且營養價值又高,料理口味又多變化,尤其更是一種平價的食物,很值得大家來喜歡,而它和我更有一份深濃的情誼,如今,它仍和我的生活結合在一起,我常吃了瓜之後,就會把種子晒一晒,想要它的生命再一次昂揚,所以金城家裡的陽台上,會有南瓜的綠苗,觀察生命的成長,分享快樂的生長,是我活力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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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一:「賊窟」
俗話說:送葬卡好「強摃」。意思是說人死出殯、親朋好友基於情誼,專程陪同喪家,送往生者入土為安,過程中雖然要冒幾分犯沖、著煞的風險,惟送葬者祗要謹遵「師公」的提點,適度的迴避,均能輕易的避煞擋災,且事情結束後,還能飽餐一頓喪家準備的宴席招待。至於「強摃」則就不是「好空頭」的事,「強摃」之意:就是強行攻破門戶,公然進入內堂搶奪財物的劫匪。因此在家鄉,若對「送葬」與「強摃」作一民調公投,「送葬」必獲壓倒性的勝利,倘若有人鐵齒,膽敢選擇「強摃」,則那位仁兄想必是「壽星吃砒霜」,自尋死路。到底「強摃」有多麼恐怖呢?話說昔日的浯島金門,做「安娘」(母親)的哄騙「細子」入睡,最快速有效的辦法,不是今日的大野狼與小紅帽的新戲碼,若說是虎姑婆專食不睡覺小孩的手指頭,倒也有之,祗是浯島金門不產老虎,若戲碼一再濫用,容易被拆穿就不靈了,而最佳安撫嬰孩入睡良方,莫過於威嚇:呣緊睏若乎「強摃」聽到,汝著乎掠去賣等方。此語一出,再怎麼「九怪」(頑皮)的嬰孩,必定會識趣地「惦惦」睏覺去也,由此可見「強摃」的可怕,早已深植入嬰幼兒的小小心靈中。而「強摃」的惡狠霸道,終究還是人,他們還是要娶某子,生養後代,他們還是要有一處可供棲身的窩,我們稱它為「賊窟」,一般較為呆板印象,總是認為賊窟必然位處深山林內,然實則並非如此,以明、清至民國初年,劫掠浯島金門最甚的「強摃」來言,他們賊窟距離金門僅一水之隔的大陸同安,提起同安看倌們必然印象深刻,泰半均知曉昔日浯島金門,屬於同安縣管轄,有一句俗諺:「無金不成同」。說明雙方的淵源關係,論理有所謂:兔子不食窩邊草。自己縣內的人,不應劫掠自己人,然事實並非如此,若深入探究原因,除了飢寒起盜心,造就「人」無法飽食三頓,扮起強樑為禍鄉里,真正原因應是浯島金門,四面環海的蕞爾小島,賊人犯境劫掠,如同籠中待捕的小鳥,更由於早年浯島先民「落番」求發展,致富返鄉定居者眾多,彼等皆為「強摃」眼中的待宰肥羊,且洞悉浯島政府之兵力薄弱,缺乏自衛能力,加上同安連接廣大的大陸幅員,「強摃」得手財物後,即能遠走高飛,逃避官府追捕。所謂:「軟土蝕骨」,既然浯島人善好欺,劫掠又沒有什麼風險,在賊人的心中想法,當然是「食好逗相報」,不搶白不搶,至於受害者的命運生死,則全然不在賊人的思考之列,否則他們就不叫作「強摃」了。而「強摃」之所以張狂胡為,是有組織及帶頭首領,若細數同安「強摃」中的翹楚,不得不提清朝嘉慶年間的大海盜蔡牽,他雖然無劫掠浯島的具體事證,然背後的原因,應是金門僅係彈丸小島,在蔡牽的眼中,不夠肥厚,根本看不上眼,否則我看難逃浩劫,而蔡牽與金門到底有否瓜葛,否則其同安的「強摃」同鄉,為何老是陰魂不散,老是找金門下手呢?依筆者推斷,應是同安後輩「強摃」,為替蔡牽報一段「老鼠仔冤」有關,據「金門縣志」之邱良功傳記載:清嘉慶十四年,邱良功升任浙江提督,與王得祿所率閩師會軍,聯手夾攻蔡牽,逼得蔡牽與妻投海自盡。而剿牽有功之邱良功,正是我們金門後浦人,因此賊人「挾怨」報復,衍生對金門的劫掠並非不可能。而「賊窟」知曉在與浯島金門僅一海之隔的同安,那麼兩地近在咫尺,即使有通天遁地之能,他們的老巢賊窩不論是怎麼隱密,外界總能窺探出些許端倪。據鄉內耆老年過八十的「碰皮伯仔」透露:據渠少年「時拵」在同安一戶有錢人家,受雇擔任長工時,經常聽當地老輩提起「強摃」的賊窟所在地,分別遍佈在同安縣之「過任」、「瓊頭」、「石任」等村落(按耆老口述音譯均屬舊地名,與現今地名恐有出入,若有不足謬誤,冀望地方文史前輩提點補正)彼等幾乎是全村扮強樑,戶戶皆「好漢」,舉凡他們派出先遣人馬過海,選定金門的下手目標後,翌日入夜前,必定會有一名賊首肩上扛著一支七、八公尺拖地的大竹竿,發出「掠」、「掠」、「掠」的聲響,目的是在提醒村內「強摃」同夥,示意做好準備,入夜將渡海「做買賣」。因此浯島金門老一輩的長者,亦將「強摃」的特殊舉動,統稱為「拖竹篙仔」,意為劫掠欺壓良善的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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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化的盛宴──「二○○三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籌備紀事
經過了半年的籌備,「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即將於十二月六、七、八日三天登場。這場盛會乃是由行政院文建會、金門縣政府及金門縣立文化中心所主辦,金門技術學院所承辦之學術活動,有近五十篇的論文、七十餘位專家學者及一百五十位的學員參與。除了台灣中央研究院、各大專院校的學者、文史工作者外,還有一部分的學者來自日本、香港、中國大陸、瑞典等地,期能在三天的時間內充分交流,提升閩南文化研究的水準。 對我來說,一直有個未竟的夢想,就是努力促成金門成為閩南文化學術的重鎮。這些想法,不僅是基於主觀的期待,也是客觀呈現金門擁有豐厚文化資產的競爭優勢。因此,當自2001年於廈門、2003年夏天於泉州相繼舉辦過「閩南文化研討會」之後,如何讓金門急起直追、甚至超越,成了我所關心的焦點。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在地的金門技術學院爭取了這次學術研討會的承辦權,也傾力要將這次會議辦好。 不同於大陸廈門與泉州兩次會議以宣揚「兩岸一脈相傳」的文化關聯、「促統防獨」的政治目的之單調(這並非我個人的過度詮釋,事實上從與會代表多有鮮明的官方身分,以及會議中的談話即可映證),我的構想是讓在本地舉辦的研討會回歸學術的本質,讓金門短期間內成為「閩南文化圈」的交流平台,使得閩南地區、金門、台灣、東亞其他華人地區之共同或衍生變異的文化面貌得以在此交集,探討其社會組織、文化風俗、語言、聚落與建築等多元議題,進而有比較研究與學術對話的可能性。換言之,唯有擺脫政治先入為主的大帽子,並精準定位在閩南文化圈交流平台的角色,如此金門才有可能在已經先行的閩南城市中後來居上,並逐步從平台角色發展成中心、重鎮的地位。 因此,我以這個想法架構了研討會的議程。首先,邀集中央各部會、縣長及學界代表舉行「金門文化論壇」,討論閩南文化發展及金門歷史保存的相關課題;接著,邀請旅日金僑王柏林先生(山后王敬祥先生的長孫,現日本華僑歷史博物館館長)、成大建築系傅朝卿教授(建築史及世界遺產的專家)、中研院李豐楙教授(專研漢人信仰)、北京大學考古系齊東方教授(專研早期閩南文化)、廈門大學楊國禎教授(閩南海洋貿易史)、陳支平教授(閩南宗族研究)、周長楫教授(閩南語言與文學)教授等知名學者,針對不同領域發表專題演講;再來則以分組研討的方式,針對「歷史學」、「社會與文化」、「傳統聚落與建築」、「文化資產保存與社區營造」等四方面深入探討,並按照學術規範,安排評論人加以講評,期望激盪出更多的火花。論文中不僅有不同地域的研究案例,也提出對於閩南文化發展具有開創性的思考。 由於報名人數過多,受限於場地(頃刻,金門可容納二百人以上的場地幾乎都在維修,無法及時完工),我們僅能錄取一百五十名學員,其中有一半是台灣自費前來參加的,熱誠令人感動。前二天的會場在縣府多媒體室,由於停車空間不足,我們拜託學員多利用大眾運輸、摩托車或共乘,避免當日交通上的困擾。對於向隅的有心人,我們感到抱歉,但仍願意開放旁聽,並提供五十份的論文摘要資料,特別是第三天假金門技術學院各會場舉行的論文發表,由於已採分散會場,可以容納較多的人數,非常歡迎本地的朋友前來,相信如此豐富多樣的學術主題,必能讓各位滿載而歸。 然而,讓一個長期只是當成研究對象的離島,擁有向外發聲的主動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在籌備的過程中,獲得了不少人的協助,如監察院黃煌雄委員、成大傅朝卿教授、中研院台史所林玉茹博士、台師大蔡慧敏博士等人的協助,他們協助爭取資源、關切進度、徵求稿件,讓許多工作得以順利。我的工作夥伴張慧雯、陳佳佳、詹智匡、徐國城、蕭偉權、吳秀嬌、吳增允、莊羽涵、蔡羽博、蔡秀茵、鄭欣怡、許郁雯、林佳蓁等,幾乎日以繼夜的工作,從外地學者入境手續的申請到學員報名、交通安排、場地佈置、論文編輯、人員接待等,可謂巨細靡遺,沒有這些幕後的夥伴義工,這些事情不可成功。 「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是閩南文化提升到國際學術標準的努力,是金門邁向閩南文化研究重鎮的第一步。閩南文化的保存與開展,也是塑造金門地域魅力、推動文化觀光的基礎工程,更是台閩城市之間競爭中一個可以領先的項目。我衷心盼望,這只是一個起點,未來至少兩年可以舉辦一次,長期下來我們就有機會實現這些願景。 「心遠地自偏」說的是身處紅塵中寧靜心境的可貴,但我想把這句話演譯成對於中心與邊緣地理位置之思考。如果我們的心視金門為閩南文化的寶庫,是一個不可取代的中心地位,那麼我們才有可能擺脫邊陲的角色,「心不遠,地自不偏」。這一場文化盛宴的眾多參與者,正以行動寫出金門未來不一樣的歷史,希望有您的參與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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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你不覺得想多了也是一種苦惱,」蔡郁娟幽幽地,「俗語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但願真能如此。」陳國明有些感慨,「有時想想,造物者的確也太不公平了,富人更富,窮人則永難翻身。」 「人生的價值似乎也不能用金錢來衡量,」蔡郁娟用安慰的口吻說:「富人並不一定快樂,窮人的日子卻過得很踏實。」 「話雖不錯,但妳看到的,或許只是它的層面,」陳國明說著,喉頭有些哽咽,「妳沒看到這一學期,我爸為了籌措幾百塊錢學費讓我去註冊,幾乎費盡了心思,看了真教人鼻酸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蔡郁娟關心地說。 「我能告訴妳什麼,」陳國明淡淡地,「難道要博取妳的同情?」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沒這麼說。」她有些不悅地,「我很珍惜我們相處的時光,以及相互的承諾。」 「那畢竟是以後的事了。」 「如果不珍惜現在,怎麼還會有以後呢?」 陳國明沒有回應她,低頭看著那青蒼翠綠的太武山谷,復又抬頭看看那巨巖重疊的山頭。他的情緒似乎受到貧窮家境的感染,此時有些低落。 「陳國明,蔡郁娟你們走快一點好不好?」走在前面的王美雯,高聲地喊著。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笑容,各自快步地走著。 「怎麼啦,剛才不是有說有笑的,」和他們會合時,王美雯訝異地問:「吵架了?」 「林春花,我看今天的鍋貼也別吃了,」梁玉嬌看看陳國明和蔡郁娟,「你們仔細看看他倆的面孔,簡直比鍋貼大王煎焦的鍋貼還難看,我不相信有誰吃得下。」 陳國明和蔡郁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相互地看了看;然而他們看到的是彼此間未曾有過的臉色,倒也覺得好笑。 「我們怎麼啦?」蔡郁娟故意走到陳國明身旁,對著他們說:「列位小姐先生請看看,我們那一點不搭配?」 「當然搭配,」林春花笑著說:「雖然郎才女貌……」 「但欠缺了一份溫柔!」林春花還未說完,何秋蓮搶著說。 蔡郁娟趁何秋蓮不注意,一把揪住她,把她拉到陳國明身旁,笑著說:「妳來示範看看,什麼叫做溫柔?」 「妳放開何秋蓮,」梁玉嬌主動地走過來,笑嘻嘻地對蔡郁娟說:「我來做示範!」只見她手一伸,輕輕地摸了一下陳國明的臉頰,眼角一勾,柔軟的身段加上嬌滴滴的表情,嗲聲嗲氣地叫了一聲:「國明哥…」 大夥兒眼見梁玉嬌這種扣人心弦的三八表情,幾乎都笑得前仰後合,拍手稱好。 「肉麻!」蔡郁娟說後,看了陳國明一眼,罵了一聲:「三八阿嬌!」 「列位,請你們本著良心評評理,是我梁玉嬌三八?還是蔡郁娟缺少了叫國明哥的那份溫柔?」梁玉嬌像演講似地說:「剛才我已經示範過了,現在就請蔡郁娟依樣表演,好不好?」 「好!」大夥兒拍著手,尖叫著。陳國明卻傻傻地看著蔡郁娟。 「我看算了,別為難他們了,」王美雯說:「在這個眾人矚目的高山上,叫她怎麼溫柔得起來。」 「王美雯,誰說在高山上不能溫柔,」梁玉嬌轉向她,「難道妳溫柔過?」 「妳這個死阿嬌,」王美雯捉住她,「活得不耐煩了,等一下把妳丟到山下去!」 他們吵吵鬧鬧已走回太武公園,林維德和李秀珊先回家了,卻意外碰到楊平江。林春花很有風度地和他打招呼,他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以前不是大言不慚地說要追林春花嗎?而此時碰到她,卻如碰見他娘般地躲躲閃閃。 「楊平江,待會兒林春花要請我們吃鍋貼,一起去好不好?」陳國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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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延平郡王祠有感
之一 哀延平 無盡庭闈淚,臨風猶自揮; 海天一孤憤,黃泉路上隨。 之二 庭月 庭月無心照,落花豈情多; 雲漢秋風裡,何需覓閒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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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衛生」紙今古談
利用假日到金聯社、金城聯購物,見到堆放在牆角如山的成串衛生紙;看到購物人潮,毫不心疼的把一條、兩條衛生紙帶回家;在教室裡,看到學生座椅下,一盒、一包的衛生紙;在家裡,看到餐桌上抽取式的衛生紙,沒兩天的功夫,就被抽取一空。我的思緒總是飄回小時候那物資貧窮、缺乏的年代:::::。 五、六十年代的小孩子,除了一臉的「蕃薯臉」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掛在鼻孔下那兩條潺潺不絕的鼻涕了。在衛生紙不普及的那時,比較「骯髒」的小孩,舌頭往上一捲,把鼻涕舔個精光,那景象讓人回想起來,還真的打從心底欲嘔還吐。比較「清潔」的小孩,便是左右開弓,用袖子擦鼻涕了。所以那時的小孩,除了「清風」兩袖外,兩個袖子還黑得發亮呢! 讀小學時,家中的衛生紙是稀有之物。猶記得每次如廁,用的就是學校寫書方剩下的書方紙,書方紙用起來雖不甚舒服,但那已算是高級的了。平時「粗桶」(裝全家肥水的桶子)旁的地上,一塊沾滿大便的破布,在那裡放置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整塊破布,都沾滿了大便,它才會「功成身退」的被捨棄。讀國中時,開始對衛生紙有了迫切的需要,但家中的衛生紙仍是屬奢侈品。老媽偶爾買個一包,沒幾天的光景,就被搶收一空。遇到急需之時,我只好跟老爸要兩塊錢,跑到小商店,畏首畏尾的向老板小聲的說:「老板!買兩塊錢的衛生紙。」老板聽後,總是拆開一整包的衛生紙,然後從中抽取一疊給我,我如獲至寶的、小心翼翼的捧著跑回家,把它妥善收藏好,深怕一個不慎,它會消失無蹤了呢?用它時就如細細品嚐自己珍藏的私房菜一般,每張衛生紙是摺了又摺,直到不能再擦拭時,才捨得丟棄。這不是譁眾取寵,是千真萬確發生在六十幾年代的事。 如今物質生活富裕了,人民各方面的生活必需品都不匱乏了,買衛生紙是整條整條的買。兒子上完廁所,總見垃圾桶堆滿了擦拭過的衛生紙,少說也有十幾張,每張都只是擦過一次而已。我常罵他太浪費,但下次他如廁完後,仍是如此光景,從無改善。只怪現在衛生紙取之實在太方便了,所以孩子不知道珍惜。兩個女兒承襲老媽我的遺傳,素有過敏體質,所以每天不打幾個噴嚏,流些鼻涕,就不算正常。她們的衛生紙使用量更是驚人,一疊一疊「慷慨」的用,就像衛生紙是咱們家自己生產似的,看在老媽我的眼裡,嘴裡不得不犯嘀咕:「咱們家的衛生紙是不用錢買的?」 猶記得女兒讀小學時,有時幫她們整理書包,我總是不忘記叮嚀她們要帶衛生紙,瞧她們放在書包裡頭的,也不過是一疊數十張的衛生紙而已。現在女兒讀國中了,也不過幾年的光景,每天在班上檢查小朋友的衛生紙和手帕,小朋友放在桌上給老師檢查的衛生紙,不是一包,便是一盒,雖然也有人只拿一疊的,但那已是少數了。這幾年來,這種衛生紙使用的「膨脹」速度,令人想來,還真不覺要咋舌呢! 現在人們的生活富裕了,我想歷史上的「太平盛世」也不過如此吧!走一趟菜市場,琳瑯滿目的生鮮魚肉、蔬果,任君選擇,要什麼有什麼,但我卻常空手而回,不是因為口袋裡欠「東風」,而是不知道要買什麼;全家出外用餐時,一向挑嘴的兒女想盡了各小館的名菜,卻想不出要吃什麼,不是口袋裡不夠「麥克」,而是沒什麼好吃的。對物質上都不欠缺的人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空虛感」。也無怪乎尋求各種刺激的古怪行徑會應運而生:飆車、吸毒、吃搖頭丸、:::::,只因現在的人,物質生活富裕了,但精神生活卻是極限的空虛、貧乏,所以不得不另尋疏通、發洩的管道。 古有明訓:「物極必反」,這是一條不變的真理。地球上的資源,在現在人們窮奢極侈的浪費之後,還有多少能讓我們繼續揮霍?人們的生活能永遠是如此的富裕嗎?我想那是不必費什麼大腦思考,就可以得到答案的。要知道區區的每一張衛生紙,都是地球上資源的使用,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也為了地球資源的永續使用,就讓我們從珍惜使用每一張衛生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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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遙憶兒時鄉俗諺
我生長在一個家教甚嚴的大家庭,祖父、三叔公、伯父和父親都讀過古書,尤其是父親,更讀了五年的私塾,雖不能說學富五車,也可說是學識淵博了。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是在長輩們有意無意間,所自然流瀉的俗語中長大的,所以事隔至今,雖已三、四十年的流光過去了,但是,他們在俗語中所帶給我的啟發和智慧,才正要影響我的人生觀和生活觀,可見俗語的深植人心、無遠弗屆,幾乎是不受時空限制的特性,實在是令人既驚訝又稱羨的。 現在,謹就記憶所及的幾則發人深省的俗語,而且,至今記憶猶新的敘述如下,以饗閱讀諸君子: 「嬰仔人,有耳無嘴」:每當大人在談話的時候,我因為在一旁聽得入神,輪到有共同的話題與經驗時,總是有一股不吐不快的衝動,顧不得大人談話正談得投機,我就不時的插上一兩句,往往惹得大人一陣白眼相向,此舉,如果正巧被父親撞見或聽到了,他總是以嚴厲的眼神投向我:「嬰仔人,有耳無嘴」,然後,我只有知難而退的份兒了。 「是不是,問該己」:小時候,我絕對是一個壞小孩,和同年齡層的夥伴吵架、打架,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每當鄰家的長輩帶著她們的寶貝兒子「上門踏戶」來興師問罪時,父親從來沒有數落過別人的不是,只是連聲的向長輩道歉,等他們退散去後,他一定會把我痛罵個狗血淋頭,並且一面教訓,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是不是,問該己」。有時候,就算明明是玩伴的錯,父親還是要把我訓斥一番,說甚麼:「一個銅板玩不響」,意思是說,打架滋事,絕對不是一個人可以興風作浪的,如果沒有兩個好勇鬥狠的人,是玩不起來的,所以,有錯也是兩個人都有錯,不能單單責罰一個人。 「三歲兆到老」:每次,當我和弟妹們做錯了事,而且,是屢犯不知悔改,父親在責備我們以後,總會以不屑的眼光和語氣,若有所思、似有所指的告誡我們:『「三歲兆到老」,別以為你們現在還年輕,「吃老」,你們就知道了。』當時,我們都只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看著父親,靜聽他發表的高論,只覺得這沒有甚麼了不起,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改正陋習的。可是,父親的話語言猶在耳,而我們的陋習,卻「數十年如一日」的因循下去,一直到今天,三、四十年的歲月流失了,但是,我們的「積習」卻依然存在;唉,父親真有先見之明,沒有錯,科學家已經證明:一個人的大腦,在三歲以前,幾乎已經發展完成。所以,發憤要趁早,因為「三歲兆到老」啊! 「陪太子讀書」:我讀小學的成績一向很好,幾乎都保持前三名,到現在我還保留當年的成績單,每到發成績單時,總是會有長輩喜歡「大比一番」,當他們看到我的成績單時,常是說:『某某人的成績那麼好,我看你們只有「陪太子讀書」的份兒了。』當時,我不能深解其中的涵義,但多少知道那是在讚美我、揶揄同伴的一句話,長大後,才恍然大悟,喔,「陪太子讀書」的人,永遠都只是配角,不可能成為主角的! 「又在糯米眼了」:小時候,因為沒有電燈可以照明,所以,當以煤油燈照明做完功課,並溫過書後,通常就是就寢的時間了;嬸婆喜歡到櫸頭嬸婆祖家串門子,偏偏我跟她們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只是,喜歡吃她老人家的橄欖而已;有橄欖可吃的夜晚還好,難捱的是碰到沒橄欖可吃食時,總是在她們天南地北的聊得起勁時,我卻開始「釣魚」了(縣籍俊彥卓播英先生,美其名叫「琢龜」),嬸婆或櫸頭嬸婆祖看到了,都會不約而同的說:「某某人,又在糯米眼了」;我把這句傳神的俗語話說給大家聽,沒想到聽得懂的人並不多,看他們一個個只能面面相覷,一副大惑不解、如墮入五里霧中的無辜樣子,我只好如小時候出謎語給人家猜後,連忙連問數次:要不要「出現」了? 我的解答是:糯米可以做年糕,是一種很黏、很黏的食物,試想,一個人的眼睛能黏到像糯米一樣,不是說他的眼睛就快要合起來了嗎?那麼,這不就表示他就快要夢見周公了?俗語之傳神有如是者,你說是不是奇哉?怪哉? 兒時歡樂,雖然已經漸趨遙遠,但是,那一句句發人深省的俗語話,卻正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發酵著,它們的智慧之幽光,正是潛移默化我們心智的最好素材,所以我要說:「咱的俗語話,一點都不會落伍,一點都不會退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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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驚艷的事物尚不僅此,太武山滿山遍谷的海桐,六、七月間,肥綠的葉子,點綴著數也數不清的小白花,掩映之際予人繁碩的美感。夏野海邊貧瘠的沙地上,一整個夏季佈滿了鮮黃的待宵花,那匍匐前進,四散漫生的態勢,展現似柔弱實堅韌的生命特質。浯江溪口浮在水面,株株相連的海茄苳,從金城南門的這頭延伸至對岸的伯玉亭。一海的墨綠,好不壯觀。莒光樓前那兩排整齊的楓樹,隨著季節變換不同的衣裳,秋日滿地的落葉,行走其間,沙沙聲響,頗有詩味。初秋車過伯玉路,兩側田埂成行成列的甜根子草,正用潔白似雪的花絮,鋪成一片片白茫茫的花海,隨風搖擺生姿,引人沈醉。昔果山村外,那一大片黑松林,深綠的樹影,常引來過路人的「側目」。另苦楝、朴樹、烏臼、相思、潺槁等原生樹種,隨處生發,隨地結緣,海隅、山巔、曠野都可以看到他們千姿百樣的蹤影。只要你願意,請隨興地走走,這塊無言的土地當以其絕美的風采同你招呼。 (三)戰事遺痕 戰爭是殘酷的,像我這個年紀,歷經八二三砲戰,知道要逃命躲砲彈。因太小,有逃命的印象卻沒有害怕的記憶。稍長,單打雙不打,幾乎每個單號的夜晚總要躲那射在家附近的「致命砲彈」,那種心驚膽戰的經驗,至今難以抹滅。那段日子,鄰人、同儕、玩伴受到傷亡的事件屢聞不鮮,躲砲彈的歲月,讓我似乎在一夕之間,對生命無常有了深切的體悟。 唸師專一年級時的某個夏夜,全家人正以無比驚懼的心情,想熬過那要命的三發砲彈時,偏偏那無眼的一發落在我出世的前房,此時母親正抱著發高燒的幼妹躲在房內,第一個直覺是:這下母親和妹妹完了。一種不祥的情緒湧上心頭,待煙塵散去,看到母親抱著妹妹倉皇走出來,那種彷如隔世,悲欣交集的心情久久不去。至今那幕情景似乎已潛入我的下意識,左右著我對事物的看法與判斷。 現在戰事已杳,留存在這塊土地上的各種防禦工事,常是我寫生的素材,曾在壟口海邊,畫過那固若金湯的碉堡王。因迷戀那成堆向海直奔的貓公石和樹立在其上成排的軌條砦,我守住那個寒冷的冬季,留下數張烽火遺物的圖畫。無數次造訪翟山,繞過山頭到海岬的那一端,冷冷的水泥岬角,轟然吼叫的海浪,炙熱的陽光,清涼的海風,此情此景足夠我消磨一個美麗的下午。浯江溪口的瞭望塔,數十年來隨著潮來潮往,屹立不動,如今海茄冬已漫生到它的腳下,這一處有著白沙和潮間帶的海域,一直是城區百姓閒散暢懷的好地方。今年夏天,聽說建功嶼(鄉人稱其為麻瘋嶼)已開放,某日寫生畢,與三、五友好,踩著花崗石鋪成的海路上島,巡禮過島上的構築工事後,找了一塊巨岩,便天南地北的抬槓起來,言談中,有人說:「什麼時候,我們來個金門海防工事畫展,算是對戰爭的告別吧!」雖是玩笑,卻頗有深意。 蔡蔭棠畫展的啟示 今年三月底,陪孩子赴彰化參加推甄入學第二關考試,之後順便北上與三個女兒見面。隔天因是下午的飛機,早上尚有空閒,便偕齡兒一道去歷史博物館,孩子好奇地問我:現在誰在展?回道:不清楚,去了再說,反正那種地方對於喜好藝術的人來說,都有可看的事物。到了門口,才知道正在展蔡蔭棠的畫,我原先也不知他為何許人,待買了票,隨人潮湧入,在柔和的燈光下懸掛著一、二百張的油畫和水彩,富麗輝煌的氛圍,已讓我的心跟著盪漾起來。 讀過他的年表後,才對作者有了輪廓:「一九○九年蔡蔭棠生於新竹新埔,一九一七年入新埔公學校,五年級時開始和導師松尾壽治習畫。一九二九年進入台北高專學校文科,受到鹽月桃甫影響。一九三五年日本京都帝國大學經濟系畢業。一九四○年新竹州學校美術展覽會銀牌獎。一九四六年任新竹中學教導主任,並常與陳進討論藝術。一九五三年任大同中學教務主任與美術老師張萬傳、陳德旺交誼頗深。一生熱愛藝術,雖未進入專門的美術學校,然與藝術界密切接觸。成熟期畫風近野獸派與表現派之間。」一路看著走著,因是回顧展,所以可以從早期一直看到晚期,他的每一幅畫皆為寫生作品,由早年的新埔、淡水甚至移居美國加州,皆不改變此種對景寫生的創作方式。齡兒見我看得入神,便在一旁輕聲道:「爸爸,這下你可找到一位前輩同好了。」我莞爾,孩子的話我懂,這些年我幾乎將所有的假日拋給大自然,但今日面對這位純情至誠的畫者,才確知自己的小巫見大巫。想到人家的寫生創作八、九十年如一日,而自己的區區數年算得了什麼?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呢! 展場內側放了好幾個櫥窗,擺著畫者的手稿,大多是在野外時隨心所感的片言隻字。有那麼一段寫著:「我是完全以自己真實感受為憑藉,因為我沒有受過正規的美術教育,所以我的畫並不蘊藏高深的理論。」誠哉斯言,繪畫是一門很獨立的心靈活動,當你找到了自己的創作方式,不論你的內容是具象、抽象、半具象或是超現實,終得與自己的性格相呼應。「在繪畫裡不去做太多勉強自己性格的事是我這些年驅山走海的心得之一。不刻意製造悚動的形式,只一心一意地跟著陽光走在美麗的家鄉土地上,虛心的領受四時景物所呈現的不同特質,再按自己的性情去詮釋。 蔡蔭棠如此,多年來自己也如此。無意間邂逅相契的心靈,相信這條路是可以走下去的。願以此和「驅山走海」的同伴共勉。 癸未(二○○三)初冬脫稿於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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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王美雯,妳真的把我當成三八阿嬌啊,」梁玉嬌邊說邊閃,「其實妳和陳國明進去叩頭也蠻適合的,以後就是某大姐了嘛!」 「三八嬌!」王美雯追了過去,「看我不把妳丟進蘸月池裡,才怪!」 「阿彌陀佛,」梁玉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口中不停地唸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而後提出了警告,「王美雯,這裡是佛祖聖地,妳想把我丟進蘸月池裡,分明是想淹死我,這種玩笑可開不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好,」王美雯拉著她的衣服,「那麼我想請教請教妳,誰進去叩頭才合適呢?」 「當然是陳國明。」 「還有一位是誰呢?」 「放心,輪不到妳王美雯的。」梁玉嬌指著她說。 「看妳們爭了老半天,還爭不出一個所以然,」林春花笑著說:「再爭下去,如來佛也會笑妳們三八!」 「哎喲,我的小美人,」梁玉嬌擺了一個柔美的姿勢,用手輕輕地托起林春花的下巴,「妳分明是一語雙關嘛,難道妳不知道阿嬌和阿花師出同門啊?」 「看妳們要三八到幾時?」蔡郁娟走近梁玉嬌的身邊,「大家一起進去瞻仰一下如來佛,觀音大士和十八羅漢的塑像後,好下山。」 「要不要叩頭呢?」何秋蓮問。 「叩妳的大頭,」王美雯比了一個敲人的手勢,「半天也不出聲幫幫我,現在叩頭有什麼用!」 「王美雯,如果妳那副歹死的德性不改,將來有人敢娶妳才怪!」何秋蓮挖苦她說。 「何秋蓮,妳不必替古人擔憂,」王美雯搖搖手說:「別以為只有妳們這些可愛的小美人才有人追,不信妳們去打聽看看: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都有人想追我,甚至還有特師科的大哥哥也對我有意思,只是老娘我沒興趣!」 「夭壽哦,」李秀珊先罵了一句,而後笑著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款『袂見笑』的查某囝仔。」 笑聲不停地在蘸月池旁響起,今天是屬於她們自己的節日,心中那股熾熱的氣息,是否也要選擇在這個春天的季節裡奔放?看她們一個個無憂無慮,快樂的神情猶如是樹梢上的小鳥;奔放的熱情,恰如那片嬌艷的春陽。 他們又重回來時路,同學們已不再受任何的約束,可以自由活動和下山。一夥人順著玉章路,邊說、邊聊、邊笑地走著,陳國明和蔡郁娟不自覺地又走在一起,但落後他們很多。 「走那麼遠的路,妳累不累啊?」陳國明關心地問。 「還好,」蔡郁娟笑著說:「不先鍛練鍛練,將來怎麼種田?」 「說來也是,路遙知馬力。」陳國明說後看看她,「坦白講,當老闆較簡單,真正種起田來,會累個半死。」 「你真傻,」蔡郁娟白了他一眼,「難道就沒有變通的辦法嗎?」 「做穡人還有什麼辦法可變通?」陳國明反問她。 「我們可以一分二啊,」蔡郁娟認真地說:「我一半當老闆,你一半做伙計,然後一起種田!」 「妳哪來的歪理論,說出去準讓人家笑掉大牙!」陳國明坦誠地說:「以妳的家境與成績,將來不愁沒有大學讀;未來的前途,絕對是一片光明。」 「那你呢?」蔡郁娟反問他,「難道是一片黑暗?」 「我的家庭狀況妳清楚,」陳國明憂慮地說:「一個農家想要用那幾畝旱田來改善生活是很困難的,整天在田裡辛勤耕耘,只能求溫飽,其他的都是奢求。我有些擔心,萬一救總的公費取消了,我勢必也要跟著輟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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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見那一片金黃的高粱
在驚蟄之後 播下一粒粒的種子 鬆土灌溉除草 習慣在第一聲雞鳴之前 向你道早 看你一天天長大 心 也一天天踏實 夏天 當第一線曙光乍現 你蠢蠢欲動 像在商量什麼 直到那一天 驚見一片 隨風飄揚的金黃 向我依偎 此時 我黝黑粗糙的雙手 情願化做那最柔軟翠綠的葉子 好好呵護照顧你 一生 秋日 常不知不覺的凝視你 用餵滿金黃的眼 忽然看見 那懸掛在桿上的 不是纍纍的 高粱穗 而是串串的希望 代代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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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該學會控制自我
拜么兒之賜,他小子從網路上抓下許多的電玩,在不經意間見他玩「豆豆大戰」,這有些類似五子棋的遊戲,經咱們仔細瞧些,卻引起了我的玩性,很難想像,這五年級的中古人類還會喜歡玩小學生玩的遊戲,咱們可以「童心未泯」來自嘲一番了。 記得在七十幾年時,也曾迷上「俄羅斯方塊」遊戲,從平面一路玩到三度空間的高水準挑戰,玩到半夜二三點還不罷休,沒人管得動、叫得聽的情況下,沉迷了好一陣子,如今事隔十多年,這更不用費腦力判斷觀察的「豆豆大戰」真叫我又愛又恨,只有一些些的挑戰氣息在,與我要突破高分、迎向目標的思量下,讓我沉迷,真是費時費力。 學校上課之餘,一有些許的空間,以打一下無所謂的心態告訴自己,但是一旦開打,很多的事情可以暫緩,例如:要改的作業、試卷,可以找其他時間完成,原本利用課餘時間要達到運動強身的事,也可以移到別的時段做,亦或勸自己:運動再多,也沒減少體重的效果,只要晚餐少吃一些就可以彌補少完成的運動量,而要利用午休時段的補眠時間,咱們也可以省掉::::太多的事情,可因「豆豆大戰」而時空倒轉,挪移到別的時間去做,為的只是多些時間打拼「豆豆大戰」的排列,看能否再往更高分挑戰,有時候會反省,就是讓我打上千分、萬分其意義又是何在?當年的新接龍遊戲,從第一局打到九千多局,抱著一路破關斬將的打下去,耗掉我多少時間?我又得到甚麼?可是現在的我,一有空閒,就按耐不住的想到「豆豆大戰」,唉!中毒太深了! 自己的情況這樣子,以至於見到班上在早自習就昏睡的同學,咱們以同理心來看待,何忍叫他們不睡,但願他們於早自習時段補足前晚的睡眠,而於正課時能把瞌睡蟲趕走為盼,深知電玩危害之深、之廣,但::::何時能覺醒呢? 有時連續二三小時下來,整個眼睛看物模糊,腰酸背痛的也甘願受,嚴重者連走在水泥路上,見到地上的口香糖黑塊痕跡,我竟也自動的成排成行的幫他們排列,實物的東西,一眼能看穿五個以上的,我也調整角度,以利視覺上的排列,睡覺時闔上眼時,滿腦子的景物,都是排列順序的幻影,鮮活的跳躍在腦海中,得了睡不著的毛病:::::時間會調整過來的,只是傷害已造成。 么兒知道後,一直喊著要將「豆豆大戰」的遊戲抓到自家的電腦中,以讓我晚上、假日玩個夠。如此一來,這個管東管西的囉唆媽媽就沒空管他,他可是擺明的要陷害我,我也當面指出他的陰謀,只是小子他目前行動尚未進行中,若果真的連家中也裝設「豆豆大戰」,我還會像從前一樣的玩到半夜二三點嗎?我的老花眼距離是要再加長嗎?白髮要讓他多長幾根嗎?睡眠不足下,我還能早起晨泳去嗎?不聽勸的結果下,要和先生冷戰嗎?家事、閒雜事就擺一邊涼快去嗎?翻翻閒雜書的情緒時間,也要葬送在「豆豆大戰」上嗎?::::太多的例行工作,真的會被「豆豆大戰」的引想而停擺,在自作孽不可活的情況下,我要制止么兒的詭計,也要學會自我控制,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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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金烈水道的鑼聲
金烈大橋還在討論之中,令大小金門同胞望眼欲穿,然而未完成之前,大小金門之間仍然得依賴交通船,現在來往於兩地之間的交通船快速便捷,但我仍然對昔日的動力馬達船印象深刻,由於每週往來大小金門之間送公文,對於那交通船依賴很深,只要天候不佳,碼頭管制室放送說:「今天不開船了!」大家只好唉聲嘆氣離開,總也有人堅持到底的,一直在候船室等待,終於露出曙光,等久就是你的了。 如果一位在烈嶼服役的士兵,沒有業務上和防衛部往來,他要搭上這交通船到大金,往往只有等休假返台的時候才有機會。一般在大金服役的兵是沒機會到烈嶼的,除非是到烈嶼師督導的軍官被奉為上賓,或是被移調到大膽島、二膽島的官兵,金烈水道上的交通船必然成為難忘的回憶。 從前開船班有分夏令和冬令時間,每年十月到四月就是冬令時間,在十一月份,最後一班由水頭開出的船班是下午五點鐘,在海上見那波光點點,有人瞪大眼睛享受夕陽之美,有人露出疲憊眼神靜默不語,有人乾脆閉目養神。我通常捨不得那航程裡的美景,看著夕陽逐漸隱沒在廈門島後方,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因為我要回烈嶼的連隊,那種感覺和坐快艇式的交通船大異其趣。 某些朋友喜歡坐船尾看槳捲起的浪花,因為是在船艙外,可以大聲交談,也必須如此才能和馬達聲對抗,但座位有限,也只宜於春夏航班較合適,我們就在那裡大聲說笑,真正有「滄海一聲笑」的感覺,我的一頂軍帽也在那海風裡被吹落入大海中,大家笑了,我卻被碼頭憲兵登記,一點也笑不出來!第二天再買一頂新帽去銷過,我的長官知道此事,笑說:「你那麼大費周章幹什麼!跟我講一聲,一通電話就沒事了!」他當然不知道我是一個憨直的人,銷過後,由九宮碼頭走回龍蟠山,我的神情真是愉快極了。 退伍多年以後,我這樣的經驗是在台中港搭客輪出海,擴音器放送著招攬遊客的美妙航程,說是可以觀賞台灣最美麗的海岸,明知道與事實不符,只為了離開陸地感受昔日在海上的時光。 後來我分別有機會到台南七股潟湖搭乘膠筏出海,又到屏東縣東港鎮的大鵬灣潟湖搭乘膠筏,很多海上的回憶蜂擁而上。 在金烈水道的冬天海浪大,有時海象不佳,開了船,大家同船共命,海水自窗門打入艙內,同舟共濟的感受最能從這裡看出來,有人暈船吐了,大家也不忍苛責,倒是回九宮後,船長要清理善後。我長期坐那老船,只有一次被打敗,也沒吐在船上,是下船後吐到路邊野草地,完整之後反而神清氣爽。浪更大的時候,只好把命運交給造物者,船公司又在後面綁一艘船增加表面積,果然穩定不少,我一直想著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但既然船已出航,駕駛者一定有他的安全考量,把乘客們平安送達對岸,不禁要對他們大聲說一聲謝謝。 從前出入碼頭,我們軍人都用假條,不用買船票,一般民眾與軍人分兩路前進,有自台灣返鄉的烈嶼鄉民提著大包小包,露出求援的眼神,一位婦人說:「少年,幫忙一下。」士官兵總有熱心的,在碼頭上幫她提行李和禮物,那樣子很像同一家人走在一起,我真的有這樣的感覺,只見婦人直喊多謝。 春日多霧的季節,海上濃霧中,反而風平浪靜,平靜如湖,坐船最是平穩,只是接近岸邊時沒什麼導航設施,完全憑經驗也不行,都是用敲鑼來導引,那鑼聲就像是慈母聲聲呼喚。多霧的季節,很多大陸漁船都駛到烈嶼海岸附近,等到守海岸的衛兵發現,他們已經快要靠岸,還要驅離,端午節前後,還有對岸的漁民拿粽子過來的,你說我們的衛兵敢不敢接受?當然避之唯恐不及了。 夏日捕魚船甚多,有時妨礙我們的交通船,為了避免擦撞,我方還要繞道行駛,記得某回與退伍人員搭乘同一艘交通船過大金門,大陸漁船似乎有意捉弄我們,害我方船隻一直繞S形前行,時間耽誤一倍以上,還真無可奈何。 退伍以後,經過十二年,我才又踏上這一片曾經魂牽夢繫的土地,卻是在陰雨大浪的日子,到水頭準備搭船,迎面走來兩位自烈嶼過來,穿野戰服的兵士,那神情似乎是我十多年前的容貌,我對他們微笑,他們也笑著回應,我和家人搭上交通船,孩子們說頭暈了,我說:「從前的交通船搖晃得更厲害,現在你們可以體會到那種感覺了!」我不是要回部隊,行程匆匆,我也不是歸人,卻成為一個走馬看花的過客,這豈是我願! 下回我會獨自揹負行囊,慢慢走在碼頭上,搭上開往烈嶼的交通船,儘管物換星移,人事已非,對於金烈水道,我還有濃濃的一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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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人間勝境 金門的景致為何能夠讓汪教授迷戀如此之深,我想我可以提供以下的理由: 去年買了一台所費不貲的數位相機,沒事時也常學時髦,拿著它把玩一番。每回外出寫生時,總不忘帶著它,到了定點,先來一番搜尋,獵取一些可用的景物。今年十月底因為學校要繳交一個檔案,我同孩子商量,決定用這台數位相機所拍的照片來製作。果然父女同心,倒也有模有樣地用「Power poien`t」做了一個檔案,女兒也替它取了一個頂美的名字「人間勝境│金門」。這名字足足讓我快慰了好一陣子,畢竟它是如此傳神地道出我對這塊土地的禮讚。 這個檔案有三個子題,分別是閩居古風、鄉野驚艷和戰事遺痕。以下就個人的經歷,記下一點鳳毛麟爪。 (一)閩居古風 猶記得小時候,每回到莒光樓,總愛爬上二樓去眺望那不遠的金城美景,那時並沒有現在的民族路,北堤路更別提了。只在父親的口中知道那條環繞舊城區的路叫做環城馬路,在路的內側,包括靠海的南門媽祖廟到東門代天府一帶,有著一棟接一棟的閩式二落大厝,櫛比鱗次的紅瓦屋頂,由近而遠,向著西、北門延伸開去,天際線就是金門中學的大禮堂了。現在再去莒光樓,見到的金城是店面式的商家和火柴盒般的高樓,是富庶了,也具現代化。但原先留存,心中那美的意象卻丟失了,我那孩提時代燕尾翹天,馬背如虹的后浦印象成為一位在地人的鄉愁。 每回走進寧靜的村落,總會對那錯落分布,形式不一的常民舊居探頭探腦。緩緩地走,靜靜地看,屋內若有人家,先來一段寒暄,再順勢走入屋內,東瞧西望後,總能有些發現。雅致的擺設,清幽的氛圍,搭配一院子被暖暖陽光照射的紅花綠葉,叫人興起「天將化日舒清景;室有春風聚太和」的舒坦。要是撞見破敗頹圮的院落,瞧那滿院雜樹競竄,荒草漫生,總叫人掩不住那「人去屋空」的愁悵。但若能細觀那殘存的屋宇格局、白石紅磚,再品賞那頭頂上繁複的木雕工法,隱然間總掩不住當年的那份華麗光彩。 所幸這些年因國家公園與文建會的努力,大體上眼前的自然村舍,已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像歐厝和珠山,兩個聚落的屋舍照舊式的格局翻修整理,村內步道,用不同顏色的還原磚鋪設,既環保又能與建物取得協調,整個村落所呈顯出來的那份敦厚古意,真是人見人愛。去年夏天,我特別將寫生活動安排在歐厝,為了歐陽自力老師家的那個大院落,我特別畫了數幅名為「歐厝風華」的扇面水墨。今年我迷上珠山,她的美麗除了建物形式外,那曲徑通幽的狹窄巷弄,置身其中常叫人萌生「柳暗花明」的逸趣。灼熱的陽光、涼快的屋影,強烈的明暗對照,有著厚重樸拙的美感,此時我常會興起用油彩來畫下她的情懷,這個宿願恐怕要留待退休後再去實現了。 (二)鄉野驚艷 拜戰地政務封閉金門四十年之賜,金門野趣橫生,隨處可見。此中最可稱述且早為外人知悉的便是鳥群的多樣且密集了。每年冬季那群結隊,綿密不絕的賞鳥人,帶著各式裝備來金賞鳥。他們為鳥兒拍各種飛翔或棲息的影像,裝印成集或架設網站,為金門清純的環境與良好的保育形象發聲。我曾在鄉間小道,撞見一個可親的雉雞家族,一雄三雌在草堆中悠閒漫步,狀甚可親。也曾多次見到數以百計的巴哥,尾隨收割機,理所當然地逐食著掉落田裡的高粱粒,一幅人鳥相安和樂的圖畫,引人駐足圍觀。秧雞旁若無人,神態自若地在路的中央奔來竄去,自由自在。伯勞以其如梭似箭的速度,一會兒高粱田,一會兒松樹林,好不辛勞。環頸鴨ㄍㄚㄍㄚ聲響,小麻雀吱吱不息,都給靜謐的鄉野帶來交響樂般的生趣。 豐富的鳥群來自茂密的林相,數十年來為防洪,為掩蔽工事,更為消除童山濯濯的惡相,植樹護木一直是生活在此地,軍民的一項工作。現在只要把眼光拋過行道樹,望向遠方的岡巒和低谷,那一眼的蒼翠,叫人神醉。這當中,那些種在村落中,見證著「先人種樹,後人乘涼」的老樹,最引人懷念。 第一次到斗門村時,目光就被那一株株體形壯碩,皮色烏黑的黃蓮木所吸引。小小的村子,竟有古樹三、四十株,能不叫人詫異!樹與樹並不相連,但隨地栽種,隨處生發,把斗門村點綴得綠意盎然,住家旁有綠色擎蓋為伍,天上白雲悠然來去,平整的田疇綿延數里,靛青的山丘巍然矗立。心想:斗門的村民啊!你們的家園,可說恰似人間仙境呢! 來往於民俗村的遊客稱得上絡繹不絕。尤其是當導遊站在王家祠堂侃侃而談時,那遠來的客人便隨著解說,將目光投注在那些精雕細琢的閩南建物上。十八棟閩式二落古厝確是民俗村的魅力所在,但生長在屋宇周遭的五株刺桐老樹,總是安靜地隨著物換星移開花生葉,不同的樣貌讓整個聚落更鮮麗動人。我愛刺桐樹龍鍾的形態,立在樹旁,靜觀其勢,那股自然散放的生命力,常使我有著想畫下她的念頭。 今年六月,我終於來到賣一條根的王老板側門,用我那一貫對她的尊崇,一筆一劃地刻劃出對她的印象。當畫得正起勁時,王老板不經意地走來,看了好一會,離去時丟下一句:這位朋友,如果你五月來,那滿樹火燄般的花兒,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漂亮。我在照片上看過刺桐開花時的熱情如火,多少也體會得到王老板「漂亮」的意思。明年五月我會再來,用畫筆留下她嬌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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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青年英雋 勵志金中 德智體群 我學所宗 肩起時代使命 不畏艱難任重 聽匪炮亂轟 打開了我們的心胸 看祖國河山 遍地血腥哀鴻 我們要發揚金門精神 向民族敵人進攻 這才是青年的抱負 這才配稱革命的英雄 我愛金中 我愛金中 我要做時代的主人翁 唱完校歌,班長高聲地喊著:一 二。一 二。一 二 三 四!一 二 三 四!接著他們唱起: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子彈上了膛 刺刀閃寒光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子彈上了膛 刺刀閃寒光 慷慨激昂 奔赴戰場 衝鋒陷陣 誰敢擋 誓把共軍消滅盡 高唱凱歌還故鄉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國家把它交給我 重責大任不敢忘 答完數,嘹亮的歌聲又響起: 英雄好漢在一班 英雄好漢在一班 說打就打 說幹就幹 管他流血和流汗 管他流血和流汗 命令絕對服從 任務不怕困難 冒險是革命的傳統 刻苦是家常便飯 英雄好漢在一班 英雄好漢在一班 班長又高聲地喊著:一 二。一 二。一 二 三 四!一 二 三 四!緊接著是: 反攻的時候到了 動員的號角響了 響應領袖的號召 服從領袖的領導 莫忘記 四萬萬同胞 在鐵幕裡煎熬 五千年文化 在怒火中燃燒 軍民大團結 全國總動員 工廠的馬達怒號 農產年年增高 寶島在動員中活躍 青年們湧起從軍潮 婦女們也向前方跑 血的歡笑 力的歡笑 血的歡笑 力的歡笑 戰士們 向前衝 響應領袖的號召 服從領袖的領導 驅除俄寇 消滅強暴 把中華河山再造 把中華河山再造 班長以激昂的聲音,帶領同學高喊著:雄壯!威武! 嚴肅!剛直!讓同學的熱血達到了沸點! 春陽已從雲端裡露出了小臉,山頭的霧氣也逐漸地消失,隊伍已經過了小徑,正往前方的小山坡行走,他們將經過「無愧亭」以及「國父銅像」,從「太武公墓」的左側,直登島上的最高峰,在「毋忘在莒」的勒石前宣誓和呼口號,然後解散隊伍、自由活動。 在平時,太武山屬於軍事重地,被列為禁區。因此同學們莫不抓住這個好機會,盡情地在山上遊玩,「海印寺」更是他們必遊之地。只見他們成群結隊,或三五同好,陸陸續續在這個莊嚴典雅的廟宇裡,停停轉轉、轉轉停停,甚至還有女生立在「觀音大士」的神像前,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不知祈求著什麼? 陳國明和林維德剛步下海印寺的石階,在「蘸月池」旁遇見了王美雯、何秋蓮、李秀珊、梁玉嬌,林春花和蔡郁娟她們一夥。 「李秀珊,快過來!」陳國明指著她笑著說:「林維德在這裡等妳很久了,你們兩個還不快點進去拜拜!」 「列位朋友,林維德和李秀珊是青梅竹馬,該拜的早就拜了,」王美雯面對陳國明,眼神卻瞄向蔡郁娟,「真正該進去叩頭的,不知是哪兩位?請出列!」 蔡郁娟假裝沒聽見,故意地閃到林春花身旁。 「還閃!」王美雯中氣十足地說:「是妳自願放棄的哦,如果有人想替代的話,我可管不著。」 「請便!」蔡郁娟說。 「阿嬌妳去。」王美雯拉了一下梁玉嬌的衣服,用命令的口吻說。(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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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池王爺與六姓府
「六姓府」則是順、欽、朱、黃、吳、蘇等六姓神明,大王順府長年巡狩在外,白沙「鎮江宮」位於白沙港邊,面向金門,廟埕寬廣,已在三年前舖設水泥,主殿仍為一般規制,不算宏大。兩旁護龍連接後樓,均為二層式,殿前原僅有一拜亭,後信眾日多,又加建一座,現經二年的重修,已近完工,筆者前後三次拜謁訪謝,附近老者每談及兩岸未隔絕前的盛事,仍是津津樂道。一是民國三十六年前來金門巡安,籐製神輦,每一起駕即神威大發,前後衝,左右旋,無人能止,即使衝入人群亦不曾傷人,巡安經盤山、砂仔頭、菽果山、後湖等地,歷一個月餘始返回白沙。再者是每年農曆三月十九日為六姓府聖誕千秋,三月十五日至二十日為期一週各地分爐神明回殿慶壽請火,熱鬧非凡,抗戰勝利後,「昭應廟」的「六姓府」每年都會回殿,當時由二王「欽府」主壇坐鎮,一方黃令旗,一把木桃棍,在神明揮舞下,虎虎生風,顯得威靈赫赫,有一年當昭應廟的請火信眾乘木船抵達白沙港,尚未靠妥,六姓府神乩早已起動,蓄勢一躍登岸,令旗一指,高舉桃棍,直奔祖廟大殿,顧不得打禮相見,於神案前威風凜凜,頓足落拳,就在眾人一怔間,地磚震裂三塊,從「鎮江宮」長老口中,未曾見回殿神明如此囂張神力,宛如在殿主神,因此,金門「昭應廟欽府」神威,一再流傳。筆者聆此掌故,至為神往,因生也晚,未能親睹當日盛況,惋然不已。只是究為神力所震,或是地磚本已鬆動,早就無人探究。倒是白沙長老聽聞老乩童壽登九秋後,溘然長辭時,黯然至深。 民國四十七年農曆六月十八日為「池王爺」千秋之慶,一如往年於六月十七、十八日建醮祝壽,十八日恭送「玉皇」後「出社」鎮符、淨境、制煞,「出社」隊伍在二面頭旗前導下,五方旗、鑼鼓隊、神輦、八座,由海墘、網寮路,繞過垵湖國校後方馬路時,「池王爺」與「六姓府」,停步面向西方五通大小嶝方向凝視,口中念念有詞,就連「聽字」的軍頭也不知內容,回殿後即吩咐長老頭家執事,今年「年巡」不好,恐有大事發生,各家弟子應各自小心,多作善事方能化解,但也不必驚慌,神明自會庇護。不久,海峽局勢日趨緊張,「八二三」砲戰隨即爆發,村民即進入廟前天然壕溝防空洞避險,每日聽音辨位,衡度實際戰況,上山落海在炮火中討生活,至十月停火時慶幸「合境平安」。 九月上旬,農曆七月底,中元慶讚已近尾聲,後湖自古以來即以海為田,不作普渡,但月尾在海墘作盛大供拜,祈請海上「好兄弟」護庇海上作業豐收,人員平安,在祭拜時傳來廟中神明「發爐」,依經驗「發爐」示警,必有徵兆,是晚「池王爺」及「六姓府」同時「出壇」降示,謂村中弟子將面臨厄運,但神明將全力排解,不必驚惶失措,並指示:一、八月初一卯時「摺紙頭」懇請馬巷及白沙祖廟「正駕」「急急如律令」速速蒞境坐鎮。二、眾神明即日加派軍馬護衛巡視,廟前「中軍旗」腳應備足「草料水」供軍馬食用。三、初一辰時,各家戶備香案,祈求「天公」降福排解。四、各弟子行動小心,無必要不可遠離。一時人心惶惶,加以砲戰更為劇烈,不安氣氛籠罩全村。 一週後即接獲命令,各村民防隊必須分批前往擔任灘頭搶運任務,那時運補極為艱困危險,國軍任務太重,人力調配失衡,由民防隊輪流派補。正在人人自危之際,「池王爺」與「六姓府」適時起乩「出壇」,告誡弟子不可臨危自亂,屆時出發前由「王爺」一一驗印,就可保平安。說得輕鬆,不到真正「平安」歸來,誰能放心釋懷,出任務之日,人人如大難臨頭,在「王爺」驗印加持下,由村長許加庚率領,分隊長許清攀、隊員許水記、許吉星、許打鐵、許乃祥、許金木、許雙燕、許水潯、許丕山、許金山、許丕世等等乘大卡車出發,村中父老妻兒心急如焚,當時通訊闕如,無法傳遞信息,隨著隆隆砲聲,如處人間煉獄,待遠處車聲傳來,大家爭先走報,看到親人果真平安返回,笑逐顏開,感謝神明法力宏大,神威顯赫,終砲戰亙延二十年之久,後湖僅遭輕微損失,實是萬幸。倒是筆者舍下東勢大房先母臥室及前落西南牆柱曾二次遭「宣傳彈」彈座光顧,人員平安,經修復仍是完好。 「池王爺」與「六姓府」是後湖村的守護神,受村民的崇敬信賴,數百十年如一日,長年香火鼎盛,膜拜人潮不絕,不為無因。「敬神」如「神在」,在「信」不在「迷」,儘「信神」不如「無神」,心中有「神明」總比「橋頭三尺」高後才有「神明」,來得貼近與親切實在,筆者經常參加敬神迎神活動,把它視作是教忠教孝的民俗盛會,又何嘗不是一件「功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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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浯洲遊》小三通在浯洲
旅遊金門,「小三通」盛景不可不看!海岸邊大陸漁船大大方方聚集鵠候,卻又偷偷摸摸進行交易的特殊場景,可知是多少兩岸人民的營生所繫,可知是多少觀光客特地抵臨金門的希望所繫!當台灣市場正面臨無蒜頭或香菇可賣,抑是每斤升達台幣二、三百元高價飆漲時,彼岸的廉價農產品正俏俏透過「小三通」繁榮金門市場,也激發台灣遊客組團跨海來金的購買慾。青菜、水果、白米、餅乾、海鮮、酒類:::等食用品;茶葉、蝦米、干貝、紅豆、綠豆、花生…等乾貨;以及涼蓆、棉被、衣服、鞋襪、帽子、皮包:::等日用品;甚或香燭、紙帛、盆栽…等其他用品,各式各樣,無所不有,全以超折扣的廉價向來客招手,非但本地金門人趨之若鶩,觀光客更是買不罷手,滿載歸台,人人大享購物樂,人人大啗大陸貨。 又挾人工低廉優勢,在金門丈量尺碼及選定布料後,即可透過「小三通」模式交由大陸師傅裁製,約一週即可領取新衣出門亮相,保証合身、美觀又大方。欲訂購佳餚美味,亦可比照辦理,三兩日即可取貨品嘗,當海運較順利時(即能避開海防巡檢時),據聞好料理拿到手猶存餘溫哩。畢竟一個鐘頭的航距咫尺之近呀!只是民國卅八年(1949年)以降,往返金廈之間被迫得繞道香港或澳門以行,捨近而求遠亦是迫於時勢不得不然,惜乎?奈乎? 乘著「小三通」的便捷,九十年(2001年)元月一日豈能不好生紀念呢?就在這天,當舉世和國人共隨廿一世紀「倒數計秒」的世界性熱切期待的來臨中,金馬這兩個曾是軍事戰地的難兄難弟,同因綻放屬於海峽兩岸五十餘年首度的「開放之旅」而贏得國際傳媒各界的聚焦。金門這廂,於上午十時卅五分由料羅港啟碇出航,擔負歷史任務的船隻是隸屬「南星航運公司」的金門籍「海安號」,擔任歷史掌舵的船長是已有多次載送紅十字會遣返大陸大士經驗的洪亞地。可惜滿載五十六名各方階層乘客的破冰之旅,終究屈服於天象惡劣、風浪巨大,而被迫在航行二十來分鐘後折返,但已在歷史上跨出突破性的紀錄了。 衝破金廈海峽,真正締造廿一世紀初始金廈兩門首航歷史新頁的小三通人物,當推金門縣長陳水在及其所率領的一九○多人「金廈訪問團」了。繼九十年元旦「海安號」的功敗垂成,陳縣長一行續於元月二日再做出航,唯運行船隻改由政府經營的「太武輪」和「浯江輪」, 兩船分隸二百噸和一百噸級,遠較民間經營的「海安號」為大。 扛著「小三通」的保護傘,金門、廈門兩門對開後,果見飛躍讚頌出一片昇平景象。金城鎮東門市場「大陸街」(莒光路一帶),金湖鎮菜市場,金沙鎮公車站旁側,烈嶼鄉(俗稱小金門)烈女廟(王仙姑廟)前、上林李府王爺廟旁和湖井頭戰史館前方,即是採買大陸貨的最佳集散點,琳琅滿目的貨品無不令人看得眼花撩亂,誘惑人心的低廉價位無不令人心動之餘難拒行動,但見買者買、賣者賣,人人樂開懷,人人皆因「小三通」各取所需,好不快 哉! 當外食餐飲小酌,不論是吃的雞鴨豬肉主食,配料用的蔬菜、乾果,喝的各類酒品,飯後食用的甜點或水果,幾乎難逃「廈門化」的範疇,「閩南風情耀金廈」確是「小三通」的最大利多。又隨著九十二年(2003年)八月增開船班及「旅客報到單一服務窗口」機制的啟動,實施兩年餘的「小三通」,已由原來每週只有二、五兩日對開的定期航班,繼增為每週二、五、日三天船班,今再調為每週一、三、五、日每天六航次的航班,不到60分鐘的航程,走一趟廈門,觀光、購物、訪友,公務處理無不相宜,是福建台商往返金廈的最近航道,也是金門居民和大陸新娘金廈兩門的最佳便道,有了「小三通」,金門觀光必更璀璨,必更亮眼,不落 人後的你,願意試試看嗎? ││系列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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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 夢
是蝶即非我 若我非是蝶 是我本為蝶 或蝶不識我? 是夢即非醒 若醒豈成夢? 是夢醒時分半睜半閉的 回首眼眸裡的今生 不經意尋回了前塵來世。 故不說蝶,亦不聞我 不背負昨日 不空望明天 不訴黎明之前的 夙夜寒苦 只躍入那即將灑滿晨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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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將在今年十二月七日舉辦,距離一九九八年首展已有六個年頭。除了首展時出版畫集一冊外,接續的幾年只有作品的陳展,未再有畫集問世了。今年大伙對歷年只展畫而不印畫集,皆有著「過眼雲煙」,「船過水無痕」的浩嘆。何況時間推移,每個成員在畫風上或多或少也不同於往昔,故而幾經商磋,決定再讓第二本畫集面世。 要印畫冊當然又得偏勞人在台北的國英了。今年暑假就已將此訊息通知他。十月國慶他與聞賓相偕返金,大伙才對畫冊的形式,編排有了較明確的討論並形成共識。原則上也是印一千冊,與先前不同的是五百本裝訂成冊,另五百本則按個人的部份拆散,獨立成一本小冊子。之後便分頭準備,十月底每位成員已將畫作集中在大千畫廊,並由天澤逕寄台北出版商拍照,為了編排上的需要,在天澤家時也特別要文斌替每個人用數位相機拍了一張頗富個性的大頭照。接下來的繁雜瑣碎則交由國英與廠家去協調進行了,大伙對十二月初將出版的新畫冊皆抱著雀躍的心情期待著。 無負當年 這些年,「驅山走海」定期的展出,已在鄉人的心中留下印象。猶記得首展時,每位畫者都要寫下一句感言。當時的我也曾誇下豪語:「用全付的心力,體現此地的山川風物,驅山走海是一個起點。」平心而論,這些年我不確知是否已深切體認此地的山川風物,但可以清楚了解,若不是經常地「趨入山巔,走向海隅」,即沒有那一大疊畫作的產生。再看唐敏達的那句:「能常有時間作畫,是幸福的;而能長留金門作畫,更是令人羨慕的。」敏達已退休一段時日,也常有時間作畫,他的幸福不言可喻,而他一直以來用他那雙善走的腿攀山涉水,體現對這塊土地的愛戀,這份堅持也確實叫人羨慕。回顧過往,令人訝異的是當年一句自我勉勵的話語,竟儼然成為生命中不移的信念,依靠它,我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走。 猶記得那年的十二月十日,我曾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一篇題為:「驅山走海─七素描者的畫語」的文章。特別針對每位參展伙伴說的那句話加以詮釋,也對他們不同的性格,就我個人的觀察,作了一番介紹。每回我重讀此文,當年大伙那份對野外寫生的迷戀與豪情,似乎未因時間的消逝褪色。反之,當處在某種創作瓶頸時,「驅山走海」勤走野外的創作方式,正是起死回生,克服困境的一劑良方。 然而因時間的遞變,參展的人員也有少許變動。首展時,參展者有唐敏達、楊天澤、張國英、李根政、楊文斌、董皓雲和我。第二年以後,李根政因榮膺高雄市教師會總幹事,因公務繁忙,無暇創作而自動退出。二○○○年洪永善、二○○一年李苡甄,則因平日的作畫方式與驅山走海的理念相近而加入。今年遠在新竹師院美勞教育系任教的汪聞賓教授,數年來與驅山走海的成員翻山越嶺,無畏艱辛地用彩筆讚頌金門這塊土地。一次閒談中,他以玩笑口吻:「不知我可夠資格參加你們驅山走海的展出。」這樣一位難得的人,今日能以實際行動「相挺」,我們真是滿懷欣喜,受寵若驚的。今年的展出者共有九人。 新伙伴 汪聞賓教授是國英就讀師大美術研究所的同學。一九九五年暑假,國英帶三、四位同學來金門寫生。是年寒假便將寫生的圖畫假文化中心二樓辦了一個名為「往事隨風││描準金門寫生聯展」,驅山走海的成員即是在此時與其相識,也因這個緣份而開啟了金門寫生風氣的新頁。展後,其他人便少有音訊,惟獨汪聞賓仍對金門一往情深,只要一有空閒,便往金門跑,他一來,這群畫友可熱鬧了。他那一股腦地將自己拋向金門鄉野懷抱的畫勁,令人留下深刻印象,也是我望塵莫及的。 不只如此,他那談畫與評畫的專注神態,更為大家敬重。一般來說,他是一位靜默多箊言語的人,然而因揹負一個「教授」的名銜,大伙總希望得到他的「指點」,隨和的他經常拗不過同好的央求。但他畢竟是一個真誠的人,一旦「畫」匣子打開,便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圍繞在畫的主題上,彼此的談興和距離也拉近了。其間經常會牽涉某些較深奧的學理。那些看似艱深晦澀的畫理,經他的說明後,更一目了然,簡單易懂。他描述某個繪畫事例或提出佐證時,那種如數家珍的神情,最叫人折服。誠然創作的理論與實踐之間往往存有一段差距,但經由彼此虛心交談、印證,雖不能立即化此差距於無形,但一股新的繪畫能量卻隱然在體內翻滾。我想這股能量必將化為創作的具體行動。 事實上,他的熱情尚不僅此,一九九九年暑假,我曾到永和拜訪過他。在他的畫室翻閱著那一大疊的鉛筆素描,每一件都是他孤獨的身影在野外換來的,就像辛勤的農夫,對著摯愛的土地,一筆一劃的耕耘著。素描完成後,他再將其按比例放大,改畫成大幅的水墨畫,工程真是浩大。二○○○年他出了一本「溪山素顏」的風景素描畫集,畫的精彩不必論。畫冊裡的文字稿,有幾則寫得鏗鏘有力,頗有創發,那不只是畫理,也是一種人生氣度的展現。 「藝術是用心感動出來的,是用手誠懇畫出來的,也是用腳走出來的。所以我多年來手腳並用,驅山走海,不畏烈日,不懼風雨,為了就是現場的感動。」 「相對中國內陸,台灣已應該建立自己藝術文化的主體性。所以我從內容題材上跨出第一步::。」 「我對金門的景色有日益痴迷的情結。如果問我今生還有什麼願望。我會這麼回答:在六十歲前退休,然後在金門某一個角落隱居作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樣一位有自主性與原創性的畫者,對金門的熱愛較之在地鄉親毫不遜色,有他的參與,驅山走海的繪畫思維,不論深度或廣度,勢必會起一些波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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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嘉義鱸鰻沒有說話,也沒有笑容。 「坦白說,今天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又供給我們讀書,如果整天在校園裡嘻嘻哈哈,不用功讀書、不力求上進,別人初一讀一年,我們則讀二年、三年,不僅浪費時間也浪費金錢,更愧對父母。」 嘉義鱸鰻依然沒有說話,依然沒有笑容,只聚精會神地聆聽著。 「你在台灣已讀過初一,今天重複讀它,按理說應該是駕輕就熟,成績名列前茅;但卻不然,因為你沒有用心,也不專心,竟連博物也不及格;如果不在這個學期加點油,下學年勢必要留級,屆時老師不僅會失望,父母也會痛心。」 「你說的每句話都有理,但我實在沒有讀書的細胞和天才。」嘉義鱸鰻有些無奈地說:「每次拿起書,我就想睡。」 「看到林春花你會不會想睡?」 「當然不會。」 「為什麼不會?」 「因為我想追她啊!」 「你有沒有想過:以林春花的才貌, 他會接受一個功課不好,又有些輕浮的男同學的追求嗎?」 「那麼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辦?」 「首先改掉那些輕浮的舉動和不良的陋習;用功讀書,以成績、以操守來獲取人家的肯定和認同,最後始能獲得人家的青睞。」 「你是說,這樣才能追到林春花?」 「不管追誰都一樣,自己必須先具備優勢的條件;但也必須記住,現在大家都在求學中,如果不先把書讀好,一味地以卑劣的手段來干擾別人讀書,如此之徒,非但不會得到人家的尊敬,反而會引起人家的反感。」 「陳國明,」他突然握住他的手,「總歸一句話,就是用功讀書嘛!」 「不錯,就是用功讀書!」陳國明鏗鏘有力地說:「但願我們能相互鼓勵!」 嘉義鱸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彷彿握住一個新希望。然而,是否僅憑陳國明的一番話,就能把他感化?就能把他雕塑成材?那倒也不盡然;一切端看自己是否有悔過之心,是否有心向上,旁人只能站在同學和朋友的立場,加以鼓勵和祝福吧! 自從接受陳國明的開導後,嘉義鱸鰻的確有重大的改變。晚餐後,他經常帶著書,主動找陳國明一起到教室自習。在短短的二個小時裡,他吸收的程度和理解力,讓陳國明也覺得不可思議。尤其在行為舉止和言談方面,也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以前出言損人的惡形惡狀,已不復存在,當初自命老大,此時卻謙虛有禮,那條滑溜溜的鱸鰻竟然變成了泥鰍。第一次月考成績公佈後,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倘若能維持目前的水準,學年的總平均分數絕對能及格。因此,他已讀出了信心,對未來也懷抱著無窮的希望,和陳國明更成了好朋友。人生確實有許許多多的事讓人意想不到,鱸鰻變泥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此爾後,嘉義鱸鰻這四個字已慢慢地從他們心中消失,大夥兒開始叫他楊平江。 第十二章 青年節那天一早,大地覆蓋著一層濃濃的霧氛,整個山巒和田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是春天,這是一個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季節,金門中學選在這一天,做為全校師生郊遊的日子。 八點正準時在運動場上集合,同學們揹著書包,個兒高的撐著班旗,由特師科的大哥們先行出發,依次為二年忠班、孝班、仁班,接著是一年忠班、孝班、仁班、愛班……。五百多位師生的壯觀隊伍,除了駐軍部隊的行軍外,在這個小島上是很少見到的。 隊伍經過榜林村的「無名英雄像」,而後走在木麻扶疏的中央公路上,他們在教官和老師的引導下,以嘹喨、高亢的歌聲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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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錢買安心
被周遭認識、不認識的人「突然」的身體不適而嚇到,輕的是警訊,再則是看診,再來就是送醫治療,嚴重的是第二期、第三期,甚至是只剩幾個月的生命。說是「突然」,其實也不然,因為大部分的我們平常都對自己的身體太放心,以至幾乎忘了它的存在,不是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嗎? 我花了能力範圍以內的錢,從金門坐飛機到台北榮總做健康檢查,可是,我這樣關心自己的舉動,倒引來不少人的「關心」,有人問:「你要去留學嗎?」有人說:「你最近有什麼病痛嗎?」另有人豎起大拇指說:「這麼年輕就來做體檢,不簡單哦!」這麼多人一問之後,我不得不細想我究竟為何來這裡?理由不複雜,不過是利用假期,比較有時間花錢請別人幫忙來求個心安吧!不是說「預防勝於治療」嗎?這該是最有說服力的理由吧!不過我心知肚明即可。 二天一夜的全身檢查,好比過關斬將似的「按部就班」,護士小姐、大夫們之熟練讓我好放心,可是若說到痛處,那就是「直腸鏡」和「胃鏡」的檢查了,想來真是小生怕怕,大夫放入一根管子直通腸子,可達六十公分長,而因為會難過,所以三十公分就及格了,而我忍著痛問「請問現在多少了?」大夫說:「六十公分了。」這時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看著螢幕中自己的腸子內部,大夫直說好乾淨,我步出檢查室後他們還以誇獎的口語說「合作愉快」呢!而另一項則是嘴巴咬著一個管口,大夫自口中插入一根管子,管子才碰到喉頭我就快吐了,好在有禁食才沒東西可外洩,一個東西在喉嚨,而且才剛開始檢查,我不得不忍著,好幾次想放棄,可是想到那是檢查項目之一,只好任憑大夫處置了,檢查完畢的時候我眼眶含著淚水,嘴巴也用紙摀著,像個做虧心事的小孩似的,我慢步走出檢查室,護士小姐要我微笑,因為外頭還有一個外國朋友等著呢! 同梯檢查的朋友中,那位有點年紀的外國朋友最醒目,護士小姐在檢查前說明會時每每要到他面前中英混合慢慢的再解釋一遍,我想來好笑,因為他老婆說他是「中文碩士」,而且他的中文也真的是流利。在做胃鏡檢查前,因為我和他最晚到,所以護士小姐拿給我和他一小杯「胃乳」,並說明喝它的理由後,他竟和我杯碰杯的說:「乾杯!」然後打趣的說真好喝,可不可以再來一杯?好有趣的人哦!其實,在等候檢查時,一方面我因緊張不敢亂動,另方面也聽著護士小姐和他們夫婦的聊天,我知道他老婆似乎要切掉某種器官,而且他們不會有小孩,然後是一番心理建設,聽來真是不幸的消息,只是這大概就是人生,而且這可能只是冰山之一角吧! 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部分時間是幸福的,至少我有能力去做檢查,在這社會上不知有多少人整天汲汲營營,為了生活而打拚著,他們可能找不到多餘的時間、精力、金錢來關心自己的身體健康,其實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隱形殺手不時的伺機而動,它從身體的哪個部位下手無從得知,只是呼籲大家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適當的休息是必要的,如果能藉由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的話,就不至於走到後悔莫及的地步,有一句話說得好「小心不蝕本」,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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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傷可樂──自序
讀好詩,每每會被字句裡的意象敲醒,直搗驅入悶絕的心。而手下自己的詩苗又是另一種尋找成長的演練場,試以執意和謙遜信仰,逐步播下小小的荒曠耕作。所以,就妄為的寫下去。感動的文學應是從心底溢出爬昇。有時候,我想,技巧可以放在最後面,才華和靈魂的漾開爍亮,才能讓詩的生命獲得拯救。生活裡的衣食有時都是真理。我總喜歡情不自禁在這些真理去找人生,找踉蹌沙塵裡的壯闊。 很多日子裡,我會去覺悟自己的淺薄,唯有讀書,唯有去發現和感動,才能繼續執筆創作。本書粗疏無識,都是一些渣沫飛揚的片斷記載,也成了詩冊。供奉清齋,悲喜之中。流淚、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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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多給媽媽十分鐘
早上送兒子上學,在路上看到了一對母子在「吵架」,那孩子跺腳使著性子,做媽媽的氣極敗壞地提高音量:「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快遲到了你給我走快點!」 「媽咪!那個媽媽說話好大聲哦!妳以前也和她一樣耶!可是妳現在不會了。」兒子拉拉我的手,和我會心地笑了! 在還沒結婚的時候,和友伴走在路上,看到對孩子大呼小叫,喝罵孩子的媽媽,總會和友伴一起不以為然地「批評」:那個做媽媽的真沒修養,會在路上教訓孩子的人,根本是在家裡「沒本事 」把孩子教好,又何必在外面教訓孩子給別人看呢? 直到自己有了孩子後,每天面對要起早趕晚,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的生活,才體會那些會在路上罵孩子的媽媽們真的未必是修養不好或EQ不夠,而是「時間不夠」啊! 記得那時,每天早上趕六點五十分的交通車,所以得早早把孩子從被窩裡挖起來送到保姆家;夏天還好,冬天怕他受涼,幫著睡眼惺忪的他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活像個小雪人,這光是穿戴妥當就是件耗時費事的「工程」了。 孩子漸大,開始有自己的「主見」,出門穿鞋要自己穿──趕時間耶!看他穿個鞋捏捏弄弄地磨蹭半天,乾脆三兩下幫他穿好,偏他就哭著「凌遲」妳:要妳脫掉,他要自己穿(是媽媽說過長大了要自己穿的啊!)。下樓時要自己走──時間快來不及了,妳抱起他「三步併兩步」衝下樓,他就是鬧著堅持要妳重新再回去:他要慢慢「兩步一階」地自己下樓(是媽媽說過長大了要自己走不能再抱抱的啊!)。這要是在平常會給他拍拍手說他好寶貝,可是這當兒就是會忍不住「氣急攻心」地冒火;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最後就是會忍不住地開罵,然後,就看到怒氣沖沖的媽媽和噘嘴哭哭啼啼的小孩走在路上;事後,就會有滿心懊惱的媽媽和一肚子委屈的孩子。 可是通常,這樣的畫面總又會重演。 到了孩子再大些,老二也加入了,時間被分割成兩份,這時媽媽的「時間管理」應該進步了些才是,可是,總有些「突發狀況」是妳無法掌控和預知的。臨出門:大的才說要大便,妳能罵他為什麼早不大晚不大偏在這節股眼兒大嗎?還是叫他憋著到學校才大嗎?妳叫他:「快點大!」,偏他跟妳說便便還不出來;小的這時候哭著說要抱抱,妳一邊抱著小的,一邊對著廁所那個大的吼:「大快點!」,小的被妳的嗓門嚇得哭得更大聲,大的被你吼得便便又縮回去,時間更逼近了──這種情況下的媽媽怎還溫柔得起來呢?於是這時候,「心急如焚」的媽媽就會「變身」成為孩子眼中的巫婆。 想到自己每天從吃飯、穿衣,甚至連大便都在催著孩子「快點!快點」,我自己都「心驚」。 「不要一直對孩子說『快點!快點!』,久了會讓孩子變成被動,因為他不需要學習主動,反正該做的時候媽媽會來催;甚至孩子可以從媽媽催促的音調、頻率來分辨到底有多急?」那些專家在書中如此語重心長地警告著。 可是:::就是時間不夠用啊!或許你要說是時間管理做得不夠好,但總有無預警的家事、瑣事、孩子的事打亂掉妳的「時間規劃」,那不只是考驗媽媽的耐心、體力,更是考驗運氣:天曉得什麼時候會有什麼狀況要妳「接招」? 自己曾經如此地走來,如今看到「似曾相識」的畫面,我總感到有種「心疼」的心情,心疼那些焦躁慌亂的媽媽,心疼那些委屈哭泣的孩子。其實,他們只是需要多十分鐘;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媽媽就不會老是拉著嗓門喊:「快點!」。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媽媽就能有耐心面對、安撫孩子一點點的:也許只是想撒嬌的小情緒。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哪個媽媽不希望自己能優優雅雅地?每個媽媽當然希望自己和孩子每天都能有個愉悅的開始。 所以,下次在路上看到氣極敗壞的媽媽和噘嘴或哭泣的孩子,請您先別急著「批判」:請您用包容的心看待,請您想著: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那個媽媽也會是個溫柔的媽媽。 媽媽只是但願能有多出來的十分鐘。 僅以此文獻給那些奔波於家庭、職場,兩頭燒的偉大媽媽們,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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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池王爺與六姓府─後湖鄉眾的守護神─
屬於浯洲嶼十九都後浦保的後湖鄉,是明萬曆辛丑科會元、授翰林院編修、文章甲天下許鍾斗的故鄉,村中建在「金龜穴」上的「昭應廟」,不但是合境善男信女的信仰中樞,也是鄰近海防部隊、水陸戰車、運輸象連(防區運輸部隊的大象連駐後湖海濱)及長城堡官兵們頂禮膜拜,祈求保身平安的殿堂,砲戰期間,來襲的砲彈不是飛過頭,轟向大海,就是落在營區外,而且幾十年來也未見「水鬼」膽敢騷擾。每見退伍梯次之期,許多應退戰士都是喜沖沖地帶著金牌、供品、錦旗、燭台、鏡匾前來答謝,有的平安回家後還寄來繡彩、爐敬、神襖等禮品表達受神明庇護的謝意,香火的鼎盛,遠近聞名。 廟中的主神是分爐自對岸同安縣(現已改為區)馬巷街「元威殿」的境主「池王爺」,其次是來自晉江市東石鎮白沙「鎮江宮」的「六姓府」,其他神明有關聖帝君、朱、邢、李、溫、蘇及廣澤尊王等王爺。凡村中之大小「鄉里社事」均拜請「池王爺」及「六姓府」出壇指示。讓村民鄉眾拜服的是任何疑難雜症,舉凡天文地理、旱潦災異、山警海變、診病符籙、擇日出行,只要「王爺」指示,都能一一化解處理。「池王爺」乩童許加學,「六姓府」乩童許丕泰及「聽字筆頭」許加乙、許秋木、許清啟等人服務神事數十年,備極辛勞,奉獻良多。現除許清啟外,均已先後作古謝世,現在新乩童、執事、是經鄉人組團於八十六年前往馬巷及白沙,分別向「池王爺」及「六姓府」以一百二十拜虔誠求乞,於返金後再依「觀王爺」程序,先後承新頭「蘇王爺」,下坑「恩主公」指導牽引,在「神明」慎重擇選下,池府、六姓府、朱府、蘇府、關帝爺及中壇元帥太子爺等新乩一一出列就位,又在「坐禁」、「出吉」,向邑主城隍登錄報備後,正式執行「神授」任務。其中「六姓府」及「朱王爺」新乩並曾由村中長老護持下前往白沙「鎮江宮六姓府」祖廟,作五天四夜之請訓,完成「受印」、「開符」、「開劍」(見血開劍鋒)等儀式。(筆者與賤內有幸奉長老之命隨行,在白沙村過五天四夜四十年代式之清貧日子,每天數次由當地老乩帶同新乩起童,赤足奔行於碎石土面的宮埕,至凌晨二三時方息,足底竟無任何損傷,同行鄉親莫不稱奇。) 「昭應廟」不知建於何年代,為一般閩南格局三開間,一落一拜亭之建築,規模雖不大,但木彫陶塑,剪料造作,精細典雅, 前一塊青斗石拜墊型的石版,是村中孩童嬉玩丟銅板的目標點,有一凹塢處已光滑下陷,如非受千百萬次銅板丟擲磨損或多少百年來不斷地觸碰,沒法那麼光、那麼深,這應是幾十代來孩童們共同的快樂記憶。廟殿的門聯是「戶外金龜長遊泗水,庭前玉印永壯湖山」,門楣上掛的是一方古匾,上款為「光緒旃蒙作噩陽月」,下款署名的是「許公淵率男春時,孫贊商立」,中間是「湖山福主」四個隸書大字,根據上款,獻匾的時間是清光緒十一年(歲次乙酉)十月。(旃蒙作噩是太歲天干地支紀年的符號,出自「爾雅‧釋天」,天干是歲陽,地支是歲陰,太歲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因過於繁複疊架,自來除資治通鑑在各朝代「紀」的起迄年代外,各卷均無引用,民間曆書則僅在首頁書明,如:九十二年太歲癸未年,歲干名昭陽(癸),歲支名協恰(未),其他無有延用,惟曾在縣籍書畫家吳鼎仁兄贈送筆者的畫冊中使用過)算來已經有一百一十八年了,現在,後湖的民眾已經將「昭應廟」中諸神視作是千秋萬載、福慧無疆的「湖山福主」。前年已增建戲台,週邊裝設路燈,廟埕舖設花崗石地磚,已是村民工餘休憩之所。 「池王爺」是後湖境主,村民尊稱為「祖王爺」,又因神像先後有兩尊,再以「大祖王」,「二祖王」加以分別。馬巷「元威殿」祖廟的池王爺稱為「總巡王」,據該殿管委會副主任委員陳遠枝先生告知,「總巡王」係南京人氏,姓池名連,號逢春,字德成,為一武進士,在蒞任途中代民試毒身亡,化解人間重大災厄,受封為「總巡王」代天巡狩,神像造型為黑臉,圓睛,長髯,著蟒袍,左手扶玉帶,右手按腿,不怒而威,怪不得瘟神惡煞會退避三舍,神威所及,國泰民安,據元威殿統計分爐台灣各地已達一百八十餘處。金門則以金城鎮東門「代天府」廟貌最為雄偉,每年到馬巷進香請火者,人數亦達百人,二十年前曾與王致祥兄言及如能舉辦全金門「池府」環島巡安,必是神威遠播的空前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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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不遠?──《如果我在那裡》序文
寫這書,對我來說像進行一場「修鍊」。鍊的是文字、技巧,更多的、最主要的則是「精神」。 我不太能完整敘述這精神,只可以追憶動念寫這本書時,心裡常常閃過悲情。 這悲情的沉溺與昇華之間,當可顯現精神修鍊的歷程。 寫這書,我無法避免地追溯時空,放大戰火跟扭曲,人在那扭曲的時空中更形曲扭,我無法不看見鄉人們在二等待遇下的生活處境,無法不去看見島上冤枉的生靈跟委曲求全的姿態。矛盾的是我又無法看得太遠。我在前作︽金門︾(九一年,爾雅出版)自序中表示,金門是我的斷代島,在政經環境的綑綁下,記憶被刻意抹除了,我不認識我的故鄉。然而,台灣的情況也是如此,台灣大規模傳統回流、記憶回歸的運動,彷彿花朵忍耐了好幾個冬天,以為接下來的春天將是唯一的,拚命開放、展顏,致使壓抑許久的美艷色彩大幅放射。但這運動之外的金門跟其他離島來說,春天好像還沒有來。 我有心寫作金門時,恰遭逢台灣這股回歸運動,那使一個離島的寫作計劃備受質疑。我的「有心」,襯顯主流中心的「無心」,這使我悲憤交加。而且是難以抑制的悲憤交加。 ︽金門︾散文是我的修鍊,這本︽如果我在那裡︾也是。︽金門︾一書,我是沉溺在鄉愁、往事跟故人的,︽如果我在那裡︾則試圖解釋軍管期間的童年歲月,金門移民史、奮鬥史,以及金門在兩岸三通之際該扮演的角色,最後的希望是記得歷史,但莫為悲情拘絆。歷史理應讓我們看得更高、更遠,而不要沉溺、沉溺,再沉溺。 寫完︽如果我在那裡︾,我不再過度悲憤,像把文字當冥紙,祭祀埋葬在金門的亡靈跟過往,重要的是,歷此修鍊以後,我更明白未來的重要性,表現在現實上的關注是金門能扮演那種歷史角色,這考驗執政者的氣魄跟眼光;我在文學上的關注是什麼時候金門能自立自強,以卓越的文學貢獻自成一格。台灣是台灣、金門是金門,兩個島雖然有政經上不可抹滅的從屬關係,但在文學上,卻不需矮化自己,但願日後,浯島能出現大氣度、大格局的作家。我的看法是,文學的春天不能假外力完成,得自去尋覓。這是我在精神修鍊的最大收穫,基於此,我便也對台灣的回歸運動寄與深深的同情。 ︽如果我在那裡︾由八篇小說組成,寫作時,偶然念及,亦覺得農耕、漁忙的歲月不失為自給自足的世界,當世界越紛擾,那遠去的自給自足竟爾也面臨幸福感終將遠去的遺憾。附錄特別收錄得獎或曾入決選的其他作品,一個目的是為了對應我在處理金門跟其他題材的異、同。他們對我都一樣重要,處理完這本小說後,我深深覺得這一切是個結束,但又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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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妳膽敢亂講,」林春花指著她說:「讓蔡郁娟聽到不搥妳才怪!」 巧而,蔡郁娟和王美雯正好走過,她們的玩笑話,竟讓蔡郁娟聽到了一點尾聲。 「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罵我是不是?」蔡郁娟走近她們身邊,笑著問。 「沒有啦!」她們幾乎同時搖著手說。 「還說沒有?」蔡郁娟跺了一下腳,想嚇她們。 「我們在談嘉義鱸鰻啦!」林春花說。 「怎麼,他又要請妳看電影啦?」蔡郁娟笑著說:「什麼時候,我和王美雯做陪客?」 林春花笑笑。 「她想請妳幫忙,」何秋蓮說。 「幫忙?」蔡郁娟不解地問,「幫什麼忙呀?」 「希望陳國明能找機會勸勸嘉義鱸鰻,大家還在求學中,不要製造一些不必要的困擾。」何秋蓮解釋著說。 「這與我蔡郁娟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啦,」王美雯插著嘴說:「林春花她會找錯人嗎?就是看到你們有一層深深厚厚的關係。」 「王美雯,妳要死啦!」蔡郁娟握緊拳頭,卻沒有搥到她。 「蔡郁娟,如果陳國明的勸說有效的話,我請你們吃鍋貼。」林春花說。 「真的?」王美雯搶著說:「看在鍋貼的份上,蔡郁娟如果不答應幫忙的話,就包在我身上。」 「王美雯,那妳和陳國明也有一層深深厚厚的關係囉?」何秋蓮笑著說。 「當然,」王美雯不慌不忙地說:「我們那層深深厚厚的是姐弟關係。」王美雯說後,大夥兒都笑成一團。 嘉義鱸鰻叫楊平江,是一個養子。從小在養父母的寵愛和教養下,不但乖巧,書也讀得不錯,小學畢業後考上初中,並隨金門中學疏遷寄讀在嘉義中學。但在嘉中時,他非但沒有好好讀書,而且還結交了一些小混混,專門欺負善良的學生,寄讀在嘉中的金門同學,多數人也不能倖免。回金門後,原本該讀的是初二,卻回鍋讀初一,如果依目前的情況來說,下一學年又要重新讀起。除非他能徹底反省,加倍努力迎頭趕上,始能彌補上學期不及格的科目。 陳國明受她們之託,倒也願意一試,然而嘉義鱸鰻這枝朽木是否可雕?陳國明卻沒有十分的把握。實際上,彼此只不過是同學,誰又能管誰,誰又能影響誰干涉誰?但似乎並非全然不能,人的本性是善的,只要能發揮同學之愛,善加引導,讓他步上正軌,何嘗不是美事一樁。 那天蔡郁娟送給陳國明二條香蕉,他帶回寢室給了嘉義鱸鰻一條。 「幹,好久沒有吃過香蕉了。」他高興地,但也順口說了髒話。 「要注意,以後說話千萬不能帶髒字。」陳國明開導他說。 「習慣了,」他剖開香蕉皮,吃了一口,「你哪來的香蕉?」 「人家送的。」 「蔡郁娟,是不是?」 陳國明點點頭。 「長得不錯,很純情;本來我也想追她的,但聽說她和你很好,我就放棄了。」他大言不慚地說:「我現在追林春花,你覺得怎樣?」 「依我看,你現在應當好好讀書,書讀好了什麼都有。」 「我倒不覺得,看到漂亮的女生就必須追到手,一旦錯過機會,什麼也沒有。」 「愛情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必須兩情相願,而不是單一的追求。」陳國明笑著說:「你想追林春花,但她是否喜歡你呢?」 「每次我口哨一吹,她就對我笑。如果不喜歡我,她為什麼會對我笑?」他興奮地說。 「笑,有時是一種禮貌,並不表示就是喜歡和愛。你不覺得對著女生吹口哨有一點輕浮嗎?」陳國明眼見良機不可失,繼續地說:「別忘了,我們同在這塊土地上長大,有我們自己的文化,千萬不要把外地那些不良的陋習帶回自己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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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開密碼,飛向藍天──飛翔密碼自序
「無論任何樣態的人都是作繭自縛的。」我寫詩,是為了突破一些困窘,因為無法安定的站在地面上,只好飛翔穿過雲層,利用那些激昂、敏感、脆弱、詭譎的片刻──努力寫詩,不斷向未知與禁忌挑戰;我一直認為,只要誠摯且勇敢的向內注視、不斷探挖、深刻思考、認真過生活,那麼即使處在完全孤絕的黑暗中,應該也能透過抒寫而滋生一點血氣,安慰難以鬆綁的靈魂;每每在感覺山窮水盡之時,透過思考、解剖、咀嚼,真情的創作一首詩,我一再的應驗我的生活座右銘:『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後我且讀且寫,感覺自己脫胎換骨,變成我希望變成的那一種人──過去的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如今,有機會把自己的詩,揉捏入一本集子,包裝成一個長方形的樣貌,攤開在不同的人手上;我開始想像那可能的閱讀者,不知他是否能搭著詩的翅膀,體貼我的心意飛翔?如果那人能透過紙張,與我分享私密性語言;如果那人能再深一層滲入我的感覺神經,像情人一般撫摩我的最最私密的部分,我會不會感應到一陣電觸而驚懾不已,如果那一切屬於雲霧雨冰、無盡的循環,穿過氣層向我漫襲而來,我該怎麼去向人感謝呢?相反的,如果無人理解我的密碼,只是用眼稍淡淡的掃過我寥寥的幾筆枯瘦的字,且暗自估量它飛翔的售價幾何?甚且懷疑在瞌睡來臨之前,這些詩句將比一群綿羊還更難讓人入夢?那麼,我會不會因此被沮喪的惡夢侵襲?被一陣黑雨給淋得再也伸張不出藍色的翅膀,無法憑藉想像飛翔? 胡思亂想之後,我發現自己這輩子唯一想認真去做的一件事竟然還是──寫詩;帶著自我『收驚』的心情,我又對自己說:任何一首詩,它能帶給我短暫的喜怒哀樂,但完全無法牽制我的任何其他,包括在深入創作的時刻,我也是被自己狠狠的拋棄、強制隔離的;甚且被痛楚撕得四分五裂,我嚮往及追求的一切,總是誕生出矛盾、衝突與對立,而這一切我皆無所逃遁,那詩中內蘊的狂號,才是我真正的完全的存在,那詩背後不得不忍痛割捨的一切,把片刻昇華成永恆,也是我唯一能夠支撐、保持純粹抒寫,且誘發任何一首詩的『絕對動力』──現在的我一直是這樣想的。一個詩人如果想要繼續超越自己,在質與量上獲得創作的滿足,那麼詩人內在火焰必須無止無息的燃燒;一般人只是『苟全自己』般地活著,而詩人則必須在思想和感覺的天地理,努力維持自己迫切的需索,而那『擁有』則必須包括未來與未知的一切觸探,也必須及早確定一件事,即:『生活的理由必須尋求於自己自身中,必須以自己的發展為目標。』寫詩的人,總是隨時在啟程,隨時在尋求超越,即使生活存在著矛盾和不安,詩仍以不變的一貫存在,支撐著詩人的毛髮血肉,開出一朵花來;詩人深刻體會週遭最敏感的變化,反射出種種的樣相和姿態,把複雜粹煉成最單純的詩句,這一切,皆是為了使生活與思想達到健全的平衡──未來的我將一直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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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蜜甜心派》嘸驚!轉來喔:::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時常被嚇到,蜜蜜打從出生後,屋內如果突然有物品掉落地面,或是有人悄悄的走到她身邊,就可以讓她嚇得渾身發抖,或哭得昏天暗地,嚴重時還可能晚上不肯睡覺,鬧得大人也無法成眠,這樣嚴重的狀況,讓為娘的我好生心疼,怪只怪自己忘了依習俗在她出生的第十三天幫她做膽,因此,讓她沒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 來不及幫她做膽,不得已,小小時候只好常常送衣服到附近廟裡收驚,可是,稍大一點,收驚的師父建議應該把小孩帶去廟裡,效果會比較好,第一回帶著蜜蜜到廟裡收驚,原來前一晚不肯睡覺,還偶而哭得聲嘶力竭擾人清夢,沒有睡飽精神很差的的她,竟然在收完驚之後哼起了兒歌,還不時的以亮晶晶的眼睛與為娘的我眼神交流,回程路上,靠在我懷裡睡得好香甜,簡直不同於前一晚整人的模樣,我不得不在心裡讚嘆: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常常去收驚,香油錢是一回事,耗費人力、物力才可觀,所以,在老媽的堅持下,我們帶著蜜蜜寶貝到廟裡依道教儀式做膽。當師父唸著:「嘸驚人大聲,嘸驚車大聲,嘸驚炮仔聲,嘸驚雷公聲:::::」,我心裡暗自竊喜,以後大概不用煩惱她又被驚嚇到了。不過,這如意算盤打太早了,她只是由「經常」改為「選擇性」嚇到,凡是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的中年男性,一律列為拒絕往來戶,只要有這些特徵的客人,一踏進我家客廳,她會完全不給客人面子的放聲大哭,讓客人好生尷尬,老媽也只得趕緊把這小傢伙『遣送出境』,以免客人下回不敢來拜訪。只是,很難得的,遠從金門來的叔公正好符合這些特徵,只是,蜜蜜就是望著叔公,瞧了又瞧,然後,在叔公抱起她時,既未反抗,也沒抵制,讓一票大人笑她是小狗腿妹,知道叔公是至親。 夏末,遠從新加坡回金門探親的堂叔公,多抽出一天時間到我家和媽媽敘舊,看到我家蜜蜜容易受到驚嚇,教了媽媽一個金門民俗的收驚撇步,就是準備一杯生米,用小孩的衣服包著,在她身上輕輕點著,嘴裡唸著‥「鼠驚鼠收,牛驚牛收,虎驚虎收:::::。」把十二生肖唸完,就完成收驚的儀式了,不過,要牢記這杯米不可以給收驚的小孩吃到,以免無效。媽媽聽了猛拍額頭,表示以前老人家都有教,怎麼都給忘了。 初秋,公司辦活動,老媽要我和老公兩個人去參加就好,免得蜜蜜出門晚回來,又要耍什麼花招,在我極力爭取後,馬拉灣月眉世界三人行正式出發,抵達目的地後,她東張又西望的優游在人群中,還不忘隨時伸手拿最喜愛的爆米花吃,只是,帶她到劇場看表演,燈光一暗,就放聲大哭;玩遊樂設施,才一坐上去,就喊著:「媽媽,回家。」活動結束,是夜,睡得極不安穩。隔天早上,除了趕緊用金門民俗的收驚法幫蜜蜜收驚外,為了達到最佳效果,老媽還要求:「再帶去廟裡收驚吧!免得睡不好很可憐的。」看她來到收驚的廟裡,師父拿著香對她唸著‥「嘸驚!轉來喔:::::」轉瞬間,她整個人就神采奕奕,嗓門扯開喊著爸爸要抱抱,我實在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小磨娘精還真是整人,讓爸媽例假日都不得閒。只是,收驚回來還要幫她用求回來的符和艾草洗澡,這傢伙打從小開始,只要看見洗澡盆裡有異物,她就要大驚小怪,怎樣也不肯進入洗澡盆裡,非得讓大人把臉盆裡清理得只剩下清水不可,否則就要抗爭到底,粉累人的喔! 這一天,上完課回家,十點多了,打了電話問老媽:「蜜蜜今天乖嗎?」「不錯,只是,今天黃昏時,我們祖孫倆在門口散步,前一條巷子的廖媽媽過來我們家門口聊天,看見她一身黏答答的,所以,送了張符給她洗,很特別喔!洗過之後,今天晚上就不再滿頭汗,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的。」我不得不在心裡讚嘆,冷氣機都比不上這張符的功效。 睡覺前,和老公閒閒的聊起了女兒經,也把蜜蜜的所有收驚的方式拿出來討論,兩個人的共識是‥無論是收驚師父的做膽、『嘸驚!轉來喔:::::』的儀式、金門的民俗收驚撇步,甚至鄰居所給的符,只要能讓蜜蜜寶貝健康又快樂,我們呢!什麼都相信,誰讓我們是符合標準的第『二十五孝』兒女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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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阿母的白髮
阿母嫁給阿爸已經二十六年了,在我們的眼中,阿母是一個勤儉又「恰扒扒」的女人,小時候我和阿爸背地裡幫她取了個外號,叫「武則天」,因為阿母掌管了一家的財政權、立法權及行政權,令我們實在無法作惡,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來一頓毒打,我和妹妹二人常被打的皮開肉綻、叫苦連天,回頭想想,如果不是阿母當時的嚴刑竣罰,現在的我,可能還是個長不大的嬌嬌女。 猶記當時年紀小,阿爸要上班,阿母嫁給阿爸後就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專心幫阿爸料理家務,及照顧曾祖母,也許大家會很羨慕阿母沒有所謂的「婆媳問題」存在,阿爸是獨子,祖父在阿爸小的時候就往新加坡發展,祖母也在阿爸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在這樣的家庭中,阿母的確不需要擔心和公婆的相處所衍生的諸多不愉快,也不必擔心和小姑、小叔相處不睦,可是有誰知道阿母一嫁過來就要擔負的重責大任,首先要幫阿爸理財,阿爸個性屬於豪邁不羈型,常常呼朋喚友飲酒作樂,荷包也日漸消瘦,為免阿爸加入「存款不足」的行列中,阿母索性當起了家中財務大臣,年邁的曾祖母也得靠阿母平日的照顧,除此之外,閒時仍要牽著牛、背著鋤頭下田耕作去,不管多苦,阿母總捨不得家人餓肚子,她總會趕在吃飯前回到家裡的廚房忙碌,當時我和弟弟妹妹都還小,也都要上學,每次放學一回到家裡,桌上即擺滿可口的飯菜等著我們,真不曉得阿母是怎麼辦到的。 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阿母的思想、觀念也慢慢在改變,我們曾開玩笑似的將阿母的轉變過程分為二個時期,一個屬君主專制期,另一是民主政治時期,在阿母還沒當到為民喉舌的鄉代表之前,她是一個守舊的女人,思想觀念都不容人家反駁,小蘿蔔頭如果做錯了事情不是打就是罵,幾乎沒有任何「言論自由」,而我們卻總愛惹阿母生氣,在這個小小的村莊中常常會看到阿母拿著藤條追著我們跑,一方面她可以訓練腳力、防止老化,一方面可以宣揚「家威」,以示君主暴政的恐怖。但這種緊張氣氛也隨著阿母當上鄉代表而宣告消失,可能是因為阿母走出了農村、走出了家庭,接觸了新的人、事、物,慢慢的,學習不一樣的處事方法,頓時,家中有了生氣、有了笑聲,我們也敢正大光明的「虧」阿母,阿母也懂得用溝通來了解我們,與我們一起學習、一起長大,這是我們最欣慰的事。記憶中的阿母是個堅強的女性,她從不在我們面前哭,阿母的眼淚很珍貴,記得在我剛升上高三的時候,因為急性盲腸炎而開刀住院,在手術前一刻,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我,眼角餘光正巧瞥見阿母不斷用手擦拭淚水,看到這情景,似乎痛的人不是我,而是阿母的心,我開始後悔了,曾經:::我質疑阿母對我的愛是假的,也常常扭曲阿母的美意、常和她作對,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晚上,雖知道阿母睡不慣醫院的床,但她卻堅持陪著我,渡過那段苦難日子。 小時候,我們喜歡聽外婆講古,只要有關阿母的事情都是我們最愛聽的,外婆說阿母在娘家還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外公外婆把阿母當成寶一般的疼,捨不得她做東做西,但阿母常常瞞著外婆自己一個人跑去海邊拾牡蠣或是到山上撿柴火,現在阿母也常利用假日去海邊拿些牡蠣回來剝,我們原本以為那是阿母的興趣之一,誰知原來是因為弟妹都喜歡吃新鮮的牡蠣,所以她忍著腰痠背疼之苦,一坐就是幾個鐘頭在那剝牡蠣。 也許阿母嫁給阿爸時,她帶來最豐富的嫁妝是她的愛、她的美德及她的純樸,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一個個離開了家,哪個做父母的不心疼,不僅要擔心孩子在台的安全,也要擔心他們是否吃飽、穿暖了,常常看著阿母一個人呆坐在電視前,看著那完全陌生的電視節目,數著那漫常的時間,耳朵豎的直直的,只為了等子女打來報平安的電話,心中著實不忍,阿母的青春歲月全奉獻給了我們這一家子,在這二十幾年中,她從沒為她自己打算過,每次拜拜時,她口中喃喃自語的竟是老公、孩子都平安順利,似乎遺忘了自已該有的利益,天底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隨著年紀的增長,我體會到母親的愛及包容,微彎的背、斑白的髮、深淺不一的皺紋,都是這幾年辛勞的代價,長大後的我們別無所求,只希望父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為自己而活,別花太多的時間在「預支煩惱」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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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王自序》鮭與歸──我的島嶼書寫心路
●歸 一九九九年八月,結束了在加拿大一千多個遊學、浪遊的日子。離開楓葉之國前夕,偕妻、五歲大的女兒華華去亞當河看鮭魚洄游。「向鮭魚致敬!」萬千血紅鮭魚在湍流跳躍處的一塊告示牌,禮讚了鮭魚的一生,卻也傷痛了海外遊子的心葉。 鮭與歸的驚心動魄。我在異國最鮮明的畫面與記憶。 在「兩國論」的「紙上烽火」迷陣中,重返台灣,落腳八卦山。一個多月後,一場芮氏規模七點三,上下、左右,強度搖晃的「九二一集集大地震」。震碎的,是陷落的家園;震醒的,是土地的律動。在世紀之末,重新發展大地的刻度。 「九二一」後的中秋節翌日,我去了鹿港,觸目到受創、走位的龍山寺與文開書院。幾公里處的員林興賢書院則被震得只剩殘樑斷柱。沉痛的氛圍裡,我在鹿港街道上遇見金門館蘇王爺。緣於鹿港金門館重修奠安,蘇王爺出駕。原欲盛大慶祝的廟會活動,因為「九二一」,縮小了規模。蘇王爺神轎旁多出了「賑災募款」箱。在中山路一倒塌的「廢墟」處,蘇王爺的出巡隊伍徐徐走過;我的傻瓜相機在這裡定格,拍下一張張「神明、子民、廢墟」對比的照片。我的思緒被擾亂了;我卻聽到一個不太能為外人感應得到的鄉情絃音。念著二百多年前,蘇王爺神像被駐守金門的水師移奉來台灣。二百多年後,在某個地方,一群台灣香客和一個金門人,仍然膜拜、仰望著祂。這個金門人又多出了紀錄、記載那段渡過黑水溝的情事。從蘇王爺的原鄉到異鄉。一路走來。 九二一之後,人類進入了千禧年。這原是一個告別世紀末華麗、迎接新世紀曙光的歡喜龍年。因為父親從臥病到辭世,讓我們的千禧年多了份沉重。父親與母親,一個湖南,一個閩南,在邊陲之島交會、結合。他們是我金門記憶最重要的部分。母親早於我少年時代辭土而去,父親選在世紀末道別;母親長留金門,父親長眠台灣。為人子者,這些年不斷紀錄、書寫金門,卻不曾踏回自己的戶籍地去尋根。也不是不想。父親自一九三一年離開湖南老家從軍那一天,方圓三十公里僅有的一戶人家已無至親。捱到兩岸開放探親的年代,父親一句「回去作啥」,道出無親可探的無奈。父親在大陸四十年、金門三十五年、台灣十六年;九十二載的人生,他最常觸及的是金門,是那個毀於砲火、重建的小小村落。或因他在這裡生養了下一代吧。 因為父親,我對「祖國」、「祖家」的概念反而模糊;我對「金門」、「母家」,反倒有著多少鄉情堪記。我對待土地、身世的知覺,卻又不如七歲大、唸幼稚園大班的女兒華華一句脫口而出:「爸爸是中國人,也是金門人,現在是台灣人!」 父親走後,我回金門的次數增加了。每一次回去,總會到我出生的燕南山下古區村走走。二○○一年春天,公共電視台與螢火蟲映像體合作拍攝︽走過戰地─金門半世紀︾四集紀錄片,其中一集以我當主角;接著慈濟大愛電視台經典節目也找我談島鄉的記憶。外景隊都來到我出生的村落,把攝影機架在我那人去、陷塌半邊的老屋門前,要我凝視、踱步。有天正在拍攝、收音時,跑來了一對小兄妹,反問我是「誰人」? 村童見面不相識;遇見幾位村佬,也得我報上「瓜瓜」的土名,「失憶」是他們才能找回記憶。驚覺離鄉二十多年了。竟也有著義大利片︽新天堂樂園︾裡主角多多的離鄉與返鄉心情?儘管,自認這些年參與、熟悉於金門事務;在鄉人看來,他們似乎不很熟悉我,還可能還變得陌生。現實,讓我已不屬於這塊土地? 心理學家說,三十到四十歲的十年間,人生過得最快的時刻。到了四十歲,他們仍然無法相信、準備好接受「中年」時期的到來。這番解析,我充分理解到了。 從少年到中年,從世紀末到新世紀,從異國回歸母國,從九二一到家園重建;一個金門人的島嶼文學書寫心路,依然不變的鮭魚心情。 岸與岸。鮭與歸。 文學。我回來了。 ──二○○三年秋台北──新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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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室友沒人敢出聲,或許他們的內心都會有一股無名的暗喜,嘉義鱸鰻的確是太囂張,今天終於踢到鐵板了。然而,陳國明卻對剛才的舉動和粗暴的行為感到不安,雖然他的理由充足,但打人總是一種野蠻的行為,學校也不容許學生滋事打架,萬一有人向教官報告,免不了要被處分。如果被記過張貼在佈告欄裡,或是升旗時被叫到司令台上罰站,屆時不知該如何才好?這是他一時衝動而沒有考慮到的地方。 一天,二天,三天過去了,嘉義鱸鰻見到陳國明總是怒目相向,但並沒有向教官報告,也沒人向教官檢舉,讓陳國明放心不少。 有一天深夜,嘉義鱸鰻用手壓住腹部,弓著身軀輾轉難受,並不停地呻吟著。陳國明被他吵醒後,本想不理他,但繼而地一想,兩人本無深仇大恨,又來自同一個鄉鎮,看他那副痛苦的模樣,著實令人心生同情。 「你怎麼了?」陳國明關心地問。 「我的肚子痛死了。」他痛苦地說著,然後是一陣一陣「哎喲、哎喲」的呻吟聲。 「我去向教官報告?」陳國明從床鋪上坐起,急忙地說。 「我想上廁所。」 「那麼我扶你去。」 陳國明把他扶起,又從床鋪底下為他取出拖鞋,當他俯下身時,聞到的依然是一股噁心的臭鹹魚味。 「穿好拖鞋,慢慢走。」陳國明扶起他時,低聲地說。 然而剛走出寢室,經過一堆廢棄的杉木時,嘉義鱸鰻卻突然地停下,急促地想解開腰帶,但在腰帶還來不及解開時,整個人已蹲了下去,只聽到一陣噗、噗、噗的響聲以及一股難聞的惡臭味│他竟然在那堆杉木旁拉起屎來,而且褲子也來不及脫。陳國明見狀,不知如何是好。當他拉完後卻自己站了起來,剛才痛苦的表情也一掃而光,但惡臭的屎水已從他的褲管流出來,滴落在他的拖鞋上,那股嗆鼻的臭屎味,讓陳國明噁了好幾聲。 面對如此的情景,嘉義鱸鰻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 「你在這裡等一等,」陳國明告訴他說:「我到寢室拿你的臉盆和毛巾,先去洗洗再說。」 嘉義鱸鰻以一對感激的眼神望著他。 經過這次的「落屎」事件,嘉義鱸鰻對待陳國明的言行和舉止,不敢有所逾越和無禮。無論是功課、力氣和為人,自認為都不是他的對手,無形中對陳國明也多了一份尊敬。然而,嘉義鱸鰻依然不知收歛,經常惹是生非;和同學爭風吃醋,功課則是滿江紅,被教官視為頭痛人物。然而,他竟然還想追求同學們公認全校最美麗的林春花。 林春花有一張娃娃臉,皮膚白裡透紅,猶若一顆熟透了的蘋果,對人親切有禮,功課好、家境好,衣著更有些特別;短袖的白襯衫袖子總比別人長點,黑色的長裙多了許多褶子,那是時下最流行的百褶裙。無論衣著和氣質的確與眾不同,據說還是縣長的乾女兒;以嘉義鱸鰻那副德性能獲得她的青睞嗎?當然,若以一般青年男女來說,感情的事的確是很難講,但這些不大不小的蘿蔔頭,如要論感情實在早得很呢!或許嘉義鱸鰻的想法太天真了,動作太幼稚了。 嘉義鱸鰻並非以幽雅的言辭或文明高超的手腕來感動她;只要一見面,遠一點時,就吹幾聲口哨來引起她的注意;近一點時,不是要請人家看電影,就是說些輕浮的話。林春花被纏得哇哇叫,但始終不好意思向老師或教官反映。當她向班上的同學訴苦時,何秋蓮告訴她說: 「全校那麼多同學,只有陳國明能讓他心服。他們同住一間寢室,又睡在隔壁,可以請他幫忙開導開導他。」 「我和陳國明又不熟。」林春花說。 「找蔡郁娟,」何秋蓮急忙地說:「他們很好。」 「很好?」林春花重複她的話,俏皮地問:「怎麼個好法?」 「年底就結婚了。」何秋蓮竟開起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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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行在廈門
廈門的交通,應該要獲得讚賞,首先,是它的交通動線相當的完備,也就是說,只要你熟悉廈門的公交線路,就應該沒有你到不了的地方,一定的步行,還是必要的;島內外也常見一些兜客的「摩的」(兩輪級的計程車),輔助你雙腳的辛勞!當然,路程時間的長短,就和你的經濟負擔指數有關了,如果你沒時間去熟悉廈門的公交路線,有個很好的選擇,就是計程車,我不是要你裝闊,事實上,大陸各地的計程車起跳價,通常在人民幣六至十元,廈門是持中的八塊錢,坐著計程車在廈門島內瞎晃,通常不會超過人民幣一百塊,折合台幣約四佰貳拾塊,可以說是經濟又實惠,很多客居廈門多年的台商朋友,計程車,仍是他們最常選擇的交通工具。 之前提過,廈門的市政規劃,相當的上軌道,主要的道路、巷弄大多有明顯的中英文標示,遊客在廈門要憑一張地圖到達目的地,不會是件難事;另外廈門自詡為旅遊城市,所以對治安的維護相當的用心,除了在秋節、春節前夕,偶有內地民工,因沒公返鄉,會有零星的搶奪及竊盜事件外,一般的情況,都不會讓客居廈門的你感到有人身安全上的威脅;半夜看見妙齡女子在路上獨行,夜遊也不擔憂乘車安全,因為在「旅遊城市」的大纛下,所有的在廈門討生活的人都知道,治安不好是會嚇跑觀光客,是會讓他們無法招商引資,是會讓他們更難生活的,所以儘管大多數的廈門人都有「患不均」,及對台商們財大氣粗的嫌惡,但畢竟這些過客們,相當大的程度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可是得罪不起的!有時我們也要奉勸少數財大氣粗的台客們,因為他們的放蹤與不知節制,不知壞了多少台商的形象,同時,也相當度的間接的影響了台商們的人身安全! 談到交通,不可避免的要談一下他們自豪的「鐵馬文化」!大陸盛行腳踏車起始應該是與「均貧」的現實有關;資本主義社會裏,在腳踏車已由代步工具轉趨為運動休閒用品的同時,大陸的大部份地區,腳踏車仍是一般民眾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大陸人甚至已經把腳踏車當成雙腳的代替品,在街頭上、大廈裏,你常常可以看到腳踏車隨著他的主人過天橋、走地下道、上人行磚、搭電梯::,另外,有人還把它兼作送貨的發財工具,有一種載重用的腳踏車,支架跟輪胎的構造,都要比一般的車子來得厚實,我曾見過有人用腳踏車搬運沙發及整組的衣櫥,不禁為大陸同胞們人定勝天、物盡其用的本事,讚嘆不已! 大陸的腳踏車市場相當大,以台灣的知名品牌「捷安特」為例,每年在大陸就有一百廿五萬台以上的銷售量,很多的大陸人,以擁有一台「捷安特」為榮,彷彿是坐擁腳踏車界的雙B名車一般;腳踏車,仍在絕多數的大陸民眾的日常生活裏,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當初一種不得不的選擇,如今卻變成資本社會裏的休閒遊戲,大陸人民的心裡感受,想必十分複雜! 再來談談現正紅火房車市場,囿於高關稅、自製率低及保護政策等因素,在大陸買一輛進口車,可能需要負擔的車價是台灣的三倍以上,比如說一台進口的陽春「豐田」廂型車,大概就要價四、五十萬人民幣,約合兩佰多萬台幣,實在令人咋舌;當然,他們也有相當陽春的國產車,「陽春」的程度,更甚於我們以前的速利1.2,售價約在人民幣十萬左右,雖然不算貴,但若是再把停車費、稅賦、換照費、可能的交通罰金、事故糾紛,及大陸人超愛借車的因素統合考量,你就會發現,還不如以計程車代步來得經濟實惠,又沒負擔。 在廈門人的眼裏,上車一塊錢的公交車,仍是他們在日生活中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再加上廈門島內是一個禁止行駛摩托車的城市,所以,交通也還算井然有序,初到廈門時,對廈門禁駛摩托車的政策覺得很新鮮,似乎他們的政府官員早就定摩托車是破壞交通秩序、製造交通事故的主凶,所以很早就立法頒布這項禁令,問題是有規定就有例外,警察仍有公務摩托車,還有就是早期已核發牌照,早泛污鏽的三人座摩托車(我們常在抗日電影中見到的,日本人在機車側邊附掛一個乘客座的機車),再來就是無照在人行道亂?,四處攬客的「摩的」(摩托的士之意);這些個兩輪機動車輛,再再與廈門市政府宣示的建立高優花園城市風貌,有些不搭調,不過聽聞廈門市政府已律定好所有島內摩托車的有效行駛時限,並誓言要讓摩托車這種兩輪怪獸在廈門島內絕跡,此一作為,絕對值得讓老是怨嘆公權利不張的我們拭目以待!(系列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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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快仔的一生
快仔心疼的看著清貴,要他別再去台灣了,留在金門種田養豬一樣可以過日子啊!清貴說:「不,阿母我一定要賺很多錢讓妳和阿嬤過好日子,我一定要為我們的鄉親擺脫砲火的威脅和貧窮日子而努力,我要做很大的大事業。」 清貴又去台灣了,寄了不少錢回來,回來一趟不容易所以每年過年才回來,阿伴和快仔既欣慰又煩惱:為什麼清貴總是說沒有立業就不要成家呢?隔壁阿泉和他同年,孩子都四個了,難道賺錢和做大事業會比成家更重要嗎?真想不透他! 民國六十八年米國人和共匪建交,共匪停止對金門單打雙不打,總算讓日子平靜了些。清貴每年回來都要阿伴和快仔搬到台灣住,她們不肯,無論如何這裡才是根啊! 清貴每次坐登陸艇回來,總激動地痛陳金門人是二等國民,無法和台灣人享有同步的建設和褔祉,什麼時候金門人才能脫離軍管時代解除戰地政務,讓民航飛機可以起降,讓百姓可以享有點燈、夜行的自由! 每當清貴說這些話時,快仔就很害怕要他別說了;這些言論若被政府的人聽到會被抓去關的,前些陣子村裡的水金就不知道為啥罵了句:「臭政府」,警察憲兵就來他家把他帶去關了好幾天才放回來。 民國七十年,南洋那個「番婆」寄來了封信:柱仔含憾病逝異鄉,臨終彌言:愧對老母?妻,願來世牛馬相報:::。快仔暗暗地哭了,她不敢讓阿伴知道,雖這些年來柱仔久久才來一封信報平安,他在不在人世彷彿沒什麼差別,但終究仍給阿伴一線希望,但願有生之年仍能見柱仔一面,仍能和柱仔團圓:::。最終阿伴仍是知道了,她哭著怨嘆柱仔的不孝,竟連死都早先自己一步去。柱仔雖一去不回,但快仔仍幫他立了牌位祭拜,終是夫妻一場啊!。 七十二年,阿伴在睡夢中與世長辭,拍電報給清貴,從台灣回金門的船期要等十天以後才有,那時是農曆六月底,依習俗農曆七月不能辦喪事,快仔只得自己在村人協助下送阿伴上山頭,待清貴趕回來時,阿伴的墓土已乾。清貴捶胸頓足仍喚不回親愛的阿嬤。他恨,恨為何金門沒有飛機,如果有的話至少可以來得及送阿嬤最後一程啊! 民國七十四年清貴終於娶了個台灣小姐阿娟。過年,清貴帶著妻子坐「騰雲號」回來拜見婆婆,那時阿娟已懷孕快八個月了,這讓快仔笑得合不攏嘴。可是不知是不是坐船顛簸動了胎氣,孩子竟在除夕夜早產,山外衛生院的醫生遺憾感慨地告訴清貴:金門的設備不足,如果這是在台灣,孩子存活的希望很大::::。 清貴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快仔失去了第一個孫子,她想起已過世的大成伯公說的:「亂世命賤啊!」可是電視上不是說現在是太平年代嗎?為何金門人的命仍是一樣的不值錢呢? 清貴在台灣真的奮鬥闖出個樣子來了,他寄錢回金門翻修了祖屋,在祠堂「進主」在宗祠裡立了匾留了名,大大光耀了門楣,當年阿伴盼的、等的,柱仔沒有完成的,而今清貴都做到了,快仔感到很欣慰,她算是苦盡甘來了。 清貴和阿娟不斷的說服快仔搬到台灣住,快仔不願意,她在金門她住習慣了,況且若搬去台灣,阿伴和柱仔的牌位怎麼辦?清貴說可以「請」去台灣拜,但向阿伴燒香請示也未獲允准。清貴不放心,雖然快仔一直說她身體硬朗,偶爾和鄰居打打四色牌,眼力還不輸年輕人哩!但清貴仍託了親族裡一位住在附近的侄孫就近照顧她,侄孫媳婦三天兩頭地噓寒問暖十分關心,清貴實在可以放心啦! 快仔坐在偌大的廳堂前,電視上演著看不懂的劇情,但有聲音也就好了。快仔看著阿伴的相片,她想起柱仔;家裡沒有柱仔的相片她已忘記柱仔長什麼樣子了。倒是清貴寄來三個孫兒們厚厚的相本,讓快仔翻了又看、看了又翻怎麼都不厭倦。阿娟真是個好媳婦,不但協助清貴創事業,對待快仔這個婆婆既孝順又體貼,更為許家生了三個男丁:「等孫兒們將來都娶妻生子又生甘仔孫,這麼一代傳一代,我們這一房將來就子孫興旺了」快仔想到這兒就覺得她不會無顏見許家列祖列宗了。 快仔看著陽光一寸寸地向廳堂挪移,她滿足地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她有些倦地打起盹───她想睡了───。 快仔在睡夢中過世,享年九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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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王自序》鮭與歸──我的島嶼書寫心路
●鮭 太平洋產鮭魚,每逢夏季就到河床內產卵。小魚孵出來之後,離開河水,由向大海求生,迭經四至六年的成長歲月,再尋母魚的來時路,游回淡水河。這段苦渡歷程,因為得逆流而上,要與水流的沖力搏鬥,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躍過瀑布,越不過,猶未產卵之際,就會死去。鮭魚也常會因為河水乾涸,被困在淺灘或河床上,面對死亡。 為了守住家園,也為了下一代的出生,鮭魚不避天然險阻,堅勇地奮鬥:腹向上,背向下,在湍流中,用背觰向上游爬。「在來處生,在來處死」,道盡生命的悲喜調。 金門族群地處飽受滄桑的島。中原南來,再因土地貧瘠謀生不易,紛又移向澎湖、台灣、南洋、北美開闢第二鄉。 少年十五二十時的出鄉關歲月,「六亡、三在、一回頭」,少數在異域闖出一片天地者,必以「僑匯」回鄉,或濟助族人,或築路、興學。心繫母島之心,不正符合鮭魚心情? 處處充滿洋樓空間的水頭村為例,每一棟建築,都寫著異邦遊子的愛與疼惜。赴印尼麻里吧板經商致富的黃輝煌及黃廷宙,各別於一九三一年匯一萬餘銀元建得月樓及番仔樓。在印尼從事土產買賣形成鉅富的蔡開國、蔡清竹叔姪,一九二五年銀信返鄉予前水頭族人建一中西合璧的兩落大厝。推溯至清乾隆三十一年,擁有十八艘「三支帆」,人稱黃百萬的黃俊,也捐銀在家鄉建構「酉堂」作私塾教場所,再以金沙的山后村為例,族人王敬祥在東瀛創立復興公司,從事銀行、豆類、煤炭生意,飛黃騰達後,猶不忘返鄉築路造橋,並蓋了十八棟二進大厝供族親居住。一九二二年間,旅星金僑蔡嘉種、陳景蘭、陳煥武等人感於金門對外交通不便,遂號召組織金門輪船公司,建造金星輪一艘,川行金廈。 之於出外人,金門人說是「落番」,民間流行一句俗諺「去三兩年仔,就著倒來」,無論是明清清季遷徙澎湖、台灣,或民初去了南洋,或就近的廈門、漳州、泉州,縱然是未再返回鄉門,他們對待土地的根源之情依然深藏,「僑匯」是表達愛鄉的一種方式;在異域建同鄉會館、祀神明、蓋金門厝、組織九八行、估俚間等,則是世世代代身為「金門族」的一種情境。 金門之可探,豈止於地處閩南的軍事之島。更在於饒富獨特氣質的島嶼文化與海洋性格,並且深具延長性;它的特殊性,超乎中國各邊界島嶼。「金門族」,從六千年前的貝塚文化及出現的聚落型態,迄明隆慶、萬曆以後,「倭寇就殲,海上安瀾,遠涉重洋者有之」,或如一九四九年國共戰爭,十月十七日兩岸阻絕,金廈水域斷航,四千多鄉能搭上返金的最後一班船,從此滯留大陸作了「兩岸邊緣人」;再如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大批鄉人在政府安排下,疏散至台灣各鄉鎮居住,自此成了「新台灣人」。留在金門者則成了「未淪陷的大陸人,講閩南話的外省人」。一九五六年以後,金馬實驗戰地政務,福建省政府被遷到台灣省新店鎮,島鄉戒嚴,往後漫長的三十六載軍管歲月,又一次改變了金門族的原鄉文化生態。 一九七八年,我在料羅灣搭上了「登陸艇」(LST)航向南台,高雄十三號碼頭下船,再乘平快車北上,從此謀食於台北的紅塵煙囂間。 許多年以來,回首個人與金門島鄉族脈動的過程,有機會探訪島內外的會鄉社,得以和各界同鄉互通有無,把酒話桑麻,它可能是在安平、鹿港、艋舺的金門館前凝視駐足;或是在同安大嶝島傾聽大小嶝人的「金門母島情結」;兩岸軍事演習再次拉高對峙氣氛,在廈門和平碼頭及黃厝灣俯視金廈族的風雲變幻;在南洋紅燈碼頭看著金門異鄉人於估俚間搶地盤、討生活的辛酸面;在新加坡金門會館和一群祖籍金門的作家談論「文學回原鄉」;在香港金門同鄉會傾聽金門族的九七情結;在北美中國城的「金門中心」尋找多元文化國下的另一種鄉情之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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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樹梅》自序
本書原名「相愛應是別離時」,又名「金門六傳奇」,自費出版於一九八九年元月,以內人翁淑麗為發行人。當時出版比較匆促,因此書前沒有序文,稍見缺憾。印行後,經親友引薦,曾於金門日報副刊連載,頗獲時人好評。 本書是筆者任教於台中市逢甲大學時,利用課餘之暇,在一九八八年六月至十月共五個月中間寫成,又商請名民俗畫家王雙寬先生繪作插圖十二幅,使本書生色不少。 如以本書六個故事發生時間的先後來說,第一篇「海」最早,約在清朝末年。這個故事在金門民間流傳很廣,長達百年。雖然事蹟不算好,又涉鬼怪,但這是根據傳說,毫無辦法。男女主角雖以悲劇結束,勢將永遠在金門人的口裡代代流傳。第二篇「除非在夢中」,故事的主體發生在民國二十年左右,敘述一位悍婦凌虐婆婆和丈夫,婆婆無法忍受而自盡,丈夫憤而單獨遠渡南洋,一去音訊杳然。他是筆者的族叔,我幼時常聽父母講起,令人悲憫同情。 第三篇「紅樹梅」記述一位金門的絕世美女,可惜她的婚姻卻得不到幸福,夫婿過世以後,與再嫁的丈夫貌合神離,終於同一位年輕她十歲的青年私奔廈門。這位美女與青年筆者都認識,時間約在民國三十多年間,迄今她的美豔倩影仍嵌留在筆者的腦海中。 第四篇「相愛應是別離時」更是一個悲劇中的悲劇。男主角是筆者的族兄,他和他妻子可算是美滿的結合。不幸繼母惡毒,迫害無所不施。命運擺布下,婚後不多日,男主角游泳溺死。後來妻子生下遺腹,面貌酷似其父。不禁使人灑一掬同情之淚。 第五篇「抉擇」描述一位癡心女子與浪蕩漢曲折多姿的結合。此一雙情侶筆者也認識,故事的進行約在民國三、四十年間,但未能確保幸福,結局留有遺恨。最後一篇「巧手慧心」,縷述筆者的岳母的種種美德,但一點亦沒有誇張。她襄助父親和弟弟們辛勤奮鬥,終由貧困轉為富裕,叫人欽佩。 古人品評人物,須有「言事不言人」的口德。文章亦是一樣,將真人的姓名隱藏,而使用假名,當可算是「筆德」罷;重點在把事實公諸於世,由讀書去自行論斷。因友人建議,決定將書名以「紅樹梅」取代「相愛應是別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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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不,你最讓人欣賞的是農家子弟的那份純樸。」蔡郁娟正經地,「我爸媽也是這樣說的。」 「在老闆妳的欣賞下,但願往後不要成為一根老油條才好。」 「不會的,我永遠相信你。」 「謝謝妳,老闆。」 他們邊說邊笑,經過東蕭復又走過東埔,寒風細雨並沒有淋濕他們熾熱的青春火焰。陳國明放下肩上的擔子,開往后浦的老爺車,已停在車站門外的紅赤土埕,陳國明把二只袋子拎到車上。 「下車時妳提得動嗎?」陳國明問。 蔡郁娟點點頭,然而掛在唇角的笑容卻不見了。 「如果提不動就暫時放在車站,」陳國明憂慮地,卻突然想到,「梁玉嬌家不就住在車站旁邊嗎,可請她幫幫忙。」 「別為我操心,」她面無表情地說,而後又低聲地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再來?」 「天天都可以來,」陳國明說:「難道妳忘了要幫我種田?」 她笑笑。 「只想當老闆,只想人家做妳的伙計,卻忘了要幫人家種田。」陳國明數落著她說。 「哪敢忘喲,」蔡郁娟終於有了笑容,「君無戲言,時時刻刻都記在我心中!」她高興地說。 第十一章 正月初九拜完「天公祖」後,學校又開學了。 復校時的兼任校長姜漢卿少將歸建,政委會派賴淮先生接任校長。 校長的更換似乎對學生沒有太大的關聯,他們依然是聽鐘聲上下課,依然是在戰地這個最高學府受教。然而,經過一學期的歷練,同學們無論在學業、身心或生理上,都有明顯的成長和變化;除了增加一歲外,在心智方面也成熟許多,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陳國明的班導師也由「空坎膦」換成了「矮仔吳」,班上竟然有三位同學辦了休學,宿舍也由原來的防空洞,改分配到第一寢室。想不到他的左鄰,竟是嘉義鱸鰻,而且兩人共用一床公發的床單。 「陳國明,我們先講好,」剛搬進去時,嘉義鱸鰻指著他說:「你要是敢越過我的床界,我就對你不客氣!」 「你說的跟我想的一樣!」陳國明不甘示弱地說:「不信,大家就試試看!」 嘉義鱸鰻的那一套,陳國明早已領教過,因此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裡,倒想看看他能囂張到幾時。況且,這裡是學校,有老師、有教官、有訓導主任,誠然他真的是鱸鰻,諒他也不敢在校園裡為非作歹。 晚自習過後回到寢室時,同學們幾乎都是帶著面盆以及盥洗用具到貯水池或井邊打水洗刷一番。然而,嘉義鱸鰻卻例外,他把鞋襪一脫,放在床鋪底下,倒頭就睡;鞋襪因長久沒洗而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其味猶如放久失鮮的臭鹹魚,同學們看在眼裡罵在心裡,但總是敢怒不敢言地掩鼻而過,而最倒楣的莫過於他的左鄰右舍,每晚都必須忍受這份讓人噁心的氣味到天明。 陳國明首先向室長反映,室長奈何不了他。於是向教官報告,經教官查證屬實,並提出警告,但嘉義鱸鰻依然我行我素,並遷怒於陳國明。 「陳國明,是不是你向教官告的密?」 他揪住陳國明胸前的衣服,憤怒地說。 「我不是告密,」陳國明說著,用手猛力地把他的手撥開,「我是公開檢舉你沒有衛生!」 「你敢管我!」他推了陳國明一把。 陳國明沒回應他,卻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 同寢室的室友都圍了過來,眼看陳國明乾淨俐落的手腳,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幹!」嘉義鱸鰻不甘心地罵了一句粗話。 陳國明上前一步,二話不說,一個清脆的耳光甩了過去,並疾聲地警告他說:「有種你去報告教官!」(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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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快仔的一生
望著被海賊搜括一空的家,兩個女人欲哭無淚也無奈,村裡哪戶不是這樣呢?這時,竟有一筆錢從南洋寄來,裡頭附了一封信,寫的龍不似龍蛇不似蛇的字,大成伯公說那是「番仔字」他也看不懂,他要快仔拿到后浦「奎星樓」請人幫忙看,那裡的先生比較有學問。 原來那信是柱仔娶的「番婆」寫來的英文信,信裡說她和柱仔生了三女一男,日子雖無大富但尚過得去。她稱快仔為大姐,請快仔原諒她,她只是怕柱仔回金門後會一去不回頭,那她和孩子該怎麼辦?柱仔在南洋雖然辛苦但一切都安好,請不要掛念::::。 快仔算是在心裡「原諒」了柱仔和他娶的「番婆」了;同樣身為女人她體會那份憂慮,也諒解了這份自私的佔有。 看來柱仔是在南洋落地生根不會回來了,快仔想到將來老了,是不是就要孤苦伶仃?她決定收養一個孩子,阿伴也贊同,於是她們用柱仔寄回來的錢「買」了個男嬰,請大成伯公幫他取了個好名字:清貴。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快仔不能再偷偷過廈門賣鴉片,兩個女人只得更辛苦的白天種地,晚上在燈下織魚網拿去賣,幸好快仔的手藝好,織的魚網很受歡迎。 一點一滴的,這兩個女人把希望都寄託在清貴身上,一如當年把希望放在柱仔身上一樣,她們對生命又重新點燃起熱力───。 民國四十七年,共匪沒日沒夜的丟砲彈,村裡的人拚命的挖防空洞、挖地瓜;怕是有命沒糧也怕有了糧沒命吃!快仔揹著小腳的阿伴躲防空洞,清貴上學堂還沒回來,阿伴和快仔一顆心幾乎要從心口跳出來:「天公伯啊!你可不能讓我的清貴有什麼閃失啊!」阿伴和快仔跪在洞口跟老天爺嗑頭。 清貴總算回來家了,帶回了一個消息:金門太危險了,學校要把他們這些學生「後送」到台灣去讀書。大成伯公也來說聽說政府會每戶補助點錢讓百姓到台灣避難。阿伴和快仔想了想,台灣人生地不熟,沒田沒屋沒糧,那點錢能支持多久?留在金門至少還有番薯根可吃;至於清貴,不,不能讓他離開身邊,去台灣怎會比較安全呢?要生要死一家人都得在一塊兒啊! 砲彈連續打了一陣子,大成伯公說那個阿豆仔「米國人」出面交涉,共匪才停了火,卻又死拉不下臉承認失敗,弄成什麼「單打雙不打」。金門這個小島雖然仍有砲火的威脅,但總算稍稍可以喘口氣了。 可是這單打雙不打也真是害人,村裡有好幾戶人家不是房子被砲彈打得成廢墟,就是人被砲彈打死;大成伯公的四兒子就是放心不下家裡那頭老牛,砲彈已開始打來了他還跑到田裡要牽牛回家,結果就被砲彈打死了,大成伯公乾嚎著哭不出眼淚,只有甩著白鬍子大喊「亂世命賤啊!」 砲彈繼續單打雙不打,當時避到台灣的人有的陸續又回來了,無論如何根終是在這裡啊! 清貴慢慢長大了,長成一個英挺的少年,阿伴拿出了多年來攢下的積蓄買了地,她要幫清貴娶某,清貴該成家了。 可是,清貴卻留書離家出走了! 清貴說他不要娶某不要待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地方,他要去台灣奮鬥,聽說台灣是個遍地黃金的地方,他一定可以有一番作為衣錦榮歸的。他知道阿伴和快仔絕不會同意他離家出去冒險闖蕩,所以只好用「偷跑」的,他會照顧自己不會讓倆老失望的。 阿伴和快仔又哭暈了過去,她們擔心這又會是另一個柱仔的歷史重演。 幸好清貴常常寫信回來,他孝順的要倆老不要太辛苦他會努力賺錢:::說得和柱仔當年一樣,倆老既欣慰又隱隱擔憂。 快過年了,清貴寫信說會回來過年,船期在除夕前兩天。 那天阿伴踩著小腳來回地在門前張望,又不時和隔壁也是同一天回來的阿江伊阿母交換「情報」:「聽說今日才來兩隻登陸艇,不知清貴有沒有搭上船:::。」快仔在廚房裡煎魚,心裡也如鍋中的魚般被等待、期盼的心情雙面煎熬著。 清貴回來了,變壯變黑了,他吃著快仔煮的黃隻魚煮麵線,說著坐登陸艇的「受難記」:每個人都只能找個地方或坐或躺,不管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孕婦或壯漢能夠坐上船就謝天謝地了,就算隔壁的吐了一地惹得你也跟著吐,或旁邊那人暈船暈得把脖子掛著你背上,只要能夠回到家,這些都沒關係,「難民大概也不過是如此吧!」清貴既是無奈又是憤憤地說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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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航向天堂夢
台灣是每個金門囝仔朝思夢想的朝聖地,也是每個小孩的夢中天堂,但是這個天堂夢,卻充滿苦澀。 早年到台灣,沒有民航機,除了關係非比尋常,得以搭乘軍機外,一般人只能搭乘軍艦。軍艦有二種,一種是太武輪,一種是登陸艇。太武輪有吊床可臥,登陸艇只能席地而眠。要想坐太武輪,得靠點關係,幸運登上太武輪的,不一定有床位,沒床位的,只好在地上墊張舊報紙,將就著睡,即使弄到一張床,由於床位也不過是由童軍繩綁成的吊床,漫漫數十小時的顛簸航程,也夠折騰。 沒關係沒背景的,赴台的唯一選擇,就是搭乘登陸艇。搭乘登陸艇,是一段相當痛苦的記憶。許多同學在嚐過了其中的滋味後,從此視返金為畏途,逢年過節,寧可孤單單留在台灣,打死也不坐船。 登陸艇其實是艘運貨船,我們都笑稱它是「運豬船」、「開口笑」,艙門一打開,就是一個如同大型防空洞的空間,裡頭除了地板上一列列的枕木外,甚麼都沒有,因為都用來載貨,所以環境髒亂,上船後,第一件事便是搶位置,搶好位置後,趕緊鋪上舊報紙,倒頭便睡,以免暈船嘔吐。一個挨著一個躺著的畫面,讓我想起當年遠渡重洋到美國的華工。 事實上,在艙底,你根本睡不著,除了空氣悶,引擎聲也震耳欲聾,還有,放眼望去,都是暈船嘔吐的鄉親。 我摸摸身邊一袋切洗整齊的水梨,已經滲出汁液。由於我會暈船,媽媽怕我暈船吃不下東西,在船上會挨餓,總是要親自削好梨子,用塑膠袋裝好,讓我提上船,度三餐。在船上,我哪吃的下東西,總是吐好了就睡,睡起來又吐,吐到黃膽汁都出來了。我告訴自己,台灣就要到了,台灣就要到了,以減輕暈船的痛楚。 如果沒遇大風浪,通常一天就可到達高雄港。如果不幸遇到大風浪,可能要在外海飄流好幾天。下船時,艙底門一打開,數百人由艙底蜂擁而出,場面壯觀,有的披頭散髮、上氣不接下氣地拖著行李,有的用扁擔抬著僅有的家當,活像難民潮,對照著繁華現代化的高雄港,讓人有種辛酸的感慨。一路上,儘是好奇的眼光,上下打探恍如難民的我們。 下船時,還得通關檢驗,行李得一箱箱打開,於是,綁行李的繩子「喀嚓」一聲就被剪斷,封口也被凌亂地撕開,雖然暈頭轉向、四肢無力,還是得強打起精神,撿拾散了一地的行李。壓了一天一夜的梨子,已經爛了,我捨不得丟,一路帶著北上。 下了船後,碼頭邊盡是等著載客的計程車司機,硬搶著要拉我們的行李,在金門,爸媽都會耳提面命,下船千萬要抱緊自己的行李,不要搭乘碼頭邊的計程車,以免被敲詐。因此,我都會大聲的回答:「不要!不要!」 有一次,不信邪,搭上碼頭邊的計程車,想到市區的親戚家,姐告訴我大約只要五十元,沒想到司機東彎西拐,到目的地時,竟索價一百五十元,我斷然拒絕,要他再把我載回原處,結果司機真的把我載到碼頭邊丟下,爸媽知道後,痛罵我一頓,要我出門在外,不可以再如此,否則那天遇到不講理的,後果不堪設想。 到高雄後,有親戚的,可投宿親戚家,沒親戚的,不是連夜北上,就是只好到便宜的金門同鄉會將就一晚,同鄉會因只收取微薄清潔費,無經費雇用工作人員,因此,衛生極差,雖然如此,開船前夕,這裡還一床難求呢! 回想起當年的狼狽情景,恍若昨日。現在到台灣,有飛機代步,一個小時就可台灣走透透,想想,覺得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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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文學新田園
早期負笈他鄉求學之時,台北豐富的資訊總是令人迷戀,特別是重慶南路繁多的書城,常令人流連忘返,並成為日後我的台北印象。 返鄉服務後,每當赴台出差受訓,我總是會利用時間再度造訪書城,忘情的吸取那種新知的氛圍,書中的天地讓人忘掉一切,也擁有一切。而在眾多的書籍中,文學的作品最是引人注目,當我投入文學天地裡,貪婪的翻動著一本本的書籍,盡情的閱讀時,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在翻書讀頁當中,我總是習慣性的找尋金門鄉親書寫的作品,機會雖然不大,找到一本時總是令人興奮的。早期許多朋友常感覺「我們的故鄉好像是文化的沙漠」,大家都為地區日漸凋零的書店與閱讀人口憂心,而發現更多金門鄉親書寫的作品,常能暫時解決心中的渴望,對親友如此,對我猶然。 金門書店不多,地區看書的風氣不盛,鄉親寫作動力的提升,都是令人關切的。今年的暑假期間,好友在電話中興奮的說:「金門文學叢刊要出版了」,對於全國各縣市出版作家作品集已逾十年的情況下,金門縣籍作家作品集終於要出版,的確是令人興奮的事。 曾經渡過憂歡歲月的家鄉,環境的冶煉已造就出金門不凡的生命,而要體會她那深藏內心豐厚的精神,就祇有從文化面去追尋,文學則為探求地方文化質感最佳的捷徑。 就像我們瞭解淵博悠久的中華歷史,騰達一時的巴比倫文化,大多僅能在文獻中去緬懷那一段人類過往的輝煌。而在往後的人類歷史發展中,更有眾多的世界經典見證到每一段成長的故事。 從世界經典中我們看到人性唯美與良善的面貌,人類追求真理與和平的渴望,從這些文學精典中我們看到人類智慧的精華,正足以輔佐正史的不足之處。由歷史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國家與朝代興衰演變,由文學中我們更能瞭解到人類生死意涵。 金門作家作品集的出版,可謂金門文學的發展先鋒,這個美好的開始,當為曾被誤為文化沙漠的故鄉,挖掘大口的泉源,讓地區民眾得以從中汲水而飲,乾渴的心遂能得到滋潤,我們的生活因而更加豐富。 金門繁複的經歷,讓在地的民眾有著繽紛的生活體驗,憂傷使人早熟,患難則讓人們更有智慧。金門悠久的傷痛體驗,實際上早已營造一種充滿著文化氛圍的環境,並在民眾心目中深深埋下文學的種子。 ︽金門文學︾叢刊的出版,正賦予這些文學種子的生機,對於早熟的島民而言,這份作家作品集的誕生雖晚,卻也彌補著金門文化空白的一頁。在「文化金門」的宣言下,金門文學將是金門文化裡長久的標誌,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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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踽人生路——《失去的春天》自序
人生的機遇有時是難以想像和預料的,在高學歷掛帥的今天,想不到我這位靠著自學、獨自摸索,而在文學園地裡踽踽獨行的老年人,書寫出來的作品,竟能獲得評審們的青睞,列入︽金門文學叢刊︾出版發行;它或許是我此生最大的殊榮吧! 不可否認地,在浯鄉這塊文學園地裡,我並非是一個勤奮的園丁;甚至還是一個被通緝過的逃兵。爾時的懵懂和惰性,中斷我二十餘年的燦爛時光、青春歲月;讓我在文學的扉頁裡,留下一段空白。雖然它曾經帶給我豐富的人生閱歷和創作靈感,但無情的光陰卻一去不復返,銳利的筆尖已生鏽,桌上的墨水已乾涸,潔白的稿紙已腐蝕,徒留滿頭華髮在人間。然而,面對這塊孤立在福建南端、九龍江口外的小島嶼,面對這片曾經被炮火摧殘和蹂躪過的土地,面對著先民遺留下來的田園和宅院;莫不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以及一份誠摯的敬意,只因為它是孕育我成長的母親。 而今,金色的年華已走遠,二十餘年後整裝再出發,已是物換星移、日薄西山的老年時。兩岸的軍事對峙已逐漸地和緩,無情的炮火已不再蹂躪這塊島嶼,實施近四十年的戰地政務,在島民的期盼下,終於宣告終止;長久被壓抑的言論自由也同時獲得解放。因此,我試著以文學之筆來記錄那個悲傷的年代,想為讀者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個故事或一篇小說;而是為生長在這方島嶼,與走過烽火歲月的島民做見證。於是我以青春和愛情做為本書的主題,讓歲月隨著時光流失,讓情感因環境而生變,讓渺小的生命回歸到原點;更讓我們緬懷六十年代艱辛苦楚的農耕歲月,以及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的悲傷和恐懼。 人的思想往往會隨著歲月而老化,環境也會因社會動盪而變遷。當︽失去的春天︾在「浯江副刊」連載後,我深深感覺到,文中尚有言不盡意之處,然我並沒有刻意地去修飾和美化,只想保留當初創作時的那份老純真。因而,它距離完美尚遠;雖然文學美其名是用藝術方法來描寫人生的作品,亦是真實人生的反映,但讀者往往會憑藉著個人主觀的意識,做不同的解讀和詮釋。冀望讀者們,對一位自小失學的老年人,毋須過於苛求。請以讀小說、看故事的心情,讀完每一個章節;讓陳大哥、顏琪和黃華娟的身影,在你們心中長存。讓浯鄉純樸的民風、怡人的景緻,在你們腦裡蕩漾。也同時獻上我虔誠的祝福:願你們生命中的春天,永遠光輝燦爛! 面對悠悠蕩蕩的人生歲月,內心焉能重萌輟筆的意圖。儘管頂上無烏紗,胸前無勛章,復無傲人的學歷、得獎的次數可炫耀。然而,文學卻猶如是我心中的春陽;當我踏上這條不歸路,即使它崎嶇不平、坎坷難行,我依然會一步一腳印,無怨無悔地走到它的盡頭::。 感謝同在這方島嶼,相互扶持、相互鼓勵的朋友們! 二○○三年七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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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你想當兵?」蔡郁娟訝異地,而後沉思了一下,「你不想當我的伙計啦?」 「妳還沒當老闆呢!」 「嗯,說來也是;我窮緊張什麼?」 「不是妳窮緊張,」陳國明笑著說:「是想當老闆想昏了頭!」 「那倒不是,」蔡郁娟也笑著,「我是要考驗考驗君無戲言這句話。」 「諾言總是要經過歲月的真光照耀,不是一時就能顯現的。」 「陳國明,我們的諾言是否真能歷經歲月真光的照耀?」 「當然能!」 蔡郁娟看看遠遠的天邊,唇角含著一絲燦爛的微笑,又低頭看看腳踏的土地。是否對這個純樸的小農村有一份難於割捨的感情?還是想到未來是要在家當老闆?抑或是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做穡人? 回家時,陳國明的父親已為她準備了一堆小蕃薯、一罐安脯糊、一包土豆,以及一些安薯籤,分別用二個洗淨的麵粉袋裝著。 「這些都是不值錢的粗五穀,一點點心意啦。」陳國明的父親說。 「阿伯,您太客氣了,」蔡郁娟有些不安,「我剛才吃了三碗安脯糊,還有土豆、菜脯和珠螺,簡直比過年吃得還飽;現在又讓我帶那麼多東西回去,真是不好意思啦!」 「粗五穀,不要嫌棄就好。」 「不,那是您和阿姆辛勤耕耘收成的果實,它粒粒都有您們辛苦的汗水,在我心裡,它倍感珍貴!」 父親微動著唇角,露出一絲慈祥的笑意,古銅色的面龐上有深深的溝渠,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還是貧窮家境的拖累?待孩兒長大後,勢必會給他一個完整的答案,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 陳國明用二條短短的繩索綁住袋口,打了一個能穿過扁擔的結,父親告訴他說:用挑的比用提的還要輕鬆。於是他挑著父親送給蔡郁娟的土產,陪著她走到沙美搭車。 冬日的午後似乎更冷,而且還飄著毛毛的細雨,沿途他們加快著步履前進,並不會感到天氣的寒冷,只是皮膚白皙的蔡郁娟,早已被寒風吹紅了鼻頭。 「蔡郁娟,不信妳試試看,回家準挨罵,」陳國明消遣她說:「看妳的鼻子被風吹得像紅面鴨。」 「你才像呆頭鵝呢!」蔡郁娟哈哈大笑。 陳國明也陪著笑笑。而後用手托著扁擔,由右肩換到左肩。 「這些東西看來輕輕的,路途遠了,卻感到有點重。」陳國明說。 「讓我來挑挑看,好嗎?」蔡郁娟看看他說。 「老闆,伙計挑就行了。」陳國明笑著說:「只要有老闆在身邊,再重的擔子,我也挑得動。」 「哎喲,蕃薯甜;挑蕃薯的人嘴更甜!」蔡郁娟興奮的笑著,「是哪一位師父教的呀?」 「從老闆的言談裡領悟到的。」 「真的?」 「難道妳不覺得,一個伙計能不能討老闆的歡心,最主要的是要懂得察言觀色。」 「陳國明,你長大了,你真的長大了耶!」 「過完年後的三二九,我們就是青年了。」 「說來可笑,如依正常的入學年齡,以及不受炮戰的影響,或許,我們現在已是高中生了。」蔡郁娟有些感慨,「十六、七歲才來讀初一,實在是老了一點。」 「我們班上十八、九歲的有好幾個。」陳國明說。 「王美雯和李秀珊的年紀也不小了了。你沒看見,她們一副老大姐模樣。」 「這也難怪,如果在古時候,早已結婚生子、兒女成群了。」陳國明頓了一下又說:「就像我們班上的林維德,他知道的事不少,懂的事更多,讓我這個鄉巴佬自嘆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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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逛夜市
最近金城體育館前的夜市又來了,這次的規模是擴大了不少,種類、價位、售貨方式....都提昇了。令人耳目一新之餘,也欣喜金門能有另一種購物的選擇與享受。 不久前,剛從台灣返金,好不容易去了趟台灣,當然不能放過台灣最具代表的文化和商業奇蹟─夜市。在台灣不管你在哪個縣市,只要你大膽一問,小心搜尋,一定有夜市的蹤跡,夜市除放眼望去琳瑯滿目的商品外,人擠人的熱鬧和購買慾的伸張,更叫人難忘;夜市文化連台灣人都無法擋,更何況是在封閉許久的金門有夜市的出現啊! 記得前幾年,台灣人剛來金門擺夜市時,盛況空前的景象,家家戶戶為之風靡,真的是應了那句選舉的廣告詞:「樓上招樓下,阿母招阿爸。」豈止是捧人場而已,更肥了商家的荷包;畢竟在金門這儉樸的地方,難得有這個機會撿便宜,「至少比在本地的店裡買划算。」而夜市的進駐,也讓大伙兒在晚飯後多了一項娛樂消遣。每當華燈初上,從我家二樓往遠處眺望,即可見那燈火通明、各色霓虹閃閃動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在夜市裡鑽動著,更吸引著我的目光。我常在八點連續劇正要開演時,要求老公帶我們全家去湊熱鬧呢! 或許是習慣了台北的生活,逛慣大型的夜市如饒河街與萬華那種,初次去東門圓環旁的夜市,還真的很不習慣,不到半小時就晃完了,總覺得意猶未盡,但過過癮也很快樂,至少還有夜市可逛,該說麻雀雖小卻也五臟俱全,便利和溫馨的感覺,就不是商業氣息較濃厚的大夜市比得上的,畢竟大多的街坊鄰居都會在此不期而遇,反而有像同樂會一般的興奮。或許是商家們世面見多了,大都能入鄉隨俗,那份親切與隨和就和台北不同,議價的空間也比較好說;或許是這樣,老公更和幾位來擺夜市討生活的人成了朋友。 而就是這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批新的夜市來商展,只要這個消息一出來,兒子常比我們緊張~~『它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在兒子們黏人的功夫下,「何時帶他們逛夜市」這句話便常在耳邊響起。除拗不過小孩的吵鬧,自己更想暖暖記憶的影子;一到夜市內,此起彼落盡是兒子叫媽咪的聲音,老大要冰淇淋、射飛鏢,老二要買玩具、打彈珠,老三要玩碰碰車,還有小木馬:::::不勝枚舉! 我的天呀!帶這群小孩逛夜市,簡直要拆掉我這把老骨頭似的,他們走路的速度超快,又對萬物好奇卻沒耐心,動不動就喊累 又東奔西跑。「可能夜市不是天天有的,而令他們格外高興吧!」讓我只顧著他們的動向,反而無心去留意四周令人目不暇給的物品。哎!和昔日自己逛的感覺相去甚遠! 夜市的文化,在這些年有蓬勃發展的趨勢,雖比不上台灣的規模,卻也越來越大型,若要找些稀奇古怪或流行性強的東西,只要到夜市晃晃,總不時有令人驚艷的感覺,從日常百貨到衣食和精品,似乎樣樣物美價廉,無怪乎常讓人愛不釋手,也因如此我常在夜市裡尋到寶貝,而小朋友的喜悅,更彷彿去到玩具反斗城一般,逛夜市總讓他們開心不已。當你看見人們手拎大包小包,穿過那大攤與小販,彼此間滿足的笑容和氣氛,感覺真的是很愉快! 對於務實勤奮且多公務人員的金門人來說,領了薪水卻也沒有太多的消費場所,而台灣的夜市人正看準了這點,這也該是為何近來夜市越辦越勤,沒多久就有一批的夜市人,帶著大量新潮又美觀的產品,來到這塊寶地淘金,而金門的朋友也買得不亦樂乎,攤販們更是個個眉開眼笑,讓人覺得金門的商業活絡了不少,熱鬧滾滾的人潮,也使人恍如置身於一個大都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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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春天
蒐集霧季的呼吸 一則愛情斷章在鐘塔中焚燃,不經意 越過 兵燹草綠色的靈魂 壯烈墬落,紛飛街心 時間隱憂紅色灰燼。 那日,一段青澀攔下一截懵懂 美麗,穿過眼眸游牧於執著 轉角,染了情緒的濕濡 一一蟠流在衣 在髮 在身 我們沉默無語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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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快仔的一生
快仔「嫁」到許家時,她的「婆婆」阿伴剛死了丈夫,膝下無兒,親族裡的人便過繼了個四歲的男孩給這一房承香火,那就是柱仔。阿伴想著要一個查某囝仔來做伴,也可以幫忙照顧柱仔,將來就讓她和柱仔做尪某,一來柱仔長大不用為親事煩惱,二來從小吃咱們的水米將來才會和咱們同心,所以,快仔就來了。 「阿母雖是不咁,可是汝跟著阮連吃一頓飽攏無,只好甲汝給別人做『新婦仔』(童養媳),將來是好是歹,是艱苦阿快活這攏是汝的命」。快仔的阿母在阿伴來接她時和快仔哭做一團。快仔家有四個姐妹,全送人做新婦仔,其中有一個姐姐在當新婦仔時被「苦毒」死了,快仔才六歲並不懂自己的命運會有什麼不同。 孩子終究是孩子,快仔哭了幾天,阿伴待她十分慈愛,她倒是很快就不哭了。快仔雖小小年紀就要跟著阿伴上山種田,但比起在「娘家」有一頓沒一頓的,這實在好多了。兩個孩子都友愛,快仔雖然偶爾會想念親生阿母,但仍然喜歡待在許家,日子一天天過,這一家三口算是和樂知足。 阿伴孤兒寡母雖不致受欺負,但一個婦道人家又綁過小腳,田裡的農事總是無法勝任,尤其遇到要耕種時節,她總得踩著小腳挨家挨戶地去拜託村裡的人幫忙,但那時節家家戶戶都忙,村人雖憐憫阿伴孤兒寡母,但也都自顧不暇幫忙有限,這時阿伴總想著:如果柱仔能快點長大那該有多好啊! 十五年後,柱仔和快仔「送作堆」了。 成親後兩個多月,村裡有人說要到南洋「落番」,阿伴看著身形健壯的柱仔,仔細思量又思量:將來柱仔要靠家裡那幾分吃不飽餓不死的薄田是興旺不起來的;大成伯公說得沒錯,把柱仔留在家裡沒啥前途的!她縱是千般不捨仍忍痛鼓勵柱仔跟著村人一起「落番」! 柱仔到了菲律賓做搬運工,勤快的柱仔很受老闆賞識,不到三個月就寄錢回金門。他知道在家裡的老母和妻子兩個人耕田種地太辛苦:「把田租給別人種,收一點租金,我會努力工作寄錢回去,妳倆就不要那麼辛苦吧!」村裡最有學問的大成伯公唸著柱仔的來信,阿伴和快仔流下了歡喜的眼淚。大家都向阿伴說:「妳終於要熬出頭啦!柱仔真有孝心,妳就要好命啦!」。 阿伴雖然欣慰柱仔的孝心,但柱仔寄回來的錢她全幫他存起來了,她和快仔白天種田晚上織魚網去賣,勤儉刻苦過日子。「等到將來我們家柱仔衣錦榮歸時,我們柱仔要起大厝,要買田置地,要光耀門楣的」阿伴如此想著。 去了三年多柱仔寄來的信和錢竟漸少了,阿伴和快仔很擔心,請大成伯公寫去的信也如石沈大海沒見回信。終於村裡有人自菲律賓回來,一探聽才知道柱仔在菲律賓娶了「番婆」,那「番婆」很兇悍不讓柱仔回金門,也不許柱仔寫信寄錢回金門,柱仔賺的錢都被扣住了:::。 阿伴和快仔兩人哭了好些日子,一個覺得沒了兒子,一個認為失去了丈夫。但日子總是要過的啊!兩個女人一個「真寡婦」一個「假寡婦」只有相依為命地過日子。 阿伴覺得不該讓快仔守活寡,她要快仔另嫁,她會把她當女兒一樣地準備嫁妝。快仔哭得死去活來的說她要一輩子待在阿伴身邊,就算是柱仔不再回來她都不會另嫁,如果阿伴再逼她另嫁,她就要去跳海死。 兩個女人要謀生不容易,田裡種什麼才能賺錢?──種鴉片! 那時大陸尚未淪陷,還有鴉片的交易在偷偷摸摸的進行。把鴉片從田裡採收回來,夜深人靜兩人關在柴房裡提煉,趁著海水潮汐坐舢舨從后湖海出發到廈門,再趕著潮汐回來,那真的是跟海討飯吃啊!潮汐不一定,有時是中午時分出去,有時是三更半夜摸黑過去,去的大多是男人,阿伴的小腳經不起,所以總是快仔去賣鴉片。每回出門阿伴和快仔就彷彿覺得一場生離和死別就要展開,這個時候兩人心中就不免怨起柱仔和那「番婆」的不孝和無情。 雖怨歸怨,柱仔不再有音訊,阿伴和快仔仍一心企盼柱仔能回來。阿伴想著:柱仔!只要你好好的,不用寄錢回來不用衣錦還鄉,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快仔她想著只要柱仔過得好,她不怪他另娶,只要來信讓她知道他的消息就好了,她就滿足了。 阿伴和快仔相依為命地過日子,那時局卻不斷的有廈門那裡的海賊上岸來偷盜,海賊從后湖海上來,偷、奪、搶什麼都拿連眠床都拉走,阿伴把攢的一點錢埋在尿桶下的地底裡才沒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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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以文學面貌迎向新世紀
作者「林媽肴」簡介: 筆名林野,一九五二年生,金門烈嶼人,國立台北師範學院國民教育研究所結業,曾任教師、組長、主任卅餘年,現任烈嶼西口國小教導主任,金門季刊社會員、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與金門縣寫作協會會員,著有︽鄉居草笛︾(1975)、︽金色驛馬車︾(1975)、︽焚骷髏的人︾(1975)、︽那夕迷霧︾(1978)、︽井湄少年︾(1975)、︽月光枯枝窗︾(1980)等書。2003年獲時報文學獎鄉鎮書寫獎。 番薯王新書簡介: ︽番薯王︾是楊樹清獲一九九九年梁實秋文學獎散文首獎的力作。以此為書名重新出發,扣緊島嶼書寫,精選一九八二至二○○二這二十年間,在不同時空、場域的散文作品五十篇,分出︿家族﹀、︿島鄉﹀、︿征塵﹀、︿散墨﹀、︿浪遊﹀五輯,展現出作者特有的流離島鄉書寫經驗。本書動線流暢,將個人生命史與島嶼歷程充分結合,歷史情懷、地理特質、生活點滴,相互交融;藉事抒情,意象豐盈,兼具知性的報導散文與感性的抒情散文特色,同時為浯島文學開拓新境。 文史學者龔鵬程論楊樹清的散文:「從浯島這個特殊的花崗島嶼,渡海來到台灣,他的感受和文字,都讓我們想到許多問題:::::他的情懷、他的夢,也許能讓我們理解到另一種對生命的看法和感受,發現台灣文學發展的另一種可能。」 作者「楊樹清」簡介: 一九六二年出生於福建金門燕南山谷區村。原籍湖南武岡高沙市。歷任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出版部企畫主任暨雜誌部總編輯、︽金門報導︾社區報社長、︽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金門文獻委員、螢火蟲映像體文學指導、金門縣政府︽續修金門縣志稿‧文化志︾主撰、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創作補助評鑑委員、文建會︽2000年台灣文學年鑑︾採訪主編、佛光大學駐校作家、文建會︽台灣美術地方發展史︾撰述委員、︽金門學︾叢刊總編輯。 曾獲金鼎獎雜誌公共服務團體獎、金鼎獎圖書主編獎、金鼎獎推薦優良圖書獎、梁實秋文學獎散文首獎、中國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評審獎、聯合報文學獎報導文學首獎、台灣省文學獎報導文學獎、長榮環宇文學獎、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報導文學獎。文建會︽1997台灣文學年鑑︾票選為十位文學人。 著作有散文集︽燕南情長︾、︽少年組曲︾、︽渡︾、︽番薯王︾及報導文學集︽金門田野檔案︾、︽金門島嶼邊緣︾、︽天堂之路︾等二十餘種。 ︽雲之鄉︾新書簡介: 本書以時、地、空區分三輯,第一輯︿浯島篇﹀,內涵五十三篇懷鄉散文,第二輯︿旅人篇﹀,內涵四十五篇充滿遊子情懷的作品,第三輯︿懷舊篇﹀內涵十九篇具紀念性之短文,全書皆是作者在遊走他鄉之後,對鄉愁的深刻記憶。 作者「陳亞馨」簡介: 本名陳能梨,金門成功人,現任台北縣青溪新文藝學會理事兼副秘書長,中華梅花藝文協會理事,板橋市救國團國畫班指導老師。著有︽芳草青青︾、︽彩雲片片︾、︽春之林︾散文集,︽陳能梨水墨畫集─1998冷香系列︾、︽陳能梨彩墨畫集─2002花鳥新境︾等書。 ︿三﹀新詩類 新詩作品包括著許水富的︽孤傷可樂︾、張國治的︽戰爭的顏色︾、歐陽柏燕的︽飛翔密碼︾等作品,三個心思敏銳、情感豐富的現代詩人,各以不同的筆觸,描繪著心靈深處的故鄉,詩是一種意象、一種傾訴、一種記錄,我們在不同的剖白裡,看到一樣的愛戀。 ︽孤傷可樂︾新書簡介: 喜歡讀詩,更喜歡讀好詩的作者,形容自己讀到好詩時,常會被字句裡的意象敲醒,直搗悶絕的心。喜歡讀詩,更喜歡寫詩的作者,形容寫詩乃是自己尋找另一種成長的演練場,試圖以執意和謙遜信仰,逐步播下小小的荒曠耕作,因此,就認真的寫下去。作者一直認為,感動的文學應是從心底溢出爬升,有時候,技巧可以放後面,才華和靈魂的漾開爍亮,才能讓詩的生命獲拯救。在這樣的意念下,這本詩集因而成冊,讓我們看到不一樣的剖白。 作者「許水富」簡介: 筆名離人。在島嶼母土金門存活若干年,其餘歲月在異域漂泊。喜歡詩和畫和書法和設計。台灣師範大學美研所結業。 心情最佳狀態是一枝筆的抓寫和塗塗抹抹,以及天生冷冷的叛逆思考。從畫起步,在人生的行間滲透文字遊戲,竟也寫了二十多年的詩。其中除了著作廣告叢書十多本之外。並出版新詩︽叫醒私密痛覺︾,及︽許水富短詩選︾及將可出版的︽多邊形體溫︾和這本︽孤傷可樂︾共四本。 ︽戰爭的顏色︾新書簡介: 全書以寫作年代區分三卷,卷一(帶你回花崗岩島)描述著青年詩人對故鄉的熱愛,卷二(想家的時候)抒發詩人悲天憫人的情懷,卷三(戰爭的顏色)刻劃在大時代潮流下,花崗岩島擺盪在戰爭與和平間,浯島浯民深刻情境的書寫。全書共計五十首詩作,其中不少詩作曾為國內文學獎詩組得獎之作。 作者「張國治」簡介: 一九五七年出生於福建省金門縣。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學系畢業。美國芳邦大學(Fonntbonne University)藝術碩士(MA)。現為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專任副教授,並兼任該校多媒體動畫藝術學系、造型藝術研究所。 張國治在繪畫、攝影上均有傑出表現,參與多次國內外聯展、個展。另擅長新詩、散文、藝術評論等書寫。曾獲師大現代文學獎新詩首獎、全國學生文學獎大專新詩組第一名、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教育部八十年文藝創作獎、第三十八屆文藝獎章新詩創作獎等。詩作分別選入台灣以及大陸多種選集。著有詩集︽帶你回花崗岩島─金門詩鈔.素描集︾等七種,散文集︽家鄉在金門︾等四種,以及攝影集︽暗箱迷彩─張國治視覺意象攝影作品︾等。詩作曾被譯為英、日、韓、斯洛伐克語等。 ︽飛翔密碼︾新書簡介: 作者以為無論任何樣態的人都是作繭自縛的。所以作者寫詩,乃在企圖突破一些困窘。因為無法安定的站在地面上,只好飛翔穿過雲層,利用那些激昂、敏感、脆弱、詭譎的片刻來寫詩,不斷向未知與禁忌挑戰;藉著寫詩,向內心注視,不斷探挖、深刻思考、認真過生活,即使身處黑暗中,也因有詩而增加血氣,安慰了靈魂;這本詩集,正也是作者一路走來的真誠紀錄。 作者「歐陽柏燕」簡介: 福建金門人,一九六○年生,曾獲優秀青年詩人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散文獎、年度最佳作家小說獎、耕莘青年寫作會小說獎、散文首獎,出版有︽飛翔密碼︾(詩集)、︽歐陽柏燕短詩選︾(中英對照詩集)、︽失去季節的山丘︾(小說集)、︽變心季節︾(小說集)、︽魚與鳥的對話︾(散文集),現任職於「國語日報」桃園語文研究中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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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今天真的讓我大開眼界,」蔡郁娟說著,右手卻輕環在陳國明的腰際,而後閃爍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他說:「你什麼時候還要帶我來?」 「蔡郁娟,只要妳願意,只要妳不嫌棄這個小農村,隨時歡迎妳來。」 「謝謝你陳國明,你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感到窩心。」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陳國明順手輕拍著她的肩說:「我媽煮了一大鍋安脯糊等著妳回家吃呢。」 「真的!」她驚喜地。 「我媽說那有煮安脯糊待客的,但我向她保證:煮安脯糊請妳吃,妳一定會更高興。」 「算你瞭解我,」蔡郁娟得意地,又不忘來上一句,「真沒白疼你!」 「妳是何方的老娘呀,怎麼還來上一個『疼』字呢?」陳國明笑著說。 「誰規定『疼』字只有老娘才能用啊?」蔡郁娟辯解著說:「我始終不覺得它肉麻,反而感到很得體。」 「妳不覺得『疼』跟『愛』有異曲同工之趣嗎?」陳國明提出不一樣的看法,「它用在我們身上,是否得當?」 「為什麼不可以?」蔡郁娟白了他一眼,「真傻!」 陳國明沒有回應她,兩人默默地走著。 他們重新回到蕃薯田,陳國明提一提籃子和畚箕裡的蕃薯,加起來或許有四、五十斤重吧。他把扁擔穿過兩邊的繩索,用腕力測試一下重量,而後對著蔡郁娟說:「如果妳挑得動這擔蕃薯,將來絕對能成為一個標準的做穡人;如果不能,只能當老闆。」 「陳國明,力氣是可以鍛練的,」蔡郁娟走近他身邊,試了一下說:「現在雖不能,但我敢保證,將來一定能!」 「哪妳決定不當老闆了?」 「除非君無戲言,有人要當我的伙計。」 「蔡郁娟,就讓歲月來考驗吧!」 陳國明把犁和軋車放在田埂上,用蕃薯藤把它蓋住,在這個純樸的農村裡,絕對沒人敢來偷。他肩挑著蕃薯,蔡郁娟打著赤腳、手提著鞋,兩人興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儘管冷風颼颼,寒氣襲人,這對家境不搭調的少男少女,卻彼此擁有一顆熾熱、坦誠的心,以及開明而識大體的父母親;未來的路途對他們來說,或許是一條寬廣的幸福大道吧! 陳國明的母親真的煮了一鍋安脯糊,又洗了一把自醃的「菜脯」,盛了一碗醃過的「珠螺」,還有一小盆煮熟曬乾的「土豆」,以及把蔡郁娟帶來的「鹹白魚」煎過後再用少量的水和薑蔥等作料一起煮;煮過的鹹白魚,不但不會太鹹亦無腥味,而且肉香味甘,如此的午餐,讓蔡郁娟讚不絕口。 「阿姆,在家裡,每天看見那一箱箱鹹白魚,它散發出來的腥味,實在有點厭,」蔡郁娟對著她說,而後看了一下桌面,「今天吃到您煮的鹹白魚,不但香而且味也甘;把菜脯沾上一點魚湯,吃起來更有不一樣的口感。阿姆,您的『煮食』功夫很厲害呢!」 「嘸啦,」陳國明的母親客氣地說:「鄉下地方,能煮熟、吃飽就好,其他的從來不講究。」「阿姆,我已吃了二碗,」蔡郁娟津津有味地吃著,「我還要再吃一碗。」 母親笑笑,慈祥的容顏下是一份無名的喜悅,想不到這個有錢人家的查某囝,竟是那麼地好「款待」。一碗粗俗的安脯糊,幾塊菜脯和一把土豆,竟讓她脾胃全開、食慾大振,吃得不亦樂乎。 吃過安脯糊,陳國明帶著蔡郁娟在村子裡到處走走逛逛。村莊雖不大,但處處充滿著古樸的農村氣息以及濃厚的人情味。他們看了番仔樓和宮廟,也到陳國明讀過的小學轉了一圈,又站在遠處偷偷地看著兵仔在出操。 「讀小學時,老師經常出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志願』,幾乎每一次,我都寫下:長大後要從軍報國,做一個堂堂正正的革命軍人。當有一天長大後,這個願望不知能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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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掬一把黃河土」讀後
壹、前言: 說起我和振良兄的淵源,源自讀高中時代,有一次,鄉籍俊彥表叔陳龍安先生,有一份崑崙雜誌托我轉寄給他,從而,開始了我們之間的悠久情誼,屈指一算,已有漫悠悠的三十年了;尤其,是晚近的這十幾年來,時常有機會陪同他,到地區的各個國小校園裡,向我教育界先進學習國語文,才跟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與交往。 就地區的教育界先進來說,在國語文方面,造詣深厚的老師不知凡幾,但是每當教育局的長官,要我找一位最佳拍檔時,每次浮上我腦海的不二人選,卻都總是那三個字│黃–振–良,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之所以還敢在語文教育這塊領域上闖蕩下去,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座靠山在,讓我能無後顧之憂,我才能恣意的揮灑。 貳、書名、筆名、鄉愁: 振良兄把書名,取為︽掬一把黃河土︾,實在是寓有深意的,他像似在為讀者訴說,「擁抱母親河│黃河,竟是如此的不易。」振良兄有一「黃裔」的筆名,應該蘊含著「炎黃的後裔、母親河│黃河的後裔」的寓意;他在本書中,無邊無際的鄉愁,應該是來自黃河是中國的母親河,給他的觸發與靈思,一種對於「根源」、「血緣」、「臍帶」的無盡思念與懷想。 個人以為,︽掬一把黃河土︾可能的象徵意涵,最少有下列四端: 一、「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心頭塊壘。」(參見︽深烙的夢痕│序︾) 二、「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參見第壹輯︽掬一把黃河土︾│︽中原古都之旅︾) 三、「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參見第貳輯︽共飲長江水︾│︽煙雨江南行︾) 四、「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稍留。」(參見第參輯︽蜿蜒瀾滄江畔︾│︽西南邊陲之旅︾) 綜而言之,︽掬一把黃河土︾一書,基本上是作者魂牽夢繫著故土,有朝一日,當作者親炙夢土,稍事沉澱後的一種情感紓發,一種直紓胸臆的情懷;基本上,它是一個知識份子,對故國的一廂眷顧、一份依戀、一種濃得化不開的原鄉情愫。參、嘔心力作、原鄉情懷: 這一點,當我們檢視振良兄的歷年著作,其所表現的愛鄉、愛校、愛學生情懷,益加讓人深信:作者一貫堅持的創作動機,其實是一脈相承而且有跡可尋的。如若不信,請參看下列部分著作,當可見一斑。 一、︽國小學童語文應用上常見的錯誤研究︾(1984 教學研究) 這本書,基本上是作者對自己認真投入教學工作後的一種肯定與省思,也是對學生、對國語文教育一種關心情懷的展現。 二、︽國民小學訓導工作淺談︾(1988 教學研究) 這本書,基本上是對自己從事訓導工作有年的心得與期許;它對初次接觸訓導工作的老師,有一定的啟發與協助效用。 三、︽金門古式農具探尋︾(1996 鄉土文獻) 這本書,基本上是對屬於自己那個時代的農具,作系統化的整理,一方面,為自己的童年作個註腳;另一方面,也為我們的年輕學子,上了最寶貴的一堂鄉土教材課。 四、︽金門民生器物︾(1998 鄉土文獻) 這本書,基本上是對自己那個時代的民生器物,作一完整的整理,作者試圖為自己的童年留個紀錄;也想據此告誡年輕一輩的學子:不要忽視先人的智慧,他們的心血結晶,往往是我們取法的榜樣。 五、︽掬一把黃河土︾(1998 散文集) 本書給我們的啟示,詳如(參、書名、筆名、鄉愁)所指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請大家細細去體會。 肆、我們的期許: 眾所週知的,振良兄成名甚早,其早年散佚的篇章,應該不在少數;好在振良兄以收集古早器物為終生職志,可能已有寫歷史的計畫;籲請振良兄,把早年的作品結集成書,除為自己的青澀年代留個紀錄,也為金門苦難的烽火歲月,做個歷史的見證。 最最重要的,請大家利用炎炎夏日,發心來一起閱讀振良兄的力作––︽掬一把黃河土︾這本好書。 有道是:「閱讀天地闊,書中日月長」,聰明如你,還在等待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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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菜買車來了
民國三十八年前地區各地市場大皆屬傳統零散市集,談不上什麼市場規模、經濟活絡與商業發展。一年中在清明與除夕前後顯得特別熱鬧外,平常可謂門可羅雀。 但是三十八年後國軍第十八軍團的二十二兵團、十二兵團先後駐防金門,一下子駐守將近十萬大軍,加上島上居民,原本自給自足的農耕已不敷一日所需,農民遂大量種植蔬菜、撈捕魚貨、飼養牲畜、文具行政用品,紛紛湧入市集叫賣,提供國軍、和居民每日膳食及日常生活用品,因而漸漸形成所謂的交易購買商業市場。而早市就是在這情況下形成的。 提起早市從民國四五十至六七十年代到八十年初,每天凌晨一至二點,隨著一輛接著一輛的轟隆隆呼嘯的菜買車(軍用大卡車)和刺眼的大燈,照亮了原本死寂黑黝的夜空,菜買兵員一到,各市場可說是萬頭鑽動、比肩接踵、熙熙攘攘、異常熱鬧,充滿了生命力與活力也帶給居民無限的希望與願景::: 就以當時的東門菜市場而言,北至現在莒光路貞節牌坊南抵「郊水溝」入浯江溪入口附近,東起「池王爺宮」魚池和「新吧剎」,西以「米粉間」為界,這一帶是當時的交易所在和範圍,各營連部的菜買車一大清早皆停靠在今天的魚會超市到金源利五金行之間的道路兩旁。一輛輛的菜買車一字排開的陣容,真可謂是軍容壯盛。 天矇矇亮,各兵營連部採購結束後,菜買兵員坐上車,菜買車又以呼嘯般轟隆隆的引擎聲漸離漸遠,人們也帶著疲倦又充實的心情一一歇息;但緊接著又開始一天的農務工作,期待白天農作的辛勞,明天的早市生意將會更好。 兒時家父勤於農事,除旱田種上地瓜、高粱與花生等農作,較肥沃的田地則種植成畦的蔬菜,不同的季節皆有不同的農作可收成,每天傍晚父親就把收成好的蔬菜一捆一捆挑回家,等待凌晨早一點左右挑入市場以便佔個好攤位,蔬菜能賣個好價錢,這時母親也來到父親佔好的攤位,整理排好蔬菜,就等待菜買車載著阿兵哥的來到。 頃刻,轟隆隆呼嘯的菜買車傳入耳中,「菜買車來了」市場動了起來,人潮漸漸多了,人聲嘈雜、叫聲鼎沸,「士官長」「班長」「老芋阿」「台灣阿」「少年耶」「阿哩氣」:::招呼聲、叫價聲、七嘴八舌、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母親總是希望趕緊把菜賣出去,免得又要堆積一天而造成不少的損失,因為母親賣菜有一套,賣的菜色也多,已經有不少的營連部固定的主顧,每天都會採購一定數量的各類蔬菜,就在一陣討價還價之後終於完成交易,菜買兵付完帳,緊接著就是我們兄弟的事了。 寒暑假時往往在接近凌晨四點多時,父親就會拿著手電筒沿路走回家叫我們兄弟起床一起到市場幫忙送菜,我們兄弟帶著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找到母親的攤位,母親隨即吩咐我們將阿兵哥已採購好的蔬菜送到菜買車去。 當時阿兵哥採購的蔬菜量動輒百斤,需要兩個人挑著並送到軍用的菜買車上,一路上哥哥用手電筒暈黃的亮光照著漆黑的泥土路,並要隨時提醒我走好路又要看好肩上的扁擔不會滑下去,好不容易看到道路兩旁的菜買車,這時我的肩膀早已因酸痛而抖動起來,只好咬緊牙根以顛簸的步伐,搜尋停靠在兩旁的軍用大卡車,在黑漆中逐一用手電筒檢視母親交代好的車號,找對了車號卸下蔬菜再合力抬上卡車,才算大功告成。 有時人手不足,母親會拜託阿兵哥幫忙將菜送回自己的車上,而叫我跟隨著去以便將裝菜的竹框或籃子帶回家以利再繼續使用,剛開始時有點怕生覺得不好意思,後來才敢開口回答幾句阿兵哥的問話。不久,天色漸漸露出魚肚白,菜買車也一部部夾著嘶吼的引擎叫聲又轟隆隆呼嘯遠去。 不久家中添購了一台人力手推車,此後只要把菜先搬到手推車上再推著走,真是省時又省力,就這樣來來回回的送菜,度過了一段童年的時光。 記得有一次,手推車已堆滿一籮筐一籮筐各營部連單位的菜,我雙手緊握著手推車的把手準備送菜,但堆積如山的菜擋住了視線,我只好靈機一動將手推車反轉過來變成人拉著手推車,只要保持車身平衡菜也就不會掉下去。但遇到下坡的路可就難以操控了,在重力加速度下一時控制不了,車上的菜紛紛掉落下來,真是箇「慘」啊!後果就可想而知。 隨著歲月環境的變遷早市的時間也稍稍晚了,但大概都在早晨七點以前,七點以後整個市場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場景,隨著炙熱的太陽或風或雨的天候人們也不知躲到那裡去了,留下寂寂空曠的街道和路面幾片被丟棄的枯黃菜葉。 現在駐軍已大幅減少,市場面臨最大的挑戰,早市已盛況不再,而隨著地區開放觀光,兩岸小三通的開啟,「大陸街」聲名遠播,熱絡的觀光客,如潮水如魚群般的湧進又豈是當時人們所能逆料的呢! 而那熟悉的轟隆隆的引擎菜買車聲、以及躲藏在街腳巷弄中一身銹色的手推車,那送菜的日子,也只能留在夢中追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