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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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黃玫瑰
有很長一段日子完全無法睡個安穩覺,胃痛雖然不是什麼偉大的理由,卻可以把單純的生活搞得寢食難安。我是那種龜毛到不開心就胃抽筋的人,現代人說這是「公主病」,我倒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快得「憂鬱症」了。 上個月,終於達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只得乖乖去聯合醫院看胃腸科,接受吞胃鏡檢查。結果是意料中的胃潰瘍。。。附送幽門桿菌一起作怪,我皮皮挫地求醫生先開胃潰瘍的特效藥給我吃看看,因為我太了解自己容易藥物過敏的體質。 說也奇怪還真讓我料到,吃了那藥,半夜時膝蓋和腿部大抽筋,嘴唇又破洞。只好停藥,等一個星期後的預約,才上醫院找醫生換藥。醫生說我的體質很奇怪,文獻上吃那顆藥的人根本沒有這種副作用。只好再換別的藥吃一個星期看看,謝天謝地,這次總算可以接受! 一個禮拜後再上門診。醫生開了治療幽門桿菌的特效藥給我,還特別吩咐我一定要吃完,否則會前功盡棄。 接下來的七天,我完全處於昏睡中,每天至少睡12個小時,最長的睡眠時間可以長達16個小時,清醒時兩隻腳幾乎撐不起力量走路,雙眼模糊,活脫脫像個小老太婆,走起路來發現地球真的有在旋轉,老師沒有騙我們! 好不容易撐過最可怕的一週,回診時,醫生說幽門桿菌雖然已經殺死,還是要繼續服用一陣子治療潰瘍和修補胃腸的藥品。 這段日子都是先生全程陪伴,因為女兒白天要上班,清醒時不免盼望兒子送來一句溫語,直到兩天前才曉得先生根本沒有將我的詳細病情告知住在隔壁街的兒子。無論我如何哭泣哀求,先生就是不願意趁這個機會幫我們母子化解多年來的心結。 我不懂他不讓兒子回家探母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是霸佔?還是真的不捨兒子擔心?結縭將近30年了,先生一樣不懂子女對我的安慰和支持,才是讓我勇敢對抗病魔的特效藥。 前日是慈悲的天上聖母媽祖娘娘的壽誕,千百位忠誠的信徒用燦爛的笑容和鼎沸的香煙裊繞於天地之間,為聖母娘娘獻上最虔誠的祝福。 我雙手合十面對聖母娘娘,默然請示聖母:「今日一切苦難可有解藥來救度?信女若值得您的慈悲,可否請您指引一條正道,祈願來世莫要再犯今世的罪孽。」 我很感謝先生照顧,可是那句「謝謝你!」已經悄然飄進烏雲,隨著風雨落入地底。女兒說:「妳那麼想念哥哥,就打電話叫他回來,別再辛苦自己了!」可是我還是相信當年出嫁時,母親勇敢地對我說:「沒關係,妳心中若有想到媽媽,再遠妳都會回來,這是天生的母子情。」 我不想變成只會抱怨的人,「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當我們用盡心力去怨恨某人時,某人也許根本不知道,或許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到最後受罪的往往是自己失去可貴的健康。而真心「愛人」,則不一定要把對方綁在身邊,有時候適時的放手,才是真正的愛。 轉個念,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我要學母親那樣當個勇敢的女子,讓心境開朗起來,哼一哼我最愛的那首「黃玫瑰」,受了傷,也不讓淚珠濕花蕊,告別溫暖的陽光,一樣要開得燦爛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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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
十月接獲「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楊筑君(牧羊女)來電,提及「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將策畫編印《金門鄉訊人物誌》套書,因為《鄉訊版》是我當金門日報社社長時創刊的,因此邀請我為該套叢書寫一篇序。牧羊女的這通電話讓我勾想起《金門日報·鄉訊版》出刊的往事。 記得一九九三年四月一日我奉派接任金門日報社長職務,為革新金門日報版面及強化本土報導,希望能運用金門日報版面建構一個聯繫金門島內外鄉親,凝聚海內外鄉心的平台,經與時任金門日報總編輯的李錫隆兄研討,乃決定推出《言論廣場版》及闢設《鄉訊版》,並擬聘請長期關注金門文史及旅外鄉親資訊的傑出報導文學家楊樹清君擔任本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的主編。五月十八日當時我在莒光山莊的金門縣臨時縣議會的定期大會場外巧遇樹清兄,便把我有關闢設《鄉訊版》的構想告訴他,並竭誠的邀請他擔任本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的主編,負責本報有關金門旅外鄉親訊息的採訪與報導工作,承蒙樹清兄對我構想的認同與支持,慨然應允。十來天後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六,也就是一九九三年六月五日《金門日報·鄉訊版》就匆匆出刊,正式與讀者見面了。當時揭櫫的創版精神便是簡單明瞭的八個字「連繫鄉親‧凝聚鄉心」。 回顧當時《金門日報·鄉訊版》一推出,立即受到讀者的喜愛與肯定,獲得熱烈的迴響,許多讀者及鄉親每逢週六即引頸企盼一睹《鄉訊版》最新報導內容。《金門日報·鄉訊版》第一階段從一九九三年六月五日首次創版到一九九六年六月樹清兄因赴加拿大遊學請辭《鄉訊版》主編而暫停刊,計有三年,出刊一百五十八期。這些報導的內容與資訊可說是金門島內外鄉親及關愛金門的朋友彌足珍貴的資訊與史料。 樹清兄暫停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一段時間,許多讀者及鄉親都感到非常可惜,企盼能儘速復刊。直到二○○七年五月黃雅芬女士接任金門日報社長後,我曾建議黃社長再度聘請樹清兄重回主編《鄉訊版》。沒想到二○○七年九月久違的樹清兄主編的《鄉訊版》又復刊了,內心真是高興萬分,那種失而復得的欣喜感覺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本縣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在一九九三年六月至一九九六年六月第一階段的三年裡及其後第二階段二○○七年九月至二○一○年十月的三年二個月,總計六年二個月,受聘擔任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主編期間,本著「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的精神,一手發掘與報導了金門日報《鄉訊版》眾多的「星期人物」,更為了提供這些平時難得在同鄉會活動出現的鄉訊人物一處跨地域、領域,觀察鄉人鄉事動靜的平台,讓這些散居各地橫跨各領域的傑出鄉訊人物凝聚在一塊而奔走鼓吹,進而串聯各鄉訊人物發起於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在台北縣新莊市「大宅門」庭園餐廳成立了「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 樹清兄總計兩階段、六年二個月時間,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共計出刊三二五期,報導、書寫在各行各業奮鬥有成、表現傑出的海內外金門菁英四百多人,匯聚出一張張金門臉譜,建構一筆珍貴的金門人力資源庫,復因「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的創會,讓這群在不同時空產生的鄉訊人物,有了聯繫鄉情、凝聚鄉心的舞台,而有發起《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叢書出版構想與行動,並作為建國一百年金門文化獻禮。 《金門鄉訊人物誌》這套叢書由「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以向企業募款、鄉訊人物認購及經銷收入等方式籌資編印及出版發行。這套叢書第一輯共有十本,綜觀其內容除了樹清兄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期間每週所報導的星期人物之外,也包含了鄉訊專題報導的部分。這十本書依序分別為「東渡卷」、「異域卷」、「浯島卷」、「閩廈卷」、「南洋卷」、「藝文卷」、「學術卷」、「企業卷」、「鄉事卷」及「過客卷」,內容精彩豐富,燦然可觀,殊值閱讀與珍藏。 《金門鄉訊人物誌》一書付梓前,「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楊筑君索序於我,有感於楊樹清兄多年來致力於金門文史的採擷,尤其是我任職金門日報社社長及黃雅芬社長期間,樹清兄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時對金門島內與旅外鄉親訊息的報導,不遺餘力,筑君會長及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有關執事人員為保存及整理《鄉訊版》出刊與發行期間所報導的這些珍貴鄉訊及文史資料的一片熱忱與用心,爰就所知所感,書寫成篇,以為祝賀,並樂為之序。 (前金門日報社社長 古寧國小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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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
「你瘋了嗎?你不怕塞車嗎?幹什麼去人擠人湊熱鬧啊!」 當我告訴朋友:我和兄弟姐妹一行約二十人、五輛車,決議要在今年228四天連假,往中部著名賞櫻地:武陵農場一遊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勸我。連我家老公也一直煩惱個不停,擔心到時塞在車陣裡進退兩難,幾度想打退堂鼓。 再加上行前的前幾天,媒體不斷的在報導賞櫻人潮大量湧進武陵山區,造成近二十公里回堵的車陣,平常連對小小塞車都不耐煩的他,更是焦慮得要求兄長們改變出遊計劃。 「可是我們已繳了清境民宿的費用,而且要湊齊大家一起出遊也只能利用連假,況且你一直想去武陵農場,每次都失之交臂,這次不能成行,又不知何時有機會了!只要我們計劃好行程,盡量避開車潮,應該不會有那麼嚴重啦!」我心中雖也七上八下,但仍想了各種理由安撫他的焦慮。 終於假日來臨,我們一早在高雄晴朗的豔陽下一路往北,誰知才進到彰化地區,天空就灰濛濛的,進入埔里更開始下起濛濛細雨,不知何時白茫茫的霧也圍繞而來,車行在往清境的山路上,我不敢打擾駕駛者的情緒,這時他更要全神貫注應付這危險的路況。一路我只能默禱天氣快快好轉,不要掃了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出遊的遊興。 一路我們在車上聽著新聞報導的路況,仍是說山區著名賞櫻區車潮如何踴躍等等……但也夾雜著報導最近的NBA英雄:外號「林來瘋」林書豪的神奇事蹟。 老公的眼睛仍專注的看著前方,「這林書豪真不簡單,年紀輕輕卻有這麼成熟的人格,難怪全美都在為他瘋狂,他母親真是教得好啊!」 一路老公都只用簡短的話語回應我,我知道只要達到讓開車的人不打瞌睡的目的,我可不在乎他的冷淡。 終於車到達首日的目的地~清境,雖細雨仍不絕,但空氣清爽,沁人鼻息,天候雖不佳,可遊客仍不絕於途,還有遊客推著嬰兒車或推著老人家的輪椅緩緩行在往青青草原的步道上,為了避雨顯得有些辛苦狼狽,好不容易找到車位停的老公看到說:「發瘋了,這種天氣帶老人家和嬰兒出遊,真是自找麻煩。」 但我卻看到年輕父母雖辛苦但卻放心的神情,及老人家因有著兒孫輩的伴遊,臉上充滿滿足的幸福,而我們雖在霧茫茫中欣賞每次來都失之交臂的綿羊秀,但仍被幽默風趣的外國牧羊人逗得開心不已。 隔日雨仍不稍歇,甚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但我們仍決定照原計劃繼續往更高海拔的武陵前進。一路仍是白霧茫茫,又加山路彎曲濕滑,老公一路仍緊跟著前車,不敢稍有疏忽。 一行車隊終於在下午時分到達預定的民宿,所有駕駛人都已筋疲力竭,小小的閉目養神一番。 這時卻見兩個身著勁裝,腳踏車後座夾著簡單行李的年青人要來投宿,他們說他們從桃園一路騎腳踏車橫越中橫而來,計劃在武陵休息一晚,再騎往清境方向。老公想到剛才來的泥濘路況和寒風刺骨,再看到他們單薄外衣和滿臉風霜疲累,不禁又說了句: 「你們瘋了嗎?」 年青人不以為意的笑說:「已經走完一半上坡路了,接下來應該都是下坡,總要完成這趟路啊!」 我們趁著天未黑,就在山地部落附近閒逛,經過一座美麗小巧的山地小學,只見有人搭著帳棚在學校的迴廊上,他們也是計劃在此度過寒夜,趕著明日一大早去武陵賞櫻,這對我們這一行平均年齡五十五歲上下的團隊而言彷彿又需要些瘋狂的勇氣! 環山部落裡,我們看到一個小天主教堂,執堂的神父是一位高齡77歲的外籍神父,傴僂著背跪在十字架前祈禱,我們請他為我們臨時主持一個彌撒為我們的旅程祈福,他不僅欣然同意,還為我們做更特別的禮儀。 不是天主教徒的老公在旁觀禮,事後跟我說,要遠離自己的家鄉到陌生的國度,且是這偏遠山區傳教,國語說得如此流利,需要多大的意志和毅力,他說:「也要有點瘋了才行!」 隔日為避開賞櫻的車潮,我們趕著清晨六點即出發至武陵,料想不到車至武陵入門處車已大排長龍,沒想到與我們一起發瘋的人真的不少。在車陣中塞了約四十分鐘後,終於等到入門的資格,未料到幸運的我們竟在入場後遇到前車故障拋錨使車子大排長龍等車位,迫使得我們五台車只好兵分兩路,有車位停的就在園區賞櫻,停不到車位的只好一路照計劃北行至宜蘭。 所幸我們有找到車位,當走在清晨微寒浸潤的步道上,鼻息間是沁涼新鮮的空氣,欣賞到那在微微細雨中,被群山綠樹及青翠茶園環抱,襯著不時飄浮在樹間的山嵐,漫山遍野綻放豔麗桃紅的櫻花更顯空靈之美,彷彿走在仙境雲端般,此刻只覺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 可惜為配合已先行往北去的同伴,我們只好放棄原停留至下午的計劃,趁著另一波車潮未湧進前,趕緊離開與前車會合。 往宜蘭的路上老公神情輕鬆不少,不僅因天候雨象稍解,路況也比來的時候好,而且他從未去過宜蘭,該是這動機促使他有了振奮的力量吧!趕到宜蘭時,前車的親友已在用餐,我們剛好路過一個計劃外的景點,就順道下車去參觀遊覽順便用餐,未想也嘗到免費試用各種飲品的樂趣,也算意料外的收穫。 同行的女兒在網路上查詢宜蘭著名的小吃,等我們約下午四點半在投宿地點安頓妥當,知道有一網路推薦的三星蔥油餅離住宿處僅十幾分的車程,當下跟還未與我們會合的兄長們說,我們先去幫他們買蔥油餅當下午點心。誰知等我們興的抵達,只見一條排著約八十人的隊伍,蜿蜒約一百公尺癡癡的在細雨中等待一嘗那蔥香四溢的小餅。 老公見了說:「一群瘋子,算了,回去吧!」他的話還未說完,女兒和我已開了車門出去,邊撂下話:「你先回去,我們等,一會兒我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 女兒知道她老爸絕沒耐心為了吃等這麼久,但她好不容易來宜蘭一趟,又已答應為大家帶點心回去,意志堅定的堅持給他排下去。所幸的是小小的攤位已經驗豐富,四個人手腳俐落的迅速滿足了大家的需求,我們約等了三十分鐘後,終於捧著那熱騰騰的蔥油餅,與那熱鬧非凡的小攤合照後,一口咬下這外皮酥脆內裡三星蔥味特別香甜的小餅,女兒滿足的說:「哇!不會遺憾了!」只見天色已昏暗,待我們將餅送達眾親友手中,已近晚餐時間了! 稍晚我們又去羅東夜市一逛,只見許多攤位前也是大排長龍,看在我們這些老人家眼裡只覺不可思議,但女兒卻說:「那都是網路上推薦的美食,會受歡迎一定有他的道理啦!」 他老爸還是那句話:「真是瘋狂,我絕不會為吃的排這麼久的隊。」只見女兒吐吐舌:「這也是一種樂趣,你不懂啦!」 隔日我們走完宜蘭幾個重要景點後,約下午四點走雪隧往南回程,途中親友又臨時決定在新竹停留,去探望兩位同在清華大學讀書的姪子,我們聽著讀大學二年級的姪子說前晚為搶購與交通大學歷年競爭激烈的梅竹聯誼籃球賽的入場券,在徹夜寒風中席地而坐等待了約七個小時的故事,咱們這群長輩又是面面相覷,無言相對,還是我那一向直言的老公又一句:「原來就算是清華的學生也有一堆瘋子哦!」 終於我們平安的完成了這四天的環島旅程,當我聽到老公跟我說:「我總算去成了武陵和宜蘭了,不會遺憾了!」我悻悻然的提醒他:「你不是說發瘋了才連假出遊嗎?」我可不想放棄這難得調侃他的機會。 「這一路上我聽你說最多的話就是『這些人瘋了』,不瘋狂點,人生會少好多樂趣呢!」 想想真的,自決定連假環島走熱鬧景點起,看到不畏天候嚴酷,山路陡峭,堅定挑戰自我的年輕人;為了傳揚福音在偏遠山區落腳數十載的神父:;為了一嘗美食大排長龍的人群;為了支持自己學校球隊甘願忍受寒流的大學生;如果他們稍為理智些,一定會預設很多可能遇到的困難和挑戰,猜測懷疑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因而也就放棄了希望和夢想,從而夢想就成為一生未完成的遺憾。 林來瘋的新聞在旅行回來後仍持續的在發燒著,若不是他一直堅持對籃球運動的瘋狂熱愛,又怎會有一亞裔之人在黑人當道的NBA創造如此傲人的成績? 人生苦短,對年過半百的我來說,能追求的夢想和快樂已不多,所以下次無論是我決定做什麼事兒被別人如此詢問:「你瘋了嗎?」時,我應該會很開心又驕傲的回答:「也許吧!但是,為什麼我不能讓自己偶而瘋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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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下─《憶往情深》系列之六
唯一反常的是,曾就讀台大農學院的林正義,大一上「成功嶺」參加寒訓,向長官報告願「投筆從戎」進入「陸軍官校」就讀,以第二名成績畢業,又考取國防公費碩士斑,畢業後因與長官同名,而自行改名為「林正誼」,獲派赴金門擔任馬山連連長,負責接待高級長官和外賓參觀,馬山連號稱「天下第一線連」,能奉派擔任該連連長,前途無限光明,卻於民國六十八年五月十五日晚間帶著連旗和作戰計劃泅水渡海,游過二千三百公尺的對岸的角嶼島,向共軍投誠。 當天晚上,馬山連的官兵找不到連長,經通報金防部,緊急動員官兵展開水陸地毯式搜索,隔天全島大規模「雷霆演習」,十萬軍民總動員,當時,我們身為「自衛隊員」,亦曾手臂上綁著「識別」的白布條,手持木棍參與搜尋,翻遍每寸土與水塘,並密切傾聽對岸的廣播。 只可惜,搜遍全島毫無所獲,也聽不到共軍任何有關林正誼叛逃的心戰廣播,由於一直未尋得他的屍體,研判可能是叛逃失敗溺水葬身魚腹。所以,國防部以「失蹤死亡」列案,並發給家屬四十六萬元的撫恤金。(後來,證實林正誼泅水叛逃到大陸後,改名為「林毅夫」,並到美國留學,成為農經專家,民國九十八年膺任世銀副主席。) 因為,馬山是金門距離大陸最近的地方,戒備非常森嚴,一般人不能任意進入,設有高倍望遠鏡的觀測台,專供高級長官與貴賓眺望故國河山。 雖然,我們家住在馬山附近,卻無法進去一窺究竟,直到民國六十五年進入「正氣中華報」服務,有一次,國防部掌管新聞的長官蒞社視導,奉命陪同參訪防區軍經建設,有幸首次能進入馬山陣地,走過長長的隧道,抵達觀測站瞭望台,透過高倍望遠鏡眺望故國河山。 更可喜的是,陪同國防高官視導,亦隨同進入「馬山播音站」,現場聆聽播音員親切地向「共軍官兵及大陸同胞」呼喚,以及播放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甜蜜蜜」等歌曲。因為,喇叭是向著大陸喊話,所以,在金門島上聽不到播音的內容。據說,金門各喊話站對大陸的廣播,其中以鄧麗君的歌曲最受共軍官兵喜愛,許多人偷偷地聽,因而流傳著「白天聽老鄧,晚上聽小鄧」,大家心照不宣。 共軍對金門的廣播確實令人討厭,大家都很不願意聽,唯一的例外是,宣佈對金門停止砲擊的廣播,諸如: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六時三十分,共軍廈門、大嶝、小嶝、深江、蓮河、圍頭之火砲突然向金門島群瘋狂濫炸,揭開「八二三砲戰」。隧後金門守軍展開還擊,雙方激戰四十四天,金門島群落彈四十七萬九千五百餘發砲彈,共軍眼看以重砲摧毀及長期海空封鎖,企圖逼使國軍放棄金門的陰謀無法得逞,於十月六日透過角嶼喊話站叫囂「停火一週」後,繼而又廣播「停火兩週」,後來,再提出所謂的「單打雙不打」。 往後的二十年間,每逢農曆春節、中秋節或五一國際勞動節,共軍通常會透過角嶼喊話站,宣佈暫時停止對金門群島砲擊:「國民黨軍官兵們!金門同胞們!為了讓你們和祖國同胞一樣,歡度春節(或秋節、五一國際勞動節),中國人民解放軍決定,從×月×日零時開始,停止炮擊,以示關懷。」同樣是由一男、一女,以國語和閩南語唱雙簧,一遍又一遍反覆重播,算是播放「佳音」,較受金門軍民喜歡。 所謂的「單打雙不打」,就是「單日炮擊、雙日停火」,然因天候因素影響,形成「雙日一定不打,單日不一定打」,但日曆上的單、雙日,其分界點在午夜凌晨時分,也就是每個黑夜,都有「單日」,只是前半夜與後半夜之別,所以,生活在金門島上的居民天天籠罩在遭受砲擊的恐懼之中。類似的恐懼,一直延續到民國六十八年元旦,「中」美正式建交,角嶼喊話站播出「告台灣同胞書」,宣布即日起停止對大金門、小金門、大膽、二膽等島嶼炮擊,漸漸結束軍事對峙的局面,開啟交流的新頁! 民國六十八年元旦之後,金廈海域的砲聲漸漸遠颺,兩岸有形的戰爭慢慢歇止,同時,角嶼喊話站對金門的廣播,言詞轉為較和善,並於民國七十四年起停播,金門島上的居民,才脫離長達三十二年的噪音侵害,夜間終於能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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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往事乾杯
元宵過後,青衫與二十餘位浯島同窗相聚於桃園之老船長,藉幾瓶金門高粱,敘說離散三十餘年之鄉愁。昔日俊秀,今之社會中堅,都已兒女成群,回首前塵,感慨係之,於是將是日參與同學名字與席間聽聞故事拼湊成詩,為這場同學聚會留下記錄。其中或有不願外人知曉之情事,盼好友們敞開胸懷,已是知天命之年,何妨一笑置之,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自古良師如寶藏,筆墨難寫是文章,之乎者也無人賞,桃李花飛滿穹蒼。 炳樂曾遊四大洲,大海歸來嫌錢多,游龍戲鳳展歌喉,笑看人間幾多愁。 金盞花兒開山坡,迎風搖曳送秋波,裙擺飄飄未曾皺,人如風中枯枝瘦。 水財終究不是財,志發自是好人才,委身公門當信差,老來讀書太悠哉。 玫瑰玫瑰最豔麗,唱歌總會想到妳,母性光輝照大地,幸福人妻在這裡。 耀光從小立大志,村長專管芝麻事,服務熱誠載鄉誌,攜子來台為甄試。 婉茹最愛瓊瑤夢,亭亭玉立人稱頌,姻緣路上有人寵,妝罷方覺帽子重。 世耀敦厚行事緩,謙謙君子春風暖,少年老沉舊時款,說話依舊不輪轉。 玉堂原為宮闕形,神仙寵妃居所名,巾幗常伴鬚眉影,風韻猶勝當年情。 孟弘向來愛燈光,技術獨到有眼光,鏡頭總是對山川,快門按下忘閃光。 秀猜默默常無言,嬌小玲瓏惹人憐,滄桑歷盡嘆紅顏,深閨夢裡難迴旋。 智育曾是人中龍,陸戰隊裡稱英雄,酒色聲光太縱容,未老先衰痛失聰。 春香秋香都是香,伯虎但知點秋香,春香賢婌傳家鄉,鄰村雄哥搶爭先。 水源修車名聲揚,娶得嫩妻美嬌娘,莫管閒語與閒言,相親相愛比人強。 罔市已然如雲煙,秀萍相逢在鄉間,猶記當年故人樣,萍蹤如今在眼前。 金壽特立又獨行,專業電器自修行,山中別墅埋幽徑,夢裡仍盼儷人行。 美葉可憐無花果,半吊日語來誇口,東京夢斷歸碼頭,還在啊伊烏噎嘔。 建慶兄弟相識久,黑白道上麻煩有,兩岸三地二號酒,浪子回頭是好友。 亞珠無緣享盛饌,電話熱線掛不斷,流觴若有下半段,金門有人想來亂。 博學之名已難追,半生戎馬愛相隨,航太科技子何為,國內國外任來回。 玉樹臨風時俊彥,夫唱婦隨人稱羡,治國大家有貢獻,含貽弄孫明年見。 笠島青衫酒未醒,平平仄仄分不清,詩詞胡亂湊成型,說給故鄉親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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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憶往情深》系列之六(上)
不久前,南韓部隊於北緯三十八度線「非軍事區域」內裝置大型喇叭,重新啟動對北韓心戰喊話,觸怒北韓人民軍隊,其參謀總部認為是嚴重的軍事挑釁,立即發表「重大佈告」:宣稱南韓「傀儡軍」在軍事分界線一帶,共設置了十一個心戰用的大喇叭對北韓廣播,違反「六一五兩韓共同聲明」,以及「南、北韓軍事協議」,是一項軍事挑釁行為,形同對北韓正式宣戰,嚴厲警告南韓,北韓已進入全面軍事打擊行動,要將首爾變成一片火海。 敵對的兩軍不是用槍砲、或飛彈相互攻擊,僅僅只用大啦叭心戰喊話,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看到這樣的一則新聞,眼前仿佛一把時光利劍晴空擘下,頓然經過一條時光隧道,我又回到四十年前的童年歲月……。 金門島位於閩南沿海九龍江口外,島形仿若一個啞鈴,隔著一衣帶水的金廈灣,緊緊依偎著大陸故國河山。其東北角有四個濱海的村落,由北而南依序是青嶼、官澳、西園和洋山。其中,官澳村郊最北端突出的馬山,與大嶝三島之一的角嶼,距離僅有二千一百公尺,退潮時更僅有一千八百多公尺,是金門本島最靠近大陸的地方。 而我,就出生在洋山村,那是一個百餘戶人家的古樸農村,幾百年來,居民以耕地種蕃薯和下海插石養蚵維生,而我們家門口面對著海,每天推開柴扉所面對的,就是故國河山的大嶝島──所謂的「匪區」、或「鐵幕」。 其實,大嶝、小嶝和角嶼等三個島嶼,原歸屬於金門縣管轄,雖只一水之隔、近在咫尺,白天站在岸邊隔海相望,用肉眼即能眺望彼岸人影舉手投足;晚上,夜深人靜時刻,兩島的雞鳴狗叫聲,彼此皆能清楚聽聞。而且,自古以來,居民語言、風俗習慣相同,婚嫁十分普遍,往來關係十分密切,形成共同生活圈。 當然,金門與角嶼兩島近在咫尺,類似的情況發生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足以大驚小怪,但是,自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古寧頭大戰」之後,「國、共」兩軍,就隔著金門與角嶼兩島之間二千一百公尺的海峽重兵對峙,彼此海岸佈滿鐵絲網和地雷,不再相互往來,雙方「槍口對槍口、砲口對砲口」,動不動砲彈就一群群呼嘯而來、也一群群呼嘯而去,時時硝煙四起、烽火漫天,金廈海域成了「美、蘇」武器試驗與競賽的殺戮戰場,無數的生靈在硝煙中淪為冤魂,無數的財產在烽火中化作灰燼。 古往今來,兩軍交戰,為求勝利,手段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所謂「兵不厭詐」,歷史上使用奇兵、奇計制勝的例子屢見不鮮。諸如:距今兩千多年前的楚漢相爭,劉邦和項羽為了謀取天下,兩軍對陣苦戰四年分不出勝負,雙方以鴻溝為界訂下互不侵犯盟約。 但是,劉邦率先爽約,趁項羽撤兵之際背後追擊,將楚軍兵馬困在垓下,並派人夜裡在軍營四周大唱楚國歌曲,兵疲馬憊的楚軍於睡夢中,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家鄉歌聲,無不勾起思鄉情緒,無心戀戰紛紛丟盔棄甲潛逃,項羽眼見軍心渙散、四面受敵,自覺大勢已去,無顏見家鄉父老,便在烏江河畔自刎而死。 話說民國三十八年四月,「國、共」南京談判破裂,共軍大舉強渡長江,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短短半年之間,輕鬆「解放」一千餘萬平方公里的大陸河山,卻在金門「古寧頭」吃了敗仗。而且,面對只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彈丸小島,連續用兵多年仍遲遲無法「解放」。 且說剛撤退到金門的國軍部隊,十餘萬官兵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反攻大陸」,並沒有長期紮營的意思,普遍暫借村落的宗祠、或民房棲風避雨,為激勵士氣、雪恥復國,他們用油漆書寫,或用水泥在牆壁彫塑「反攻大陸、收復失土」、「反共抗俄、殺朱拔毛」、「消滅萬惡共匪、拯救大陸同胞」等等反共精神標語。 此外,官兵早晨起床或晚間就寢前點名,都要高唱: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 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俄共長期佔據, 不能讓倭寇侵略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 我們要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反攻回去, 把大陸收復, 把大陸收復! 據說,許多官兵難以壓抑思鄉情緒,常常有人大聲的唱、賣力的唱,聲嘶力竭的唱,唱到淚流滿面!因為,他們的家在海的那一邊,那兒有魂牽夢縈的爺娘、那兒有茂密的森林,那兒有無邊的草原,春天播種豆麥的種子,秋天收割等待著新年…,他們想家,他們渴望趕快回家! 《孫子兵法》有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歷史上,諸葛亮南征,採納馬謖「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策略,七擒南蠻首領孟獲成為美談。據說,共軍暗忖戍守金門的「國民黨」部隊,絕大多數是從大陸撤退時沿路所抓的「壯丁」,他們離開家鄉已超過四個寒暑,親人音訊全無,思親情緒必定十分濃郁。 尤其,把部隊帶到台灣的「國民黨」三軍統帥蔣介石,曾揚言「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可是,官兵一年盼過一年,卻遲遲等不到「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也等不到回家的那一天到來。 因此,共軍企圖展開「心戰」攻勢,想利用金門位於廈門灣外,三面被大陸包圍的地理優勢,自民國四十二年三月五日起,在距金門最近的角嶼,架設「中國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廣播站」,使用九個二百五十瓦功率的擴音喇叭,向金門軍民展開心戰廣播,希望「東施效顰」當年劉邦的伎倆,營造「四面楚歌」的功效,瓦解國軍官兵士氣! 由於共軍在角嶼架設的「廣播站」,音效籠罩整個金門島東北角,而且,廣播內容包括向國軍官兵喊話,搧動起義回歸祖國大陸,除了給予金錢獎勵,並提出「五條保證」寬大政策──保證生命安全、保證不打不罵、願意回家者發給路費、立功者授給獎金、願工作者安排就業。 其次,是對國軍眷屬展開親情呼喚,以及播放大陸各省民謠歌曲。更重要的是,藉以宣揚「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與「共產黨」的建設成果,諸如南京長江大橋和鷹廈鐵路通車,發現大慶油田等等,均屬於攻心為上的「心戰」喊話。特別是秋、冬吹東北季風,共軍播音站的音波隨風南下,金門整個東半島幾乎籠在喊話範圍之內,對國軍官兵來說,確實是產生重大傷害和危機。 當然,國軍部隊也沒有蒙著頭挨打的道理,立即採取反制措施,同樣在馬山架設一座四十八個喇叭的「播音牆」,大約半年之後,「金門馬山播音站」正式開播,向閩南沿海共軍官兵及大陸同胞進行心戰喊話,宣揚復興基地台灣在「三民主義」自由、民主光輝普照下,民生樂利的繁榮景象,帶給四萬萬同胞光明的希望,以鼓舞反毛反共、擴大敵前抗暴活動,並號召共軍官兵棄暗投明起義來歸,進行對敵心理作戰,冀望瓦解敵人士氣,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之功效。 隨後,國軍又在金門西北角的古寧頭、小金門的湖井頭和大膽島等四處設「喊話站」,對抗共軍在廈門的香山、石胃頭以及白石炮臺的喊話播音。於是,兩岸「心戰喊話」在金廈海域空中交會,一邊高喊「解放台灣」,一邊誓言要「反攻大陸」,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式開打。 前面說過,我出生在金門島的東北角的洋山村,那是一個面對著大嶝島的村落,站在岸邊舉目西望,大嶝島上屋宇房舍,依稀可見。雖然,距小嶝的角嶼約有五、六千公尺之遠,但就東北季風吹向而言,角嶼正是金門島的上風處,形成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所以,角嶼「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廣播站」對金門的喊話,不分白天或晚上、無論在室內或室外,句句聽得非常清楚,不想聽也得聽,除非是耳朵塞棉花;特別是夜深人靜,更是句句穿進耳膜,噪音吵得令人徹夜無眠。 其實,共軍在角嶼所設的「喊話站」,比我早兩年誕生;換句話說,從呱呱墜地起,住在閩南式的磚瓦房子裡,沒有玻璃門窗阻絕,嬰兒期即天天承受噪音的侵害。民國五十年,進入「金沙中心小學」就讀,老師在講堂上課,窗外卻傳來大陸喊話站嗡嗡的聲音,非常吵雜,逼得老師要提高嗓門,才能讓後排的學生聽到;升上金沙國中,校園地勢較高,共軍角嶼喊話站的叫囂聲更響亮,嚴重影響學生聽課,不在話下。 民國五十五年前後,大陸正如火如荼掀起「文化大革命」,共軍喊話站是全天候播音,每個節目開播之前,必先呼喚:「蔣軍官兵弟兄們!金門同胞們!」然後,分別由男、女播音員,以國語和閩南語交替喊話,主要的內容離不開「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工、農、兵、群眾在「毛澤東思想」領導下,「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生產創造了許多奇蹟,歌頌「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而且,每一次在男、女播音喊話之後,會播放高吭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或「東方紅」、或「義勇軍進行曲」等激昂的進行曲,一遍又一遍反覆重播,不想聽也得聽,那是一種高分貝的噪音,對聽眾是一種凌遲和傷害。 當然,大陸對金門之播音,偶而會播放台灣民謠,最常播的是「農村曲」,歌詞為: 透早著出門 天色漸漸光 受苦無人問 行到田中央 行到田中央 為著顧三頓 顧三頓 不驚田水冷霜霜 炎天赤日頭 悽慘日中逗 有時踏水車 有時著搔草 希望好日後 每日巡田頭 巡田頭 不驚嘴乾汗那流 日頭那落山 工作才有散 有時歸身汗 忍著寒甲熱 希望好年冬 稻仔快快大 快快大 阮的生活著快活 雖然,那是一首日據時代,描述台灣人民生活艱辛的心聲歌曲,卻被共軍藉以嘲諷台灣同胞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難怪歌曲播放完,必定補上響亮的口號:「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 所謂「好話三遍,連狗也嫌!」共軍對金門的喊話,內容是千篇一律的歌頌與政治叫囂,而且,每天不停的反覆重播,不想聽也得聽,真是活受罪!何況,共軍的喊話,極盡醜化台灣在「美國帝國主義」及「蔣幫」統治下,政治黑暗腐敗,貪官污吏橫行,人民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分化、挑撥官兵情感,容易引發情緒不滿,尤其是士兵夜間獨自站衛哨,思想易受污染,遇部隊有不當管教,家庭或女朋友變心等感情因素糾葛,就易引發暴力犯上事件。因此,面對角嶼的廣播,國軍加強宣導官兵「不要聽、不要信、不要傳」。 事實上,大陸經常對金門島發射砲彈,雖然,「砲彈不長眼睛」,不幸被炸到,將身首異處,血肉模糊,但是,砲聲聽久了,一般人都能輕易判別落點之遠近,衡量該不該躲防空洞?有沒有生命安全?何況,還有「單打雙不打」,一年之中,還有一半的時間免於砲彈威脅,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日夜之分,完全籠罩對岸廣播噪音之中,讓人油生「砲彈易躲,播音難防」之嘆! 由於對岸隔海傳來的「喊話」,音貝非常大,夜深人靜的時刻,句句穿透耳膜,很多人要耳朵塞棉花才能入眠,不僅部隊非常困擾,連尋常百姓也受不了。長期暴露在高音貝噪音之中,易罹患聽覺障礙,和引發情緒暴躁或心血管疾病。曾經,有一位中年村民,夜間被吵得睡不著,大聲嚷著:「汝爸泅水來去將喇叭弄破」。 不巧,被鄰人聽到了,因為,為了阻絕共軍進犯與「水匪」摸上岸,或防止國軍官兵叛逃,金門島上海邊遍布鐵絲網,和地雷,同時,嚴禁軍民私自藏有籃球、腳踏車胎等助浮物,發現有人下海泅水,岸上衛哨兵可直接開槍「格殺勿論」,所以,唯恐他真的下海游泳釀禍,因而向戰鬥村警員告密,結果,中年男子被治安單位抓去深入調查,所幸,最後證實只是一時氣話,才放他回家。 根據傳聞,當初共軍在角嶼島上架設的喊話喇叭,功率較小,卻被駐守青嶼的「成功隊」兩棲蛙兵摸黑登陸破壞,共軍一氣之下,重新建造一個更大的喇叭,號稱是「世界最大廣播喇叭」,特別在四週還架設高壓電網,重新開播之後,國軍「成功隊」再次摸黑上岸,不幸有人觸網犧牲性命,為國捐軀! 共軍角嶼播音站重新開播之後,全年無休,日夜不停高音貝向金門島廣播,音效涵蓋金門東半島大半村落,而且,大陸「文革」運動也結束了,不再是歌頌「毛澤東思想」,內容大幅調整,常常找一些國民黨政軍高層的家屬,或叛逃的國軍官兵來前向袍澤喊話。 印象最深刻的是:民國五十八年五月,空軍官校上尉飛行教官黃天明與學生朱京蓉,駕教練機在廣州迫降向共軍投誠。無獨有偶,同年的八月,戍守金門的陸軍九十二師二七五團二營四連中尉排長周振德,從大金門西園五龍山下海泅水叛逃到大陸,受到共軍熱烈歡迎,被當作宣傳題材,特別是從金門叛逃的周振德,向舊屬官兵喊話的錄音,一再的反覆重播,對軍心士氣打繫最大。 一般而言,金門島上發生官兵失蹤,必定立即全島實施「雷霆演習」,無分軍民,全體總動員展開地毯式搜尋。當然,「周振德叛逃事件」亦不例外,金東守備區部隊連夜移防南雄,讓官兵駐進太武山坑道裡,就聽不到共軍的喊話廣播,以穩定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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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原鄉圖記
金門自古以來人才濟濟,從「一榜五進」、「八鯉渡江」、「父子進士」、「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金門無地不開花」、「無金不成同」等俗諺可得證。 然而,或因土地荒瘠、盜匪猖獗、烽火戰亂,造成大量人口遷徙流變。種種天災人禍,雖然是金門人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但這一切苦難卻化作了養份,從島內到島外,從台灣、大陸到南洋、東洋、甚至歐美,處處可見浯鄉子弟勤力打拚、勉力奮鬥而卓然有成的學人博士、職官、企業家、藝文創作者,這些成就背後,處處可見原鄉圖記深深地烙印。 鄉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先生過去十多年來,二度擔任《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採訪、撰寫、報導在各個領域發光發熱的金門鄉親超過四百人次。透過他的文字媒介,這些散居世界各地的浯島子弟無形中與家鄉產生了情感上的連結,串連成一道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鄉心情誼,從金門日報的《鄉訊版》乃至全國各地金門同鄉會紛紛爰用「鄉訊」為刊物或網站為題可以看出,源自金門家鄉的米水情份是無法割捨的一種血緣脈絡,無以割捨。 而金門經歷過近代史上幾場重要戰役,如「古寧頭大戰」、「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或金門民主過程的轉折,如金馬鄉親立院抗爭、金馬地區解除軍管、兩岸小三通……等,也在楊樹清的專題報導下,讓「一九四九」、「一九五八」、「五○七」、「一一○七」這些關鍵數字,產生了撼人的音節! 在我擔任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期間,深刻感受到「團結,才有力量!」金門要人家重視、尊重,一定要團結,才能夠讓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金門鄉訊人物誌》的編印發行,可視為近現代金門人力資源庫的建立,不同世代的金門人在這套書裡交會,不同耕耘領域的專精卓見,不僅見證了金門人的純樸戮力,勤耕不輟,也期待能為金門的大未來發聲! (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 《金門鄉訊人物誌》總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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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餅情書──再續日本神戶的華僑鄉情
2011年八月在金門日報上,江柏煒教授寫就「日本神戶的薄餅餐會」一文,就他受邀參加金門華僑群在日本神戶的薄餅餐,描述所知的民俗村十八間閩南大厝建造人──王明玉(國珍).王敬祥.王敬施一生在海外打拚,回饋山后鄉里,且戀念落葉歸根於金門等事情;積極地建議金門縣文化局,可以將在金門山后村周邊的這些墓園,指定為縣定古蹟,以給海外鄉僑後代,多一些心靈慰藉等等。 當時閱讀印象深刻的,只記得是關於那「七十多歲的王昭基女士,健康樂觀,看起來頂多五十多歲,有著料理的好手藝,尤其是精於福建薄餅(潤餅)的製作」等的描述,心下隨意,薄餅也罷,潤餅也好,反正是金門傳過去的拭餅吧?還應該是金門拜拜太多的產物哩! 至於文字間所提王氏墓園行路難的事,老華僑們德風夙昔,為什麼不讓現在山后子孫們──首開觀光風氣生意興隆的管理者──去重建新路就好呢?(難不成我們王氏子孫維護祖產謀生,連顯揚祖譽,也得政府來插手處理?) 2012年開春,機緣巧合地接受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的指導,懷著「輕旅行」的愉快心情,背起超重十公斤的掃瞄機,照相器材,相機腳架,以及錄影機好機台等等,(錄音筆的設備那更是不在話下,因為每人必備,而且都被訓練得對歷史事物十分敏感,反正只要是閩南文化研究所出來的學生們出門,無論男女老少,通通都如同記錄歷史的快樂苦力們一般)參加日本東京大學舉行的國際研討會──我其實最被川島真教授研究的主題「金門近代史上的連續與斷絕──以僑鄉因素的變遷為例的初步探討」所吸引著,所以甘心安然,不辭辛苦,其實很好奇的是華僑與家鄉,怎會產生數代的連續與斷落這一類的研討。 Ok啦!安抵福岡機場! 會議之外,神戶北野充滿異國風味的旅行主題一直是異人館── 偷偷想著,總要找個機會,來一下異人館和居酒屋,嚐嚐日本酒酌微燻與咖啡的優雅──誰知道老師帶領這一群苦力學生們,參加的卻是一場必須「用手吃」的薄餅餐會? 意外的卻是超漂亮,開朗的王昭基女士,在神戶地區活躍的教學著社區外國人士,為推廣健康飲食撰寫的中華料理食譜,全都是憑著兒時記憶,自己再三實驗而成的「金門菜」──我們又怎能想像,幾位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們,因為需要提前一天準備金門薄餅材料,幾天來結伴同行,下山採買的蹣跚與熱情?! 在老華僑們笑哈哈的談辛亥革命,同盟聚會的回憶裡,我們無法不揪心用濕潤的眼角,喀擦,喀擦拍照,並且記錄下一道又一道恭敬的潤餅捲程序: 當他們巍顫顫地攤開自己擦拭的美人皮 指導我們鋪陳碾碎也無悔鄉情路的花生粉礫 拿取一小撮百年不變其烏黑的金門炸海菜 接續那一小撮水裏孵出嫩白的金門豆芽菜 覆以所有合炒諸菜 左包離鄉愁,右捲相思苦 總之報喜不報憂 大大捲起一切平安 邊緣再黏上一層牢牢的思鄉淚 然後就豪邁的大口大口吃將起來罷 我們真是無法不揪心哪! 這一生,從來沒有像這一次吃薄餅,如此的纏綿在豆芽菜,紅蘿蔔,綠豌豆,蛋黃絲,青海苔和擦餅皮之間。 在香味四溢而且優雅進食的薄餅餐會經驗中,我們還會見敬謹的神戶福建會館秘書長林正茂先生,精進好學的宜蘭籍留日博士後研究員,中華同文學校的陳來幸老師等等關心在日華僑事情的朋友,並且被這一群華僑們,對金門家鄉的愛心感動不已。 這才認真的觀察著,中國國務院每年都到日本致謝意,僑居神戶的辛亥革命支持者金門山后王敬祥嫡孫,知名建築工學博士的王柏林,王柏群昆仲,以及王敬施後裔王昭基女士次子與孫女一家人。 這才認真的臨摹著老師們做事用心的殷切──三度造訪神戶的江老師,非常仔細地為他們準備貼心的禮品:因著柏林,柏群昆仲,對家鄉組墳的重視,所以要為他們的老花眼,足足放大好幾倍的照片,一一的仔細護貝,以便利好拿取,好保存。 而寄贈麵線與王柏群先生年紀相仿(只差了一歲而已),事實上是輩份差了一輪的小姑估「昭基姑」的薄餅約會,更充滿了比我們所能想像來得更多的情份。 這才知道,為什麼行前再三研討,徹夜翻盤,重新討論,累得人仰馬翻,也才令我們認真的正視著,總要補闕的「金門華僑東洋史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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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於《浯江副刊》──兼說《溫柔時光》
宗兄洪明傑近年來勤耕《浯江副刊》,並將其文稿結集成《溫柔時光》一書。 民國百年,周圍的朋友紛紛邁入後五十的人生。大多數的人離開了職場,轉變了生活角色,他們活躍在宗族活動、社團活動、菜市場、菜圃……等,生活重心回歸家庭,上侍年邁的父母,下輔新生的孫兒。 民國百年的金門社會,深受臺灣社會的影響,大量引進外籍女傭幫忙照顧年邁的父母,年輕族群崇尚少子化的育兒觀,因此,這群50-70歲的退休族,他們在家庭工作之餘,成為最有精力、財力和時間去從事休閒活動的休閒族群。精力充沛者在觀光版圖上東征西討,注重養生者在運動場上聞雞起舞,喜歡農作者在菜圃裡春耕秋收……,還有一群人在《浯江副刊》悄悄地筆耕起來。 在臺灣各大報副刊相繼式微的千禧年代,《浯江副刊》似乎逆向發展,反而因為休閒族群的紛紛加入而熱鬧起來。即使是移居於國外、臺灣,一年僅回一、二次金門故鄉的候鳥型人物,透過電子郵件的現代科技,一樣能在《浯江副刊》版面上與文友屢屢不期而遇。 一出手即寫《浯江夜話》專欄的洪明傑,即是教職退休、年過五十後才投入藝文創作,寫作、繪畫、攝影齊頭並進,他以靜觀萬物的心態,帶著自己也帶著讀者去回味金門的故鄉年少,去比較臺灣的母國文化和加拿大的異國風情。 《溫柔時光》一書共分四輯,基本上,輯一取材金門,輯二取材溫哥華,輯三旅遊和讀書,輯四畫圖說故事。故鄉金門是舊地,文中的情感自是眷戀的;移居的溫哥華是新城,筆下的觀察則充滿好奇新鮮。《溫柔時光》一書嘗試融合新、舊元素於一爐。 明傑大哥和我相識甚早,早在民國60年代我們的年少歲月裡。他與家三姊是金門高中特師科的同學、小金門國小的同事。巧的是,我們又同時就讀於臺北的大學,一台大,一師大,在羅斯福路和龍泉街的地近之利下,基於同鄉、同宗的情誼,我得以受到其不少的照顧。但大學畢業之後,各忙各的工作、家庭,明傑一家先由金門調職臺北,退休後,再移民加拿大,也就漸行漸遠漸生疏了。 不料,移民後的洪明傑竟在年過五十歲後,勤筆寫作於《浯江副刊》版面,隔著疏遠了的忙碌中年,隔著遙遠的加拿大異國,藉著《浯江副刊》,我們卻因文字而再度結緣、熟悉,那種感覺是奇妙的。 翻閱著新出版的《溫柔時光》,重溫書中的一些篇章、人物。順心隨意地讀來,輯一的金門年少篇章,仍是最能牽動起我的回味。 〈浯江溪憶舊〉的江魚仔,被孩子們抓進晶瑩剔透的玻璃瓶內觀賞。〈那一年,我們看戲〉的總兵署中山台,勞軍團一來,阿兵哥尖叫、吹口哨,老百姓則拿來長板凳、椅頭搶佔觀眾席。〈搭「開口笑」的日子〉,在高雄十三號碼頭等候機密的開船時刻。……這些已消逝的60年代金門情景,已成了我們這一代金門人的集體記憶。 溫柔的時光從何而來?如作者所言:「溫柔時光,來自於記憶中那些溫柔的影像、美好的事物、深愛的人;溫柔時光,來自於肯定生活不是要與時間賽跑,生活要能從容、滿足,並從中獲得樂趣。」〈溫柔時光〉一文裡的祖母,在有陽光的天井下縫補鈕釦,挑挑選選;父親在閒暇的片刻裡,吆喝著孩子們喝大紅袍茶,開講著閩僑陳嘉庚的南洋傳奇。〈我的祖母與母親〉一文,作者深情地描繪出兩代的金門婦女。長年穿著藍色衣褲裝、髮髻簪花的祖母,逢年過節,細緻地剪出發糕上的八卦紅紙;鍾愛寬鬆旗袍的母親,戴上金邊眼鏡後,氣質越發高雅,還被臺北的美容院小姐詢問是否在立法院上班?…… 照說,浯江溪、總兵署、十三號碼頭等等,這些情景才是60年代金門人的集體記憶,而作者對自己祖母、父親、母親的影像描寫,應是很個人的,但是我仍能從《溫柔時光》一書中看到自己親人的形貌。 我的外祖母也是常年藍、黑衣褲,不同的是,她不做剪紙的細活,而是勞動於戶外,上山摘野菜,下海拿海蚵等等。我的母親同樣鍾愛淺灰、淺藍的寬鬆旗袍,面對困境,同樣堅毅樂觀,只是她除了日理萬機的家務外,還得幫父親照顧零售五穀雜糧的文市,母親雖不識字,但論斤算兩的心算能力一流。我的父親同樣愛泡茶,店門一開,總有一壺大紅袍可待客,不同的是,喝茶的父親只會和來客談生意,不會和他的子女說陳嘉庚的傳奇。 讀《溫柔時光》,這些大同小異的人物形像讓我萌生興趣。是不是拉遠了距離之後來觀察一群人,他們的大同就會被彰顯出來呢?同樣活躍在60年代的父親輩、母親輩,他們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大同小異呢?是不是每一個人除了個性外,也跳脫不了群性?而且其群性正是由其所處的時空背景所決定。什麼年代、什麼地域的人,他們就有一些共同的習性,即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歌」! 民國百年,《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因退休族群的加入而熱鬧起來,許多久已停筆、不再年輕的文藝青年重新提筆上陣。隔著疏遠了的忙碌中年,隔著遙遠的加拿大異國,藉著文字因緣,既得以與明傑宗兄屢屢相見、再度熟悉,並分享其《溫柔時光》結集出版的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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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傻﹐我只是癡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每天一顆蘋果,醫生遠離我。這句美國人的生活俗語,我奉行多年,「醫生真的遠離我了」。哈哈,我的好朋友都知道此話一語雙關,暫且按下不表,這就進入本文的主題。 今天早晨吃蘋果,突然想起某次與文經社吳社長榮斌先生會面,他影印了一篇商業週刊1138期刊載的文章給我,標題是:一生,至少要當一次傻瓜。文章裡介紹一位日本朋友─木村秋則先生,大家習慣稱呼他木村阿公。這位木村阿公堅持種蘋果不施肥,也不噴灑農藥,他足足等了11年,他種的蘋果樹才終於開花結果。過程當中,木村阿公曾經拜託被蟲咬得即將枯萎的蘋果樹,一棵一棵對他們說:「請你們不要枯萎。」結果,蘋果樹真的努力戰勝害蟲,勇敢地存活下來,並且結出又香又甜的蘋果。這篇文章結語下得相當好,木村阿公說: 「為一件事瘋狂,總有一天,可以從中找到答案。」 是啊!傻有傻的可愛,瘋狂有瘋狂的樂趣,一輩子短短幾十年,能夠瘋狂的做一件事,從抒情感性的角度來看,也可以算是一種幸福吧?我的尋真詩集裡有一首詩,也許有點兒木村阿公說的那種人生哲理。野人獻曝,倒是真情走筆。 〈我不傻,我只是癡〉 撕裂天空的午后 伸手 接了一捧雪花白 瘋狂 擁入懷中 化成淚 等候你 恰似 在夏日的玫瑰園 尋一朵龍膽花 回首 秋 了 我不傻 我只是癡 山腳下,小小的龍膽花,在寒冬才盛開。詩裡頭提到的「等候」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欣喜吧?然而,詩的最末兩句「我不傻,我只是癡」在看似弔詭的矛盾中,又找到了某種平安、某種身心的安頓。覺得自己傻嗎?癡嗎?朋友!或者是瘋狂?如果能夠從中找到生命的答案,就像前頭提到那位種蘋果的木村阿公那樣,傻得多麼可愛,瘋狂帶給他如此這般的喜樂,其實是一種很稀有的幸福呢! 多年前,我在自己的學敏游藝部落格PO了一首詩,題目是〈窗外〉,配上一幀我自己拍攝的照片,沒想到這樣一首小詩,竟然收到一位可愛的部落格訪客熱情的回應,他自稱是「忘了」,好可愛名字喲。這位「忘了」寫了一首〈窗內〉回應我的〈窗外〉,這也算是某種浪漫的瘋狂吧? 〈窗外〉 你看我 是 窗外 我看你 也是 因為 你不屬於我 我也不屬於你 你賞你的風景 我寫我的故事 各自 漫度晨昏 〈窗內〉 我讀你 在 窗內 你讀我 是也不是 所以 我變成了你 你也變成了我 我看我的流光 你記你的旅程 共同 刻劃人生 ◎晚安,親愛的朋友!跟著您寫一寫,不會介意的吧?!──忘了 【回覆】 忘了,您真是太棒啦!您的詩好溫馨,看起來是正沐浴在幸福之中呢!我喜歡您的詩,感謝 主!感謝您以文會友,真大大的開心呀。Blessings ──學敏游藝 瞧,這一來一往的,多麼風雅。在現今這個忙碌、冷漠的時空中,在某個夜晚、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能夠發生這樣有點兒傻氣的心靈交會,是多麼值得珍惜與感恩啊!生活中,如果我們能多釋放一點兒善意、一點兒熱情給親朋好友,甚至是給某位與我們擦肩而過的路人一抹友善的微笑,我們這個世界一定會變得更美好的。管別人笑我們傻!笑著回答他:「我不傻,我只是癡」。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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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造桃花源──讀東瑞《魔術少年》
魔術少年名叫阿偉,在經常搭車的車站,發現了一個故事。一個少婦專門等候在路邊車站,撿拾匆匆的路人丟失的錢幣。東瑞是一位正宗的正人君子,傳統的道德觀念規定他不會接受少婦貪人便宜的行徑。但他又十分厚道,沒有冷臉呵斥,而是善意地嘲諷。先是安排「一隻男性的大皮鞋」,踏去少婦的希冀;然後,又安排阿偉做「魔術實習」,從而斷了少婦的念想。 近期讀書、撰文,一直在為現實的繁雜所糾纏。 太陽每天都在升起,花兒每天都在飄香,生命每天都在延續。可是陰雨總會不期而遇,鮮豔隨時都在遭遇摧殘,人生忽然就會嘎然而止。這,還是大而籠之的。細而化之,有時就難免無奈和失落。 我正在馬路上好好地駕著車,一輛車蠻橫變道,從一側撞上了我。有法有規,依例處置,本不是複雜的事件。可是,管事的坐在桌後,公允而不偏頗,聽憑你們自行解決。蠻橫的違駕者不認賬,我又沒時間拉鋸,結果就是不談是非,把漿糊搗到盡可能差不多,了事。 其實,凡事至此,也就沒有是非可辨。 作家是知識份子,通事理,講道德,自然義憤填膺。為此,可拍案而起,作文吶喊。但更多的是採取形象的手段,以結構故事來申明大意。這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東瑞塑造阿偉就很辛苦,完全採取虛構的框架,宣洩內心的那份理想。我與東瑞交往多年,知道他著書既為稻糧謀,也為念想謀;他有著一份文學為現世、為社會、為人生的勁頭和執著。他不喜歡貪婪的少婦,所以讓她在小說中尷尬、碰壁。 更進一步,東瑞索性寫起很像《桃花源記》的《君子列車》,勾勒一幅全然就是至上至美的烏托邦式的人間天堂。純真女孩為上車的盲者讓座,大腹便便的孕婦為純真女孩讓座,六十開外的阿伯為大腹便便的孕婦讓座,二十來歲的少女為六十開外的阿伯讓座……生活中是有這樣的感人事蹟,但作家把它集中並強化了。 《認領》在意旨上,是對《君子列車》的昇華。蘇珊失業了,不但心靈失落,而且囊中羞澀,但她撿到別人的錢袋,毫無貪念,如數奉還。雖然俗世並不少見的是惡有善報、善有惡報,東瑞卻在收筆時,擺動鳳尾,把失主寫成實業主人,讓蘇珊好有好報,從此喜獲崗位。 像《君子列車》、《認領》這樣的構思,是不容易寫好的,倏忽間就可能流於失真。東瑞馳騁文字世界多年,著書洋洋灑灑超過百冊,因此細心經營,不至於出錯。不過從接受的角度而言,《親筆信》在寫法上,也許會更容易為普通受眾認同。這篇短構,現代商業社會氣息濃郁,現代人生活和精神狀態也得以逼真地展現。棋漢也許並沒有寫足七百封信,但是,他的生活況味,已經不容人懷疑他的選擇和作為。從他的心理,到他的行為,直至他得到的回報,作家寫得極其流暢、熨貼。而從本質上講,《親筆信》的立意和情節演變,與《君子列車》、《認領》等作品都是一脈相承的。 這些天,我一直在反覆閱讀東瑞以《魔術少年》命名的微型小說集。我時時想起與他會面時的一些細節,我發現其女用「憂鬱」兩字來概括他,非常精準。他那臉龐、眼神,確實只能用「憂鬱」兩字來概括。但是在作品中,他卻竭力掩飾一己的私情,努力向受眾展露積極的思想。這便是當今社會迫切需要且難能可貴的責任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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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小遭遇九則
{1}在我的遺址挖到眾多的孤獨 出土時間是每天的夜晚 不具人形和繁文縟節 勉強拼湊可以火化成三公克的靈魂 {2}我在牆角讀尼采 太陽在屋頂酗酒曼舞 一個無聲抵達的某日午後 我們都成了片段 {3}痛是白色的。痛是綠色的 痛是黑色的。痛是黃色的 痛是紅色的。痛是紫色的 最後的最後。痛是無色的 {4}酒和放逐很像 一個人。一個世界 塞滿自己 一臉無邪的純醉 純粹到高過於死亡 {5}劃亮一根小小火柴 把字句燒灼 故事裡就看見我們 {6}我夢見我在公路上奔馳 直到太陽褪色為止 我的夢終於誤竄到一枚月暈 沒有流血和傷痕 只有微微的灼熱 像吻一樣。很腐闌 {7}您在鏡子裡看見我 您趨步走近 後來。世界就黑暗下來 {8}跟隨我一輩子的影子 忽然鬧脾氣 它說它要躲在世界的裡面 讓我成為看不見的人 {9}粗黑體46級字粒 站在峰頂的頭條版 對準我們怒吼 您們。您們。您們。您們。 聲音彷彿是熟悉的哀鳴 這時。我撿起一塊歪斜的社會版 用心的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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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齒留香「鹹粿炸」
提起鹼粿炸對本地金門人來說,已經成為家喻戶曉,人盡皆知,遠近馳名道地的在地美食小吃了。吃法也可說百百種,或純當早點、或當早點稀飯的佐料、或配以茶水當上、下午的點心,無不稱心如意,家鄉人就是喜愛享受那口齒留香的滋味。 金門炸鹹粿炸的小吃攤民國以來金城有兩家:一家在后浦南門城隍廟附近,現已不知去向;一家就在金城莒光路貞節牌坊邊,店名永寬,就是取用現任老板父親的名字。 據翁老板說其祖先從金寧頂堡移徙后浦東門定居,在祖父這一代利用農閒時間,將家中年節所製作的鹹粿,切成厚薄適中、大小如一的鹹粿片放入熱鍋鼎中煎熟,一方面可供全家大小的點心之用,二方面也不致於糟蹋食物。經煎熟後的鹹粿外酥內實,嚐起來感覺有一道清香,吃在嘴裡不油不膩,香氣四溢,咀嚼在口中別有一分滋味。 起初只是當家人的平常點心,或充當從事農務田間休息的小點心。有一年,農暇之餘,其祖父走到後浦最熱鬧的市集,只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環繞觀音亭兩旁、石牌坊、巴剎、糟水溝兩旁擺滿了來自各村里的攤販,除了日常民生百貨外,賣魚蝦、雞豬、青菜蔬果佔滿巷道街口,也有賣早點像花生湯、馬花炸、油條、鹹稀飯、蚵阿麵線、包子饅頭,另外有燒食賣、水餃、鍋貼、肉粽、春餅、扁食、滷仔麵、蚵阿煎、馬蹄酥、豆沙餅、卡車餅、燒餅、蚵嗲、好吃糖、豆花,還有捏麵人、茶間、剃頭間、金紙店等等,真是五花十色,應有盡有。當下心理有點悸動,不如也來湊一腳,於是就想起賣鹹粿炸的念頭,隔天準備了家伙工具,先在觀音亭的拜亭邊設攤。因觀音亭是一座古剎,香火鼎盛,善男信女、香客來自四方,可能聞香而來,不愁沒有生意,就這樣賣起鹹粿炸來。 在觀音亭邊擺攤維生,早先鹹粿並不是用「油炸」的,而是放在鼎中用油煎成的。起初生意普普,偶爾也顯得清淡些。原來當時鄉人在年節時分炊粿綁粽,到處皆是,拜完神明祖先後,鄉人聰明得很將剩下的一大堆祭品,除飯菜外,還有堆積如小山的甜粿、鹹粿、膨阿粿等,一一將它們切片,或煎鹹粿,或煎甜粿,或煮成甜粿湯,作為全家人的小點心享用,有的將膨阿粿切片晒乾後便於保存食用。說真箇的自己家中一時都享用不完,怎可再去買呢?所以賣鹹粿炸也只是業餘農暇之事,談不上貼補家計,不把它當為主業就是了。 倏忽歲月炸鹹粿雖不是什麼賺錢行業,但已在後浦慢慢傳開,鄉人多少也知曉觀音亭邊有一擔賣鹹粿炸的攤販。對進入後浦城辦事的鄉人來說,除了享受後浦的道地美食之外,偶爾買些小點心嚐鮮也是所在多有,再且價錢低廉,買個鹹粿炸充充飢也大有人在。 雖然小本生意不一定賺到錢,但越做就越有興趣。後來考慮下雨刮風,西曬東曝,頗為不便,興起租店面較能永久。就在石坊邊向王姓屋主賃屋,也為了使鹹粿炸能讓顧客接受,於是就嚐試用熱油炸,果真經過熱油炸過後的鹹粿炸,又香又酥,比往昔用煎的風味自然不同。後來又搬到斜對面,最後再搬到左對面原經營泡茶間(原陳憨溪經營)的現址,店面是向許姓屋主租賃的,現在已經是到第三代的老板了。 瞧瞧現在的店面,是一幢西式二層樓建築,二樓採凹壽建築,原本左手懸掛籃底紅字的永寬的直立招牌,也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了,而門楣上橫幅的招牌在油煙故意的薰陶下也退隱多年,甚而被鐵捲門所取代。但是店裡的一口爐灶、一把爐火、幾桶油、一枝帶著歲月年齡的切刀,及始終不變的鹹粿炸原料,還有一籠籠等待下鍋變身的鹹粿,竟也撐起小吃的天地來。不怕你找不到,只怕你會聞香而來。 雖然現在鹹粿炸已成為鄉人日常的道地小點心之一,但嚐在嘴裡那酥香可口的味道又是怎麼來的呢? 永寬鹹粿炸的材料是取用在來米經浸泡研磨後,再加入適當比率的芋頭攪碎成泥狀,然後將兩者混合攪拌均勻成稠狀,再加入適量的胡椒、粗鹽、味素攪拌,就可倒入備妥的蒸籠,送至灶上蒸熟,大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待冷卻後帶有灰白顏色的就是炸鹹粿的成品。一大早將一蒸籠一蒸籠的鹹粿從家中廚房載至莒光路的店裡,開始一天炸鹹粿的生活。 首先要熱爐灶,使鼎中的油逐漸加溫加熱,經眼睛一瞧,腦子一判斷,老板不慌不忙將已切成大小形狀如一,厚薄相等的鹹粿一一放入油鼎中,只見滾滾的熱油將每一塊入鼎的鹹粿熱情包裹著,死命擁抱著,就在此時老板已將緊抱在一起的鹹粿和熱油,無情的分開,讓每塊鹹粿能公平受到熱油的照顧。說時遲那時快,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將它們一起撈上瀝油網上,只見一臉笑意,身穿著酥黃衣服的鹹粿炸,舒舒服服躺在那兒,等待顧客的光臨。 「老板!買三十塊,老板我的五十塊。」顧客上門了。老板老神在在,一句話都不回,早已抓起將剛炸好的鹹粿,熟稔地用剪刀將適量的鹹粿剪成不規則狀,一一放入油鼎中,又是一陣滾滾熱油在跳躍著。這時,老板一手伸入灶口將部份柴火移出,順便將竅門灶門半掩,順手撈起已帶點焦酥的三角塊狀鹹粿,倒入準備好的紙袋中,加入一小包自家獨門調配的佐料,遞給顧客,找了錢再度完成每天的工作。 這麼簡單的工作,任誰看了也直呼不夠如此吧了!現切現炸誰都會,但就火候溫度這一項可考倒許多人,如果沒有傳承,沒有數十年的累積的經驗,從失敗中學習,領會其竅門所在,又如何經營下去! 每天早上七點前老板已準備就緒,等待顧客上門,到十點左右打烊;下午兩點後又開門營業,直至傍晚時分休息,難得春節期間休息四、五天。老板早年還利用打烊時間從事農務,或做小工以貼補家用。近年身體已步入耳順之年不得已只好將農作放棄,專心賣鹹粿炸了。 觀光客不太會買鹹粿炸大都認為是臺灣的蘿蔔糕,主要消費群還是以金門人為主少部份機關團體開會早餐訂購。即便台灣觀光客認為鹹粿就像台灣的菜頭粿、蘿蔔糕一樣,大陸則稱菜粿、或米豆腐。其實加蘿蔔就稱蘿蔔糕,加菜則稱菜粿,而金門則不加蘿蔔或菜類很多觀光客都將其渾為一談,台灣的則淡而無味較難入口,且外形體積較大,但是金門的鹹粿炸就是有金門獨特的風味,任誰也搶不走,金門人就是喜歡。 永寬鹹粿炸歷經三代歲月時光的傳承,價錢從新台幣五角到今天的五元,口味百年來始終不變。鹹粿炸那香酥的味道,燙又不燙的味蕾,確實伴隨著無數鄉人一起生活,即便遠離金門的鄉親遊子們,偶爾不經意想起故鄉金門的小吃,鹹粿炸那口齒留香的口味,委實令人懷念,甚或魂牽與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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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島內島外
「是薛主席嗎?我是楊永斌的姊姊,冒昧打擾您了!」雖然聽得出對方是第一次打電話給我,我立即回應:「我知道您是牧羊女,是嗎?」接到這通電話,既是偶然,也好像是註定會來,因這支電話,平常很少使用。既然是牧羊女要我寫序,我這心儀已久的羊,當然願意自投羅網。牧羊女楊筑君是楊永斌的四姊,永斌兄則是我台大的同事也是好友,雖然我倆同於二○○九年二月十六日就職,所不同的是,我在政府服務只是過客,永斌兄則是從不間斷的歷練與學術生涯,那才是真的人生與成就。答應寫序,不是因為永斌兄,而是牧羊女,光從楊樹清的報導中,就足以讓我甘心做一隻羊。 牧羊女策畫記載金門籍海內外各界精英的套書《金門鄉訊人物誌》,作者是楊樹清,如今有機會將歷年來他筆下的「鄉訊人物」集結成書,真是令人期待!內容有關金門浯島的人、事、物,以及關鍵的歷史事件與人物,浯土浯民、島內島外,盡收筆下。我曾戲稱樹清兄是「偷走時間的人」,因為他總是神出鬼沒,經常出現在餐會中,強迫賓客們在他的筆記本上簽下「時間本票」!其實,那不是楊樹清的筆記本,而是偷走賓客們時間的證據!就是因為他偷走了大家的時間,才有今天的「鄉訊人物」;換言之,大家的時間經過他的詮釋,成為了歷史的片刻! 樹清有今日成績,絕非偶然,在許多場合裡,不論是同鄉會或研討會,都可看見其身影,一手相機、一手筆記,抖動的手不停的「震」筆直書,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其吆喝聲,可說是浯島之怪胎奇才。 樹清兄在周末《金門日報‧鄉訊版》所撰金門鄉訊人物六年有餘,在他的辛勤筆耕下,洋洋灑灑集結成十冊史書。十冊目錄依序為:渡台風雲、閩海過帆、浯潮再起、兩門相望、出洋故事、島嶼游藝、瓊林傳燈、鴻圖大業、烽火遊子、遠鄉近情,今適值出版前夕,樂為之序。 「學習可以改變人的命運」、「謙卑可以延續人的韌性」,承泰兼任省主席兩年來,這兩句話綜合我所觀察到海內外許多鄉親的特質。金門人出外打拚,他鄉異地既沒有背景也缺乏支援,能茁壯所靠的是學習與努力,能融合憑的是謙卑與誠信!第四屆世界金門日不久前在金門成功落幕,我們看到許多回鄉的僑領,他們的成就,不只是經營企業的成功,他們的生活與處世哲學,尤令人敬佩!在這套叢書中,牧羊女的籌劃加上樹清兄的筆力,刻畫出當代金門人的形象,在這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之際,提供了最好的典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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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美本質之傳承
金門自晉世開化以來,數世生聚,人口日蕃,惟以瘠田不足於耕,清末水陸大開伊始,鄉民乃相率離鄉,遠赴海外或赴台打拚,其雖人在異地,對於魂縈夢繫的金門母島,他們內心深處的依依眷戀,卻不曾稍減。 君不見,在僑鄉、在台灣,但凡看到與金門有關的事物,其熱切、興奮之情,深切表現在金門鄉親的臉龐──他們只希望盼得一份故鄉的信息──這是每一位曾經身在異鄉為異客的金門鄉親的共同寫照。 《金門鄉訊人物誌》乃楊樹清先生將或旅居在外、或留居金門,各領域表現傑出之金門鄉親,以及熱愛、奉獻浯島的金門之友,以其報導文學之精湛筆觸,連結金門故鄉與台灣、海外異鄉的信息,振筆寫下四百餘篇典範性的人生故事。透過本書,讓我們了解到,金門人勤奮、踏實、真誠與果敢,這也是他們賴以成功的人格特質。 希望藉由《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出版,讓我們將這樣的善美之質繼續傳承下去,也繼續感動每一個人──每一位主角鏡映著的都是我們熟識的影像,引領我們再三低迴吟詠,細細品味。 綜觀《金門鄉訊人物誌》系列套書,作者上下求索,積極訪覓各方人物,將離散在外的鄉親,一一移駕書中,運用其生花妙筆,刻畫每一位主人翁,情感真摯,筆調豐富,與書中人物表現同屬劇力萬鈞,今倩人索序,忝為金門縣長,樂為之綴;尤得藉此為在外奮鬥、奉獻有成之金門鄉親,用申無限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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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樂園
午后的高美濕地,燦爛動人,那一抹抹斜陽,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閃閃動人,猶如一縷金絲帶,鑲嵌在鏡面,溫柔地散放著和煦的光芒。 海岸交界的濱海濕地,從滿是堆砌垃圾的荒蕪,一躍為海角樂園的生物天堂,每一個生命的軀體,都恣意地在泥灘裡,悠遊嬉戲,吞吐著生命的氣息-尤其那招潮蟹,奮力地伸長著大螫,永遠比著「YA」的招牌動作,扭腰擺臀地迎接我們,如同招呼潮水一般,夾道歡迎、歡欣鼓舞。 佇立在泥灘地,退潮時分,海水約莫二、三寸高,腳踝陷於淺灘泥,海水一波波襲來,那是安全中的恐懼,和平裡的驚慌,在安全許可的疆界裡,我們都忘卻生命的枷鎖。 我喜歡。喜歡平凸於水面的小小地,那是退潮之後所浮現出的沙洲島嶼,一層一層像綿綿蛋糕一樣;仔細留神,那小小島嶼,是招潮蟹的遊樂天堂,每個凹洞,如通往水底的秘密通道,是招潮蟹遊樂的避難所,柔軟卻安全,看似狹窄卻別有洞天;數百個小泥洞,我幻想著如蟻窩中的分工社會,每個洞內,都有專屬的工作環境,每隻招潮蟹,都肩負著獨特的海洋工程。 除了仔細留神,更該洗耳躬聽;那一灘灘泥地,是灰黑色的視覺意象;那一聲聲鼓噪,是喜悅的聽覺歡騰。招潮蟹在泥地裡,猶唱一段「請君為我傾耳聽」,我便倒臥在沙地,聆聽那交錯複雜,屬於海洋生物特有的「天籟美聲」。 那般聲音,從泥地裡若隱若現地竄出,煞時間,每個小小的洞內,都有著些微的砂粒滑落,那是調皮的招潮蟹,戲弄著地底沙粒,撼動了地面的泥沙;接著,有些晶瑩的氣泡,從小鑽出,那是招潮蟹,呼吸著、交互循環著,一種生命延續的可能。 不消一會兒,大螫從洞中逐漸露出,鬼頭鬼腦地試探地面的威脅物種;稍有聲息,牠們便如觸電般,再縮回大螫,持續藏匿在洞內中,直到下一刻的靜謐、安全時光;倘若環境許可,招潮蟹在伸出大螫之後,便會得寸進尺,側著身,鑽出一側的腳,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並且用眼睛,偷窺環境的友善程度,有趣極了。 招潮蟹終於從地心全面竄出,數以百計的招潮蟹,如蝦兵蟹將,足夠攻佔整個地盤,聲勢浩大,數量驚人,伺機而發,儼然是個蟹群王國,隨時可能消滅我們這群──人類!招潮蟹持續鑽出,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更加掩蓋灰黑的泥地;牠們目中無人,傲視群雄地蠢蠢欲動,橫衝直撞地打破原有的秩序。我想像著地底畫面,真該如熱鍋,如熱浪,逼著每隻招潮蟹,儘速逃離那燙手山芋般的泥地小窩。 那著實可怕,猶如我們的皮膚,布滿著凹凸不平、深淺濃淡的斑點,一看就只以令人驚心動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招潮蟹的囂張狂妄,終究抵不住我的吳儂軟語,我輕輕一個撫動的身影,就足以讓所有招潮蟹乖乖就範,瞬間退回小洞;牠們口么喝地同步行動,似乎在草擬研商對付我的計謀。我假裝在招潮蟹的地盤裡,贏了這一盤,但我知道,我寧願輸了這場比賽,也不願見到牠落荒而逃後的顫動、焦急、失落、不安。 蟹群回家了,傍晚時分的落日,也悄然地離開了天際,牠們都回家了。海天一色,逐漸變化出紫紅色的彩霞光影;踩在泥灘碎浪上,我伸出像招潮蟹的大螫,揮別這片海角樂園,離開了高美濕地,離開了蟹群,我也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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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生根在浯島
少將參謀長,捍衛疆土、保國衛家鄉,終身拼命在沙場;婚後多年,子嗣無著落,遺憾膝下沒香火,手足情深的兄弟,將么兒過繼給他當兒子,從今而後,程理達有兩個父親將他捧在手掌心………。 程家本是大地主,收一年租金吃三年,豐衣足食惹人羨;而於民國三十年,抗戰期間,浙江的衢州府衢縣,被日軍佔據,家鄉一夕成了他人的土地,不但浙江丟了、連江西亦沒了,國軍一路退到福建武夷山;民國三十一年五月,第三戰區四十九軍中將軍長王鐵漢率領軍隊大戰日本軍,在衢州會戰,收復故土。 十五歲,唸完初中的程理達跟隨少將參謀長的二伯父,繼續求學唸高中、追求更深的學問;於民國三十七年報考四川成都的陸軍官校第二十三期,南校場為步兵科、北校場為特種兵科,程理達讀的是工兵科、在北校場,這是官校在大陸的最後一期,爾後到台灣,則從二十四期開始算起。 民國三十八年,四川成都被共軍包圍,官校學生畢業在即,老總統親臨主持,第二十三期的學生組織了護衛隊,保衛老總統安全離開成都。當美齡號飛機在四川軍機場起飛,老總統全身而退後,成都即動彈不得地陷入共軍的手中,參與剿匪的二十三期學生,少數存活、大都數被殲滅;天空變顏色,火花迸裂、硝煙瀰漫,亦是護衛隊成員之一的程理達,右手中指被波及,竟斷了一節,霎時,手在滴血、心在淌淚;每個護衛隊的學生、身上都有急救包與消炎片,程理達既包紮、又服藥,肉體雖受傷,愛國的情操則不變。 傷勢尚未復原,程理達負傷地隨軍隊、經廣西十萬大山到香港灣仔頭,由香港搭乘商船到台灣,在基隆上岸,隨後坐火車、直達高雄鳳山的步兵學校。當時孫立人亦在鳳山開辦陸軍軍官學校第四軍官訓練班,軍訓班向他們熱情招手,他們一刻也沒停留,直接北上與蔣經國秘書長相見。而陸軍軍官學校於民國三十九年復校,位置即是孫立人將軍的訓練班所在地。 接獲蔣經國祕書長的報告,二十三期學生已來報到,老總統喜上眉梢;煙硝瀰漫的機場,砲聲連連、火花四射,竟然還有學生衝破層層關卡,在台灣與他會面。而英勇過人、患難與共的二十三期學生同時成立了同學會,爾後歲月相扶持,足見生死與共、患難見真情;來到台灣後,程理達被分發到九十六軍工兵營、駐守澎湖中屯的一所國民學校,擔任少尉排長,終日修路、築工事,至四十二年才換防。 民國四十二年,程理達隨部隊到屏東,駐紮內埔、由軍方建蓋的急造營房,臨時建造、腦力激盪,考驗工兵的實力,半年之後再調防。精挑細選,惟有程理達一人回轉澎湖軍部,九十六軍更改為四十五軍,高魁元當軍長,部隊大整編,隨後,反共義士來歸,程理達接收部分人員加以訓練,地點在大甲鐵鋁山,此刻他的階級為中尉排長,負責訓練反共義士的一般工兵課程與思想教育。 同年,部隊又改編,四十五軍走入歷史,程理達被編入一軍團五○六浮橋連,駐守樹林浮洲里,借住老百姓的空屋;隨後再調工兵指揮部、擔任本部連上尉連長。 民國四十三年,程理達在北投情報學校受訓半年,再調第二軍工兵群當情報官,而後上級長官來挑選,程理達被選上,接受情報人員的專業訓練,該班代號為三一訓練班,以情報人員為基幹,並接受三棲訓練,成立陸軍特戰部隊。 三棲訓練橫跨陸海空,除一般陸地軍事訓練,尚有水中爆破、潛水和空中跳傘。程理達回憶,電視上演的「新兵日記」即是當時他們受訓的情形。台灣多處海域,他都游過,最高紀錄游一萬公尺,認為最好的場地是苗栗的通霄,他經常帶著學員從通霄游到後龍。跳傘一百多次的程理達,起初心膽顫,跳完三次有膽量,而鐵漢跳傘,一天兩次不怕煩;跳傘著陸點在高雄萬壽山,一邊市區、一邊西子灣,倘若風向抓不穩,著陸不成、掉水中,自己則必須奮力游上岸,再加強訓練。而在特戰部隊表現優異的程理達,不但當教官,還於民國五十二年、槓上開花升少校。 民國五十四年十二月,程理達由特種部隊調至金門防衛司令部第三處,擔任少校工兵官,負責防區工事檢查;戒嚴軍管時期,連老百姓蓋樓房,擋住軍事要點則不能過關,第三處都要配合前往會勘,通過後始能建造新房。 民國五十七年元月,程理達軍職外調金門縣政府,在軍事科擔任科員,縣長屠森冠、科長鍾儒亭,他則借住在金城魁閣的民防總隊部。同年九月,地區為了戰備需要,將全縣一五五個自然村,併編為七十三個戰鬥村,採軍、政、警、民合一體制,程理達被指派為金城鎮南門里副里長。 同年,程理達借住金沙浦邊的民房,房東老阿婆看他既誠懇、又有學識,很熱心地要為他說親,經作媒多次不成功,原來姻緣在家中。那年,程理達三十三歲,阿婆的孫女十八歲,她的二哥在第三士校當士官,為兩人牽紅線。 雖對女方有好感,但是年齡差距大,程理達裹足不前,而半年之內倘若沒家眷,便無法長留金門,必須依規定回金三角受訓。當女方祖母得知後,以長輩身分做主、再加二哥敲邊鼓,拍胸脯保證、他是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同年三月二十九日,程理達娶了新娘何素愛,耳畔傳來親友的祝福聲,地瓜芋頭結成雙,喜慶洋洋、送入洞房,愛苗在心裡滋長,印證了愛情的國度裡,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 婚後,男主外、女主內,程理達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賢淑的妻子將家裡佈置得窗明几淨,給他一個無後顧之憂的環境,每天快快樂樂去上班、歡歡喜喜回家園,賢慧之音傳千里,程理達一絲安慰在心裡。 民國六十二年六月,自衛總隊成立,程理達當科員,隨後調任金城鎮警衛幹事,復又由縣政府遴派為該鎮副鎮長,再由金城鎮調至金湖鎮,擔任副鎮長一職數年,協助鎮長綜理鎮務。 民國八十一年,戰地政務終止,沒有副鎮長的編制,程理達轉而擔任金湖鎮兵役課課長,後調林務所當課長。八十七年,殯儀館成立,他是首任館長,陰森之地不畏懼,因為不做虧心事,以一顆虔誠之心來善待這些往生者,做功德直至退休。 目前居住漁村的程理達,育有三女一男,均已長大成人,且已男婚女嫁,他如釋重負,與老伴過著銀髮族愜意的生活。而樂觀的性情、海派的個性,程理達交友廣闊,他常到老人間打牌消遣、三五好友聚一堂,亦常到郊外,欣賞各地的風光景緻。 遇有婚喪喜慶,其妻一手攬;當有事情,號召左鄰右舍,大家一起來幫忙;平日含飴弄孫,有事古道熱腸,鄰里間,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程理達有福氣,落腳在這座島嶼,又娶了一個賢內助。 程理達的長女程祖瑛,服務於金湖國小,教學認真,無怨無悔地奉獻給生長在這塊土地的孩子們;女婿楊世宏現為金門縣政府環保局局長,以其所學、為這座島嶼的環保把關,可謂是中生代的社會菁英。 引燃戰火不足取,兩岸和平較實際;心在滴血的程理達,兩趟回家鄉,總是觸景傷情憶過往、滴滴淚水淌衣裳;自他離鄉,親人上天堂,只能朦朦朧朧夢中見,呢呢喃喃喊爹娘,再問兄弟一聲可安好?今生有緣來到前線,兩岸締結良緣,但是,誰願生在這個亂世的殺戮戰場?他冀望後輩必須為社會的長治久安、以及長遠著想,讓世界和平永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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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懶人樹
公司大樓前的人行道上,原本種植成排的印度膠樹。 印度膠樹也稱為緬榕,樹幹與臺灣榕樹的外觀幾乎一樣,原產於印度、尼泊爾、緬甸。印度膠樹的樹液可製橡膠,但汁液量少。而因其橢圓形的樹葉長可達三十公分,葉寬可達十公分,兼具綠黃紅三色,大又有光澤,非常耐看,我很喜歡站在樹下深呼吸,因為感覺上應該可以吸入很多新鮮的空氣。 月前,公司前的印度膠樹突然全部被移走,改種上一種細樹幹,枝葉稀疏,長得很高的樹。我不認識這種樹,問同事,同事告訴我,樹的名字叫「小葉懶人樹」。 「為什麼要改種小葉懶人樹?」 「應該是比較好種,容易活,好整理吧。」 之後每當我走到小葉懶人樹的樹下,總會習慣性的抬頭,仰望樹上稀稀疏疏的樹枝與小小的樹葉。然後心裡就會開始嘀嘀咕咕:「數得出有幾根細枝與幾片小樹葉,當然容易清掃落葉,但是呼吸不到大量的新鮮空氣,與電線桿有什麼差別?」 後來我注意到市區很多地方,也種有這容易活、好整理的小葉懶人樹。 日前,住家的社區中庭也新栽了一株小葉懶人樹。老婆問我:「那是什麼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這樹叫小葉懶人樹,因為好種,又容易整理容易活。」可是等樹種好後,看了樹前的木牌,我才知道,原來這樹的名字是叫「小葉欖仁樹」,不是我聽錯的「小葉懶人樹」。木牌上寫道:小葉欖仁樹,又稱非洲欖仁樹、細葉欖仁樹;使君子科。落葉喬木,樹高可達十公尺,主幹圓而直,細長,分枝水平伸展,輪生於主幹四周。冬天落葉後展現細緻優雅的枝條,春季萌發青翠的新葉,十分美麗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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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二姊
記得農曆年前,您在媳婦的陪伴下匆匆地來到榮總就醫,以為只是簡單的病痛,過幾天就能回家團圓,卻沒想到一住進榮總,便沒離開過加護病房,轉眼就是二個多月,當好不容易可以回家時,卻是您人生的最後一程。 那天,從榮總醫院加護病房送您上飛機回金門的那一刻,抬頭望著天空,只見是灰灰的一片,還來不及回神跟您說再見,救護車已經直奔松山機場而去,當救護車汽笛聲越來越弱,時間就像凝住似的,叫人無法呼吸。醫生不是說您出現敗血症、很危險,怎是選在這時回家呢? 如此的選擇是金門人的悲哀,姊夫說趁您還有體力先回金門老家,假如情況好的話則先到署立金門醫院治療,萬一….就直接回家了。下午三點十五分送您上救護車奔向松山機場,五點二十分時卻傳來您不用去署立金門醫院了,他們說您只能選擇直接回家,聽起來好痛喔。回家!原本是溫馨的,但這時聽來,這趟回家的路卻是讓人無奈與鼻酸。 我一直以身為金門人為榮,也以金門人擁有最多福利為傲,只可惜那麼多「福利」,卻不包括「醫療」這一塊。如果今天的金門「醫療」,像台南有成大醫院、像台北有台大醫院,以您那個小病,我確信現在仍能聽您爽朗的笑聲跟一些不一樣的人生哲理。 針對金門跟成大合作經營金門醫院的構想,在99年年底,我曾於校長室看到李縣長與當時的賴校長相談甚歡,隨後又與醫學院林院長商談合作細節,事隔一年多,不知雙方進展如何?我想,如果金門早早建立好的醫療水準,不必在這時跟您說再見! 作為一位平凡金門農婦的您,卻能在平凡中顯現其偉大的人生,十幾歲嫁為人婦,雖過著清貧如洗的生活,連照顧自己小孩都顯得困難的同時,還不忘伸出援手,提攜、照顧讀書的弟弟,二哥能夠在Q大擔任校長、而我能在C大謀個半職,都是因為在求學時,曾獲得您許多的幫助。 對我來說,您近乎是媽媽的角色,雖然您書念得不多,卻總有一些為人稱道的人生哲理,您一直是我的精神導師。未來無論您在那,您永遠常駐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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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甜的
在戶籍地的平價超市裡我盯上了個方型蛋糕,六吋左右。泛大眾的奶油芝士口味,上頭綴以米黃核桃片,拉開令人垂涎的風景。 略想三秒後,我隨即將它丟入購物籃內。 只有奶油、蛋加麵粉、糖粉打底的內蘊,烘焙後放進舌尖,綿密度口感分明挑得出與白木屋、聖保羅、貓尾巴、丹堤甚或85℃的名品有別,但不知為何,整下午我都以為自己賺到了。絕對充實的一抹好感。即便逛這樣的商店,只要一套休閒服、一雙平底拖、一只寬型拼布包即可搞定,我仍忘情地塗上粉色系唇膏,彷彿有某種難言的喜氣要對誰宣告似地。 當今火紅戲劇裡有段經典對白。憂傷不露的母親對著婚姻出現紅燈的女兒溫婉勉勵:「要記得生活是甜的,未來也是……」 好幸運,我竟然記下了。 記下冷熱適中的三月天,給自己來些嘉勉的甜頭,彷彿,什麼事都鑲嵌著值得慶祝的任性。 ◎ 沒錯,女兒的生日趴剛過(所謂趴是指全部到場的同學一起趴在懶骨頭沙發床上,像趴趴熊一樣看齣租來的忠狗小8而已……)。 她自豪地說著,今年已收到四盒提拉米蘇蛋糕和滿房間拆不完的禮物。 「啥?四盒提拉米蘇?妳們會吃到發胖蛀牙啦──」 想不通這些女孩們腦袋瓜裡裝什麼,相同口味的蛋糕重複買就是浪費。切,還怪我這做媽的什麼表態也沒有。 我要表態什麼?難道也趕熱潮去買盒十二吋提拉米蘇?或滷一鍋摻了花生豬腳的麵線+染色的紅雞蛋當賀禮?切。 倘時間能以金錢計量,我花出去的豈不能堆出一座座蛋糕城堡來咧? 女兒一屁股扭進她房裡。感覺那背影正對準我的「不上道」咆哮,甚且嗤之以鼻。 怔忡的我卻兀自搜尋起,二十世紀的我「十八歲」那個位址。究竟,我為自己過過一次像樣的生日沒有? (總覺母難日就該專為那些偉大母親而設,怎是我們這些討債鬼在享樂?) ◎ 那隻早已失寵的老舊風鈴,曾經也很撩人豔麗。在故居抽屜,那種粗糙拙劣的調調足可讓人遙遙聯想起,站牌附近幾間小書店、文具行裡侷促的風情。那天下午,一位著藍綠百褶裙、揹白色書包的短髮女生買了它,然後交給我。 「諾。拿去。」這句夠粗魯的對白,真正教人想忘記也難。當時我的表情一定很怪吧?新娘學校裡的平凡社眾本就鮮有奢求,破例說出自己的生日,還覺得有點荒唐矯情過了界。 單純漫散的通勤生涯,直到我外出找事後才一度有了高潮迭起的跡象。我像初次酗酒酗咖啡的人那樣,戀上了自己的流浪宿命,更在多年後學會拋忘記憶,減輕行李重擔。 ◎ 沿途,我將許多視為累贅的物件剔除。或者無心的丟失,或者有意的送走。我,遂也一日日空曠起來。彷彿再沒有什麼東西,能阻礙來去。但腳步終究倦了。二十五年跌宕,原是要替自個掙得更長久的安身立命之所? 可我年少的哥們友朋啊,那些過站旅客般停泊復抽離的舊情人、舊玩伴、舊緣份,已被我拋置何方?彷彿有根線細細長長,在腦中不斷兜旋、梭游;在早已淡遠的鬨堂曲巷,留下一卷卷嘆息的遺影…… 像兒時的蠟筆畫,使勁一刷便掉下許多斑駁碎屑,再沒原路可尋。這回,想必通達了。「既然飛不了便成家罷──」這樣的意念逐漸征服了對戀愛的嚮往。人生原是甜苦交匯,困頓來時就在心裡擱一顆糖,在夢裡放一片巧克力,給自己一百萬分的微笑做打賞。 塵緣如戲又何妨?誰說幸福一定要有形式、要有目的、要有規章? ◎ 終明白,兩個孩子何以那樣興沖沖地縱容自己過生日了。唯有這樣鮮明的符號印記,能使我們盡情揮霍木已成舟的特權。唯在齒頰間重重留香,方能證明那些存在與不存在、物與非物的林林總總,確實陪我們併肩履過。 也許,在很深很深的夢裡。也許,上一世。 噢。也或許,過去那一處空白的成年禮,才真正是我「想太多」所遭致的無言的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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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文啟事】
為配合縣府2012金門迎城隍活動,以及石蚵小麥文化季,本報擬辦理徵文活動。迎城隍部分,歡迎針對浯島城隍、城隍神蹟等各類主題撰文參與;石蚵小麥文化季則希望聚焦小麥、石蚵美食的回憶。兩類稿件將優先刊錄。 來稿請註明《參與徵文》,檢附個人基本資料(筆名、真實姓名、出生年月日、身分證字號、戶籍地址、金融機構名稱與帳號等),逕寄副刊專用信箱art.kmdn@gmail.com。稿費從優,歡迎踴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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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生活小筆記第五記下
捐書 不少老人為其遺產煩憂,不知如何分配,給得不均,會引起紛爭,一些富豪甚至死後家人爭產,被傳揚開來。這情形是有形的遺產成分多。有一種情形也常使某些人煩憂,卻少紛爭,也少人注意。那就是部分讀書人的書。 讀書人,顧名思義,是喜愛讀書的人。他可能一生沉迷於書,愛書如命,與書寸步不離。因為愛書,便不停地買書,慢慢他的書可能堆積如山,把房舍都堆滿了,佔據各處外,連臥室也堆得一大堆,客廳也是,甚至堆置走道,妨礙走路,或可用氾濫成災來形容。他的家人不見得會是喜愛讀書的人。這些書在他過世後,常常是走上被棄置之路,有些會被毫不吝惜地當成廢紙丟棄或被當成回收物論斤秤兩賣掉,對愛書人來說是太可惜了。書乃無價之寶,勝過金銀珠寶!愛書人在有生之年如何為他的愛書尋找知己?總不能讓他的愛書流落到當廢紙丟棄或一把火給燒掉吧!最好的方法是,把書捐出去。捐給偏遠地區缺少書讀的學生,捐給圖書館或文化機構,都是辦法。我知道有些朋友是把書捐出去的。近些年來,有好些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收容這些書。我所知道的,捐書者大都是愛書的大學問家或作家。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收藏這些書可以說是為愛書人料理書方面的後事,讓他們的書有可以安居之處,算是很貼心,另一方面可使後來的愛讀者得以讀到,尤其一些珍本,可說是功德無量。 雖然距離處理這些書還有一段時日;但我已經年過古稀,也開始預作準備了。 除以前出版著作送給部分圖書館,對我來說,捐書給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我是從2008年「文訊」雜誌來函引發的。因該社這一封來函,我於2008年送去了兩次書,2009年送去了一次書,約有拙作8本、期刊348本及他人著作7本等,其中光是期刊的創刊號或第一期就有29本,計為大光月刊、中國新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新詩、今日文化企業公司出版的中國新詩、中國詩友月刊、中國詩友季刊、北極星年刊、台灣文藝、星座月刊、桂冠季刊、海鷗詩頁、海鷗復刊號、詩季刊、詩園地半月刊、詩園地雙月刊、詩播種月刊、噴泉半年刊、盤古詩頁、盤古中英對照詩頁、學生文藝、縱橫詩刊、縱橫詩頁、藍星詩選及雜拌等。該社另有一本大學詩刊創刊號則是後來我找現任文化大學中文系主任兼研究所所長劉兆祐接受訪問時他捐的,加起來共30本。這些創刊號或第一期刊物大部分是詩刊或大幅刊登詩的雜誌,是很珍貴的,難怪該社執行長封德屏看了愛不釋手,連聲讚賞,特於去年初辦了一個「青春結社--台灣資深大學詩社展」,現場展出當年各大學詩社資料,同時每隔一週辦系列講座,邀請當年活躍在各詩社的主要詩人擔任講座,於期間截止時,欲罷不能,再展期,總共為期約三個月。 這次的捐書,給我兩個警醒:1、我的書有多少?以前我沒給統計,常約略說幾千本,這次捐出的書卻沒動到我藏書的九牛一毛,約略估計不及三十分之一;如果加上我這一生搬家十幾次丟棄的,恐怕不止一萬五千本。真叫我吃驚不少。難怪當年就讀大學時,我每學期南返,托火車運送都超過規定免費重量。2、書捐出就是人家的了,臨時要用可就麻煩了。曾經想寫一篇當年與吳濁流相互往來的文字,卻只得找「文訊」的胡海敏小姐從台灣文藝影印寄來。這叫我想到,暫時不捐出書了;可是巧得很,高雄文學館竟於去年11月找我去演講,並為駐館作家,展出作品。我把好多與我有關的書送過去展覽,除印度出版的Poet詩刊外,便全部捐出了,包括諸如希臘、巴西、日本、澳洲、美國等的外國書籍。我現在很擔憂,哪一天用到那些書裡的資料怎麼辦?記得當年「文訊」執行長封德屏有先見之明,曾提醒我,捐在台北要用時比較方便。 和生前處理有形遺產一樣,預立遺囑,是否可行?有形財產單位大,且都有跡可循,書不但單位小,而且紛紛繁繁,圖書館都要請專人分類登記,一般愛書人哪有時間和力量去做?那是大工程呀!預立遺囑就難了。至少對我來說,這是個難題。 老人進修 內人蜜子雖是女子高中畢業;但是當年她沒把英文讀好,正好碰上外孫女若妍,才四歲就把英語說得如外國人,刺激她進修英語的意念。去年,她到新莊高中附設的社區大學進修了一個學期的英語課程。她一向做事認真,去進修當然不例外。進修期間,她瘋狂地讀,把教材讀得滾瓜爛熟,有問題就找曾在美國德州大學拿了碩士的大女兒靜靜和我「求救」。這當然讓她的表現相當突出。老師雖規定,在客堂都用英語,不講中文,她仍準備得很充分,應付自如,最後一堂課,老師還帶他們去麥當勞,各自用英語點餐。老師還曾在班上公開稱讚,她是所教過讓老師「最有成就感」的學生。 她的一個「老」朋友秀蓮則情況不一樣。因才國小畢業,她去進修的是農會辦的初級英語,卻讀得很「爛」。進修了三年,仍然在原地踏步,連一點簡單的會話都支支吾吾,沒能說好。 一個學期過了,蜜子突然「倦勤」,說辭是冬天到了,晚上去學校及放學後回家太冷,她要自己讀,反正有教材在,有兩個「老師」在,不愁沒能繼續「進修」。她這說辭我雖不贊同,卻並不便持反對意見,反正「隨緣」嘛!老人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英語講不好也不會怎樣;只是心裡還是不茍同的。沒去學校,自己讀,不會持久的,哪會把英語學好?有學校在,有老師帶,有同學的互動,才會循序漸進,持續不斷,才會有進境。 剛開始時,她還相當認真,還常向靜靜和我「求救」,也買了CD來聽,跟著讀;可是時日一久,不出我所料,漸漸疏了,到現在已幾乎不碰與英語有關的那些勞什子東西了,英語能力沒有倒退已經很了不起,說有進境,怕要去茫茫大海裡撈針了。 日前碰到她的「老」朋友秀蓮,由言談知道,她進步多了,至少簡單的一些日常用語可以說了。 現在台灣,特別是都市裡,社區大學已相當普遍,以我所在的新莊來說,有高中附設的社區大學,有國中附設的社區大學,有長青活動中心附設的社區大學等等,社區也有讀書會的組織,開的課,舉凡英語、日語、繪畫、書法、寫作、瑜珈、棋琴等等都有,只要有心,認真去學,不愁沒得進修,怕的是沒有恆心,那就免談了。 是誰害死的 中港河廊開放使用後,提供了許多方便,除休閒而外,我行走便利多了,到宏泰市場採買,到思賢公園作休閒和運動,到那附近走訪,我差不多都走那裡。河廊既提供了美景,又有噴水設備和小瀑布,吸收空氣中的灰塵,提供芬多精,別說什麼休閒,只以那邊作通路就很好了。那裡的開放,讓我多了一個去處,每有空閒,我會往那邊跑,沒多久,好些朋友也都來了,我們一起,或閒聊,或下棋,或靜坐,或散步,或觀賞……。 這個傍晚,我們幾個老夥伴又坐在堤邊石椅上聊起來了。 佑霖又吹他如何善待他先父了。他總是說那炒了不知多少遍的話。他說,他先父在世時,很喜歡吃雞腿和薯條,他常常帶他去麥當勞吃雞腿和薯條,每次外出也給買回好些給他先父享用。 大家差不多都和以前一樣,睜著讚嘆的眼睛看著他,認為他很孝順。 沒多久,和應卻發話了: 「你別吹。你這才叫不孝。」 大家聽了,莫名其妙,都睜著懷疑的眼睛盯著他。 「怎麼說?」明雄終於提出了大家放在心中的疑問。 「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大家詫異地瞪著眼看和應。 「是被你害死的。」 大家更詫異地瞪著眼看他了。 「你父親很胖不是嗎?」 「是呀!」 「你父親血壓高不是嗎?」 「是呀!」 「你父親是腦溢血死的不是嗎?」 咄咄逼人的連珠砲! 「是呀!」 「那就對了。最近我看到一篇醫學專門研究報告,說人吃多了漢堡和薯條,容易發胖,吃多了肉類會造成血管阻塞,你讓你父親常吃其中兩種,所以你父親一直發胖,最後血管阻塞,就腦溢血死了。這不是你給害死的是誰?」 佑霖一下放聲哭了出來。 這下大家慌了,趕忙安慰他。 「你是出於一片孝心,不是有意的。沒關係啦!」 和應也加入勸說行列。「不知者不為罪。以前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也是一樣啊!」 刷牙齦 用牙刷沾牙膏或早期的牙粉或有人用的鹽粉,把牙齒清乾淨,我們通常稱為刷牙,我則以為稱刷牙齦比較適當,特別是要防止牙周病,特別是容易患有牙周病的老年人。 和我同一世代的現代老年人,對牙齒的清潔可能有些是任其自去的,大部分則隨便刷刷,草草了事,或方法錯誤,沒真正把牙齒刷乾淨。我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小時候,沒有人教過我如何刷牙,跟在大人之後刷。他們是早上起床後刷一次牙,然後整天就只刷那麼一次,刷的部位也只是牙齒,沒刷牙齦。我年輕時牙齒是很好的,咬魚肉的軟骨有如用利刀切菜,甚至連硬骨頭也咬,咬吃堅果和連皮咬吃甘蔗則不給當一回事,對刷牙就更不去在意了。當四十幾歲時,有一次吃豬腳,啃粘在上頭的餘肉時,不小心咬裂了一顆牙齒,雖然痛得要命,卻仍不當一回事,事後照樣喜咬吃骨頭和堅硬的食物;去看牙醫時,牙醫師也沒告訴我如何刷牙,保護牙齒,照樣每天只在早上刷一次牙。其結果是可以想像的:牙齒逐漸「衰頹」了。前年和大前年我因攝護腺發生問題,手術了兩次,第一次被醫生誤了,造成血液流失太多,身體虛弱,對疾病的抵抗力差,除帶給我便秘、高血壓和激烈咳嗽外,牙齒病痛到幾乎寢食難安。幸好我有一個公共衛生博士的兒子Jiunn Jye和一個護理博士的媳婦Huey Shys,後者還是美國國家護理院的院士,他們不辭辛勞地給我指導,尤其是兒子,即使現在我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還是每週至少來一次電話,問這問那,有問題便叫我如何處理,我的所有毛病現在幾乎完全痊癒了。 原來我的牙齒因為沒清潔好,牙周病早就悄悄和它們「親親」了,只是我沒察覺到而已。我攝護腺手術後身體較虛弱,對疾病的抵抗力較差,它就來搗蛋了。我去看牙齒的這個牙醫師還好,照實說我這患的是牙周病,要我每天三餐後一定要刷牙,加上睡前刷一次,並要我買優點漱口水含,弄得我牙齒染了赤褐色,好些人都問我是否染上吃檳榔的惡習了。雖然牙痛比以前好些了,卻仍沒痊癒,時不時就給我苦吃。後來還是「打虎親兄弟」的兒子和媳婦給我方法把這「痛腳」袪除的。他們教我每天三餐後和睡前各刷一次牙,刷時最重要的是刷牙齦,媳婦還怕我不會,特別以按摩牙齦來形容,說那是她的發明;後來沒多久市面上竟也出現按摩牙刷了,因為她是紐澤西大學的護理系副教授,我懷疑這按摩牙刷的發明是否向她偷來的理念。不要扯太遠了,我按照他們的方法去做,牙周病竟不翼而飛了。一月初我再去給我的牙醫師檢查,他竟然說我的牙齒乾淨,牙周病不見了。我現在雖然違背我的牙醫師叫我不要吃硬物的警告,卻又恢復以前喜歡咬吃堅果和骨頭的習慣了,不只丁香魚、大肚魚之類小魚,泥鰍、台灣鯽魚、秋刀魚、俗稱的肉魚甚至小黃魚等,只要骨頭不是硬梆梆的,我都是連肉連骨帶鱗一起吃下去的,不吐一根骨頭。 方法很重要。只要方法對了,很多事都不是什麼難題,甚至發明不也是發明家找對了方法嗎? 我對牙齒的清潔工作,正本清源,主張稱為刷牙齦,不要稱為刷牙;否則可能誤盡蒼生,尤其是患有牙周病的人,尤其是患有牙周病的老年人。刷牙常會把牙齒的琺瑯質刷掉,反而讓牙齒吃起東西來發軟,更不好。所謂牙齒敏感或過敏,應該就是刷牙太「認真」造成的。 要吃什麼? 想想,明天要收割的稻子,明天要採收的蓮霧,有的農人今天還在噴灑農藥,稻米和蓮霧會留有多少殘毒?…… 咱們肚子裡已經吃進了多少農藥?身上藏了多少農藥?你是想像不到的。這些毒藥什麼時候發作?咱們沒法拿捏得準。所以癌症和什麼不知名的死骨頭怪病,頻頻襲擊人類,便沒什麼好怪的了。 這是1987年4月29日我發表在自立晚報副刊的一篇散文,名為「面對這片寂靜」。因為收在即將出版的「走過仔溝」散文集裡,將在近期出版,出版社寄來校對第二校,校到這裡引起我一陣驚心。台灣食物的污染、含毒已嚴重到只要一想起便心驚不已的地步了。 一直主張少吃肉,多吃蔬果,以免因而引發許多心血管等病;但是蔬果就保險沒問題嗎?像上面的敘述我早在約十五年前就看到寫出了。同一篇散文裡,我也這麼寫: 我敢講,若是陶淵明活在現代台灣,他會沒有一塊田園可以隱居;若是梭羅活在現代台灣,他會找不到一處湖濱可以隱居。 是這樣沒錯。台灣污染的程度已叫人一想起就心驚,已到叫人感嘆不已: 吃什麼 魚肉不使得吃 果菜、豆干不使得吃 這不使得吃,彼不使得吃 不知要吃什麼? 怎麼辦?當神話傳說裡的神仙吧!那是傳說,是神話,不是真的。所謂天堂,所謂神仙,那都是虛幻的傳說或神話,都是人類用來自我安慰的迷幻藥。誰能給搬到現實世界來?難不成如我在同一篇以「吃什麼」為題發表在1994年11月9日的台語詩裡所說的「想作仙」這些話? 祈禱吧!祈禱農人們多些良心吧!當然,自己也得想法少吃加工食品,少吃帶農毒藥的食品,多吃無農藥的純生機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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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是歡喜榮耀
2010年承蒙兩岸交流協會會長李沃源推薦,進入百年名校──北京師範大學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就學,兩年下來,書法成為我的愛,發誓學它一輩子,直到「人與字俱老」。確認學書法是終身的事,是追求至高「元形式」的實現。 北師大上課回家後,均在金門日報,闢專欄發表心得報告,第一年「京師學書法」,第二年「京師學藝」,發表後,都分別贏得熱烈迴響。 今2012年7月,北師大碩士班課程進修結業,將特別出版「樂在分享書法專集:書法,我的愛」,內含「京師學書法」十二篇、「京師學藝」七篇、「京師學習前後」九篇書法文章,穿插照片、往昔書法習作及近年的書法代表作品三十件,結集編輯成冊,準備在7月11日在北京大學藝術展示館,北京師範大學第五屆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舉辦同學結業書法作品聯展中,一併當作自己結業成果,獻給北師大母校與各位師長、同學,以示感謝師長教誨之恩,同學護持之情。 承蒙北京師範大學書法系鄧主任寶劍教授,為我作序,甚感歡喜榮耀,特轉載分享如下: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談楊清國先生的「樂在分享」書法專輯 2010年暑假,北京師範大學書法專業迎來了從五湖四海趕來的第六屆研究生課程班學員。同學們懷著對書法藝術的滿腔熱愛,在炎炎夏日中堅持完成學業。在這一屆學員當中,年逾七十的楊清國先生贏得了全體教師和同學的尊敬。 北師大的書法研究生課程班一直堅持系統授課,學生要修完足夠的學分才能結業。正因如此,課程安排得非常緊密,在三十天的時間裡,學生每天要上六個多小時的課,晚上還有晚自習,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楊清國先生從寶島臺灣地區金門遠道而來,克服生活中的種種不適應,堅持上完每一節課,而且自始至終聚精會神。我清楚地記得他聽課的樣子--時而抬頭看著老師和黑板,時而低下頭認真地做筆記,時而積極地向老師提問,表情和目光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他的精神感動了每一個人,大家潛心求學,相互幫助,共同度過了兩個充實而又快樂的暑假。 在臨近結業之際,楊清國先生寄來了他的書稿《書法,我的愛》(「樂在分享」書法專輯),並邀請我寫序言。楊先生在書中記錄了他來北師大求學的點點滴滴,這些真摯的文字讓我回憶起大家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我也更深切地感受到楊先生高尚的情操,內心湧起無比的感動。 楊先生是以一種見證佛法的態度來求學的,用他自己的話講,便是:「我學佛修行,是寧願讓自己忙點、苦點,但要讓生活過得更充實而有意義,永遠心向太陽,想不斷發光發熱,激發自己的潛能。」他學習書法,是要在那一筆一畫中寄託自己虔敬而篤定的內心。以這樣的精神學書,書法焉能不進?以這樣的態度修行,佛法又焉能不彰? 在這本書中,楊先生詳細地記錄了課上所學的知識和自己的學書心得,並附有自己的書法作品,諸位同道即使沒有來北師大學書法,也可從中受益。楊先生說「樂在分享」,這是一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仁者之風。楊先生擔任過很長時間的中學校長,堪稱一位教育家。他雖然是以一個學生的身份進入北京師範大學的,卻依然以一種特別的風範給人一種「不言之教」。作為後生晚輩,我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激勵和鼓舞。 我衷心地向各位同仁推薦這本書,並祝願楊清國先生書藝日進! 鄧寶劍(北京師範大學書法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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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文啟事】
為配合縣府2012金門迎城隍活動,以及石蚵小麥文化季,本報擬辦理徵文活動。迎城隍部分,歡迎針對浯島城隍、城隍神蹟等各類主題撰文參與;石蚵小麥文化季則希望聚焦小麥、石蚵美食的回憶。兩類稿件將優先刊錄。 來稿請註明《參與徵文》,檢附個人基本資料(筆名、真實姓名、出生年月日、身分證字號、戶籍地址、金融機構名稱與帳號等),逕寄副刊專用信箱art.kmdn@gmail.com。稿費從優,歡迎踴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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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印象
1 一八一二年,這座 四柱三間三層石造牌坊 矗立金城,老街多了一種仰望 嘉慶君的聖旨 是一品太夫人許氏的身分認證 她,出身浯江 是將軍夫人,提督母娘 年未三十,失去丈夫 滿月幼嬰是唯一的希望 持家教子二十八年 孤寂無助的歲月,依然記得 將軍臨別的眼神,深情款款 一則雄偉的節孝,迄今 是金門人的共同記憶 2 在民俗土壤耕耘 播種希望,三十年 娓娓詮釋金門元素 3 風獅爺,威武的屹立田園北方 守護多風的島嶼 陪伴子民,朝朝夕夕 4 水墨揮灑四十年 幾杯陳高測度靈感,他 籠絡島嶼風情於筆端 重現故鄉的容顏 5 喝陳高唱南音 毛筆文筆與鐵筆齊揮 讓書法篆刻繪畫陶藝,活現 生命的姿彩 6 他拿捏金門土 塑造風獅爺,以虔誠的心 訴說島民的神話世界 7 捏陶玩土十年後 他決定投入鋼鐵世界 覓尋自我 8 天縱大手筆 在鐵裡打滾 金門焊匠,柔情似鋼 9 從澎湖跨海溯源 十稜絲瓜的原鄉 在浯江,一張移民地圖逐漸顯影 10 走進時光隧道 那句昂揚的「還我河山」,彷彿 低緩的回音:山·河·我·還。 11 醉眼望天 島嶼星光深深現 雞唱夢淺,有濤聲到枕邊 12 在中國神話,酒神是杜康或儀狄, 在金門,高粱的酒仙是葉華成。 葉老是新加坡華僑 一手經營的事業,毀於二次 世界大戰。衹剩一身返金門 一九五○年,他嘗試製酒 在地高粱、寶月神泉加上 配方,屢敗屢試 終於釀出香冽辛辣似蛇竄的 白乾,一種香醇厚的酒液 喝了不上頭 一九九六年,在金門見聞 葉老有關罈罈酵母的騷動 那種晶瑩透澈 能教飛揚或溫厚,原形畢露 今夜放懷陳高,忽然想起 滴酒不沾的葉老 一位被遺忘的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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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生活小筆記第五記
老榕樹撐著綠傘 故鄉那個不到十戶人家的小農村,有一棵老榕樹,枝葉繁茂,綠蔭披覆頗廣。它給我極深印象和感情。不論人到哪裡,我會永記不忘。每每我會以詩文來記述它。最具代表性的是這首「老榕樹」: 撐著一把巨大的綠傘 越撐越開越大 向四面八方 無私無我地 送出濃濃綠蔭 送出披覆 自身也曾經歷 風霜雨雪,也曾經歷 諸多災難 卻一無畏懼,凜然挺立 任時間拉長鬍鬚,刻下傷痕 反以鬍鬚飄蕩其自在 反以滿身傷痕宣示其堅強毅力 無私無我地 送出濃濃綠蔭 送出披覆 這把巨大的綠傘 越撐越開越大 欲撐成蒼天 以遮風遮雨遮烈陽…… 一直以為,天下榕樹,沒有比故鄉這棵更大的,沒想到這次到金廈旅遊,在金門金城鎮泰仰路看到了一棵更大的大榕樹,遂自嘆「古井水蛙」。那才是天下無敵的大榕樹。前面這首「老榕樹」曾發表於2010年9月23日出版的金門日報副刊文學,現在才自忖,可能是編者認為我寫的是這棵大榕樹使然吧! 這棵大榕樹,其樹形之完美,樹幹之粗,樹身之高,披覆之廣,真令我嘆服!「安得廣廈千萬間,盡庇天下寒士盡歡顏?」杜甫的詩句不自禁從我心裡湧出。這棵大榕樹的披覆,誇張點來說,可比喻為杜甫所謂的廣廈吧!這真是超大綠傘,可比為廣廈。它靜靜地挺立在那裡,飄蕩著長鬍鬚,看起來生活得健康快樂,輕鬆自在,釋出廣廈般的涼蔭。我曾前後兩次遊金門,看過風獅爺,嚐過著名的高粱酒、貢糖、麵線,走過大街小巷,參觀過寺廟、宗祠、隧道、擎天廳、古厝、太武山、莒光樓、八二三戰史館、烈女廟、八達樓子、民俗文化村、馬山觀測站……古老的,現代的,民間的,最近開放的軍事設施等等,不可謂不多,看到這棵大榕樹,它一下便在我心中,蓋過所有一切,佔據了所有的位置,也把我故鄉那棵老榕樹的位置取代了。許是跟我故鄉那棵老榕樹有關吧!許是移情的關係吧!想它會永遠長留在我心中,不會消失的。 但願這棵大榕樹能抗拒所有的風雨烈陽,所有的病痛災難,永遠健康,永遠挺立,永遠活得自在!更願所有老年人都能活得和這棵大榕樹一樣,健康,快樂,自在! 水中有真意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陶淵明的「飲酒詩第五首」是以這兩句作結的。我套用他這兩句,曰:「水中有真意,欲辯嫌多言。」因為言者多,我只簡單「言」之如下: 水之於宇宙之於人大矣哉;可是一般人卻認識不足,以致漠視之,或視而不見。我就曾經是其中一個。小時候,我不知地球有十分之七的部分是水域,是後來才知道的。小時候,我糊里糊塗地喝水。那時,有泉水從地下自動冒出,曾經在路上,口渴了,就著就喝;曾經在田裡,口渴了,就著就喝;稍大後,喝過各種各類的水。有一次,那是我在學校任教了,瘋排球,玩到天黑了,準備回家,卻口渴得要命,乃到學校廚房去喝水。剛打完排球,氣喘如牛,拿起大水瓢盛水就牛飲,沒想到一口大口的水竟噎在我的喉嚨,人幾乎昏了過去,好久才回復。從此,我對喝水就小心謹慎了,必定要口渴了才喝,而且每次喝少許,只求解渴;後來,常有頻尿現象,怕常上廁所,更是盡量少喝;終於患了攝護腺肥大症,於大前年和前年手術了兩次。第一次失敗,回診了半年,醫生拿著超音波片子給我看,一大片沒刮到,卻告訴我那是死角,刮不到,要我再手術一次,用雷射。我聽了,回頭就走。明明是一大片,哪是死角?然後找台北榮總,結果是兩天就出院了,張醫師告訴我,要多喝水。他原來只要我回診一次就好,我因為第一次手術的經驗,夢魘未除,多去了一次,張醫師竟給我臉色看。我想,姑且聽他的,多喝水吧!就這樣,我的攝護腺毛病沒了。不但這樣,術後的便秘沒了,我手臂和小腿嚴重的掉皮屑,常被內人譏為蟾蜍皮,跑得不見蹤影了,少許老人斑也一樣不見蹤影了。我這才體會到喝水的重要和好處。 於是,我認真地找關於水對人體的重要和好處以及如何去喝。以下是我找到並經體驗認為可用的知識: 1、水不僅可以解渴,輸送各種養分、排出廢物、調節體溫、潤滑關節、保持皮膚彈性等才更重要。 2、水是處理我們身體毛病的良藥,可以去除頭痛、貧血、高血壓、筋骨酸痛、耳鳴、四肢無力、胃酸過多、便秘、糖尿病、咳嗽、肝臟病、腎臟病、結石症、眼痛、喉病等,戰勝疲勞,減肥美容,甚至對抗癌症。 3、不是口渴才喝水。健康的喝水法是,除了不牛飲,盡可能一次喝完一大杯,起床就喝一杯,所以促進排便,排出躲在體內想作怪的廢物及毒素,餐後半小時喝水,每小時最好喝200cc。 4、喝的水要是溫的。炎炎夏日,很多人喝冰水;但是冰水喝下去,體內需耗費能量去熱溫,反而對胃腸不好。 5、一天喝水量約為2000cc,太少恐不足,過多也不好,過猶不及! 人沒有氧氣是不行的,沒有水一樣也是不行;兩者同是人所不能或缺,較之其他因素更行重要。 失眠?愛說笑! 凡認識我的人,包括親朋好友都知道,我是不會失眠的。他們有人竟至說我有特異功能。哪有人不會眠的? 是嗎? 我自來睡眠很好,早年一躺上床,不要十秒鐘就睡著。別說夜晚上床睡覺,即使是白天,坐車,司機一把車子開動,我便開始睡覺,坐車南來北往最是典型了;當年服兵役時,每週週會,司令或演講者在台上口若懸河,我則站著打瞌睡;和別人說話,常常邊說話邊打瞌睡;騎機車曾邊騎邊打瞌睡,有位作家在寫我時給說成「迷糊幾分鐘」;甚至上英語課,為學生帶讀,也曾趁學生跟讀時,「迷糊」幾秒鐘;最不可思議的是,前年在榮總手術攝護腺,手術後休息觀察時間我也睡著了。這很出乎一般人的想像;所以從小就被人認為我有特異功能。到現在已年過七十,一般正常是:「坐著就呵氣,倒下就睏不去」,我睡眠的功夫雖因年紀影響,沒以前那麼「高強」了,卻仍一躺上床便呼呼大睡。不久前到金廈作五日遊,在廈門的旅遊車上,雖然導遊小強滔滔不絕地解說,我還是打瞌睡,後來他眼尖,發現了,一再當眾叫醒我:「又在睡覺了。」出去旅遊,不看風景,幹什麼?看當然要看,可是眼皮就是睜不開呀! 如果我有這情況就說我有天生特異功能,恐怕仍然值得商榷。天生有些愛睏基因或許有可能,譬如我一向脈搏跳動次數少,通常是一分鐘六十次,現在常常只有五十次,容易疲倦,愛讀書卻讀不了多久就打起瞌睡來。我出生農村也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在田地間勞動,又愛運動,可能是造成這體質的原因。但我卻不認為,這是具有天生特異功能,我認為主要是習慣。習慣之中人也大矣哉! 出生農村也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在田地間勞動,又愛運動,養成習慣了。這是其中之一。樂觀可能是我最大最好的習慣。人一生絕不可能風平浪靜,「每天過年」,必定會碰到病痛、挫折、不如意事、傷心事。對這些負面的事,碰上了,我只在當時當地受到一些影響而已,事後尤其是晚上睡覺時便渾然忘卻了。即使我在三、四十歲時碰到我人生中的最大苦難,我敢說別人一定承受不了,我卻晚上照睡不誤。我常常自我調侃,說我天生「神經線太大條」,太皮了,事實上我就是這樣。事情過了就過了,還煩它幹什麼?煩只增加對自己的不利因素,何不拋諸九霄雲外,置之不理?尤其干擾睡眠,更是不該。睡眠不足,對人體的不良影響是很大的,常常因此生病,特別是老年人。至於如果是好事,是樂事,我也不會常掛在心上,通常是讓它一如流水,順流而去,最多只起個小漣漪。譬如結婚是人生大事,我當年也是以平常心態處之。 我的習慣如此,到現在七十幾歲,還是一樣。誰能想像得到我會失眠? 失眠?愛說笑! 路在嘴裡 台語有一句俗諺:「路在嘴裡。」意思是,到任何陌生的地方,認不得路,開口問,就可問出路來。我覺得很受用。 到陌生的地方,要找人,人生地不熟,難免認不得路,暗自摸索,不如開口問人。以前到鄉下,更方便,按住址問路名戶號可能仍問不出;當地人幾乎都相識,或許問偏名還更能問出來。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誰都懂得;說這些簡直太囉唆了。 是的。太囉唆了。我要說的不只是這個。 人,出生時是懵懂無知的。這也是眾人皆知的。從懵懂無知開始,初時,聽別人說話及講道理,由別人的言行學習模仿;然後進學校受教育,慢慢開啟智慧,學習知識,以致懂得許多道理。到一定的年齡和程度,有好些便沒得明顯學習模仿的了,有許多東西是隱而不顯的,也沒有可資學習模仿的,至於更高深的學問和道理,有時會幾乎無可學習或模仿。到這時怎麼辦呢? 問!問是唯一可行之道。其實也是唯一可走的路。朱光潛曾說︰「創作是舊資料的新綜合。」這些舊資料大部分是「不恥下問」的堆積。發明不也如此?借用他人的舊資料每每可成就大創造發明。 可是有不少人,到一定的年齡尤其到老年,便噤聲不問了。為什麼?自以為「老大」了,不好意思問了。那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都要問?還問別人,笨死了!羞死了! 不好意思問是阻礙一個人進步的最大障礙。要進步,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要「動手動腳找資料」,都要「打破砂鍋紊(問)到底」!不管對方是如何身分,是何一性別,年紀是大是小,不恥下問是正理。 且看小嬰兒吧!他出生還不會講話,便跟著旁人咿咿呀呀地講,別人笑他,他何曾不好意思過?才不管呢!就這樣,他學會許多東西了。不止是講話而已,舉凡人生必要的一切他都學到了。豈大人尤其老人而不如一小嬰兒?小孩子之所以逐漸進步,大人或老人之所以逐漸鈍化,其分別就在這裡。很多人說,學外語,年紀越小,越能學得。想來非無道理。 問是一個人進步成長的良藥!學問,要學就要問。何不多問?問出路來!問出大道理來!問出大成就來!哪個大發明家不是從問中走出來的?他們先天就有作發明家的基因在嗎?愛說笑! 親近與離棄 都說老年人像機器用久了會有磨損現象出現。那麼,是否一個老年人就可以不保養,任由機器繼續磨損下去,不予理會?不,不但不任由機器磨損下去,不予理會,而且更要特別注意保養。不保養,身體的機器會加速磨損,以致提前離去。人,「好死不如歹活」,即使是黃昏時候,還是有美麗的夕陽好欣賞的。為什麼要放棄?那不叫自暴自棄了嗎?常聽說成功者,堅持到最後五分鐘,何以作為一個人活在人世間,要半途而廢呢?也許到這一把年紀沒能有什麼大作為;但是至少好好走完這段路嘛!做事要有始有終,作為一個人何獨不然? 我常說,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同樣地,也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行為的好壞,肇因於習慣;同樣地,身體的好壞,也肇因於習慣。我們日常的生活習慣有多少不好的?有多少好的?好的要繼續保持,並努力親近;不好的則要想法離棄。這是每個人為人的主要原則。 一般說來,應該離棄的不好習慣約如下述: 1、多油、多鹽和多糖:老年人每多慢性病,而慢性病則多肇因於飲食中攝取了太多油,太多鹽,太多糖。因此,要少吃油炸肉類,要多吃蔬果,少用沾醬、調味料,選清湯,少喝濃湯。多油、多鹽、多糖的不好習慣應予離棄。 2、抽煙、酗酒:抽煙對人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癌症多與抽煙有關,另外會導致心血管等各種疾病,降低性機能和生育力等,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情緒和思考。酒則偶而少許無妨;但是應酬、借酒助興、乾杯等則不可。酒精對心臟有毒害作用,也會影響肝臟代謝。這兩個不好習慣還是離棄為妙。 3、睡眠不足:這問題對老年人是個相當難解的事情;但是生活有規律,常做些適當有益的運動,可能就會早睡也能早起,多少會有改善空間。如果像好些老人,每常「坐著就呵氣,躺下就睡不去」,那就難解了。 4、生氣:有些老年人有動不動就生氣的不好習慣,應設法離棄,尤其是有心血管方面疾病的老年人,更應離棄,否則生氣致心臟病發或腦中風等就不好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看開些,「兒孫自有兒孫福」嘛,不必管太多。 5、發胖:年紀一大,發胖是一大忌。別認為發胖是發福。那是以前物質生活條件差才有的想法和說法,現在則是危險的徵兆。發胖會提高疾病的罹患率和死亡率。離棄發胖為妙。少應酬,少吃宵夜,多運動吧! 應親近的好習慣約之如下: 1、多蔬果:吃天然蔬果是今人最聰明的飲食法。肉類是製造酸性體質的毒藥。蔬果是抗氧化和抗老化的最佳利器。主要是以前的人生活物質較缺乏,油脂類較少,需要吃肉類以充實之;現代則不但無此必要,而且嫌太多。 2、多運動:這也是和以前人不同的。以前多用人力工作,今天則較多用機器,少用人力,好些人少動的結果,胖出病來,只好藉運動流汗,促進循環,將體內堆積起來的熱量和毒物排出體外,運動出健康來。 3、多喝水:喝水所以解渴,補充體內所需水分,尤其可以排出體內堆積的有毒廢物。我們每天吃進多少有毒物,是一般人沒法想像的。凡入口之物,包括藥物,幾乎都含有毒,非排出不可。 4、多微笑:微笑表示一個人心情愉快,尤其是一個人親和力的代表,讓別人易於親近。既心情愉快,又和人易於親近,生活必然無憂,病痛便不會上身了。 5、適當休息和睡眠:休息和睡眠是重要的。一部機器都不能不停地運轉,何況有血有肉的人?尤其熬夜更是大忌。兩者都同樣可以恢復體能,然後再衝刺,增進工作效能,也可保住不至於「過勞死」。 親近好習慣,離棄不好習慣吧!這樣健康自然來,老年人自然可以延年益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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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眼
「我是蕭煌奇」 在蕭煌奇親寫部落格上的文章,末了,都會打上這五個字。這是他對全世界的一種宣告,也是對自己創作負責的一種表現。因為是親手打的字,所以有時會出現「我是蕭黃奇」或者「我是蕭黃其」又或者「我是蕭皇奇」等。錯別字成為真實的證據。 蕭煌奇,一個充滿力量的名字,總是在螢光幕前給人一種頭好壯壯的健康形象。他的外形,他的歌曲,他的聲音,再加上他把他的視障當成笑點的豁達,讓人不得不感動,不得不檢討自己的無病呻吟。 2002年發行了個人第一張國語專輯《你是我的眼》,2003年金曲獎便入圍「最佳國語男演唱人獎」及「最佳作詞人獎」,雖未獲獎,實力是肯定的。在2007年超級星光大道歌唱選秀節目中,這首歌讓選手林宥嘉獲得滿分的殊榮,意外的捧紅了這首歌,也捧紅了蕭煌奇。 成功並非偶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真理,可是又有多少人會將自己的不成功歸咎於是自己的不夠努力? 從小熱愛音樂的蕭煌奇,在高三畢業前便組成了台灣第一個視障音樂團體「全方位樂團」,這個樂團走遍大大小小的社區,包括盲童學校和監獄,為這些缺乏陽光的角落,帶來一片燦爛。 2008年的一月,處於失業狀態的我來到位於台南官田的職訓中心,因為,我唯一想報名的創意家具班只有這裡才有。 這裡的宿舍老舊得可以,幸好還有空調設備。原本四人一房的寢室,幸運的我只有一位室友,而且他大多時候都外宿中。為了這份幸運竟莫名的捲入了一場有特殊關係的謠言風波,百口莫辯。 躺在上舖的小床上,剛開始心裡會有一些疙瘩,陌生加上不舒適的環境,茫然的未來……可也很奇怪,我對這裡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在夢中曾經出現過,所以,命中注定要來這走一遭。 在這裡,早晨不須要調鬧鐘,因為時間一到,擴音器便會自動傳來一連串精選的起床歌。我最喜歡也是現在唯一還記得的歌,就是,<你是我的眼>。每當聽見蕭煌奇鏗鏘有力的唱著這首歌,心裡就會莫名的感受到激勵與寬慰,「如果我看得見/就能輕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確的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遊/就能驚喜的從背後給你一個擁抱/如果我能看得見/生命也許完全不同/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歡的我愛的/都不一樣」對於一個被上帝忘了掀開眼簾的人來說,他所想望的這些平凡事物,我們懂得珍惜與感恩嗎? 住宿的日子是訓練規矩的日子。每天,早晚要各點名一次,點名時是要自己走到位於女生宿舍後棟的宿舍辦公室去簽到。早上,大概在7點半左右去簽完名便直接步行到餐廳,吃完早餐也就是打掃環境的時間(很復古的體驗,高中畢業後就沒再做過這種事了。);中午,比較麻煩,倘若老師不肯早幾分鐘下課甚或沒準時下課,那就必須耐心的跟著排長長的隊伍,因為不管你是不是住宿,所有的學員都得強迫留在中心吃飯,因為如果你不想吃中心的飯,你可能就要餓肚子,因為在工業區的職訓中心非常不方便找到外食。到了下午,四點多下課後先回寢室小憩一下,五點半左右再慢慢晃去吃晚餐,吃完晚餐在偌大的中心散個小步,之後又回到宿舍作息,等待9點鐘的簽到時刻。 每一天,過著相同的日子,因為家太遠了,所以假日幾乎都留在宿舍。偶爾會不辭辛苦的從中心走路到隆田火車站(將近一小時的路程)搭火車到台南逛逛街,呼吸自由的空氣。大多時候,待在宿舍是無聊的,休閒室的電視通常掌控權都握在別人手中,不喜歡大眾化的節目就自己看著辦。 沒筆電的我,買了一台mp4作陪。特地請坐在正後方有筆電的大哥幫我下載一些蕭煌奇的歌曲,他覺得這是男生在聽的歌我怎麼會有興趣?真是個老古板。 這位大哥是位剛退伍的軍官,在海軍時期曾經隨艦出航到美國一陣子,高大的身材再加上海軍的背景,連金髮女郎也愛(有照片為證)。班上的同學,年齡從未滿二十到近六十都有,有人曾經開過餐廳,有人當過酒店的圍事。有位帥氣的男生職業是DJ,他說曾經來過金門辦活動。有位大我一輪的未婚大姊,和我同是水瓶座,所以自稱是阿忠師的人就斷言:屬虎加上水瓶座的女人,很難嫁得出去。有位患有憂鬱症的大姊,為了陪生病的媽媽捨棄台北服裝設計師的工作搬回嘉義住,孝女的身分讓她甘於做個大齡未婚女性。有個比我小的女孩,平常非常開朗,非常愛笑,直到謝師宴那天她把自己灌醉後我才驚覺,她的內心─多麼孤獨。我們在女廁陪她耗了良久,催她趕緊回家,卻聽她哭訴著:我爸在外面有女人,我媽在外面有男人,那我算什麼呢? 我在這個班級,得到生平第一次的1號座位,坐在教室右前方最角落的位置其實也不錯。本來以為來自金門的我應該就是班上住最遠的人了,結果,意外的蹦出來一位來自印度的華僑。侯姊姊的兄弟姊妹特多,有的在美國,有的在台灣,還有留在印度陪父母的。 來自各地背景差異甚大的同學們,因為對木工懷有夢想而相聚於此。我們的班導徐老師,不但擁有超強的木工技能,也非常懂得帶領我們這種已經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老同學。在正式進入操作機具的那一天,他用母豬帶小豬來比喻我們之間的關係,在這之前,為了練習榫接而製作十字架時,他說:十字架若做不好,耶穌不會饒你的。他是嚴師,也是慈母。 相較於徐老師的練達,我們的助教林老師就顯得年少氣盛,二十歲前就代表台灣參加瑞士國際技能競賽得到家具木工銀牌獎,也因此順利的保送進入師大就讀。二十多歲的他要帶領一群社會老手實在也很難為他,不過,每當他一喊「集合」的口令,我們還是會乖乖的迅速的向他的所在地靠攏,聆聽他的諄諄教誨。 「我是煌奇,我看不見萬物、看不見母親及愛人的臉龐,但我的心,看見發生在你我週遭的故事。」而你身邊的故事,你看見了嗎? 離開南訓,離開了那棟充滿回憶的營建館,我再也沒碰木工了。依然記得在做自我介紹時,我說我想要親手打造色彩豐富很有創意的小桌小椅。我仍對刨刀對鐵鎚對框鋸懷有一份熱忱,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再度的捲起袖子,做我想做的木工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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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蒼涼——一場「了」草喪禮的背後
兩張方形八仙桌,排上幾樣簡單的祭品,棺木也是宗親族人向駐軍要來的構築工事模型板,由村子裡的木匠師傅,在家中現場裁製速成的木箱,更欠缺一般「好命」的高齡老人有眾多親友送殯,備極哀榮的場面。 午後,細雨紛飛,三、四十戶人家的僻靜農村,觀葬禮的人不多,且都是些婦人和兒童,她們站著觀看這淒涼的出殯場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代他「落番」生死不明的父親執「幡旗」送葬—男孩是老人的兒子給遠房宗親作養子所生的孫子,後面跟著一位遠房領養來的九歲小女孩,以及大約七、八位同宗房祧內的親堂睌輩為老人送葬。 道士法鈴響起,喪禮開始,男孩手持「幡旗」在前,後面跟著那小女孩及幾位老人的宗親晚輩。男孩隨道士的引導,進行上香、跪拜等喪禮儀式時,男孩隱約聽見圍觀者中有人在談論,噓唏著這老人說:「還好喔!男孩遠房的俺嬤會給他收養這小孫女,不然連個女的穿「麻衫」都沒有呢,真是很可憐喔!」。儀式完成,老人便送往一處山路遙遠崎嶇、滿佈荊棘的半山腰草草入葬:白灰混泥土的三角墓碑,沒有任何銘誌。每到清明掃墓,男孩都會為苦於在草叢中尋找老人的墓地,觸景傷情而懷想起老人的生平往事。 老人生個兒子,八歲時妻子去世,而且身體欠佳、生活困苦。兒子二十歲過繼給多年未生男丁的遠房宗親做養子,與遠房的養女合婚,雙方言定生育第一位男孩要負責「雙頭顧」的傳承責任。兒子婚後一年,如願給養家生了這男孩;男孩彌月後兒子為走避「抽壯丁」離鄉「落番」到南洋謀生,但兩年後卻杳無音訊,生死不明,雙方父母妻小頓失依靠,媳婦亦在盼夫回歸渺茫十年後求去,遺下這孤苦伶仃的老人,和身在遠房的這個男孩。 男孩逐漸成長後,有感遠房叔叔已經生育了男丁(堂弟),延續遠房香火後繼有人,並且自己也出外謀生了,因在親情的召喚下,竟萌起應回歸原生家,認祖歸宗的意念,遠房的養育之恩銘記在心,來日方長,待報有期。於是,成家立業後,未帶走遠房一絲半縷,滿懷鮭魚洄游的興奮,期待回歸親生祖父—老人的家。 可是,當男孩回到老人的家時,察覺老人祖遺房屋三間:其中「大厝」一間被國軍「胡璉」部隊駐防金門時,視人丁單薄、乏人居住拆作防禦工事,另「中厝」及「小厝」二間已登記在他人名下,只有舊厝地和田地登記為老人所有。而田地部分:據說有些是典當給宗親、有些是租借給村人,但卻不知道田地在哪裡、典租給什麼人?而且沒有任何契據,交代不清,事實不明。 所謂老人的家,僅有那幾張遠房代保管的田地權狀而已,可說是家徒四壁、身無一物。而且老人晚年,竟然連一地棲身之處都沒有,只得借住在出典給親堂的那間小屋廳堂邊半張床睡,在「巷頭」的屋簷下用煤油爐煮食三餐。男孩童年時期會經常去找這老人--探望祖父,夏天偶爾亦會與他在小屋前席地而睡。老人就這樣靠田地租人耕種分得五榖生活度日。 那年正春,一天上午,男孩遠房叔叔到男孩的學校,告訴男孩他祖父過世了,並向老師請假帶男孩回家送葬。返家途中,放眼小麥結穗、杜鵑花開,男孩卻納悶著祖父的過世;要來讀書時才看了祖父,為什麼會這麼快突然過世呢?他叔叔說:「可能是凍死的」。而回到家中,老人已被移到典當給中屋的親堂家裡,草房地上的門板上,只蓋著一條棉被,雙腳裸露門檻,竟連民情風俗往生後必須在廳堂邊設「水床」,以示對死者為大的尊重都沒有。 親堂掀開被子給男孩見了老人最後一面後,幾位親堂繼續討論喪葬事宜,木匠師傅也獨自低頭忙於拉鋸,趕工製作棺木;只聞這淒厲的鋸木聲,卻不見子孫圍繞和親友不捨的哀傷氣氛,情境十分淒涼冷漠。這景象深烙在男孩腦海,讓他對老人不堪之過往,存在諸多違逆常情的疑惑,有待理解而不斷在內心深處思索迴旋探究。 清朝年代,老人的祖先吳梅(別名),經營什貨生意,時常往返於古稱「北頂」的大陸北方一帶。在旅運途中,有感自己村落地理形勢與某省份的一處鹽場相似,開發曬鹽產業極其有利。於是,倡議村人聚資興建鹽場—將原有的小「鹽坵」開闢擴建,形成晒鹽田,並取名「寒梅鹽場」,使鹽場變大(280份)、產量增加,因而利益族人、澤被全村;村人感念其功勞,贈與公地讓他興建「雙落雙護龍」的大厝一間,如同「秀才厝」而家族榮耀、桑梓之光。 但是,時光流轉,時政變遷。鴉片戰爭後,因許多村民下南洋謀生,鹽場縮小。民國初年收歸國有管理。二十二年因運銷不便,加以產量稀少而停產。二十六年日據時期恢復生產,改名為「oo鹽場」,但因停產荒廢而減少(剩18份)。三十五年管制私鹽禁產(金門僅留西園場)。五十二年為國軍戰備需要浚深築成「oo湖」。迨至八十一年政府闢為觀光景點後,其鹽場便全然消失,走入歷史。 而後,因老人中年家室變故,兒子生死不明,晚年身體不佳,又沒有良好的社會福利救助,三餐不繼,生活不得安定。而早期是民智未開的文盲社會,一個目不識丁的孤獨老人,假如有人想要佔據其所有,令人擺佈,輕而易舉。但返思過往,老人的晚年,倘若沒有親堂體恤給予「借住」及儘力協助「善後」,其後果就更不堪想像了。所以,凡其種種,都讓男孩存有許多是真是假的臆測、聯想和矛盾,是該感激抑或有所怨尤,似是而非,莫衷一是。 然而,黑暗中自有曙光的一面,邪惡裡必有正義之聲。老人過世後,有位常與老人接近的耆老生前曾告訴男孩說,老人的二間房子是當給某人與某人,田地是當給誰人幾坵、誰人幾畦,或租給某人,知之甚詳,仔細告訴男孩。而這位耆老又是聚落裡專精「做灶」的泥水師傅,更是熟悉鄉里一帶的山海達人;耆老所言事實與否與他並不相干,而他何以要如是告訴男孩,這莫非是不平則鳴、義之使然的仗義執言吧! 所以耆老的相告,有助男孩於尋找祖遺田地申辦「勘察」時,先作自行訪查的參考。惟民主國家、法治社會,不動產之所有,係以主管機關登記為依據,倘若是早年被他人登記所有,既成他人名下,也無可奈何。況且,男孩出外謀生,生活安定,兒女也各有職業,且「自住有餘」,並非在意那偏鄉的舊厝或貧瘠的田地,只是難忘老人生平為何那般悲涼,晚景何以如此不堪,百思不解而感慨。 歲月增長,年復一年,男孩終於自「了」草喪禮及耆老執言之中,發現了人心善惡的分野與人情之冷暖;從表現於宗教信仰之言行上,亦可觀察出某種行為的心理反應之破綻,進而理解出關於老人的諸多疑惑,了悟釋懷:真相不容造假;百密總有一疏。天理昭昭;善惡有報。良田千畝一碗飯;高樓大廈半張床。天無絕人之路;路是人走出來的。人生多變化;世事本無常。唯有了然淡定樂觀面對才是。 男孩回到原生的家,找到了老人那雜草叢生的厝地、部分的田地及年代久遠,字跡模糊的歷代祖先及老人的神主牌。其厝地雇工整理後,無償提供親堂和村人作休閒菜園及運動場所,回饋親堂與村人對老人晚年的協助。那些神主牌是老人家族世世代代的傳承印記,男孩保有祂、重視祂,祈禱祖先庇佑。 兩岸小三通後,男孩憑著華僑友人探知的信訊,帶著妻小至廈門尋找父親時,父親早已過世多年了。老人的兒子從新加坡返鄉中,因兩岸隔絕,滯留廈門,十年後回家無望,乃另建新家,六十四歲積勞成疾往生。無奈,老人與兒子不再相見;男孩與父親未曾謀面。這是早年金門人落番下南洋後「六亡三在一回頭」命運難測的遺憾。男孩只能在他父親靈前向父親祭告家書,默禱老人的過往種種。 如今,男孩生活穩定,家庭和樂,身心安康,不但找到了廈門兄弟的親情,並將老人的靈位移往「寶塔」安奉。他冀望後輩化憤慨為力量,敞開心胸,邁向希望,執著追求,突破困境,期能於交通便利後,在祖遺厝地建新居、整家園、重振家聲,告慰祖先。回望歷史往事,一場喪禮形式,顯現種種世情冷暖;一朝局勢動盪,釀成多少人生蒼涼的悲劇,此刻的我們,回顧過往,怎能不以倍加感恩的心態,珍惜當下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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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同身受
電話那頭傳來秋平沙啞、哽咽的啜泣聲,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才一天不見,一向樂觀開朗、笑語如珠的她是怎麼了?我狐疑不安,還沒開口問,急性子的她已清清喉嚨,向我訴說開來,儘管啜泣聲未止,我終於明白了,心安了,但也沉了! 原來,「秋平」是因一則正在播報的新聞牽動了心,果然也是善感之人。她敘述著:近日因為美國牛風暴,瘦肉精問題,造成國人惶惶不安,因此台灣牛行情順勢看漲,價錢正夯,有一人家,家中豢養的牛隻已有11載,小牛仔也還需母親的照顧,主人卻為了此時機牛隻可以賣到好價錢,硬是將母牛販售予屠宰場,新聞畫面出現的是:牛棚外,卡車的斜坡道上,跪地不起、哀鳴不已的母牛,眼神悲傷的含著淚水,彷彿知道上了車,就會走向死亡,從此與小牛仔永別,小牛的悲鳴聲隱約呼應著母牛,但是主人仍執意硬將母牛拉上車,這是令人鼻酸的畫面,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透過「秋平」的敘述,那悲涼的畫面已然躍入腦中,晚餐桌上,已無食慾、也無心思。 儘管天生萬物,有一定的自然法則,渺小的人類,無從去改變。「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道盡世事的無奈和現實,「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遙遠學生時代背誦的「慈烏夜啼」詩句,一字一句清晰的在耳邊迴盪,我呼喚著:牛隻的主人啊!小牛仔正需要母親的照拂,11載的感情,應該可以抵擋利益的誘惑吧!也許你真的有迫切的需要,否則也不必急於這時賣牛啊!媒體的報導和渲染引起社會大眾的共鳴和同情,你是否已經改變了心意,母牛是否暫時倖免於難呢? 事件讓我又想到了童年,家中一樣豢養著牛隻和馬匹,牠們都是農事的大功臣,我對牛隻的印象較為模糊,因為家中牛隻來來去去換了很多頭,源頭是爺爺向舅舅借來一頭小牛,豢養長大後,爺爺又牽著牠去換回一頭小牛,一直是如是循環著,小牛和成牛經濟價值不同,貧窮的我們,利用這樣的方式,省去購買小牛的本金,等待成牛賣出,清了小牛的本,又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可謂一舉兩得,但這都得靠親戚的幫忙,以及爺爺和爸爸的誠信。 相較家中的牛,我對馬匹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因為從頭到尾,家中只豢養過一匹馬,而且有數十年的光景。父親生就急性子,馬匹的俐落和迅速,剛好搭配父親的做事風格,所以家中的牛隻是不用耕田、不用拉車的,那是幸福的牛兒。家中農務和雜事全仰賴馬匹的幫忙,高大的馬兒成了父親的最佳拍檔,一輩子和父親形影不離,共同成就了一家子的生活,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當我們最忠誠的老朋友逝去,父親如待親人般的埋葬牠,焚香、燒紙錢的送牠走,我們一家人也守在一旁,那景象我依稀記得。之後,失去愛馬的父親,有好些時日食不下嚥,哀傷度日,從此,家中沒有再養過馬,牛隻順理成章接替馬兒的任務,從此,父親執鞭趕牛、犁田的身影不如先前的威風,終於,父親也放慢腳步,與牛的步調漸漸配合。 這是記憶中我家牛兒和馬兒的生活方式及歸宿,沒有屠宰和殘暴的畫面,雖然,牠們最終的命運仍是走向死亡,但那是自然的歸途,我們濃烈的情感有如家人,少了現實和唯利是圖的心態,牠們留存我們心中是永恆且溫馨的回憶。對於新聞事件,對於「秋平」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卻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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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茶花
鄰居墻角邊那棵紅茶花 選在「春光明媚」的時節 爭先怒放 我一天何止一次 因為「紅花」綴滿枝 實在太誘惑人了 我都要為她駐定良久 左看 右看 嬌紅 艷麗 一瞬間 彷如看到一群 手舞 足蹈 天上人間的大美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