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來生再續母子緣
十八年了,轉眼間已經十八年了,儘管時間如同網際網路般等比級數成長的快速飛逝,然而母親溘然撒手的日子似在眼前。熟悉的身影、穩健的步代、燦爛的笑容、親切的叮嚀,依然縈繞在耳際、迴盪心中,分分秒秒、日日夜夜,每每憶及母親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和藹眼神流露著親情慈暉,諄諄教誨蘊含著人生哲理,心中更有無限的追思與不忍,當夜深人靜,午夜夢迴時,憶及往昔,不禁淚濕枕巾……。記得十八年前的一個午後,急促的電話聲叫醒尚在午睡的我,接了電話,從姊姊哽咽的聲中,得知母親住進金門花崗石醫院的加護病房,急向戰隊長請假,奔向機場飛往金門,抵達時母親已昏迷不醒,不能言語。 從醫官口中得知母親因胰臟發炎引發敗血症,以致昏迷不醒,在第一天住進醫院時,母親為免工作在台的兒女操心擔憂,猶叮嚀父親不要告知,直到住進加護病房,父親才通知妹妹轉知遠在台灣的我們。翌日雖以直昇機緊急將母親後送台灣但已回天乏術;生命的脆弱、人生的短促,真叫人難以置信,前後短短三天,從精神奕奕的老人家,變成冰冷的身軀,望著不再言語的母親,強忍悲傷,含淚電話通知親友,一時之間大家都無法接受,除了錯愕、惋惜、感懷還有著濃濃的不捨,而母親的一生就是這樣,平凡、平淡郤總處處為別人著想,時時為子女憂心,真讓人不忍忘懷的慈祥長著。 母親自幼生長在貧困的金門小村落,在重男輕女的中國傳統家庭中,外婆為了要讓舅舅讀書求學,理所當然的母親成為制度下的犧牲者,於是自八歲起,天剛微亮,母親便跟家人上山耕種,直到太陽西下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家,然而返抵家中並不意味著今天的工作就此結束,幼小的身軀稍稍梳洗,用完晚餐,緊接著是跟著外婆學習女紅,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斷辛勤的工作,囿於傳統觀念、貧窮的環境及艱困的童年,雖然母親喪失了求學的機會,郤也鍛鍊出強壯體格、堅毅的意志以及不服輸的個性。 直到嫁入黃家,貧困艱辛的生活並沒有脫離母親的身邊,雖然黃家有傲人的四落大厝,但大家庭的重擔及尚在求學的叔、姑、仍須母親一肩承擔。於是養豬種田、一家十餘口的衣食料理都落在母親一人的肩上,加上出生於晚清時期的奶奶,在封建制度養成重男輕女觀念的驅使下,對母親的苛求更是無以復加;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傳統禮俗下,母親也只有默默承受。 一方面要面對生活上的處處掣肘,另一方面仍忍受精神上的壓迫,為了三個幼小的子女,咬著牙、忍著苦,白天養豬、種田貼補家用,晚上則拾起童年所學的女紅專長為阿兵哥縫補鞋襪、修改衣服,賺些微薄工資,以備家中之需,而這一切的磨難,刻骨銘心的伴隨著母親度過廿餘年的青春。 往後在母親辛勤持家下,家中的環境日漸改善,子女們一天天的成長,轉眼間,姊姊考上軍中雇員,而我也順利的就讀軍校,妹妹則在金門擔任公務員,母親此時也不必再為三餐日以繼夜的奔波勞苦,雖然如此,母親從小養成的刻苦耐勞習慣使得他人家一刻也閒不下來,平日依然上山耕田種菜,返家洗衣煮飯,無非是為了能讓子女沒有後顧之憂,過更好的生活,即使手長繭了、腳起泡了,也不喊苦,或許是責任感使然,加上不服輸的個性,讓母親在同輩中更顯得剛毅。 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是「輸人不輸陣」,也就是寧可刻苦自己,但絕不讓子女落於人後,所以母親常教導我們,不要只求外表的光鮮亮麗,而是要有骨氣涵養,待人有禮,不與人爭,這些教誨點點滴滴都烙印在兒女方寸之中,故而一路走來,縱使會遇到挫折不如意,我們姐弟妹三人從不與鄰人、朋友爭執、辱罵,這些修養可說是母親對我們無形的影響與薰陶。 母親雖不識字,不懂得聖人哲學、孔孟學說;教育子女也無法字字珠璣、引經據典,但郤能從平凡的人生中,將自己體驗出的哲理化為教誨的指南,猶記得小學四年級時,因承受不了課業壓力,便向母親提出休學的要求,母親聽了以後潸然淚下,只說既然如此,明天起就不要到學校去了,開始跟著上山耕種,當時望著母親黯然不語的臉龐,心中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隔天仍乖乖的背著書包上學去,從此再也不敢再提休學的事,那時幼小的心靈不能體會母親的苦心,直到後來才瞭解母親的一番心意,母親因幼時貧困無法求學,長大後深知文盲的痛苦,因此她無論再累再苦都要培養我們讀書識字,千萬不要步上她的後塵,所以從小她就告訴我們,能讀多少書就盡力去讀,她一定會想辦法全力供應我們求學所需,如今想起那段往事,深覺自己真是不孝,倘若當時沒有母親的「當頭棒喝」,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我,說不定我還在金門鄉下耕田種菜,或是當挑磚頭的小工,想到此,對母親的懷念與感恩,卻上心頭。 在困阨中成長的母親,並不欽羨富商巨賈,也不仰慕豪門巨宅,只求平凡、踏實、一步一腳印,不攀龍附鳳,更不喜涉及政治,猶記六十年代中期,父親登記鎮民代表候選,母親便極力反對,甚至到投票前一週,還要父親藉故到台灣辦事,以致父親在拜票的黃金期都缺席,但由於父親平時對村民服務的熱忱及母親極佳人緣,開票結果父親依然最高票當選,父親當選後,母親依然粗荼淡飯,毫無官夫人的架子。 對母親而言,子女能任職於公家機關,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才是母親最大的安慰,往後我們三位子女也不辜負母親的期望,陸續成家立業,母親此時也才真正放下人生的重擔,和父親在金門老家過著夫唱婦隨,與世無爭的悠閒生活。母親對我影響最深的不是知識的傳授,而是人格的修養與國家民族意識的建立,沒有受過教育的她,並不瞭解朝代更替後的興衰史,也不懂得歷代抵禦外侮的民族英雄之豐功偉業,但或許是生長在戰地緣故,曾在日本統治下度過痛苦的童年歲月,母親深自體會被異族統治的悲哀。 因此時常灌輸我們「沒有國,那有家?」的觀念,要我們必定忠於國家、勇於任事,爾後在母親的不斷鼓勵下,我及鄰居多位朋友相繼投考軍校,如今已多人官拜上校,各校官及士官長,眾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的貢獻一己之力,母親不喜歡說教,郤常教導我,與人相處之道乃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至今一直是我的座右銘,從軍廿餘載,以此作為我領導統御的準繩,卻也無往不利,回顧以往所在任職的單位均能官兵和諧、團結一致、上下一心、母親對我的影響不可不謂之深。 平凡的母親,沒有太多的人生大道理,但對週遭的人、事、物均誠心誠意以待,在村里間廣結善緣,左鄰右舍無論是婚喪喜慶都會請母親幫忙,而母親總是有求必應,來者不拒,以致鄰居無論同輩,晚輩都尊稱母親為「媽咪婆」,生性開朗的母親也樂於接受這個暱稱,除此之外,由於母親的任勞任怨、胼手胝足、相夫教子,默默地為黃家奉獻一生,因此在民國八十八年,父親和母親同時榮獲金門縣政府的模範金婚夫妻;八十九年當選金城鎮模範母親,九十年則當選海軍總部模範母親,這些殊榮對母親而言,可謂實至名歸,綜觀母親一生,大半都在貧困艱辛中度過,然而對子女的照顧與付出,郤是無怨無悔、無私無我,及至子女成家立業,身上所背負的重擔才能稍稍卸下。 身為子女的我們怎捨得母親在正值含飴弄孫之際,就這樣離我們而去,雖然「陌上花,草頭露」生離死別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但只嘆造化弄人,此時此刻的母親,本當享受風輕雲淡的悠閒生活,郤這樣悄悄趕赴瑤池,沒留下一句話,只留下千萬的不捨與無限的感懷,所幸我們兒女之輩雖然無顯赫的豐功偉業,郤也能抬頭挺胸立足於社會,這或許可稍慰母親在天之靈、放心於極樂世界吧。 嗚呼!哀哉!「鳥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義」,本以為還能與您共聚十幾廿年,俟退休後,便返回金門老家親自侍奉您,無奈天不從人願,徒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雖然緣已盡、情已遠,但您的諄諄教誨將永銘心中,時時愓勵,倘若有來生,千祈萬禱願與您再續母子緣,適逄母親節前夕,僅以此文向母親獻上最深的追思與感恩。
-
陽光便宜且昂貴
打開門,陽光整片鋪灑了進來;打開窗,室內同樣明亮和溫暖。台灣南部的陽光熾熱難耐,可是遇到連續個把月梅雨,滴滴答答,到處泥濘,室內因此變得陰暗、潮濕;這時,最思念的就是陽光。 曾因小恙住了二、三天的醫院,才發覺病床並非想像的舒服,輾轉反側,全身痠痛;窗戶雖使用的是反光玻璃,強烈陽光依然直射冷氣病房內,刺眼之外卻粘著濃濃的柔弱無力感。才驚覺家母因氣切仰賴呼吸器維生,躺了一年半;而家父也因失智、痛風等多病叢生、行動不便,無法居家照護,不得不住進養護中心,也仰賴鼻胃管進食,整整躺了一年。如今才體會他們的病床生活何其辛苦? 父母先後辭世,除早晚一炷香外,已無法再享受陽光般溫暖的親恩。他們濃重的鄉音如斷了的臍帶,飄散空中,卻毫無回音;尤其目睹家母年輕時為多賺點錢,身懷大妹、小妹時,挺著大肚子,羊水都破了,仍咬牙奔忙於門前馬路和碼頭岸邊鐵絲網叫賣,當移防部隊的火車離去,她才衝進寢室,立刻傳出「哇!哇!」聲;當時的跫音浮游攀爬成雙腳浮腫的靜脈瘤,也隨告別式後上靈車的瞬間豪雨,沖蝕殆盡。 父母在,親恩如吃三餐一般自然,無憂無慮地在他們的呵護下成長,他們以陽光溫暖失意的心靈,擦拭潰堤的眼淚,他們的愛變得理所當然。身為子女的我們,有多少人會為他們分擔解憂?而當他們的健康亮起紅燈,驚覺,總在夕陽將墜黃昏時;靜脈瘤、呼吸器、鼻胃管又在奪眶淚水與腦海間纏繞、洶湧。 親情和陽光同樣無價,健康豈不也如此?每天為工作在陽光下奔波,回到家,享受家人不一定比餐館美味卻愛心滿滿的晚餐,加上兒孫們嘻笑聲,溫暖而不覺珍貴。而當驟雨來臨,陽光隨歲月瞬間陰暗,病榻能留多少親情? 清明過後,母親節將屆之際,南台灣的陽光昏晦,思親越濃。
-
母愛至上
「母愛」可謂世上最偉大的愛,從懷胎十月開始,含辛茹苦拉拔子女長大,默默承受自身不利益,真摯付出不求回報,此等捨己為兒的情操唯母親獨有。 清朝徐熙〈勸孝歌〉內曾述:「愛之若珍寶,日夜勤撫鞠。母臥濕簟席,兒眠干被褥。兒睡正安穩,母不敢伸縮。兒穢不嫌臭,兒病身甘贖。」嘆盡千百年來母親的慈愛、辛勞與偉大。 還記得初上幼稚園,每日十八相送戲碼搬上舞台,校門口呼天搶地的悲愴,與母親抱得難分難捨,縱然歹戲拖棚,結局始終如一,但那時候認為母親是生命中唯一能倚靠的人。 自小時候母親總是盡所能抽空參與我大大小小的活動,不只到場陪伴,甚至同場競技,回顧當年國小運動會,偌大操場內,炙熱的風陣陣吹送,母親卻遠比參賽者的我還要緊張,大隊接力開跑後,竟也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一邊喊聲加油,一邊伴我奔跑到終點。 初赴警校預備教育時,首日致電回家報平安,一聽到母親熟稔的聲音,眼淚隨即猶如珍珠般落下,淚水撲簌的流個不停,受訓懇親日一到,母親早起搭車、轉車,花費幾個小時車程,風塵僕僕才至學校,數日烈陽下行軍操練,自身肌膚染上一層更深的色澤,加上面容消瘦,母親一度認不出當下的我,近看才捧著臉龐直呼疼惜,不免有著「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一番的情境,儘管滿腹委屈與困頓,但口中絕不言苦,因為母親一路上的辛勞更苦。 唐朝詩人孟郊〈游子吟〉內述:「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幾百年前的場景卻符合當時母親的用心,家住國境之南,在北部念書的我,難得返家一趟,歸家時總是把待縫紉與骯髒衣服打包,充作另類禮物,母親必須夜裡趕工,一針一線親手縫著制服臂章與鈕扣,直至離家時,行李早塞得滿滿,不僅裝著食物、水果與乾淨衣物,也裝著母親滿滿的愛。 有道是:「百善孝為先。」行孝最怕一個「等」字,莫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時,才追悔莫及。畢業後返鄉服務是首選,除了為家鄉效勞,也冀望陪伴年邁的母親,惟如同「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愛彷彿太陽般偉大璀璨,恩惠永世報答不完。
-
靜 默
自春日裡走過 迎來涼爽的微風 不嬌不媚的隨風舞動 那香氣 隨風送 在街角靜靜的沉默 笑臉迎人從不失落 在夜裡靜靜的寂寞 笑臉迎人引領著失落 別嘆息 別落寞 人生總有低潮的時候 抬起頭看看天空 當烏雲撥開 就可以看見日頭
-
無 甘──懷念素金妹妹
幾個妹妹的個性向來都是隱忍、壓抑,報喜不報憂,凡事不計較、不喧嚷,默默的。然,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日子雖然平淡,大家平安順遂,心中踏實。天天過,年年過,就像溪邊的河流,淅淅瀝瀝平穩流暢,沒有浪花,只有流順。 108年3月金門縣許多宮廟登記媽祖湄洲進香團,我跟二哥說好邀請幾位妹妹回來參加,我們負責團費,大家一夥團聚旅遊,一定會有許多開心的記憶,趕緊把這輕鬆愉快好消息播上沈家群組(如圖),希望大家踴躍參加,等待回音中,咦!那也惦惦,一點回應都沒有,我也不以為意,或許他們太忙,或許有事走不開,沒關係,下次還有機會。 三月份補選立委,只有素珠妹妹回來,時間過得太快,3天之後素珠妹妹回高雄,才想起素金妹妹怎麼沒回來,詢問結果,世紀大震撼……素金妹妹病倒,而且不尋常,簡短的話語,震得我張口結舌,無法招架。 晴空萬里的日子頓時烏雲密布,山雨欲來的恐懼,緊緊扣住心頭,該來的已逐日逼近,不想知道的信息揮之不去,遠方傳來素寶妹妹的啜泣聲,窸窸窣窣幾個字,姊妹倆在電話兩端淚崩潰堤,無法自己。老天無情的宣判,慘白的心境更加沉重,想想溫順的素金妹妹,這段驚恐的日子裡,遭受多少水深火熱,經歷多少心驚膽顫,再多的祈求也是無力回天,只能生吞活剝「痛心疾首」。 病榻上的妹妹,瘦弱的身影,祥和的面容,微弱的氣息和眼角滲出的淚水,殘酷的事實就在眼前,天哪!今夕何夕!怎能讓我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平日堅毅的妹妹和爽朗的笑聲,已消聲匿跡,痛苦的心靈只剩下顫抖和無言。 回憶母親生素金時,天色已晚,晚飯過後,左鄰右舍早早就寢,到處一片靜寂,忽然看見母親跪在床邊地上,母親要我趕緊去請隔壁的伯母來幫忙,6歲的我拔腿就跑,用力呼叫伯母趕快出來。有了伯母的協助,父親放心了,母親平安順利生下素金妹妹,等伯母忙完,要我拿著碗到對面找阿婆的小孫子要童子尿,讓母親喝下,稱之「壓腹」。 素金妹妹體質瘦弱,母親又像顆陀螺,上山下海忙個不停,好不容易看到母親務農回家,趕緊用小毯子裹著妹妹,抱到母親身邊,讓母親餵奶,母親抱過去掀開毯子一看,咦!頭捏?頭在哪裡?原來頭在下面腳在上面,抱反了,幸好,妹妹沒哭鬧,也不掙扎,否則姊妹一定摔個四腳朝天,妹妹在母親懷裡飽餐一頓後,又安然入睡。 每年大年初九,全家大小一起爬太武山,小時候的山路,有一段是碎石子路的階梯,又窄又小,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下階梯時要停頓、要等候,母親用黑白相間的花帔揹著瘦小的素金妹妹,擦肩而過的路人總是問,妳揹的包袱是禮佛供品嗎?母親笑笑說,不是啦,是我女兒啦! 母親很忙,大姊我是標準的保母兼管家,我管轄的天兵有素金妹妹,素寶妹妹,長祿弟弟。夏日午後,太陽微弱,集合三個小天兵,目標後院水井邊,立正站好,脫光衣服準備洗澡,水井邊,大姊汲一桶井水,啪的一聲,朝三個小天兵身上涮去,三個弟妹像驚嚇的小雞,亂跑亂竄亂叫,么喝一聲,三個乖乖回歸就位,抹上肥皂,洗去一天的灰頭土臉,再來連續三桶井水,沖啊沖,玩啊玩,山中無大王,幾個小小孩的威力,竟能把家中搞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往事如煙,猶在眼前,忽然驚覺,歲月太匆匆,人生太短暫。 素金妹妹生於民國45年,慟於108年4月21日下午3點27分蒙阿彌陀佛接引西方樂土,短短數十年的黃金歲月嘎然而止,留下無盡的傷痛與不捨,兩個寶貝女兒頻頻呼喚「媽媽」、「親愛的媽媽……」聲聲撕裂所有人的心,唉!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人生的舞台,緣起緣滅,生生不息,雖然說,天命各有不同,順其自然就好,然,姊妹情緣與生俱來,任憑親情無盡的延伸拉拔,妳卻毅然決然揚長而去,再多的挽留也已惘然,事到如今,如何節哀順變,如何走出傷痛,想著一生恬淡,溫良恭儉讓的素金妹妹,就是無甘啊! 告別道場,霞光萬丈,我佛慈悲,聲聲佛號,莊嚴牽引……素金妹妹一生優游自在,昂首闊步,古樸純真的她,熱心公益,認真負責,是大家心目中永遠的鄰長,也是社區管理委員會的主委,更是慈悲為懷的慈濟人,處處傳播正能量,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妳那雙寶貝女兒乖巧懂事,善良體貼,她們有爺爺奶奶姑姑叔叔的照顧,還有舅舅阿姨的呵護,妳不用掛念!素金妹妹,妳已成功跨越重重的障礙,離苦得樂,了無牽掛,跟著阿彌陀佛前往西方淨土,帶著燦爛的笑容和愉快的心情與妹婿相約在極樂世界,安息吧,妹妹!妳,永遠都是最美的,我們永遠懷念妳! (稿費贈金門縣身障家長協會)
-
貢糖與落花生
落花生在小鎮是一大經濟農作物之一,因為它的果實是在田土裡成長,所以也稱為土豆。清明節時落花生已長了翠綠的枝葉,雖然生的低矮,農人在田野廣闊的種植,看起來也是很壯觀的。 蜜蜂、蝴蝶、蟲兒、小蟬、小鳥也是會在落花生叢中飛舞,落花生生長在微凸嶺狀的田土裡,比較不怕颱風暴雨的侵襲。收成時,一字排開的農人,負責二嶺落花生,要彎腰雙手用力拔落花生,田土裂開的聲音後,整串的落花生果實就出土了。 農人接著把連根的落花生果實拔起來,放入竹簍裡,就可以提去給田主人了。農人是以天計酬,或以收成幾斗,再乘以一斗的收成價計酬,我們跟在農人後面,撿拾他們採收遺漏的落花生,或著用鐵鐽,從爛叢挖出剩餘的落花生。 幾天內,在落花生田撿拾不少的果實。先在空地上曝曬幾天陽光,給母親剝掉落花生外殼,再用細沙炒或用油炸,都可口好吃。我也會留一些落花生,等母親煮完晚飯後,鋪一些在大灶的餘燼裡,等它烘熟再剝開吃,也是一道美好的宵夜。 金門的貢糖,主要原料也是落花生。金門特殊的土質與氣候,以及得天獨厚的水質,種植出金門俗稱的土豆,其土壤顏色偏紅,故稱紅土花生。我吃過的口味有:原味花生,原汁原味的花生,口感香脆,不油膩,讓您越吃越順口;蔥辣花生,添加特選辣椒、蔥與花生搭配起來,口感特好,花生本身的香加上辣的提味,讓人回味無窮;鹽酥花生,適合較重口味的朋友,其結合恰到好處,口感香脆,不會過鹹,越吃越好吃;蒜香花生,經由蒜的提味,使花生的香更濃郁,口感香脆,更讓人愛不釋手。
-
銀髮志工快樂行
阿蓮姐國營事業退休後,成為一位身兼多職的銀髮志工。她在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擔任志工,經常研讀保健叢書,擁有滿腹強身健體的知識,對於食療更是自有一套獨特見解。阿蓮姐住家離我辦公室很近,她偶爾會燉一大鍋蓮子銀耳紅棗湯來祭我們的五臟廟,堪稱是人間極品。恰到好處的火候,順口,舌尖上的幸福,令人回味無窮。 除了在醫院擔任志工,她也在少輔會服務。阿蓮姐憑藉熱情與對夥伴們的關懷,贏得許多榮譽獎項。阿蓮姐並不因此為傲,反而身段更加柔軟,不論公私困難,她都竭盡心力為夥伴們解決,她的小團隊組員向心力十足。即使退休,仍舊繼續奉獻社會,少輔會對阿蓮姐亦給予莫大的肯定。 她也在政府機關擔任志工。她累積的志工時數破表,上台接受表揚,看著她秀出手機裡與機關首長合影的大照,臉上難掩神氣的表情,樂不可支的模樣,叫人敬佩她的精神。 阿蓮姐更是一位稱職的助選員。貼信封名條,打電話催票拜票,在服務台招呼賓客,在休息區與民眾話家常,在街頭發傳單,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溫和氣質,為候選人加了不少分。 阿蓮姐精力飽滿,處處留溫情,她充分發揮人生餘命的最大價值,是我未來銀髮歲月看齊的好榜樣。
-
模範街
1924年,當時的金門縣商會會長決定為金門建起一條「足以為模範」的街道;落成後,即為模範街。模範街,其實就是商家之街,紅磚圓拱,共40戶,極有特色,算來已近百年。 上月赴金,見模範街插滿了旗幟。隔著不寬的街道,一邊是青天白日,一邊是五星,旗幟飄飄,幾乎觸手可及;見遊人們,進了五星店,再逛入青天家,怡然自得,毫無違和的竟有種美感。人民幣、新台幣,通用;金廈兩岸,語言風俗相同,本來就是一家!模範街,果然有模範的樣子。
-
風 鈴
我的到來像風的到來, 觸動了你那靜止的心, 共譜一曲生命樂章, 短暫卻精采。 我的離去有風的自在, 未曾為誰停留; 你的留駐有鈴的堅定, 未曾為誰而離開。
-
落 點
楔子 民國63年初夏,「小兵仔」由預備第一師教育班長任內歸建金西防區,駐守「鎮西高地」已月餘,記得那天接值星,晨間清掃道路對著兵士吆喝著,都說少年血氣方剛唄,還是教育班長餘威猶存呢?由城裡賣菜歸返的父親路過環島北路營區前,適時給我當頭棒喝道: 「戰車沒有發動,聲音不用那麼大聲,別人聽了不會好受咧……」! 聽訓間,猶覺周遭士兵掩面偷笑,頗有平素告狀奏效,沾沾自喜之狀。一早「受訓」滋味難受,抬頭復見父親以扁擔直指公車站牌「鎮西」曰:「怎麼叫鎮西?又不是在後浦之西,這裡是『長安山』!『鎮西宮』(廟名)在古龍頭(古寧頭舊名),北山的供奉章、趙、羅三府千歲;南山也有,供奉的是池府及清府王爺。你們應該去參拜一下,祈求護佑啊!」 本想跟父親說明這「鎮西」的「鎮」字應做動詞解,與金東地區的駐防地「屏東」涵意一樣,一個在鎮守西邊,一個在屏衛東部,當年應該是駐軍所取新地名,作為公文發文的駐地名;「南雄」這地名由來,應該也是如此。但想到這說來落落長,又是動詞、又是公文的,父親早年僅受短期私塾啟蒙,恐難一時明白,再說此時兒子心情似被澆了一頭冷水不是挺好,也就省省吧。 西北突出部防衛計畫 A.C.T.同年甫完成秋季反登陸演習驗收,機械化戰力有所提升,防區慮及38年古寧頭一役,敵曾突破我一線海防,分割圍殲我西北角據點,並迅速佔領建立灘頭堡,掩護主力挺進北山村,還一度襲取洋樓作為前進指揮所,為免重蹈覆轍,組建「立即反應」機械化打擊主力洵有必要,於是命師戰車774營第三連與師直屬裝騎連戰車排臨時編組,戰車連為左翼,裝騎戰車排為右翼,在一個初冬的拂曉時刻,海風凜冽刺骨,防區副司令撳按下鎮西坑道的出擊鈴,睡眼惺忪間裝騎健兒傾巢而出,直奔坦克掩體迅速溫車待命馳援;與此同時,四埔林場藏於九地之下的戰車連,也在戰情中心的電話指令下,一部部的坦克浮出地表,隆隆聲中夾雜著淒厲的蜂鳴器鬼哭神嚎,像地獄裡的幽靈逐一探頭穿越亂葬崗,這參加過二戰、韓戰的戰場鋼鐵利器,左翼循環島西路、右翼走環島北路轉「北援戰備道」,分頭閃電出擊,山河震動,生人迴避,一路風馳電掣,0500準時馳抵L.O.D線(line-of-departure),右起林厝聚落,左迄南山聚落關帝廟以西戰備道上,坦克迤邐一線排開, 戰鬥地境線「雙鯉湖」南端指揮車信號旗已揚起,SCR528無線電通訊機通過耳機陣陣傳來嘈雜呼叫聲此起彼落,左翼先頭車越過鎮南宮、將軍廟,已抵達南山「鎮西宮」,右翼也越過北山「鎮西宮」以東田野間攻擊隊形展開,三角旗在天線頂端飛揚獵獵作響,信心在眾夥臉上洋溢青春澎湃。排演結束,兩翼攻擊時間掌控得宜,頗獲佳評。下車休息,「小兵仔」趨近排長建議道: 「排長你看!『鎮西宮』!多巧!我們不是鎮西高地來的嗎?參拜一下吧!護佑我們平安順遂唄!」於是我們舉了香,虔誠的許下了心願。 不能不說是「神威顯赫」咧,兩週以後的戰車次口徑火器測考,我們竟然得了第二名!我們的對手是專業度熟練度都要把我們遠遠拋在後頭的戰車營所轄第一至第三連以及營本連,事前自忖不是敬陪末座也頂多贏過營本連啊,裝甲兵科出身的少將副師長親自督考特投來驚訝及讚賞的眼光,即刻頒布排長及各車長獲賜輪流去「休假中心」度假喔。還有的神蹟呢,請看下回分解。 激光武器(Laser Weapon)乎 是年年底,突出部的觀測所所長阿豐學長準備返台休假,「小兵仔」臨時被賦予接替該職之重責,須先往重疊訓練俾能順利接手,當年「一線觀測所」有項特別任務就是單日統計敵砲宣彈數量、落點,向金防部再向師戰情彙報,常9期的阿豐學長說: 「宣傳彈不會打來一線,因為空炸信管在天際提早爆開灑下宣傳單不就落海了嗎?所以都打到三線,二線情況算是少了,所以危險性不大,晚上你跟我到制高點去看我指揮砲彈在空中飛舞的爽勁吧!」 夜間八點,一個測彈小組的裝備已然就緒,大大的木製三角板(讓我好像又回到國中上數學課老師教授《畢達哥拉斯理論》所持的教具來了),有明顯座標的軍事地圖,還有阿豐學長的所謂「指揮棒」(撞球杆前段尖端接上五零機槍彈頭,平素做為簡報指示圖表用的棒子),阿豐學長說: 「他們的毛主席不是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嗎?別以為他們會準時砲擊,所以我們得預先準備。」 2300觀測台的喧囂通報劃破寂靜的冬夜--「閃光!澳頭,PC兩四洞、么四洞……」「快快快!小組出動!」阿豐學長抓取指揮棒一馬當先衝出地下掩體直奔「對空監視哨」機槍座頂端,我與另一觀測兵緊跟而上,依例一個標定區域落彈不是3就是6或9發,所以我們就定位時看到第2發擊出的閃光到落地測出是哪塊區域,首發落地也就是同區域唄,只見第3發一閃光擊出剎那,豐學長手上指揮棒一揮叫聲「沙崗」!三角板一測再對照座標圖果然無誤也!此時誰能說不是他所指揮砲彈的走向的?哈!然後也就在其誇張的指引之下,緊接著西埔頭、安岐、湖下、湖南、頂堡、下堡……呈3或3的倍數一一落下,聽著砲彈在天際飛越呼嘯拖曳而過的尾音長短而判定敵人是否已延伸射擊,超出我們管轄的地盤再等個15分鐘左右,始結束觀測回所通報,日久成習幾成定律,但也有極少數的例外,這夜,就來了個例外,事後,學長說這是老共特別要表示歡迎我的例外,就像當年特地歡迎愛森豪總統所掀起的「617砲戰」一樣,規模不同而已,故事雖是掰的,但「小兵仔」感覺與有榮焉。當我們略加整理好書面數據、收拾道具準備走出機槍掩體時,突然的砲彈出口閃光緊隨而來的短促尾音──間不容髮使我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即刻臥倒,豐學長不忘其本務的以其經驗脫口喊出: 「南山砲陣地!好像……」。 大約一陣屏息10秒後,豐學長好似獨自嘀咕著:「怪了怪了,怎麼沒有落地的感覺?」突然靈機一動轉往附近反空降堡洽詢方才情況。 「最後那一發對不對?我們也覺得落點應該在南山砲陣地,但是地面有兩道光束交會,好像是那光束把它擊落下來的,感覺就沒再往前飛了,位置在這裡……」值勤戰士回應嚴肅而具體,一經比對座標大約是北山村郊的「鎮西宮」附近,這一帶並無探燈設備是可以肯定的,於是,豐學長下了指令: 「先電話洽詢砲兵連以及南北山村辦看看有無損傷損壞或人員傷亡事,倘無事再向上通報,至於砲彈詳細落點天亮再去一探究竟唄。」 往「鎮西宮」的田間小路也就是北山通往我據點的唯一孔道,所以不到十五分鐘也就抵達目標區,這是村落西郊置於田野間的獨立家屋,小徑由其側邊通過,附近堆滿蚵殼,有些好像刻意傾倒路面給人車輾壓成灰,這應該是古老傳承下來的石灰吧!經過我們的仔細搜索,那顆邪門的砲宣彈體靜靜的浮躺在一堆蚵殼上,當然有一段滑行的軌跡,旁邊一枝竹竿高掛「黑令旗」兀自在風中飄揚,包裹宣傳單的鋼片已然爆開脫離,附近有成綑未及散開的傳單,經撿拾送交政戰部門,他們發現傳單上有行小字署名是「反共義勇軍第XX支隊革命小將」。斯時,對岸文革正如火如荼進行著,據可靠消息傳出,已普遍引起民怨,反抗烽火四起。 近年來,最新的「激光武器」已然誕生,雖然近半世紀以前聞所未聞,但是我們堅信,那一年,「鎮西宮」的章、趙、羅三府千歲與我們守護家園並肩作戰好像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