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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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到台北看波點女王──草間彌生個展
歲末年終適逢冬至下午有事北上,事先查詢有無適合的展覽可在上午觀看,赫然發現「波點-圓點女王」日本當代藝術家草間彌生(KUSAMA YAYOI)個展「草間彌生的『軌跡』與『奇跡』- W Collection & More 1951-2005」,就在冬至當日起至2025年5月於國立臺北教育大學的「北師美術館」登場,立馬線上完成購票!展覽精選展出近70件作品,透過「草間的綻放」、「圓點‧原點」、「草間的蟄伏」、「Love Forever」四個子題,以草間彌生生涯中的創作探索與實驗為引,關照草間彌生生命經驗與藝術語彙的錯綜交織,深入其創作實踐的發展「軌跡」,在探問藝術家何以持續開創嶄新可能的同時,也擁抱藝術與生命的「奇跡」。 與日文班學生分享,原來他和我一樣10年前也曾在台中國美館看過草間彌生的「夢我所夢」展覽,有趣的是他的觀看心得竟是看完後頭暈目眩。彷彿腦袋卡殼般,我一直以為她還是80多歲,仔細查詢資料才知道她現年96歲,已然是祖母級人瑞。與藝術家姊妹聊起,我們多年前也在亞洲大學安藤忠雄博物館看過草間彌生的聯展作品。她還分享前不久去和家人在日本自駕遊,曾去日本藝術之島-直島(Naoshima)去看她非常著名的大南瓜等作品。我則分享今年夏天特地到彰化員林火車站,朝聖據說是全台最貴的草間彌生紅底白點高跟鞋,傳達戀愛少女的繽紛心情「我踩著高跟鞋出發,去見我的男朋友」裝置藝術,是車站前最大的亮點,也是最美風景。 草間彌生在1929年出生於日本長野縣松本市,其作品大多色彩繽紛,抽象的風格讓人聯想到她一定是位幽默樂觀的人,但事實卻恰巧相反。草間彌生多年身體抱恙,身心受創,曾數次嘗試自殺,只是基於對藝術的熱愛才堅持活著至今。她的第一個大型畫作系列《無限的網》,其中逾30英呎長的畫作完全被網和圓點所覆蓋,代表著她的幻覺。從其作品不難發現草間彌生一直受到幻覺和劇烈想像力所壓迫。「為了藝術,再怎麼辛苦我都不會後悔,我就是這樣一路走到現在,今後也會這樣繼續生活下去。」她如是說。1975年二月,草間彌生短暫的回到日本,原本預計在醫院接受手術治療之後返回美國,卻因為找不出病因,從此居於日本。對相隔17年才回到日本的草間彌生來說,日本人壓抑情緒、抑制個人性慾的社會文化,以及日漸失去日本傳統美感的生活型態令她非常失望。當時日本對草間彌生的評價幾乎都是「醜聞女王」、「不要臉的藝術家」,認為她低俗膚淺。直到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裸體與人體彩繪時慢慢普及,草間彌生才開始備受尊重。 「圓點」、「南瓜」、「鏡射」,是草間彌生深植人心的藝術語彙,構築出繽紛絢爛的夢中奇境。草間彌生的創作包含了女性主義、超現實主義、原生藝術和抽象表現主義等,但她認為自己僅是一位「精神病藝術家」。她的打扮與作品也具一致性,色彩非常強烈的眼影妝容及鮮豔紅色假髮成為其標誌。草間彌生堪稱世界上最成功的在世女藝術家,每逢各大博物館及畫廊舉辦她的展覽,館外往往人潮洶湧、摩肩擦踵,觀眾需要輪候數小時才能入場。 就像電影《霸王別姬》提到「不瘋魔,不成活」的藝術觀,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她的作品彷彿有股魔力般,觀看時像是進入異次元世界。草間彌生獨特波點設計,傳遞她標誌性的藝術風格-大膽、熱烈,並充滿深邃迷人情感。當天大排長龍排隊進場時,有對夫婦輪流抱著穿著有圓點嬰兒裝的女兒,穿著圓點洋裝的優雅女士,還有戴著耳環穿著粉紅T恤的中年大叔,我則披上圓點的毛圍巾,眾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向高齡前衛藝術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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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遷界禁海」與湖前陳宗祠重建
現存僑領陳宗炯(1904-1972,鼎丕祖直系後裔)續編《金門碧湖陳氏族譜》,保有湖前陳祠堂(址於今日金湖鎮湖前村)於「遷界禁海」之後重建的紀錄(頁四)。盤點相關研究,似乎較少直接徵引此文(《97金湖鎮志》亦未徵引),故引用如下並稍事簡析: 我族祠宇興廢,何代世遠,人湮已無可考。憶綬髻年自群面浯省視墳塋,詢及祖宇,承諸祖叔及叔引至祠基,告綬曰:「此是也。」綬見其基址徒存,儼若坵墟,愴焉心傷。私心自念,他日若得志,必當倡首重興。既而贅居同安,偕長男泰回祖家,因告於祠基之處,亦不覺愀然曰:「祖先裨我發達,必先斯事。」父子私語,有志未逮,而男泰亦賚志而歿。今茲何幸!房弟鼎丕先我著鞭,倡議重興,廟貌煥新!俾祖先春蒸秋嘗有所憑依,其功非同細故。 或者曰:「興祠宇亦孫子之常事耳,何足言功而不知非也?」 通族公事,一人擔承實難。試問安閒自得、無是無非,誰肯舌敞足疲、任勞任怨乎?試問安居室廬、無憂無慮,誰肯涉險奔波、往台過澎,告鳩金以圖未必之事乎?試問名份又少尊,僅多難以力爭。幸而祖先有靈。設有不幸,中道而止,其能免眾人之指謫乎? 此數難者而能殫心竭力、不辭勞瘁以至事成,豈不可與再叔公、通叔並立為三焉?得以尋常人目之哉?綬謂丕弟真可謂賢,從裔異日必能顯祖榮宗矣。 歉者後層雖成,而前層尚虛。異時倘邀天眷,與兒輩得以如人。丕弟倡興於前,而綬同男亦望踵成於後。豈惟有安先靈?亦可以酬前志未逮云爾。 文末尚有「雍正十三年瓜月十六世孫鼎綬題」,雍正十三年即西元一七三五年,比塔後房祠堂重建的嘉慶二年(西元一七九七年)早了六十二年。湖前陳於第五世添字輩(大致在元明之際),有約定俗成的幾個房派逐漸成形,包含上厝房(添興公)、東厝房(添生公)、井頭房(添厚公)、新厝房(添裕公)、塔後房(添滿公)、西黃房(添赤公)等。文章作者十六世鼎綬祖,應指東厝房陳璽/鼎綬(住在晉江),重修宗祠的主力鼎丕祖,應指東厝房陳承/鼎丕(生員,同安學)。 回顧原文,鼎綬祖行文簡潔確實之餘,不忘稍敘血脈之情。 其實鼎丕祖不僅往來臺灣、澎湖、金門,也前往古田、晉江等地,鳩集資金的同時大概也一併編修族譜。福氣所及,今日鼎丕祖分支的發展狀況甚佳,男丁興旺、人才輩出,應驗了鼎綬祖「從裔異日必能顯祖榮宗矣」的祝福句。 各個宗族重建宗祠的主力成員,其直系、所屬房祧的發展狀況如何,興許是一個值得追蹤的議題。通常宗族成員的傳承、動態很難一一掌握,因此透過俱備象徵性的分支,以小見大,未來在研究遷移史的時候會十分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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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可是,一旦要他們把兄妹之情轉換成夫妻之情,一時可能無法接受,也顯得有些尷尬。然而,所有的村人幾乎都曉得,她收養養女的目的,就是要跟自己的兒子成親,兩個年輕人或多或少早已知道她的目的。如果她沒有猜錯,最大的癥結或許是在昆山這一邊,只要他點頭,想必秀香也不敢反對,只因為她是一個沒有說話權的養女,必須認份,也必須認命。倘若他們點頭,便可水到渠成,毋須她多費唇舌,要是他們有意見,她已想到要請美卿出面幫忙勸說。 因為昆山跟西安是好朋友,經常在他們家走動,美卿也非常疼愛秀香,只要她出面加以勸說,成功的機率是相當高的,她有這個信心,也相信美卿會幫她這個忙的。即使之前曾認為她仗著有僑匯的支助,母子倆不愁吃不愁穿,又懂得梳妝而顯得有些貴氣,讓她這個農家婦既羨慕又嫉妒,因此而對她沒有好感,而且還暗中說她是騷貨,真是不該。 雖然她曾耳聞她對她的批評,但她大人有大量,絲毫不介意,依然展現出平易近人的風度。每次碰面都是主動打招呼,每當季節的變換,更是親切地噓寒問暖,彷彿是自家人一般。美卿如此的度量,讓她感到羞愧,真是悔不當初啊,包括虐待養女在內,兩者都是她此生必須深切反省的地方。希望秀香能有美卿的氣度,不要懷恨在心,果真如此,她死亦無憾;要是兩人能成親,更是她夢寐以求的,但願老天爺能成全她的願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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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牯嶺街
台南是故鄉,新竹是家鄉,台北是不陌生的都市,緣起大學唸書期間。 對牯嶺街的印象源自「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電影,記憶裡,那是一部少年幫派的械鬥片子,但是我並沒有看過,只知道位於和平西路上,後來輾轉又知,牯嶺街是台北市的舊書店街,但是我也不曾駐足過,亮軒在他的一本書「青田街七巷六號」描述過,他在中學時,常逃學蟄伏在牯嶺街上,徜徉書海。 牯嶺(cooling)位於中國江西省九江市,近廬山風景區,從英文的取名,自然的想像,此地應是避暑勝地;它 曾經是明成祖,明朝第三位皇帝-永樂皇帝的避暑之處,當時被列為禁地,世外桃源般的充斥古木盎然的自然景觀,後來由於國際貿易的逐漸開放,西方人士也在此建立灘頭堡,如今已成為中國著名風景區,還保留相當高密度的樹林原貌。 記得民國76年的暑假,偕同幾位同學,負笈台北補習GRE同租一處,位於古亭區的南昌路,每天走路到補習街-南陽街,路經古亭市場,中央銀行,總統府,好有感一種權力中心的氛圍與庶民生活的反差,但是當時不知牯嶺街近在咫尺。 在這資訊數位化賁張的時代,紙本書逐漸被電子媒體取代,張曉風這位多產的作家,曾感嘆說「以前人寫書者少,看書者多,現代人寫書者多,看書者少。」對我而言,卻常有買不到書的鬧書荒,常常在實體書店如誠品,看似偌大的圖書館,但常常兩手插口袋無奈的離開,後來偶而從網路書店如博客來,多少也療慰書荒,但總有一種不切實感。 此時節氣已入冬,凜冽的寒風,灰黯的天空,路面微濕,如常的晨運,我開往竹東方向的五峰山區,少了陽光的光線穿透,似乎也少了一些在早晨該有的一種美的色彩,此時,「牯嶺街」 「舊書店」頓時在腦海浮現了,人往往在非理性的剎那下作出感性的抉擇,如同婚姻,我驅車前往牯嶺街,展開人生初次的牯嶺街探索之旅。 穿梭在自由廣場,巨大的舞台正搭建中,不知要上演什麼活動,中正紀念堂高高的聳立,蔣介石銅像擁坐其中,有如君臨天下的氣勢,幾群穿著制服的年輕學生忙著左顧右盼,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這樣的場景我已多年不復見;正對面的中央圖書館,氣勢磅礡,曾有過我多次的足跡;代表國家金融中心的中央銀行蒙著神秘面紗,非相關人士難得一入窺究竟,也曾進出過幾次;再往前行,來到古亭市場,風貌已變迥異於記憶,似曾相識卻截然陌生,再也按捺不住走進這令我懷舊的時光隧道,乾淨的攤位,明亮的空間,熙來攘往的人潮,我一時眼花撩亂,好像誤闖叢林的小白兔,不知所措!尋著谷哥地圖不久,繼續前進我的目的地,當我乍看到牯嶺街的路牌,不禁踟躕須臾。 進入眼簾的一座座佔地兩三百坪的褐黑色日式木造房子,戶戶矮牆豎立,頓時感覺好像走訪京都街衢。唐朝張繼的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淡泊看待人世,猶如這一座座的日式建築所釋放的禪境,令人徐步沉澱。修剪整齊的庭院,花木扶疏,其中一處在門邊的匾牌寫著「孫立人將軍故居」,心有戚戚焉,這處處的日式園區已成為歷史的迴廊,通往歷史的時光隧道,不屬於充滿現代感的台北市。 再往前走著,拱形的充氣式牌樓寫著「第二十六屆假日舊書集」,內心澎湃,遇見故知般的驚喜,也許天冷,人潮稀疏,卻正予我暢遊這舊書集的自在,猶入書城世界的殿堂,期待可以滿載而歸,一掃在現代實體書店常常鎩羽而歸的悵然,網路書店的不實感,掃描著每一個攤位每一本書,搜尋心中的摯愛。 「松林書局」斑駁的牌樓,約莫十尺面寬的書店,當我踏進時,滿室泛黃的書,書架上的書已擠滿,地上的書也堆滿至我的腰際,結帳的桌子更是不容餘地,溢著濃烈的古早書香味,讓我想起,亮軒在「青田街七巷六號」一書提到,其父親藏書萬冊,家中的書廊,地板被書泛濫,是否正如我正身處的所在呢?他當年逃學坐蹲舊書店,是如何的沉浸尋尋覓覓呢? 在此窄小的空間,見識到了書海,聽著旁人與老板的對話,得知此書店已有九十年的歷史,心中燃起敬畏,對書的鍾愛可以至此!然而我又如何在這書海找尋我的瑰寶呢?老闆看我茫然,但似乎又意識到我是真心在尋寶,問我: 「先生,你在找什樣的書呢?」 我答:「如蔣勳、席慕容、張曉風……諸如此類老作家的書,我都想找。」 老闆果然懂書,知道我的喜好,很快的,東抽西抽,已幫我挑選了十來本,而我也不等閒的撿拾了十幾本。眼前的書,將隱地、蔣勳、三毛,亮軒、愛亞、余秋雨、龍應台、張曉風、沈從文、錢鍾書……倏地齊聚一堂,被我所擁抱,心中吶喊著:「牯嶺街, 我愛你!」 有的書尚新,有的泛褐甚至皺摺,結帳時,老闆按著計算機,口中喃喃地唸著這本多少元,那本算多少。其中一本三毛的很早期作品「稻草人手記」要價最貴,將近五百元,較新的書反而不到一百元。 我好奇的問著老闆是如何定價的?他說:「越早期的印刷是鉛字活版就越貴,現代的電腦排版印刷就相對便宜。」 這可讓我長知識了,原來書也可以像古物般,像陳年的高粱酒,越老越值錢! 算了算,總共買了32本書,卻花不到三千元,提著沉甸甸的兩只塑膠帶,滿懷喜悅的步出店,還央求老闆為我在「松林書局」的匾額下留照。問著老闆,牯嶺街尚有幾家舊書店,他慨然的說:「不出三家吧!我們家是最老的。」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對它我不陌生,我擁有它的記憶,今天又添加了牯嶺街的感動與驚喜,文字的世界沒有流行只有留下雋永。……松林書局,深映腦海。我告訴他,等我看完,會再回來!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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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在看甚麼?
宜蘭是畫家幾米的故鄉,故宜蘭市有幾米廣場、幾米觀光巴士、幾米飛天車……等等藝術裝置,大多取其作品內之人物或動物為對象。 現在,礁溪也有幾米作品了。在礁溪轉運站旁邊就有一條旅人廊道,裝置著許多藝術家「幾米毛毛兔」繪本裡的毛毛兔造型。 其中有一處樹下五隻可愛的兔子,都抬頭仰望樹上的造景最引人好奇了。 兔子們在看甚麼呢?不禁也引人興趣,想到樹下往上看,有果子嗎?有小鳥嗎?有貓兒跳上樹了嗎? 你都可以想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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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
慌亂中,書生遁入逃亡的人群,閃躲清軍的獵殺,當他獲知鄭成功據守金、廈的消息,猶如在黑夜中窺見了星光,滿心歡喜搭上了一艄船,於猛烈的風浪中,渡海到了浯島,也因為他的博學而被尊稱為師爺,部隊上的瑣事,都會找他聊聊,聽聽他的意見,而他慢慢適應浯島的風雨,喜歡上這片土地給予的心靈慰籍,決定把後半輩子的生命,埋進這片土地,讓苦難的生命在此生根發芽,於是,決定找時間帶家人在這裡延續生活,遠離烽火的肆虐。 在浯島逗留一段時日,積攢些許銀兩後,書生開始盤算搭船回泉州的銀兩。返鄉旅途遙遠,決定以船為家,渡過無法掌控的強風巨浪,回家後把家鄉的幾畝地變賣了,帶著更多的盤纏到浯島避難。誰知,航向泉州時,途中遇上了強烈颱風。船在巨風驟雨中,如枯葉四處漂流,生與死的掙扎,讓晃蕩於船上的旅人,透過船艙的矮窗,望著愈來越遠的故鄉,與越來越難捏緊於掌中的命運。風停雨歇時,船擱淺於臺灣的海岸,於漆黑的夜晚,緩步踏上當時仍是一片荒蕪的土地,想到即將面對舉目無親的環境,心頭難免揪緊起來。 在鄉愁的煎熬中,想念留在家鄉親人的牽掛未曾斷絕,然而,茫茫大海,無邊無際,回家的路更遠了!漂流到臺灣的書生於多年後,獲知鄭成功部隊移防在南臺灣的消息,眉宇的愁緒稍稍舒緩開來,於是,一路披星戴月,翻山越嶺往南方走。導覽員說──造化的確弄人!鄭成功因長年征戰,積勞成疾過世了!鄭經繼位,無法認同他的執政風格,曾多次諫言無法獲得青睞,於是,寫了幾首詩隱喻譏諷,卻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挑撥離間之餘,藐視鄭氏王朝的罪名很快定了下來,在命喪刀下的危機中,鄭經忽然想起他在浯島的那些日子,曾協助整頓官場文化,於是,忍下了怒氣,而部隊裡撻伐聲始終沒有歇息,書生覺得已無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在風雨的夜晚,化裝成僧人悄悄離開了! 黯沉的月光下,沒有明確的目標。北極星微弱的光芒,指引了書生前往羅漢門(今高雄內門區)的方向,雖然找到暫時歇腳的地方,書生仍無法忘情於浯島的風光歲月,多次有意折返浯島蟹居,由於碼頭有官兵把守,多次化妝偷渡無法順遂而作罷。想起往事,憶及家人,書生低頭於風中偷偷擦拭眼淚。為了生活與配合羅漢門崎嶇不平與荒涼起伏地勢,開始養起了羊,也花了很長時間教導當地村民飼養山羊,村民們笑稱──浯島來的羊菩薩。 書生笑了笑,笑容中仍然有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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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雖然虎嬸仔當年收養秀香,其目的除了幫她做家事,也有讓她和自己兒子成親的打算,就是所謂的童養媳。儘管她的兒子童年時聽人家說、秀香長大後要跟他成親,因為年少無知,所以相當排斥,以致每次遭受打罵時,他都會在旁邊鼓動、高喊:打死她、打死她!直到被好友西安開導後,他才猛然省悟。 而且發覺母親這樣對待養女是不對的,甚至也相當過份。既然要收養人家,就該善待人家,怎麼能夠虐待人家。也因此而對母親的管教方式起了極大的反感,繼而心生憐憫,兩人終於培養出深厚的兄妹之情。如果依照虎嬸仔的想法,要讓他們成親,那便是由兄妹變成夫妻,到時他們是否能接受呢?萬一他們不能改變現狀,虎嬸仔勢必要展現她的智慧,以及運用做母親威嚴,迫使他們就範,沒有讓他們說「不」的權利。畢竟這是一件好事,跟之前打罵是不一樣的。 甚至她也有點後悔,當年自己怎麼會那麼狠毒,用一連串的咒語來咒罵一個乖巧的小女孩,而且出手又那麼重,打得她哇哇大叫還不停手,幾乎失去了人性,也不把她當人看。但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即使虎嬸仔對之前的行為感到後悔,可是每一聲咒罵,每一次鞭打,勢必都會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無法磨滅,讓她記恨一輩子似乎已是必然,這無非就是養母「苦毒」養女的報應。終究,老天有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時候未到。 尤其在一個寒冷的下雨天,為了她滑倒在地而摔破幾個碗,除了遭受她一頓毒打和咒罵外,竟不顧外面寒風刺骨又下雨,也不顧大箍呆的阻撓,硬是把她趕出去,要她凍死在外,明天再出去幫她收屍。仔細想想,當時她的人性似乎已泯滅,心之凶狠亦是世間少見,幸好被美卿收留,才免予發生憾事。 要是真的被凍死在外,她勢必難卸其責,即使她的娘家不來興師問罪,一旦檢調調查屬實,也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所以她也得感謝美卿和她的兒子西安,不僅收留她,又讓她換上乾衣服,才免受到風寒,以後再也不能以騷貨來羞辱她。 何況,她在村裡與左鄰右舍相處融洽,為人處事亦有獨到的一面,即使夫婿在南洋按月寄錢回家,母子倆生活無虞,甚至節衣縮食還有存款,被歸類是村裡的「好額人」。但母子倆從未炫耀,也相當低調,更樂於助人,所以才會受到村中父老的肯定。反觀她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物,口德之壞遠近馳名,「苦毒新婦仔」更是惡名昭彰。 俗語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或許再多的辯解或是百年後躺在棺材裡,依然洗刷不掉苦毒新婦仔這個惡名。如果將來兒媳不孝,也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又怨得了誰呢?但不管他們孝順不孝順,也不管他們同不同意,一定要讓這兩個夭壽死囡仔做大人,才不會辜負她養育他們長大的苦心。如果他們堅決不從,她將以死相逼,要是走到這一步,勢必會破壞彼此之間的感情,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如依秀香的乖巧、勤奮和懂事,或許是她多慮了,她不僅煮飯、洗衣、掃地、餵養家畜家禽樣樣來,也捲起褲管上山下海協助農耕,對曾經苦毒她的養母,仍然孝順有加,並沒有記恨在心,像這種媳婦要到哪裡去找?倘若把她嫁給別人家,那是她鉅大的損失。 尤其現在男多女少,想討一個老婆亦非易事,有現成的童養媳更應該惜福。縱使昆山小時候排斥,但懂事後卻對她百般地呵護,兩人似乎已培養出兄妹之間的好感情。昆山雖然身體壯碩,是一塊種田的好料子,但有點粗線條,才會有大箍呆的綽號。而秀香面貌秀麗,身材豐滿,心思又細膩,兒子能有這種老婆,是他前世修來的福份,她有如此的媳婦,不也是他的福氣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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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
砲火燃燒過,暴風襲擊過,旅人曾經驚呼的島嶼,遠離塵囂而繼續屹立於台灣海峽浪濤中,當鹹澀海風拂過村落外似獅似虎又似人型、或站立或蜷伏或蹲坐或仆臥的石雕,因受風沙襲擊而略顯倦怠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 漫步島嶼,眼尖的旅人會發現,漫長東北季風,讓許村民臉上的皺紋或多或少囤積了些許塵沙。為了生存,面對惡劣環境折磨,也只能轉向神明保佑;也因早期醫學不發達,生活在島嶼的人,對難以掌控的疾病與瘴癘之畏懼,或懾於天災人禍與不可預知的惶恐,於是,披上了神秘色彩的風獅爺,以各種面貌緩步走進了島嶼,走入了村民的悲歡生活。 風獅爺是浯島的人文景觀。導覽員說,立姿、闊嘴是風獅爺的特徵,因為當地人深信大嘴巴能「吃風」,農作物能減緩強風襲擊之苦;而一雙銅鈴般的眼珠,可以監控島嶼上轉折的生活悲歡! 午后,有點累了,在村落歇息。 臉上皺紋密布的老人,右手的食指與中指間夾著菸,煙霧於風中飛舞,他吸了幾口菸,笑了笑說──太多人問我風獅爺的問題了,你們找導覽員問清楚吧,他內行,會告訴你答案。 我笑了笑,向他道別。每天有不同旅人路過,每天說上一回,一年要說上三百多回,何況一天又不只遇上一位旅人。我低頭快速離開時,風沙襲來,初次感覺鹹澀海風撲面的刺痛,有點心慌! 在當地人的信仰中,風獅爺又被稱為風獅、石獅爺、石獅公、石獅將軍,而島嶼上的風獅爺的材質、丰采各異,是隨著雕刻者意念創造出來的作品,每座風獅爺沒有一定模式,呈現多元的藝術之美。為捕捉質感,曾有人用釀完酒後的高粱桿燒成灰,加些許氧化鐵和氧化錳做為釉灰擦拭後進窯燒製,釉灰隨高溫飛揚而附著,燒完後如覆上一層泥巴,盡然呈現出另一份驚喜的藝術之美。 導覽員說,風獅爺能鎮風,反映出浯島曾缺乏林木而飽受風沙之苦外,也逐漸演化為趨吉避凶的聚落守護神,讓與風獅爺邂逅的旅人,近距離感受到島嶼的精采故事。 年輕的導覽員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擦拭汗水,指著坐落路旁的風獅爺說──根據造型推測,這玩意應該是由鎮守廟宇門口的石獅演變而來,保守估算,數量已超過一百座了,只要走過大、小金門,無論是左拐或右彎,都會與風獅爺相遇。 沉默已久的旅人終於發現了。風獅爺雕刻精華匯聚於臉部──圓眼凸出,鼻頭寬闊,張嘴,露出尖銳牙齒……表情豐富的風獅爺,遠望或近觀都能傳達不同的感受,而當你走了一趟浯島的村落,你甚至很難給風獅爺一個標準的外觀素描,因為一路走來,我們看到兇悍無比,虎視耽耽的風獅爺,也看到露齒含笑,露出圓圓酒窩,逗趣可愛的風獅爺……造型不一,卻值得我們彎下身子,花點時間瞧瞧。 繼續騎著單車在村落兜著圈子,如導覽員所說的,我們遇見許多被安置於寺廟邊或離廟很近的風獅爺。導覽員笑了笑說──沒騙你吧,因為廟宇是信仰中心,也是村落認同的象徵,需要守護辟邪,以防止惡煞的入侵,於是,讓風獅爺擔負起這份有點沉重的任務,村民對風獅爺也相當禮遇,常備牲禮、金帛祭拜。在歲月轉折中,虔誠的敬意不會因鹹澀海風摧殘或驟雨而磨滅了對風獅爺的尊重,因為所有傳說都躺成暖暖記憶! 烽火四起的歲月,軍爺可能一開始就註定要成為悲劇的英雄? 導覽員指著建功島上的鄭成功石像,娓娓道出了那些年兇猛砲火追擊鄭成功部隊時,明末戰將內心的挫折。當他帶領部隊與官宦越過浪濤襲擊,踏上浯島時,砲火追擊的凶險,他一刻也不敢歇息,抓緊時間進行必要部署與兵力調整。 雖然頂著「延平郡王」頭銜,似乎無法匯聚更豐厚的人員與財源,在關鍵戰役中節節敗退下來,退守與清王朝有一海之隔的浯島,一待就是十五年。盤踞島嶼的那些歲月,可以強烈感受到對岸砲火的猛烈。 浯島距離內陸太近,隨時被攻取的噩夢,夜夜糾纏著這位軍爺,佇立於島嶼的海岸線上,他似乎看到了離此不遠的澎湖與臺灣,在取得荷蘭據守臺南軍事要塞圖後,督軍建造戰船,準備找個吉日登陸! 年輕導覽員說,金門曾是林木蓊鬱、水源豐沛的地方,唐朝時是官方的牧場。隨著社會結構變異與生活演繹,如此輝煌的紀錄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昔日牛馬成群奔騰於浯島的景象,逐漸在風中臥成一枚久遠卻僅有微弱光點的記憶。因為這片蓊鬱的林木,歷經了人類的摧殘與蹂躪,逐漸退出茂密森林的原貌! 歷史往前推了幾步,穿越時空回到了元朝。為方便在環海的金門煮鹽,曾砍伐樹林當柴火,浯島的林木逐漸稀疏了;明朝時,為驅逐伺機搶奪船隻的倭寇,朝廷下令放火焚燒部分靠海的林木,逼迫倭寇無法藏身再派兵圍剿。嘉靖年間,移民人潮不斷登上浯島,迫於生活需要,砍除林木挪為可以生產糧食的耕地……於是,島嶼的林木一棵棵倒下,凋零的林象一天天稀疏。清初,朝廷為防止浯島淪為反清的根據地,遷移沿海居民,大量砍伐林木,在不留一磚一瓦禁令中,讓戍守浯島的鄭成功多次登陸沿海卻空手而歸;如今,為了渡台而必須砍伐林木建造軍艦……經過幾次浩劫,浯島逐漸從蓊茂森林,退化為遍地黃沙的風貌。 忙著砍樹建造戰艦的軍爺,留下了許多遺跡與傳說。導覽員指著烈嶼田下村「國姓井」說──相傳這是他登陸時,四處鑿井也沒有找到水源,無奈之餘揮劍一指,在劍尖處開始鑿挖,竟然挖到了泉水。 緩步登上太武山,來到了軍爺官兵奕棋處。傳說中,此地為鄭成功與部屬泡茶、奕棋的地點,卻未曾留下線索。佇立於奕棋處,環視四周時,發現這是一處天然的岩洞,洞內有石桌、石椅,而洞外的平台,在許多導覽資訊裡也被喧染為軍爺俯瞰官兵操練的地方?隙緊了鞋帶,迎著海風,緩步跨了過去,平台仍在,已長了青草,默默佇立於石欄杆前,俯視亮麗的后江灣、洋江灣、金廈水道,甚至眺望大嶝、小嶝、泉州、廈門……當年,鄭成功路過此處時,是否也曾站在這裡引頸眺望離他越來越遠的江山,而遠方竟是他這輩子再也回不去的場域! 浪花繼續拍打島嶼的海岸,佇立於浯島海岸線的書生憔悴了。被喻為「開台文化祖師」的書生沈光文,在明朝末年的動盪山河中漂泊,隨風浪漂到了浯島時,臉上的倦怠始終無法抹去。書生無語望著遠方,心情有著難掩的傷痛,而遠方烽火赤地,是暫時回 不去的場域。久遠的歷史隨冷冽風掠過,令人必須以清醒思維,回溯至明末的浙江寧波,聆聽出生時的嘆息,與他來到浯島後鬱悶的痛。 李自成稱帝,北京城被攻破了。紛亂世局讓忍受飢寒且適應流浪生活的人越來越多了。東奔西濤的漢人悲悽歲月還沒有盡頭,在塵土飛揚的邊疆,山海關厚重的門被推開了,明朝的微弱命脈,在馬蹄追逐下,一路南竄,離北京越來越遠。之後,在清軍追擊下,心情落寞的桂王,帶領殘餘部隊與官宦繼續往西南的山林奔竄,途中,遭受砲火襲擊,書生與桂王的隊伍分散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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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最後一場雪
年輕的時候會想著努力工作,一年了不起出國一次甚至沒有,那時去港澳算是很不錯的,而且香港是金融之都,更是個購物天堂。隨著日圓一直起落,日本反而是國人最常旅遊的地方,香港也漸漸沒這麼夯,反而是機票媲美國內線,香香的價格再帶動一股香港熱;在想法隨著年齡改變後,我更深刻體會「工作是為了擁有生活,不是弄丟了生活」。 我見過北京頤和園結冰的湖,身上捆圍巾就是最好的溜冰場,那是我見過最震撼的結冰湖,即使我這次入住了「青森屋」,園區內結冰湖都還稍稍看到湖水。我搭過紐西蘭「福克斯冰川」直升機降落在雪地,卻沒有在「藏王」那麼壯觀。 2024年3月因為暴風雪,讓我們卡在火車上,最後搭轉乘巴士;原本四個小時的飛行,讓我們延遲了數個小時起飛;2024年12月,因為暴風雪奧羽本線停駛,聽不懂日文的我們還傻傻下車要轉乘,直到列車長來跟我們解釋,拿著翻譯軟體讓我們到「弘前站」再詢問。到站後,我們先到案內所詢問,用簡單英文溝通,但不管是日本人或我們英文都沒極好,在比手畫腳、雞同鴨講後,很幸運的服務人員秒悟,協助我們打電話到飯店,拿了幾張紙,幫我們標註1.2.3請我們按時轉乘巴士,意外的到了「青森機場」,除了「仙台機場」、「花卷機場」又刷新了,再轉乘過程中用mail溝通入住延遲,預約車取消外,飯店告訴我們可以搭計程車700圓能抵達,讓我們立刻打消走路十五分鐘的路程,也還好沒走那一趟路,不然肯定摔得咪咪冒冒(台語)。 這一次入住到二家飯店「不老不死」、「青森屋」有別於過去,「不老不死」有著海景露天溫泉,但因為大浪之故並沒有開放,原先的看日出泡溫泉真是泡湯了,依然還是可以看著大浪、聽著浪聲泡溫泉,還有雪花飄到臉上,視覺和聽覺的享受,果然名不虛傳;「青森屋」是星野集團飯店,不管在設施上或是園區內公園都是挺不錯的,特別是地下商店街,不僅有小酒館、兒童遊戲區、馬殺雞服務,還有我最喜歡的迎賓飲料蘋果汁,特別的是打造一顆類似蘋果樹,仿若是蘋果樹下鮮榨果汁,還有售票的「睡魔祭」表演,聲光效果俱佳,出來之後都會跟著「口雷口雷口雷口雷」,熱鬧的氣氛跟我們重視迎城隍一樣,但又像巨型花燈展,表演內容還結合三味線、皮影戲,讓第一次到日本的二哥值回票價。 因為買的是jr pass,隊長為了讓二哥值回票價,其中有一天我們又很瘋狂的從仙台搭新幹線到東京,到知名景點「雷神」,到銀座逛街,到六本木欣賞聖誕燈飾,更讓二哥看到一日雙塔(東京鐵塔、晴空塔),回程又到仙台光之樂章看聖誕燈飾,加緊腳步我們趕上了熄燈,就在二哥拍完照後「ㄆㄚ」一聲燈熄了,頓時我們三個人笑到合不攏嘴,真是太幸運了。 這一次的行程還有田澤湖,上一次遊田澤湖,我除了對小金人有印象外,還有看秋田犬,吃蕎麥麵,這一次反而是遍地是雪,還有根本不用到藏王看樹冰,沿路上數都結冰了,再看著日本駕駛不加雪鏈緩慢行駛,我也是挺佩服這個高超技術。 每一趟旅程都有一些記憶點存在,我想這一次應該是二哥說最多的一句「smoking room 」,再加上他竟然在藥妝店有點失心瘋的樣子,最有趣的是他在「LUSH」因為日本妹子幫他洗手,他這個也買那個也買,相較之下我們姐妹今年到日本三次早已沒購物慾望了。 2024這一場雪,正式可以跟2024告別了,不管這一年遇到了什麼事都已過去,日子只會越來越好,心態只會更精進,但願未來的每一天都很幸福,期待2025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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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秀香無奈地說:「那是美卿姨借我穿的,我洗乾淨、曬乾後要還給她的。」 虎嬸仔不屑地命令她說:「丟到外面去,如果美卿那個騷貨想要,就讓她自己去撿!」 秀香睜大眼睛看看她,心想,人家美卿姨一片好心,把西安哥的衣服借給她穿,讓她免予受到風寒,現在怎麼可以把它丟到外面去。 虎嬸仔瞪了她一眼,再次命令她說:「叫妳丟妳就丟,如果妳不丟,我就幫妳丟!」說後,把美卿姨借給她穿的衣服,全部往門口一扔。 秀香眼睜睜地看著她把西安哥的衣服丟到外面,一時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要如何向美卿姨交代。正好大箍呆從外面回來,看到秀香平安回家感到高興,但身上穿著濕衣服讓他感到不解,為什麼還不趕快去換,要是著涼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他也親眼目睹他娘把衣服丟到外面去的情景,這套衣服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它不就是西安經常穿的那一套嗎?於是他不假思索就把它撿回來。 虎嬸仔怒指他說:「你把這套髒衣服撿回來幹什麼?趕快扔掉!」 大箍呆並沒有理會她,竟對秀香說:「妳穿的衣服怎麼濕濕的,趕快去換,以免著涼。」 虎嬸仔不屑地說:「我昨晚關上大門,叫她死在外面她偏偏不死,竟然還到美卿家吃住,還穿了她兒子的衣服回來,真是『袂見笑』。今天這種天氣讓她穿濕衣服,就是要看看她會不會被凍死。」 大箍呆對著她說:「娘,妳怎麼可以這樣?萬一讓她受到風寒,那是會感冒的。」 虎嬸仔怒氣沖沖地指著他說:「你之前不是要我打死她嗎?怎麼現在變得不一樣了,不僅關心她,而且還事事護著她。你是吃錯藥是不是?」 大箍呆沒有理會她娘,輕輕拍拍秀香的肩膀說:「妳趕快去換衣服,不然會感冒。」 虎嬸仔拿著藤條指著秀香說:「如果敢去換衣服,我就打死妳!」 大箍呆一時火大,竟衝上前,出手搶走她娘手中的藤條,並用力把它折斷,然後丟在地上。 虎嬸仔氣急敗壞地想打他,但大箍呆長得比她還高大,她一出手,大箍呆就把它擋下,如果沒有藤條或棍棒,光用手是打不到他的。而且他是她的親骨肉,即使氣憤難忍,也不會像打秀香那麼沒有分寸,只因為秀香是養女,是所謂的新婦仔。而養母打養女是稀鬆平常的事,養女總是乖乖地站著挨打,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這無非就是新婦仔的宿命。 虎嬸仔在打不到兒子而暴怒的情境下,只好使出她的咒罵本領,只見她怒指著大箍呆說:「汝這個夭壽死囡仔、袂好死囡仔、摳頭死囡仔、填海死囡仔,誠敢死、誠敢死喲!飼汝大漢啦,翼股硬啦,會飛啦,想欲造反是毋?恁啥物人若敢毋聽我的話,恁爸就舉扁擔打予恁死翹翹! 夭壽死囡仔、袂好死囡仔、摳頭死囡仔、填海死囡仔,誠敢死、誠敢死喲,恁明明欲共我氣死!天哪,汝敢無目睭通看,我會予這兩個夭壽死囡仔共我氣死!天哪,汝敢真實無目睭通看?」虎嬸仔咒罵過後,竟然淚流滿面,而且不斷地搥胸自語:「天哪,汝敢真實無鼻無目,哪會予我彼歹命,彼歹命,彼歹命咧……。」 第二章 然而,歲月不僅讓大箍呆和秀香成長,卻也讓虎嬸仔蒼老,被她咒罵夭壽、袂好、摳頭、填海的秀香,不但沒有夭壽也沒有袂好,反而是應了「三年無死成大人」的俗語,長得亭亭玉立。當初要他阿娘打死她的大箍呆,經過西安的開導後,從此就非常疼惜和照顧他這個養妹,如果不是他的袒護,秀香不知還要多吃多少「竹甲魚」。當然對於養兄的照顧,她無不感激在心,因此也培養出兩人的好感情,但卻定位在兄妹之間。 虎嬸仔再也不敢夭壽死囡仔長、夭壽死囡仔短,那枝鞭打秀香的藤條,也早已被大箍呆折斷,經過時間的沉澱和反省,似乎亦已想開了,未曾再以粗暴的動作和語言來對待他們。或許,她期望的是他們兩人能早日做大人,好替他們這個家族開枝散葉、蕃衍下一代,但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而已。(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