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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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的抉擇──寫在《將軍與蓬萊米》出版之前
今年八月下旬,《中國時報》資深記者李金生先生,由《青年日報》記者楊威廉先生陪同蒞臨新市里,針對「金門特約茶室」議題專訪於我。訪問稿並分別於九月九日及十七日,在《中國時報·都會新聞版》以全版之篇幅刊出。坦白說,這段「過去」的歷史能蒙受《中時》的青睞,並由資深記者李金生先生執筆作深度報導,復又在全國性的版面刊出,身為當年業務承辦人,以及《金門特約茶室》乙書的作者,的確與有榮焉。然而,當我看到〈為了蓬萊米少將惡整少校〉這個斗大而聳動的標題時,將軍那副色迷迷的嘴臉,隨即浮現在我腦海裡,讓我原本平靜的心湖,猶如波濤洶湧的大海,內心的激昂不言可喻。這段報導除了根據我的口述外,亦參考拙著《金門特約茶室》書中的附錄─〈沉迷侍應生美色的某將軍〉,也就是〈將軍與蓬萊米〉的濃縮版書寫而成。 不可否認地,〈將軍與蓬萊米〉是我一篇極其重要的短篇小說,但在結集成書時並沒有把它歸類好,以致不能凸顯這篇作品的時空背景與既有價值。即使多年後的此時,每當想起這件事,仍然讓我感到懊悔,甚至經常地思索要如何來彌補這樁憾事。於是經過再三地考慮和斟酌,我決定以它為書名,把爾時將軍醜陋的面目與德性,原原本本地呈現在鄉親與讀者們的面前,讓他們重新看看軍管時期,某些高官不欲人知的醜行醜態。並同時把之前兩篇以特約茶室為背景的作品〈再見海南島 海南島再見〉與〈老毛〉,另加上一篇以白色恐怖為題材的近作〈人民公共客車〉,讓它們聚集在一起,成為一本單獨的小說集。縱令它們發表的時間前後相隔十餘年,但能把它們做一個妥善的歸類,對一位正與時間競走的筆耕者來說,其紀念意義遠勝實質價值。 時光匆匆,在轉瞬的剎那間,無情的光陰已讓我從朝氣蓬勃的青年,變成即將回歸塵土的老年。回顧之前書寫這幾篇小說時,內心的確有太多的感慨。但隨著歲月的更迭、年華的老去,卻也激起我青年時期諸多的回憶,始有〈再見海南島 海南島再見〉這篇小說的誕生。當讀者們讀完這篇小說,勢必能領會到情為何物,以及情的可貴。但情感的衍生確乎相當微妙,非僅要兩情相悅,更要以誠相待,始能持之以恆。這不啻是亙古不變的定律,也與地域、年齡或職業沒有絕對的關聯。故此,當這篇小說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刊載時,曾獲得許多意想不到的回響和鼓勵。即便時隔多年,仍舊讓我銘記在心。 眾所皆知,在戒嚴軍管時期,金門長年駐守著數萬大軍,金防部直屬的金城、明德、武揚、經武四大營區,以及太武守備區與擎天峰,更有數十顆明亮耀眼的星星在閃爍,他們美其名叫「將軍」。即便多數是身經百戰、戰功彪炳、學養俱佳的將領,但亦有少數不學無術,僅懂得逢迎拍馬求官之道的軍中敗類。如果沒有親眼目睹他們囂張跋扈的醜態,我們始終認為高官有高人一等的品格和學養。可是當他們醜陋的嘴臉暴露在我們眼前時,卻也讓我們大失所望,原來將軍亦不過爾爾。甚至我筆下那位沉迷侍應生美色的將軍,其品德和操守,簡直比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粗還不如。 回想當年,政戰部所有官兵幾乎都看好留學德國、學養俱佳的王副主任會晉升少將。可是元旦到台北授階的竟是此君,除了跌破眾人的眼鏡,也讓我們徹底地瞭解到卑劣而令人不敢苟同的官場文化,與此時鬧得沸沸揚揚卻查無「事證」的賣官案又有何差別?但是,吉人自有天相,惡人則會遭受天譴。翌年,王副主任除了晉升少將,並調至國安單位擔任要職,其仕途可謂如日中天;而此君不久即被解甲,其原由並非屆齡退伍,而是與酒和女人脫不了干係。縱使我無意揭露將軍醜陋的面目,亦不該把長官的醜行醜態記錄在文學作品裡。然而,爾時所發生的種種事事則歷歷在目,每逢想起,無不在我心中激盪。那時,一提起將軍的尊姓大名或綽號,幾乎無人不知、沒人不曉。唯一不知其醜行者,或許只有他自己。因為他非僅目中無人,亦從不正眼看人,故而也就疏於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不可一世的德性,以及人人欲誅之的豬哥相! 仔細地想想,將軍所作所為,以及他的品格和修養,確實不值得我們尊敬。可是,軍人素以服從為天職,即便我是聘員,亦不例外。無論將軍的人品有多麼地卑劣,或是動輒要屬下立正站好聽其訓話,個個莫不屈服於他的淫威而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儘管其惡行惡狀以及令人不齒的豬哥相上級長官已有耳聞,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不思檢討,更不把長官的勸導當一回事。終究,歹路走多總會撞見鬼,當三杯黃湯下肚而忘了自己是誰、再次伸出令人不齒的鹹豬手時,終於踢到鐵板。其惡貫滿盈的下場,教人不勝唏噓。這不僅是他罪有應得,也是咎由自取,拍手稱慶的部屬簡直不可勝數,並非只有我一人。 可憐的將軍,在丟官又遭受解甲後,並沒有再次地蒙受命運之神的眷愛,甚至惡運連連、無日無之。最令他痛心疾首的或許是,之前蓬萊米傳染給他的梅毒,隨著官運的亨通,以及經常有拍馬屁的屬下進貢「狗鞭酒」之類的聖品讓他補身,因此毒素在他體內潛伏多年並沒有發作。而萬萬想不到,在丟官後情緒受到巨大影響的當下,梅素竟死灰復燃,毒素不斷地在他體內蔓延、擴散,甚至一發不可收拾,真是應了俗諺:「惡人自有惡人磨,蜈蚣碰見蚰蜓螺」。於是在病入膏肓的情境下,終於走上黃泉路。任誰也想不到,一個堂堂正正的革命軍人,一個蒙受黨國栽培的將軍,最後並非戰死在沙場,而是因酒和女人而亡。 不可否認地,台灣一些在風塵打滾的性工作者,多數已知道金門特約茶室的營業環境,以及來金謀生的管道。於是她們自願承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苦難,冒著砲火的危險來到這座小島討生活。即便金城總室及各分室總共只有一百六十五個房間,但數十年來,在「迎新送舊」的情境下,少說亦有數千位從事性工作的侍應生,曾經來到這座島嶼為三軍將士們服務。首先,她們必須面對那些在這座島嶼等待反攻大陸的北貢兵,除了解決他們的性需求外,亦可減少駐軍與當地婦女衍生的感情糾紛;更可避免軍人因壓抑的性無處發洩、而以暴力強姦在地婦女的失控行為。儘管她們背井離鄉,冒著砲火的危險隻身來到這座小島嶼純然是以賺錢為目的。但若以祥和安定的社會層面而言,她們對這座島嶼的貢獻則不容小覷。至少可減少當地婦女無端地遭受非理性軍人的蹂躪和禍害,這是身為金門人必須體認的事實。 固然,軍人必須有健康的身心、強壯的體魄,才能夠「打倒俄寇,反共產;消滅朱毛,殺漢奸。」彼時早晚點名必唱的:「大哉中華,代出賢能,歷經變亂,均能復興,蔣公中正,今日救星,我們跟他前進!前進,復興!復興!」這首莊嚴神聖的〈領袖歌〉,其嘹喨的歌聲迄今仍然在我們耳際繚繞。可是帶領他們出來的「蔣公中正」已客死異鄉,再也不能成為他們的「今日救星」。在反攻大陸無望時,屆齡又要遭到解甲的命運,因此,多少老兵在夜深人靜時含淚低吟:「海風翻起了白浪,白雲瀰漫著山旁,層雲的後面就是我的家鄉……。」或是「我的家在大陸上,高山高流水長,一年四季不一樣,春日柳條長,夏日荷花香,秋來楓葉紅似火,寒冬飛雪過重陽……。」當他們懷抱的美夢破碎時,又有誰能瞭解到他們內心的苦痛,以及少小離家老大不能回的思鄉情愁?每每看到他們搖頭感嘆惘然無助的神情,以及無語問蒼天的悽愴心境,想不教人悽然淚下也難啊! 自從大陸撤退迄今,多少老兵的屍首深埋在異鄉的土地上,成為無主的孤魂野鬼,這不僅是大時代的悲歌,也是那些有家歸不得的老兵心中永遠不能撫平的傷痛。即使公部門曾結合民間善心人士力量,聘請高僧為他們舉辦水陸法會,但是否真能撫慰他們的亡魂?或是讓他們的魂魄回歸故里?誰也不得而知。試想:他們一生忠黨愛國,隨著國軍部隊南征北討,而後撤退到這座離家最近的小島上,等待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好衝鋒陷陣、收復河山回家去。無奈一等數十年不能如願,他們內心的苦痛非三言兩語可道盡,甚至大部分均已隨著年華的的老去而凋零。我們不得不為在這塊土地上殉難的老兵,流下一滴滴悲傷的淚水。 即使〈老毛〉這篇小說並非是全部老兵的寫照,然其有家歸不得的心境則是一致的。或許較幸運的是他退伍後,在偶然的機緣下與侍應生古秋美結成連理,而後定居在這個小島上,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不管古秋美之前生下的孩子是那位恩客播下的種子,但老毛始終把他視為已出,孩子長大後亦懂得反哺,也因此而死後他的香煙有人來延續,神主牌有人來奉祀。類此,似乎也是少數在異鄉覓得終身伴侶的老兵,內心最感安慰的地方。但這種例子與撤退來台的數十萬老兵相較,仍然相形見絀。 金門地區自民國四十五年六月起,即實施戰地政務試驗,直到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始告終止,前後長達三十六年又五個月之久。其間不少鄉親因不知戒嚴軍管的利害關係而一時失察,或說錯話,或寫錯字,或誤觸法網,竟被金門防衛司令部依「戒嚴時期懲治叛亂條例」移送軍法究辦。讓人不可思議的案例是:某鄉親在候車時因一時無聊,用撿來的粉筆在金城客運公司經營的「公共客車」前端寫上「人民」兩字,成了「人民公共客車」。原本只是基於好玩的心理,但卻被有心人士密報,認為「人民」兩字是共匪的「慣用語」,且明目張膽地在公共場所書寫,有「為匪宣傳」的意圖。於是情治單位拿著雞毛當令箭,不分青紅皂白立即予以逮捕,並由武裝士兵押解到「金防部南門新生隊」偵訊、刑求。復押至警衛營羈押百餘日,過著暗無天日非人道生活,再以「叛亂」罪名移送軍法審判。 雖然軍事檢察官偵訊後,依據「戰時陸海空軍審判簡易規程」及「懲治叛亂條例」以「叛亂罪」把他提起公訴,但世間畢竟還有公理的存在,在軍事法庭審判官明察秋毫的審理下,認為「被告並無為匪工作之事證,與首開法條不合,應予諭知無罪,以昭平允」。然而,縱使還給他清白,但其受創的身心與戕害的人格尊嚴則難以彌補。在戒嚴軍管時期以及戰地政務體制下,類似如此的「政治冤獄」不知凡幾,這非僅是受難者的悲哀,也是島民的不幸。可是時至今日,又有那位在朝為官的浯島俊傑或中央民代,膽敢站出來替他們說幾句公道話,或是替他們爭取一點補償來撫慰他們創傷的心靈? 儘管政府訂定「戒嚴時期人民冤獄賠償法」,可是在爾時那個「想抓就抓」、「想打就打」、「想刑就刑」、「想放就放」的威權時代,單行法剝奪了島民應享的權利,高官的一句話就是命令,誰膽敢不服從?試想,又有什麼文件可留存下來當證物呢?因此在舉證困難的情由下,受難者想依法申請賠償談何容易,說它是緣木求魚一點也不為過。故而,它也是促使我根據那份判決書,書寫〈人民公共客車〉這篇小說來記錄這段歷史的原委。如此,不但能讓後代子孫瞭解到戒嚴軍管時期的恐怖,亦可讓他們感受到三十餘年的戰地政務試驗期間,島民身心所遭遇到的苦楚和災殃。 重新審視這幾篇作品,縱使仍有待加強與改進的空間,可是當初創作時的那份心境,迄今仍然在我心頭蕩漾。因此,我必須保留之前創作時的那份質樸,不想更動文中的任何一個章節或詞句。設若爾時沒有在金防部政戰部承辦過福利業務,沒有接觸到那些為十萬大軍服務的侍應生;沒有到過海南島的天涯海角,沒有親眼目睹將軍醜陋的面目;沒有老毛和古秋美這對露水夫妻,沒有看過中華民國四十五年度潭判字第七○號那份判決書,豈能憑空想像出這幾篇作品的人物和故事?故而,我認為這幾篇作品必有它的可讀性與時代性。儘管小說可以虛構,但卻不能與時空背景及常情常理相違背,倘能有如此的體認,即便是虛構的故事,讀來也會有一種真實感。現下把它們聚集在一起,成為一本名符其實的小說集,復以全新的面貌來呈現,似乎並無悖謬之處,亦無矇騙讀者的意圖。 整理好這本書,老家楓香林區的楓葉已由翠綠變成紅色。轉眼,又是落葉飄零的時節,亦是自己人生歲月日暮途遠的黯淡時分。然而,無論是人生七十古來稀,或是人生七十才開始,於我都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即便人生七十近在眼前,但對我而言則備感遙遠,是否能幸運地抵達終點仍是未知數,豈敢輕言人生七十才開始。因此,我必須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光,趁著太陽尚未西下時刻,運用上天賦予我的智慧和毅力,在這塊歷經苦難的土地上努力耕耘。不管種下的果樹往後能採擷到多少果實,不管來日是否能感受到收獲時的喜悅,對我來說已毫無意義可言。我依然會堅持當年投身文學的初衷,以一顆誠摯而熾熱的文學心,與這塊歷盡滄桑的土地相偎倚。縱使在文學領域裡,我書寫與傳承的只是個人的心靈特質,以及對島鄉人、事、物的關注。可是我仍然深信,當四十餘年的筆耕生涯劃下句點,當生命遭受歲月的腐蝕而歸零時,我的作品依舊能在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上流傳,故而,我又有何遺憾可言?屆時勢將含笑地走向另一個美麗的新世界,展開我神遊安樂國的另一段旅程……。 二○一二年十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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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漂~水黽
下雨過後的水塘上,常常會發現一些快速的滑行在水面像「蚊子」模樣的小昆蟲,牠們其實是「水黽」。因為水黽的獵食行為像極了蜘蛛,所以牠們的俗稱就是「水蜘蛛」!但是牠們的的確確是隻不折不扣的昆蟲,總共只有六隻腳。 水黽屬於肉食性的昆蟲,主要是獵時掉落在水面的昆蟲或其他生物。為了獵食的需求,牠們前腳特化成捕捉腳,可用在其接近獵物時進行獵殺。而牠們的口器則是像針筒一般的「刺吸式」口器,當牠們逮到獵物時,口器會刺入獵物體內並分泌消化脢吸取獵物! 每當有獵物掉落水面掙扎振動引起水波時,來自四面八方的水黽會快速的滑行過來搶食獵物。為此,水黽的體型演化成細細長長的,輕盈的身體有助於牠們「漂」在水上。而且牠們的中、後腳長得細長,並帶有濃密帶油質的細毛。具防水性的「四隻腳」,透過水的表面張力,牠們就能在水面上能作急速的划動。因此我一開始觀察水黽時,誤認為牠們只有四隻腳,因為兩隻前肢通常都縮在胸前。 就我所知,水黽也有聰明的時候!我曾看到了一個令我噴飯的情景。正當我入神的觀察水塘底部是否有小魚或其他生物時,一隻「大水蟻」不小心掉到水面。一瞬間從附近的水草叢裡衝出幾隻水黽,最先抵達現場的水黽,竟然就用了前面的步足將獵物抬起。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水黽獵食的標準動作,後來發現其他水黽像無頭蒼蠅般的亂逛,我才意識到原來搶得頭香的水黽將獵物抬離水面,使得水波便不再振動,所以其他水黽就找不到目標物了!為了混口飯吃,就連水黽都如此的巧思用盡,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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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 金門坑道音樂節─金門翟山坑道
撥弄著琴弦 音符 跳躍 似精靈 在銀河溜答 心滌淨 如嬰兒般燦爛 歡愉的笑聲 甜蜜 似曲音 旋律 也曾澎湃 浪花拍岸 風 吹過 岩層 榔斧 敲擊 岩石與浪花 戀曲 是樂章裡的 外一章 銀河 掉落的音符 水花與岩石 岩石節理間 一聲嘆息 聆聽 船歌 弦 樂 曲 交錯 譜出 岩石與生命 山水戀歌 讓 快樂的音符 帶著 我們的心 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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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星洲浯民﹕新加坡金門人的宗鄉會館》談起
2007年7月,在會館董事做東的午餐會上見到江柏煒博士,他帶著一群來自國立金門技術學院的研究生來進行新加坡金門人宗鄉會館的田野調查。由當時還是新加坡國立大學地理系碩士研究生張家傑與金門會館秘書處的協助預先聯絡了20多間金門屬鄉團。逗留期間,他們密集的訪問了各鄉團負責人與多位金門鄉親,並走訪與金門人相關的足跡。 2010年關於新加坡金門人宗鄉會館的田野調查與口述訪談終於結集成書,由金門縣文化局出版。同年3月14日,為配合金門會館慶祝140周年,《星洲浯民:新加坡金門人的宗鄉會館》新書發佈會在會館慶昌堂舉行。由會館第一副主席蔡其生、第二副主席陳篤漢、總務王明任、財政陳佳模及江柏煒博士共同主持發佈儀式。多間金門屬鄉團、宗鄉會館與學術機構也受邀出席觀禮並接受贈書。 《星洲浯民:新加坡金門人的宗鄉會館》厚達400頁,分三個主大篇:第一篇「從離散、僑居到落戶」、第二篇「我們,金門人」:會館的歷史、記憶與認同與第三篇「宗鄉會館調查實錄」。2007年研究團隊共調查了25間金門人的宗鄉會館,包括金門會館、浯江公會、古甯同鄉會、浯卿陳氏公會、尚卿聯誼社、新加坡歐陽公會、新加坡湖峰社、星洲官山社、文山聯誼社、金盤山同鄉、金浯山同鄉會、金岐山同鄉、金再發同鄉、金明發同鄉、金長發聯誼社、東安渡頭聯誼社、合安摩哆舢舨聯誼社、金合發聯誼社、金成發(溪山社)、金保安同鄉、新加坡董氏公會、後水頭汶源宮、瓊林村旅外(聯絡站)同鄉、會山寺理事會與金僑友公會。書有系統的記錄了新加坡金門人社群的宗鄉會館之歷史發展、轉型過程及其當前課題, 並提供了很多珍貴的歷史照片與文件,是瞭解新加坡金門鄉團組織的重要資料。 這些年來新加坡金門人的鄉團起了不少的變化。2010年5月金明發同鄉的幾位理事將供奉的七尊神明送返金門料羅村的順濟宮。2012年7月尚卿聯誼社的社員們將奉祀的神明請回金門成功村象德宮祖廟。同樣在2012年東安渡頭聯誼社將所租賃位於克羅士街上段的組屋單位還給建屋發展局,奉祀的神明則恭請到一位會員的家中祭拜。目前多數鄉團的活動只剩下周年慶,有者也只局限於小型的祭祀活動,不再大事宴客。金門會館執行秘書郭秋裕所言,目前仍在運作的金門屬鄉團已不到十間,這是無可奈何的現實。同鄉會昔日互助互利、照顧鄉誼的功能已隨著社會的進展而走入歷史,如今鄉團都面對後繼無人,又找不到永續發展的定位,隨著老一輩的日愈凋零,鄉團的前途堪虞,已是毋庸置疑。 一些鄉團仍在逆境中求變。2012年初新加坡湖峰社慶祝成立65周年,除了大擺宴席,並出版名為「新加坡湖峰社回顧(1947-2012)」的紀念特刊。今年浯江公會也將慶祝成立60周年,一干理事在年初已積極行動,除了12月8日假金門會館禮堂設宴致慶,也將出版60周年紀念特刊。編委會希望盡力收集與浯江公會及新加坡金門人歷史相關的記錄,除了翻查舊會議記錄,訪問耆老,也尋求金門等海外專家學者的協助,務必讓這本紀念特刊成為具收藏價值的文獻。 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許多重要的事蹟已經無法考證,這是相當可惜的。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們僅能在文字記錄中緬懷新加坡金門先輩走過的歲月。我們感激《星洲浯民》一書的出版,也希望有更多關於新加坡金門人的研究,為我們的後代子孫保留更為完整的移民史。(作者為新加坡金門會館文教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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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鶴
所有人很仔細的聽著一字一句,隨著爺爺的話,大家的頭也划向阿狗的方向看。阿狗頭低低的,像是說錯話的孩子:「爺爺,對不起,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說了。」 爺爺笑著跟阿狗說:「沒事的,之前不知道,現在懂就好啦!而且,故事還沒結束,要繼續聽嗎?」 所有人大聲的說:「好!」 爺爺笑一笑,接著繼續說:「雖然,他很特別,不過,卻從來沒有為此看輕自己,反而志氣非常的高,加上他天生聰明過人。所以,不只是通過了所有的考試,最後,還當上了大將軍,帶軍隊對抗敵人,你們說,厲不厲害?」 三哥興奮的說:「挖賽!當將軍耶!這超厲害的,以後我也要當將軍。」說完,假裝有持刀劍,在空中不斷揮舞。 「他之所以會有名,主要是因為他的特別、聰明、成就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故事,你們想聽嗎?」 三哥停下揮舞的手,所有人回答:「想聽!」 「有人說,其實,他會如此特別,跟他出生以前發生的事情有關。那時候,他的父親蔡用明家裡很窮,不過,卻很認真的在讀書,希望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在幾年的努力之下,終於有了成就,很開心的回家要與父母慶祝。回到家中才發現,父母早已經過世了,而且,被人簡單的埋葬。」 「那他一定很難過吧!」大姐情緒低落的說。 「是阿!他非常難過,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做什麼決定?」大姐問 「蔡用明覺得沒有來的及孝順父母,至少,要將他們的墳墓整修得漂亮點,以盡一點孝心。因此,請來一位很有名得風水大師來幫他的父母找尋好的地點,然後,重新埋葬。」 「那他有找到嗎?」小妹問。 「有啊!不過,卻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爺爺,是什麼樣的問題?」大姐緊張的問。 「雖然,找到了好位置,可是,如果蔡用明的父母埋葬在那裡的話,風水師父就會從此看不到東西。」 我們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姐接著說:「那怎麼辦?換位置嗎?」 爺爺搖搖頭:「最後蔡用明的父母就埋葬在那個位置。」 「那個風水師呢?看不見了嗎?」我緊張的問。 「是啊!風水師,從那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 「那看不見了,他怎麼辦?」我問。 「要埋葬蔡用明父母之前,風水師父有先跟他說,如果,他的父母埋在這裡,對他有很大的幫助,可是,對風水師父會有傷害。所以,風水師父要求,若要埋葬在這裡,他們蔡家要負責照顧風水師父。所以,風水師父從那之後,就一直住在蔡家了。」 「喔!那就好,不然,風水師父好可憐唷!」大姐說。 「是阿!蔡家也因為風水師父幫他爸媽找到好位置埋葬,也開始慢慢的變成一個富翁,只是,很可惜,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蔡家開始不想照顧風水師父。」 大姐很氣憤的站起來說:「他怎麼可以這樣,風水師父會這樣就他害的耶!」 「小雲,乖,別生氣,慢慢聽爺爺說。」 大姐氣呼呼的用力落坐板凳上。爺爺繼續緩緩的說:「雖然,蔡家已經不想再照顧風水師父,可是,依舊每天送飯菜給風水師父。也因為這樣,風水師父沒有感覺任何的不同。直到有一天,丫鬟端飯菜進去,風水師父聞到香噴噴的氣味,心想,今天是吃羊肉,聞起來好香,不曉得吃起來的味道如何?正當風水師父慢慢走靠近桌子時,聽到門外的丫鬟偷笑說,那盤羊肉的羊,是因為今天不小心掉進大便池裡,所以,沒人敢吃才送來的。」 大姐再次的憤怒著說:「他們太過分了啦!怎麼可以這樣子對風水師父,他是幫助他的人耶!」 「是啊!當風水師父聽到時,心裡相當的難過,也覺得自己這樣子的犧牲太不值得。所以,風水師父決定要為自己爭取回原本他自己的東西。」 「好耶!風水師父,加油。」大夥們齊聲吶喊。 「風水師父在某一天告訴蔡用明,他父母的墳墓出了問題,趕緊派人去查看,聽看看是否有水聲和有東西在裡面的聲音,有的話,要趕快趕走裡面的東西,不然,會有不好的影響。蔡用明聽見後,馬上派人到埋葬他父母的地方查看,而回報的消息確實和風水師父說的一樣。因此,就趕緊帶著風水師父到埋葬蔡用明父母的地點。到了之後,風水師父說可以開挖,蔡用明馬上命令工人動土。當挖到一個深度時,突然,飛出一隻一隻的白鶴,當大家目光被白鶴吸引時,風水師父衝上前,用裡頭的水清洗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樣的清洗之後,風水師父又再一次能看見了。」 「好耶!太棒了。」所有人跳起來歡呼著。 爺爺笑得好開心,舞動著扇子說:「好啦!好啦!還有接下來的故事,要繼續聽嗎?」 全部的人暫停所有的動作和聲音,迅速得坐回各自的板凳上,睜著雙眼等待畫出期待的聲響。 「就在風水師父眼睛恢復時,他看見一隻又一隻的白鶴從大家眼前飛走,而在場所有人,也只有他才知道,眼前的白鶴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仙鶴。原本,想要報復忘恩負義的蔡氏,可是,見到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忍心蔡家就這樣失去一切。因此,風水師父下定決心後,對所有人大喊,趕快抓住白鶴。」 「為什麼風水師父還要幫助他們啊!?他們對他這麼過分。」大姐問。 「這就是我們做人善良的地方啊!雖然,他們曾經對風水師父不好,可是,風水師父眼睛也已經好了,風水師父報復他們的原因就沒有啦!這樣懂嗎?」 大姐點點頭:「喔,我知道了!」 爺爺微笑後,繼續說:「當大家突然聽到風水師父說的話時,所有人都手忙腳亂,正好,有一名在挖洞的工人還站在洞口,他看見洞裡還有一隻白鶴,急忙之下,用在挖土的鋤頭壓住了白鶴,最後,就留下了這最後一隻白鶴。」 二哥一臉疑惑的問:「爺爺,為什麼要抓住白鶴啊!?他們有這麼重要嗎?」 「那些白鶴,其實,是仙鶴。總共有七隻,所以,讓那塊地變得很有靈氣,只要是祖先埋葬在這裡的,就能夠當七代的有錢人。」 「七袋?像菜籃袋那種袋子嗎?」小妹說。 「還是,像我綁在頭上的帶子?」大姐說。 「是像我鞋子上的帶子嗎?」二哥說。 「我知道,一定是爸爸綁在腰上的那種帶子。」三哥說。 「我覺得一定是像揹書包的帶子。」我說。 「才不是,一定是彈弓上面的那種帶子。」臭蛋說。 「如果,是這麼厲害的話,應該是媽媽不讓我出去玩,把我綁在家裡的帶子。」阿狗說。 阿狗一說完,所有的人笑成了一團,爺爺則是笑著說:「你們幾個小毛頭,想像力真豐富啊!不過,很有趣。」 「爺爺,都不是嗎?那又是什麼?」小妹不解的問。 「七代啊!簡單的說,就是以輩分來算一代,像是爺爺這個輩分的就算一代,你們爸爸媽媽那個輩分是一代,你們幾個小毛頭也算是一代,再來就是你們的小孩也是一代。所以,七代來算的話,從爺爺的爺爺開始,可以一直當有錢人到你們這幾個小毛頭當上爺爺為止唷!」 「哇!好厲害唷!」我嘴巴張得大大,接著說:「從爺爺的爺爺到我也變成爺爺,這樣好久耶!」 「是啊!只是,很可惜,蔡家他違反了約定,所以,沒有機會讓蔡氏當七代的有錢人。」 臭頭突然發出一聲:「蛤~好可惜唷!這樣就當不成有錢人了。」 爺爺對臭頭說:「其實,不能說可惜。還記得你們剛剛在為風水師父抱不平嗎?蔡家會有這樣的結果,都是他沒有遵守承諾造成的,如果,他遵守承諾了,那不就可以當七代的有錢人了嗎?」 臭頭突然眼睛一亮:「對耶!我都忘記是他們對風水師不好的。」 「是啊!所以,以後你們如果答應了別人什麼事情,要記得一定要做到唷!不然,你們可能會和蔡氏一樣唷!」 「好!知道了。」所有人笑嘻嘻的對爺爺說。 「剛剛有說到,因為,風水師的善良,趕快叫所有人抓住白鶴,最後,在洞口的工人用鋤頭壓住了洞裡的最後一隻白鶴,也總算留住了最後一隻。可是,那隻白鶴卻因為工人一時緊張,用力過頭,將白鶴的一隻眼睛,和一隻腳都弄傷了。」 「爺爺,那白鶴好可憐唷!」小妹說。 「是啊!不過,也因為這樣,就有傳說蔡復一會這麼特別,就是因為這隻白鶴的關係。」 「爺爺,跟白鶴什麼關係啊!」我不解問。 「我再說一次,你們像模仿蔡復一的時候一樣做動作。」 「喔!」接下來,所有人都起身等待爺爺的口令。 「那隻白鶴被工人,弄傷了一隻眼睛,一隻腳。來,你們想想看,這個動作像你們剛剛學的誰啊!?」 大家看看自己,又看看旁邊的人,驚覺,異口同聲的說:「蔡復一!」 「沒錯!所以,就有人說,他的特別跟這個白鶴有關。」 「喔!原來是這樣唷。難怪他會長得這麼特別。」二哥說。 「後來,大家才知道,原來蔡氏父母放的地方是個吉祥地。一隻白鶴可以庇祐一代為有錢人,總共有七隻,加上裡頭有流水,所以,有人稱之為『七鶴戲水』。」 「七鶴戲水?」三哥重複念了一次,轉頭與大家對看,所有人聳聳肩,又轉頭問爺爺說:「爺爺,那是什麼阿!?」 爺爺原本輕飄揮舞的扇子,轉向指著我們說:「你們靠近一點,爺爺告訴你們。」 我們幾個興奮的走到爺爺面前。只見爺爺拿起扇子快速的在每個人的頭上輕敲一下邊說:「就像你們幾個小毛頭偷跑去玩水一樣啦!」 眾人嘻笑尖叫的亂跑一通,爺爺則是坐在躺椅上,微笑揮扇看著我們。而我們幾個,也從那之後,總被爺爺戲稱「小七鶴」。 親愛的旅客,本航次班機,即將… 聽到制式的提醒語,熟練的將安全帶扣上。 從口袋中,拿出一張陳舊的紙,小心翼翼攤開。是當年離開時,所帶走的金門地圖。每當打開地圖,總是會想起,因年事已高而被較軟的被子墊高膝蓋,坐躺在躺椅上,輕舞揮動著扇子,緩緩說著一則又一則故事的爺爺。 長大成人之後,發現許多故事仍需考就,甚至,早已不可考。但是,對我而言,故事的真偽早已不重要,在乎的也不再是故事意義,而是,那一則則故事裡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就如同,對爺爺來說,小七鶴的意義並非風水靈穴帶來旺族,而是,七個守在他身邊,專心聽著爺爺說話的小毛頭帶給他的喜悅,歡樂,讓他成為一名富有的老爺爺。 將地圖輕放在雙腿上,拉開身邊的窗格,一道明亮的光,將雙腿上的地圖照得鮮明。低頭看了一下,微笑,不知道何時張貼在嘴角。轉頭看向窗外,印入鮮亮湛藍。視線,從平行直視,微微轉成俯瞰,見得一張熟悉的面容,不由自主笑著說:「爺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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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栗喉蜂虎來的季節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位公主……。」 如果栗喉蜂虎會說話,那鐵定就會像隋棠─以唇紅齒白的上弦月嘴形漾著,在七月流火的夜裡划著微笑的小船出帆,天空是藍色的海洋,有幾捲翻出浪似的白雲,星星很傻眼,不停睜著大的小的亮的黯的熠光的微弱的眸,晾出迷惑的瞳仁,找尋答案。 答案我沒有,羅青倒寫過一首詩,好像是齊豫唱過,很久以後,萬芳又把它翻唱了。 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般的擁擠呢?地上的人們……為何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嘿……嘿……。 很李泰祥的腔調,一種學院派由鼻腔直沖天頂的共鳴唱法。跟這島幾近複製同一款發音,白天是〈一條日光大道〉,激激昂昂毫不客氣的,潑灑螫人會炙痛的小針日光,但不用來醫美也不具消脂美容功能,僅光燒烤灼紅專用,一段旅途奔馳下來,肚腹又得囤積冰涼甜飲消暑,晾外的膚皮受不了,置內的臟腑瘦不了,這島,七月的日光,流竄成無可逃避的大道,而我們就是無可救贖的荒人,寫著一日的手記。 但夜一襲來,流火乍起,我們坐在莒光樓,眼光變得目眩神疑。 紫的、白的、黃的、青綠或靛藍的,螢火蟲,那繽紛由樓飛出的流火,五光十色七彩綺霓的,全流落到莒光湖去。它們不安分,先抓了雙隱形的翅膀,飛上天,很逃逸的童年夢想,跟傑克借了把天梯,或直接攀了魔豆,就那樣跑上去、爬上去,全不顧下方有人咋舌駐足仰臉的凝視,也不理一群和在一團如麵疙臉搭在肩上髮披散在頸背交錯年輕族群的吆喝,而我,是靜靜的詩,以一行的身軀,人字的寫在樓口他的面前。 他,有些訝異,這麼涼的夜,我就偏不急著上樓,是因樓上有人愁嗎?就只天外飛來一筆,問他栗喉蜂虎的事。 「你應該……白天,要在白天才行,到慈湖那邊去找一找……也許就看得見了,也許……。」 喔。 這七月的流火,莒光樓夜夜瀉露流放而出的螢火蟲,那一束束的七色風光,我不拾摭一些驚彈的目光,或者解放一個微啟的帆船唇齒出航角度,卻佇在他一小方薄距的方寸以外,打聽栗喉蜂虎的行蹤。 我沒上樓,我還有別的旅夜能拾階的,不急,真的不急。 就這樣坐在樓前的石階上,星光全流下來,幾顆懶的,趴在我的頰上,成了珍珠,被我瞿驚慌走的,只遺留幾痕最新最近的古蹟殘骸,流星流火滑過的一道道往事回憶。 所以,栗喉蜂虎只好那樣地來了,不速之客樣不招自來,化身隋棠,以天真且無瑕的眼光對我說: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位公主……。」 是的。 我告訴它,對於這座島,我們都是公主,在人生的旅程上。 我抱著它,酸酸的,也甜甜的,因為栗喉蜂虎會吃蜂蜜,雖然在時光的逝途中,回首走過去,有些淚光閃閃,但回憶的盡頭,現在,卻微微甜了起來。 我應該和它重逢過才是,但是卻在馬山,島的東北,而不是在慈湖。 仰首向上,遠遠的,老花且朦朧的紅土壁上方,那些翠綠轉成季節蓊鬱的樹列間,微弱的且依稀的身影,只是一抹簌焉即不見的飛蹤,有點寶藍,因為陽光在上,如此造成色差,感覺是淡陰影遮成的一點點一絲絲的綠點。 但不管怎麼說,它是誰,不重要,在我黑眸的小小方框中,它一晃即逝,以一沙一世界的時間來測量,那樣的眸中世界,一剎那就是一個季節,它成了我眼中的候鳥,在馬山,在那個空間中,我的時間如此擴大。 聲音也是候鳥,就只幾聲,很獨特的嗓聲,卻被刮大的風聲以及身後的浪潮,擠得虛弱,更別說是隨處亂螫的日光,那音噗哩噗哩但沒奮臂而出,響亮叫出。 看的時候,有些疑惑,是它嗎?連直接目光交觸都不敢確信了,更何況是在離開後,在朦朧依稀的回憶中去搜尋,無法感覺那種張愛玲〈愛〉中的那片激喜,把心坎撥成一瓣瓣,如橘也如柚,那種象徵吉祥的,把驚把喜以高呼的喉嗓播出:噢,妳也在這裡。 只能接受,也如誠實的謊言般的催眠,接受了,那可能就是它。 在我自身的空間中,我看見全身黃綠而尾巴藍的它,它的嘴喙細長且微微下彎,如覓食的我們,那般的身軀,卑微且堅毅的站佇屹立,那是一把銳利的十字刀,它們在裸露的土皮沙堆、在散堆坑、在沙石場、在崖壁或水池的土牆,挖了洞築成巢。那我們呢?太武山中的擎天廳,尚義機場旁的花崗石醫院、翟山坑道、九宮坑道,以及許許多多的碉堡,煙沒了的或重新見光出土的,我們,曾經在這島戍守過的青綠色軍服的我們,都是栗喉蜂虎,沒有叫聲,只有圓鍬和花崗石相逢時的哭聲,很獨透的一種島的迴音,在歷史的時光長廊中,敲擊。 在民宿的夜,有緣且偶然交會的旅人,他在白天疲憊的旅遊後茫然的問我:我去過翟山坑道了,那九宮坑道呢?有什麼不同?該不該去?就只因它是在小金門,還有名稱不一樣嗎?他想棄守那個景點,走在沁涼的坑道中,黑黝黝的,他看不出坑道的殊異何在?連風都一樣,是海風,以陣陣的竄行入侵,再化成水氣,然後氤氳成一股股的涼風,有點陰冷。我笑說那風當然陰冷,而且有點鹹,不是因為那來自海,而是淚,一顆一顆滴在堅厚的花崗石上,每一面每一寸的雕刻都不一樣。 「那你就用手去撫摸,它會跟你說話,而且是述說著不同的故事……。」 他不懂,聽不懂。很年輕的他,還沒當過兵,就算當過,沒在那個空間那個時間如栗喉蜂虎來這個島的,他不會懂,而且當然也不可能懂。 很認真的在這島旅程中,尋找軍綠穿著的戍人,我以為那就是我--某一個昨天的未來。昨天的我,走在山外,兩眼炯炯,頭頸背脊腰身及腿,警戒成一莊嚴的銅像,那樣筆挺,忽焉一個憲兵身影遠現,立即拔腿以倒轉的反方向逃逸,躲入喜相逢餐館,裹食一個甜煎餅壓驚,或就快閃行入戲院中,以黑色的瞳仁穿越黑暗的空間,覓尋微弱的白光,彷彿那就是出口。那是遙遠的昨天的我,時光快走,一數就貼近三十年的虛度。而在昨天前腳離去的未來,某一個現在,我在山外轉角處,和自己照面。是一個很年輕的戍人,悠哉悠哉的,毫不禁忌的以大杯的冷飲,一隻手持的清涼一手空蕩的炙熱,我們以百分百的凝視,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及陌生錯肩而過。 兩隻栗喉蜂虎,那樣以一面無形的鏡子端望自己,昨天的和未來的,形象。 不是因為青綠的外表穿著,而是我們在時光和空間的漂流,如候鳥,如這島夏來的栗喉蜂虎。 所有曾經前來這島戍守的,都是青春得如夏季,那般肉體溽熱且炙烈,一種夏候鳥形象的--栗喉蜂虎。 「那你就用手去撫摸……。」 在夜的高粱酒澆灌下,我對著那位偶逢的旅人,以酒精的濃度高亢的建議:他們沒有經歷這島的冬,那哭得蕭索的北風,沒有在碉堡中熬過兵變的冷冽,沒有在夜行軍中以仰視北斗七星思念故鄉,沒有在月光中和李白對影成三人過。 前來這島的旅人和步行安逸的現在戍人,也是栗喉蜂虎,今日的。 他們都應該如隋棠在最終版的犀利人妻中,面對著浯島,那樣深情款款的說著如此的對白: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位公主……。」 很幸福,而且就在浯島,一點也不難的,那樣輕鬆說出簡單又容易的感覺。 但我們不同,我們指的是以前,跟蒲太郎一樣,領受過金馬獎役期的曾經年輕的我以及千千萬萬,如有雷同不是巧合而是真實的那些如我一般的許許多多的我們。時光彷如童話,眨眼一過,我們重回金門,景物依舊,但一切都已非,全不同了。 我站在馬山旁的海灘上,以淡定的心欣賞后嶼,那裡有落後時代腳步遺留下落伍的標語,我的腳紮實踏在沙上灘上,沒有一絲驚慌,如壁間沙坑上插著三面小旗,白紅黃由上而下,暗示那是栗喉蜂虎的家,請保護。 我在入暮後,自由行走所有的大道,這島成了不夜城,而莒光樓的七月有流火,不是照明彈,也不是令人抖索的炸彈,就單單想點燃這島的美。 我問樓中導覽志工,哪裡找得到栗喉蜂虎?其實,問的不只是夏候鳥,而是這島的人--曾經來過、住了很久的、甚至已離開的。 我問的是--答案,這樣的一首詩。 栗喉蜂虎夏季來,它來了多久? 如陶淵明般,避一個五胡亂華,尋了一個海上仙洲,就這樣住下來,變成一個桃花源地的留鳥。那時是夏季嗎?戰亂烽火如烈夏,而先民就成了不歸的栗喉蜂虎。 他們的喉,是栗紅的,在這島的脊土上嘶吼墾荒以及炙日,叫的曬著曝著,就這樣紅了,而黑色的過眼線,是眼淚浸濡而成的,太過渴望的遠眺故鄉,因此成了如墨鏡之眼。 他們幾乎都沒回去,在花崗岩的土地上,築了巢。沙堆太軟,太容易被思念和淚水崩頹,所以這島是硬的,硬得能留住人的腳踝。 以後的落蕃呢,怎麼說?就只能說,他改變了遷移的途徑,從一個留鳥又再度回復成候鳥的原始資料,洋樓是他新築的巢。時光是個三稜鏡,以前他面向大陸寫故鄉兩個大字,這時他轉了個方向,以這島,寫了我家兩個字,也是大大的字體,如他怔忡不眠的大眼。 還有呢?也是如夏日般的大戰,從古寧頭從八二三搬過來許許多多逃難的,新型的栗喉蜂虎,有的來工作,卻回不去了,有的跟部隊撤守來的,也悠悠遠遠的,長長的一段好久的時光回不去了,連書信價如萬金也回不去,只有眼波泅回去,而淚水據守頰間。這些的栗喉蜂虎,都從彼岸來,早的晚的先的後的,住得很長一段日子,甚至比一生還久,連下一代的下一代,根都紮了下來。 新的,比較短,來的方位也不同,從島的東方來,那日出的方向,海波浪般湧進,但就兩年或三年,很少能常駐的,他們愛吃貢糖愛喝高粱酒,如鳥的愛食蜂蜜,把這島擠得熱熱鬧鬧,也使這島風風光光好多年。 我就是那種新的栗喉蜂虎,曾經目睹這島風聲鶴唳尾巴日子的那種。 我們都來自夏季,都來自戰火,戰戰兢兢的,有種不知明夕是何夕的候鳥,只有在聆聽小鄧的〈何日君再來〉時,會一邊流淚一邊搖頭的,在心坎默禱戰火不再來,而且也祈求自己別再來的。 是這樣的栗喉蜂虎。 但莒光樓流淌了七月的彩光,平平和和的,我坐在石階上,問了栗喉蜂虎的訊息,他們已不再盤據全島了。 旅人來自東也來自西,以雲之上的飛機以浪之上的渡輪前來,新的,更短的栗喉蜂虎。 甚至戍守這島的,縮編又縮編的戍人,居住的日子也短了。 栗喉蜂虎在哪裡? 我明白的知道一個答案--他們不一定是夏季來,也不一定是候鳥。有人在小徑住下,築了花園,成了民宿主人,他是留鳥。有人冬季來,只為看黑羽大軍。有人在春天,如蜜蜂蝴蝶,忙著穿梭兩岸,這島成了走廊,和平的甬道。有人在秋天,只為古崗湖的甜根子草,那甜甜的風。 這島,似乎四季全劃一整齊,變成了夏季,因著和平的到來,喧囂且熱鬧起來。那至於誰是栗喉蜂虎,就只有新的舊的久的短的分別而已。 如李白的天地的逆旅那一說,人人都是栗喉蜂虎。 那,你嘿嘿地唱那首答案的歌,問我:他們有什麼不同? 有的。 彷彿新來的旅人及戍人,就如隋棠的那句話,對著浯島對著和平的今天這日如此說: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位公主……。」 沒錯。 現在的栗喉蜂虎宛如公主般幸福。而以前的我們還有先民,雖然也是公主,卻只是沒成為公主前的灰姑娘。 那時的我,也很想那麼說--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位公主。 只是時光愛開玩笑,它走太慢而我們行得太早,來不及說。所以,我那晚不急著上莒光樓,那樣太美的夜景,未來以前的昨日的我,還沒那麼幸福的去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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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鶴
「阿銘。爺爺要講故事,你要不要聽?」姐姐在家口大聲吼著。 「要!我要聽!等等我。」丟下臭頭跟阿狗,直往家的方向衝。 奔馳間,隱約聽到後頭吼叫著:「臭阿銘,我們也要聽,等我們啦!」 不一會兒間,三個氣喘如牛的小鬼頭站在門口,大姐、二哥、三哥,還有小妹坐在板凳上,圍繞著爺爺。看著氣喘吁吁的我們,爺爺開口笑了,原本揮舞取風的扇子,指向坐落在一旁的小板凳說:「哈哈!看你們跑得滿身汗的,來!去把板凳搬來坐著。」 經爺爺這麼一說,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走去搬板凳,三人也一同沒入在圍繞爺爺的行列裡。 甫坐定,小妹吵著說:「爺爺,爺爺。今天要說什麼故事?」 「哈哈,等不及啦!」爺爺摸著小妹的頭說,接著說:「今天要跟你們說一個很久以前很有名的人。」 「很有名的人,是誰啊?」大姐問。 「古時候住在金門的人,『蔡復一』!」 「為什麼他會有名?」三哥問。 「這有幾個原因。」 「幾個原因?」我疑惑的看著爺爺,然後說,「爺爺,什麼原因啊!?」 「第一個原因,因為,他很厲害。」 「他很厲害?」阿狗瞪著大大的眼睛問,接著又說:「有比班長厲害嗎?」 爺爺點點頭說:「比班長還厲害。」 二哥緊接著問:「那有比老師厲害嗎?」 「比老師還厲害,而且,他還嚇到老師!」 臭頭驚訝的說:「比老師還厲害?怎麼可能?老師都知道很多東西,而且,好多東西也都是老師跟我說的耶!」 爺爺笑的很開心:「哈哈哈,老師也很厲害,不過,他確實比老師厲害唷!以前他去考試的時候,結果,遲到了,老師不給他進去。然後,他一直跟老師在門口吵,最後,老師說考他一個題目,如果,說得出答案才讓他過。」 小妹歪著頭問:「爺爺,那他有答對嗎?」 「當然有啊!答案好到讓老師嚇到,而且,他幾乎沒有想就直接說出答案了唷!」 「哇!」臭頭突然發出驚嘆聲,喃喃的說:「每次老師問我問題,我想了超久,也都想不到答案,他幾乎沒有想,真的好厲害。」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聽到臭頭的自語,齊聲大笑。 笑聲中,爺爺異聲說:「不過,他有名的還有其他原因。」 「對耶!都忘記了。爺爺,那第二個原因是什麼?」二哥止住笑聲說。 「他長得很特別,非常特別。」 阿狗做了個鬼臉說:「像這麼特別嗎?」 看了阿狗的模樣,大家又笑成了一團,爺爺接著說:「你這是奇怪,不是特別唷!哈哈哈哈哈!」 聽到爺爺這麼說,阿狗趕緊放下支撐鬼臉的手,我和臭頭則指著他說:「奇怪的人!奇怪的人!」 阿狗不斷揮舞著手,想將我們的手驅趕走,只是,我們雙手不斷的回到他身上,直到爺爺出聲,才停止戲弄阿狗。 「你們知道他多特別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爺爺接著說:「他有一隻眼睛看不到,兩隻腳一長一短,又嚴重駝背,但是,卻非常的聰明。」 聽著爺爺的描述,我們眨一隻眼,縮一隻腳,又把背拱成下弦月,沒一會兒,所有人跌得東倒西歪。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阿狗馬上說:「爺爺,他這樣才是奇怪的人吧!」 「阿狗,不可以這麼說唷!這些特別,不是他願意,也不是他選擇的,所以,我們不能說他奇怪唷!你想想,剛剛你只是模仿了一次,就摔倒了,他可是這樣過一輩子唷!而且,若是你像這樣的話,別人說你奇怪,你會不會很難過?就像剛剛你做鬼臉被笑奇怪的人,會難過或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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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落番刻苦成功的故事─蔡嘉種先生事略
蔡嘉種祖公,字世穀,金門瓊林鄉人。小時聰明敏捷,家境貧窮,一面耕農,一面讀書。十五歲時,母親逝世,放棄學業,從事商業。做學徒時,空閒喜愛閱覽各類書籍,偶然讀到「凝淚而視」這一句,誤讀「凝」成為「疑」字的音,他的一個表戚每次在其他人面前高聲朗誦讀錯的音句用來諷刺他,起初沒有發覺,很久以後知道表戚諷刺他,回家後把這件事請教父親。父親解釋「凝」字的音義,他才恍然大悟。從此不再當學徒,發憤努力讀書,最後已有心得。寫信有曾文正公家書的風格,字體正楷而樸實清秀,端正好像他本人。十七歲時,父親去世,在哀傷悲痛之餘,感覺前途渺茫,感嘆說:「大丈夫不能為國家效勞,也應當建立事業,成立家庭,如何能固執成見,不知變通呢?」志向既已決定,在十九歲時,正當西元1892年,於是籌措旅費,遠渡南洋,有識的人早知道他最終不是固守老家本業的人物。 初到新加坡,舉目無親人,走門路得以進入某號做學徒,事情無分大小,職業無分高低,沒有不兼任的。因為勤勞謹慎的緣故,漸漸地被老闆所器重,但是如果有不合老闆的心意,或者所做的事不週到,時常遭受當面責罵,言語非常粗野,令人難以忍受,曾經因為這樣在人後哭泣,私自想起月薪二元,何以能忍受如此侮辱,幾次捲鋪蓋想離去,但是卻又安穩下來,大致是忍受痛苦,學習技藝為要。每次肚子感到飢餓,想用一錢買餅填飽肚子,最終因為認為是血汗換來的錢不容易,然後就作罷,將廚房冷飯冷湯用來充飢。他曾經說道:「我日以繼夜,勤勞做事,不會損傷我的身體,大概是上天悲憫窮苦人,不忍心加害吧?」他勞苦的情狀由此可以想見。幾年以後,所學習的技藝更加進步,逐漸被拔擢為文書員兼售貨手。歷經八年的奮鬥,於是在廿七歲時,引退歸回浯鄉娶妻,清還父親喪事舊的積欠,到此無債一身輕,私心稍微感到安慰。 在浯洲家鄉瓊林居住數個月,口袋已空,心思啟動,重新踏上征途,一抵星洲,行李剛卸下,親友相見很歡喜,知道他為人誠實可靠,擅長經商,爭相聘用。初任某號為賣手,日久有豐厚的積蓄,於是在西元一九○八年,糾集同道合資創辦長發號,專營土產鹽魚生意。因為經營得法,又逢時來運轉,收穫很豐富,根基更加穩固。此後幾年,又另創長生、廣運二機構,分行遍及荷屬曼加麗雙牙盆領及吧城等處,業務蒸蒸日上,最後復獨資設廠製造肥皂,因為出品精良,聲譽轟動遠播,市場由星馬擴展至香港、中東等地,前途更顯露光明。 正在慶祝順利發展之際,不料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倭寇南侵,星島淪陷,各項事業停頓,只好退守而韜光養晦,僅改途經營造紙廠,豈料又遭日軍干擾,至此連這碩果僅存的營業也無法保存,長男復被日本憲兵擄去勒贖,數十年苦心經營的事業,一旦淪於浩劫,財產蕩然無存。 嘉種祖公在商業上雖然日理萬機,但是對社會事情極其熱心。正當他全盛時期,歷任商團、社團、學校以及其他機關要職,寸筆難以寫述完畢,僅舉那些顯著者,如金門會館連任主席董事、中華總商會會董及代理正會長、華人參事局議員、居士林林長,並曾榮任華僑銀行董事主席、金門輪船公司連任主席等,他受人愛戴,真是如此。所做公益事蹟,如救災恤難、演劇籌款、修建廟宇、造路修橋等,地不分中外,人不論何屬,無不一視同仁,因此每逢進行辦事時,募捐委員或主任一席,非他莫屬。待捐的人,遇有捷足者臨門售票或勸捐,必定告訴對方說:「嘉種伯隨後就來,我不能使老人空手而歸。」聽到的人知難而退。計算他生平所捐獻總額,其數目大約有數十萬元之譜。西元一九二二年,浯鄉米價暴漲,他獨力購米數十包分贈族親及親戚;過了三年,米價更昂貴,復倡議購米千包運回家鄉平穩米價,遺愛鄉人,惠澤大眾,到今天人人還津津樂道。他又擅長為人排難解紛,小事如夫妻反目、私人糾紛,大項至私會黨械鬥、賬目膠著等,他人所無能為力的,待他出面而仗義排解,無不化大為小,化小為無,數十年中商場上因為生意倒閉而不至於報窮的,大多因為他一句話而化解,如此不下數十起。受到他恩惠的人大多以「蔡大人」來稱呼,從此也多呼稱蔡大人而不叫名諱,大致上都是因為如此。他受人尊崇又是如此。 嘉種祖為人疏財重義,息事寧人,有求於他的,無不回應。某年,他合夥人陳君為週轉事向其子商量,想請他出任銀行擔保人,那時他正回鄉渡假,其子告以可以直接函告商銀,一面私函稟告陳君股本業已支過,又兼那時商況極壞,橡膠價格慘跌到每磅四占外,所商量事雖在道義上理應予以支持,無奈自身同陷窘迫的困境,為陳君擔保恐怕有後患。他覆函稱所說的雖然對,但是看見危急而不救援,那是小人,我能有今日,陳君的助力,現在對方處在極窮困的境地中,我如果坐視不管,不是君子。後來果真因為如此而賠款累積鉅萬,他泰然處之,絲毫無怨言,他重義捨己的精神又是如此。又有同安馬巷族叔祖永浦,為械鬥命案涉訟久懸未決事情,曾經來書請他代籌千金用以平息訴訟,他立即籌款應付,該案始得結束。那時該處曾經發生盜劫祖墓的事情,他立即呼告移居的各位族親,均感懷祖恩,聽到訊息,一起出面阻止,強盜到黎明退去,祖墳也得以保全(按係明朝士大夫歸回縣籍而安葬,那時金門為同安轄屬)。冥冥之中獲得回報,看這裡更加相信,他深得人心又是如此。 嘉種祖擅長為人醫治陰風,對症下藥,百發百中,無論貧窮富貴或者認識與不認識,有求必應,義務贈送醫療,貧苦的人且用藥贈送,或者給與車資,都不吝惜,受到他恩惠的,數以千計,臨終時又深切以此囑咐兒輩,繼承志向,力行不止,他佛心渡化眾人又是如此。 他自奉很節儉,沒有賓客到臨,就沒有美食佳餚;不是重要慶典,就不穿錦衣華服;雖然只是一枝燼餘火柴,一粒落地米飯,也都愛惜不忍丟棄。生平不佞媚佛像,不迷信神明,做事但憑良心,曾經說:「我體會上天行道,心地光明,對人無怨恨,對己無遺憾,和鬼神有什麼關係呢?」所抱持想法很有見地。在世的日子,一生不忘記貧苦的人,所以對寄銀施恤、設防巡更、購船旅(金星輪船公司即為其所發起)等善舉,所有有益人群的,造福鄉里的,力行惟恐不夠力,尤其為人所難能做到的。 總結他的一生,廉潔耿介,謙沖自守,助人為根本,樂善為胸懷,到老不變節,始終如一。他居住家鄉時,不廢棄農事,適時上山耕作,扛鋤揹犁,寸草必定除去,和他為鄰田的,看見他農田雜草不生,農作物茂盛青翠,因此也效法勤勞耕作,南北千百農地競榮比秀,大致上就是受到他的薰陶默化,才會變成這樣。偶爾有人勸告他不必如此辛勞,他就回說:有千年長存的農業,沒有百載不衰敗的生意,務農可以運動身體,我喜愛這樣,永不疲倦,這就是他不敢忘記自己的出身。聽到的人深深佩服他識見過人。他訓示兒子也說:凡是人能夠盡己效忠,遵守信用,做事實在專注,敬業認真,雖然到了蠻夷國邦也可行。我子我孫,如果能用我的想法當做思想,能勤勞能節儉,用誠信對待人,不必怕沒有立足的地方。從前我某房子孫多做不道義的事情,如今落得家道衰微,難道不值得引以為警戒嗎?實實在在能不忘記我的訓示,我雖然沒有尺土寸金的遺留,人們如何對你們的自立傷害呢?他對待人,和藹可親,謙恭有禮,有善行的就勉勵,有過錯的就規勸,從來不說話急迫,不容貌嚴厲。凡是所言語的,一本至誠的心,常常做對的卻吃大虧,屢次自嘆多情,時常為情所誤,只是事情一過去,那麼就又如船過水無痕,絕不怨恨後悔,大抵是因為他的天性所使然。又說:我用忠厚對待人,不是正義的財物不隨便取得,存心做善事,施捨恩惠給人,不企望他人回報,率直行事,有違背良心的事不敢去做;助人為基本,被背叛招致損失,不敢怨恨。凡是做任何事,處處發現他做人是正人君子,金言玉語,美好德行,實在難以一絲一毫細述。上天對他富厚回報,賜給他高壽齡,大概想成全他為當世造福,為後世設想,誰說不適宜呢? 他逝世後,僑賢李俊承居士用詩輓云:「行事合誼真是君子,是今代人也像古代人。為人解決紛爭兼解決困難,憐愛老人更憐愛苦貧。和世間都無競無爭,和他論交情自然感到可親。在樹林中加入誦讀的地方,回想從前這位完善的賢人總是損傷精神。」(原詩為「行誼真君子,今人亦古人。解紛兼解難,憐老更憐貧。與世都無競,論交自可親。林中參誦處,回首總傷神。」)大致是以記實為主,因此紀錄下來,用來作為結語。 蔡嘉種祖公於西元一九四二年逝世,農曆四月初二日,享壽七十三歲。生兒子六名、女兒四名,皆已成家。內外孫繁衍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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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獠牙的素食者~天牛
幼時有一部電視卡通~小蜜蜂,還記得印象很深的一個畫面,就是把天牛畫成可怕兇狠的巨獸。這隻巨獸發起狠來攻擊小蜜蜂和牠的朋友,準備將小蜜蜂一夥給生吞活食!這一幕使得我誤以為天牛那對巨大的獠牙就是用來啃食獵物的利器,而且小時候確實曾經被天牛咬過,於是天牛是一種獵食性昆蟲的印象就此留在小小的心靈。隨著年紀的增長,對昆蟲也有了較多的認識,才了解到天牛是不折不扣的「食植性」昆蟲。 天牛的種類繁多,而牠們最大的特徵就那對相對巨大的口器(嘴巴),以及頭部前端那對長似鞭子的觸角。外表兇狠的天牛,對其他昆蟲來講好像是猛獸一般。全世界的天牛多達四萬種以上,光是在台灣就超過七百種了,至於金門目前我遇過的種類則屈指算來約莫十種。 天牛的大獠牙在牠幼蟲時期就已經很明顯了!它的作用是用來撕開枯木的木質部、啃食樹幹,所以基本上牠們會被人類冠上「害蟲」。但事實上,這類被視為害蟲的昆蟲,通常對森林的代謝是很重要的!此外,一些特殊的種類還是某些特定植物的媒婆,可以幫忙植物的授粉。 人類習慣從「人」的角度觀看世界,過分相信人類的認知,從過去到現在已經埋下了不少的禍根。今年極端的天氣現象,其肇因不得不歸咎於人類的無知。過度強調經濟的發展,而不省思我們真實的需求,以至於我們都跌入自己創造的「天災」風險中!過分相信的對科技產生的表相,一如我們會將擁有獠牙的天牛誤認為肉食性昆蟲一般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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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老人
回家的路上總會瞥見拾荒阿伯阿婆,在路旁和垃圾桶間尋找回收的瓶瓶罐罐,但大家卻習以為常,熙來攘往的從身旁經過,庸著自碌碌,正眼也不肯瞧上一眼,為著自己的前途或錢途,或者帶著鄙視或厭惡的表情,又或者已經喪失身為人的同情心,鼻頭不禁為之一酸。 讓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在去補習班的路上抽著菸,突然一個阿婆從我旁邊走過來,低身彎腰撿起我身旁的寶特瓶罐,當下我覺得真慚愧,我可以悠哉的抽著菸,他們卻要為生活討口飯吃,我憤恨的把菸躑在地上,大力的用腳蹂熄它,為我的無能和無助而感到難過,只是靜靜停滯原地,望著她漸行漸遠消瘦的背影…… 不管我走到哪,這群默默為生活辛勞,總是拾掇可見,他們不懼旁人嫌棄的精神,深深的抨擊我內心,雖然現在的我沒賺多少錢,但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他們,並主動把回收物品拿給他們或著協助他們推著笨重的車,對於他們可能是微不足道,但我相信小小的善心能感動人心,讓這世上多一點溫暖,而不是增一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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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陽節的我見
九九重陽節,五字名稱,八股文言,丈二金鋼,知其名而不知其義者,盲目崇拜,改稱敬老節,較為冾當,何曰九九,何曰重陽,何以成為節日,且聽愚者一一道來,九九及農曆九月初九,重陽二字,看報得知,出自易經陰陽學說,六為陰數,九為陽數,九九雙陽「重」疊,故曰重陽,九久同音;含有久久壽意義。之所以成為節日,感恩前人搭橋修路,後人方便,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前人播種,後人收割,成功果實,後人分享,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犧性奉獻,油乾燈滅,至死方休,感恩懷念,就是九九重陽節的由來。 敬老尊賢,一體兩面,賢者治國,老者治家,二者兼善,齊家治國平天下,若論治國,資源缺乏彈丸小島,一躍而成亞洲四小龍之首,經濟強權,全球一百二十九個國家,看準台灣人民有高消費能力,給予入境落地免簽,而今而後,台灣人民抬頭挺胸,揚眉吐氣,入境他國,觀光消費,美國老大,台灣非邦國,破例給予免簽,成為美國全球第三十七個免簽國家,其中之一,這份厚禮,只給台灣,不給而有外交及巨額債權關係的北京,該不是木馬奢城,費盡心機,激怒北京,示好台灣,挑起相互猜忌,阻止台灣倒向北京 ,一石二鳥之計,鷸蚌相爭結果,理所當然台灣得利,得到空前外交勝利,治國大事,舉一知萬千,這只是其中一環。 先有國,後有家,治國在先,治家在後,二者輕重,不分上下,傳家訓誥,忠孝傳家,勤儉持家,嚴格治家,家教子女,成器成才,訓教規規矩矩做人,老老實實做事,在家作孝子,進入社會,作一個奉公守法安善良民,家家如此,是一個安定社會力量,國泰民安,家為國本,本固邦寧,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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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來嫁娶結姻緣」--金門與同安曆史上的通婚
二十多年前我在主編《中國歌謠.福建卷.同安縣分卷》集成時,蒐集到一首反映金門與同安地緣、姻緣關系的民間歌謠。歌詞如下: 浯江尋海水相連, 金門同安共祖先; 兩地火薰看現現, 往來嫁娶結姻緣。 金門原是同安縣的行政轄地,雞犬之聲相聞。農耕時期民眾煮飯燒柴草,所以俚語說:「出門不彎腰,入門無柴燒」。三餐作飯時,同安沿海與金門島的居民都能互相看到裊裊的炊煙。至于兩地百姓通婚,則是非常普遍。從一些族譜、墓志的記載,我們很容易找到這類的第一手資料。 早期的婚嫁,多數是海島的女子嫁到內地。因為內地比較安穩,「大旱半收,大亂半憂」,祗要不偷懶,「鋤頭若願滑(挖),狗屎若願勃(拾),無金山也有銀窟」,因此有些女子願意嫁到內地。這種例子很多,如:明代「理學名宦」林希元于嘉靖三十八年所撰《明處士葉亨衢暨配陳氏墓志》記載,葉亨衢(佛嶺葉氏16世,居瑤江)的曾祖母「林氏烈嶼翔風里上林人」。楊嫣輝先生生前發現的《橋東劉氏世譜》記載,明代浙江按察副使劉存德(蔡復一夫人李氏外祖父)之媵吳氏是烈嶼人,生子夢潮(萬曆47年進士,粵西副使);劉存德曾孫劉光生又娶烈嶼林夢得之女。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台灣鳳山縣訓導柯撰《皇清顯妣莊儉林門張孺人七十六壽墓志銘》載:「孺人出自烈嶼,張諱光寶公次女,邑庠生企軒公之塚婦(嫡長子之妻──筆者注)也」。這些是烈嶼嫁往內地的婦女。大金門嫁到內地的女子就更多。蓮花山頭壩里佛嶺葉氏族譜載,十五世葉義(1451年生)「娶妣浯洲宋氏」。蓮花後埔村葉氏族譜也記載,清乾隆年間,二十三世葉幼娶金門女子李氏為妻,生子膽、坦;葉杉官也娶金門黃氏,生子春元。會元許獬(1570─1606)壹孫女嫁柏埔(洪厝)洪覲光(武進知縣)之孫邦偉,盧若騰(1660─1664)也有壹位孫女(勗吾之女)嫁給同安蓮花陳聖執(1633─1708)之孫天培。還有同壹家族兩代連續與內地聯婚。據《五峰村許氏族譜》載:清乾隆年間,五峰村(今同安區汀溪鎮)許氏七世許崇雕原配陳氏去世後,繼娶金門後浦儉莊傅氏(1713─1788);崇雕四子建珇又娶傅氏侄女,即金門後浦傅氏姑侄嫁入五峰許門?婆媳,此謂「親疊親」。許氏在同安富甲壹方,民間還有「五峰出嘉臘(真鯛魚)」的故事,竊以為是海島漁村與內地山鄉聯婚的傳說。 既有嫁往內地的女子,民間姻緣「相報相羅」,自然也有內地出嫁金門的女子。據潘土林氏族譜載,該社林英(字以烈)有壹女嫁金門平林蔡,為郡判蔡宗德(瓊林蔡氏十四世)次婦。明萬曆年間,蓮花後埔社十七世葉逢春次子葉細,自幼隨母改嫁到金門;金門後浦傳恩光,也娶該社葉姜娘為妻。澳頭四川總督蘇廷玉(1783─1852)次女適邱良功之子邱聯恩(南陽鎮總兵官)。新店鎮鍾宅洪氏十二世洪汝湯其曾孫五昌之子隨母嫁在烈嶼。 民間俚語說:「龍交龍,鳳交鳳,溫龜(駝背)交抗戇(癡呆)」。「官家聯婚」,自古常見。如五代時期晉江劉氏始祖劉枝(原為鄂州節度使判官)次子劉文濟娶王審知(862-925)小女,而王審知(公元909年四月初五受封閩王)次子王延鈞(後唐長興四年稱帝升大同場為同安縣)又娶劉枝之女。同安縣城因是當時全縣(括今天的金門縣)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的中心,所以有些金門鄉親選擇在同安縣城或縣郊置業、定居、經商、讀書、科舉、遊玩,融入當地的族群,由浯島同安人成為地道的同安人。其中以金門瓊林蔡獻臣(光祿寺少卿)和陽翟陳健(三郡太守)兩個家族最為龐大(陽翟陳氏為瓊林蔡氏之娘家)。蔡氏在同安城北有東山草堂,城南有望洋庵和怡園別墅;陳氏有前宅99間、松田世大夫第和北門誥命堂。這兩個家族世代簪纓,書香門第,為古同安的文明史留下了厚重的壹筆。由于他們在同安蕃衍生息,所以不管是縱向或橫向的聯婚,基本上都在同安城內。如瓊林蔡宗德獨生女坤娘(1525─1601)嫁西湖塘南亭王三錫(1521─1603,誥封朝議大夫雲南布政參議)。王三錫次子道照娶陳榮祖(德慶州知州,陳健之孫)之女;陳榮祖壹女適溪邊鄭汝楫次子鄭果(貢生),還有壹孫女適與甯知縣莊量之孫壹麟,壹孫男世顒則娶嘉定知州郭日烜(在坊後郭人)之女。王三錫女兒(即蔡宗德外孫女)嫁浯陽陳氏二十世陳基虞(廣東按察副使,住同安西門內),陳基虞(1565─1643)之女嫁青嶼張鳳徵(御史台觀政)之孫喬楠。蔡復一(五省經略,住同安北鎮宮旁)娶潮州太守李春芳子、上林苑監錄事李璋之女。蔡復一之弟復心以兄廕入監,娶潘土山西 參政林一材子、太學生炳之女。蔡獻臣內弟池顯方娶蔡懋賢(刑部主事)之女。劉存德(1508─1578)次子劉從龍娶陳甫吉(陳健長子)之女。馬巷「林百萬」芳德(1688─1758,捐職州同)娶陳元章(陳健七世孫)功妹,而他的次子林邦彥也娶戶部主事陳睿思(儀封知縣陳觀泰之子)曾孫女。馬巷官山十七世陳大庭(1556─1649,廣州知縣)之女嫁探花林釬(1578─1636)長子天溥。真是「牽草索搭菜瓜棚」,越扯越長。 從上看出,這些名宦家族,許多是世代聯婚,有的是同代人就成為「重疊親家」。如蔡獻臣(1563─1641)長女嫁丁哲初(少司寇)之弟亨中,而哲初之女又嫁獻臣三子學光。蔡獻臣次女嫁陳基虞三子元諄(字季和),陳基虞之孫女又嫁蔡獻臣之孫齡。由于近親聯婚,出現了一些奇特的家庭。如有姑侄成為婆媳,有姑換嫂,也有堂姐妹為妯娌,個別輩份也不等。如大嶝張廷拱(山西大同巡撫)一女嫁蔡獻臣四子孚光(恩貢生),另壹女嫁柏埔太學生洪印石(1544─1606)季子洪仲基;但張廷拱之弟廷極之女卻嫁洪印石之孫敷惠。這些現象反映農耕社會血緣相親,守望相助的民間婚俗。 傳統的婚姻,多為女子嫁入男家,且在昏時行禮,故古籍婚姻字常作「昏」,也是古代「搶婚」的遺俗,至今,「入門黑,生查埔」的俚語也是這種婚俗的烙印。但自古以來,也有男子就婚于女家成為女方成員,這叫「入贅」或「贅婿」,現代叫「男到女家落戶」。這種現象許多家族的族譜都有記載,並不忌諱。如馬巷塘仔頭(桐梓)朱陳氏。始祖陳福全是同安縣嘉禾里(今廈門市區)墩上社人。明景泰年間到馬巷教唱南曲,入贅當地朱家(朱氏是新墟後珩朱熹裔孫朱國安孫女),世襲婆姓,稱「朱皮陳骨」(生為朱姓,卒後神主牌書陳姓)。這和安海張均安贅八郎公顏通(浯江顏氏三世)之女顏乙泰所謂「生為死張」是同類婚俗。金門孤懸海中,風沙若霰,「八月十五,關門閂戶」,生活環境比較艱苦。早期到島上謀生的內地男子,原本家況就貧乏,到了島上又是孤身隻影,只好入贅較早來島定居的家庭,也就是古人所謂「家貧子壯則出贅」。這種通婚的形式,也就促進了海島的開發和人口的繁衍。僅舉幾例說明: 據蔡獻臣長子蔡謙光墓志銘載:「先世中州人,宋十有七郎者,贅浯洲平林,因家焉」。蔡十七郎(先世居同安西市)自許坑入贅平林陳十五公,螽斯衍慶,遂為瓊林蔡氏望族。宋末丹詔(今詔安)五十郎許忠輔,入浯為陳姓贅婿,定居塗山(今後浦)。同是宋末人,辛胡因避亂自同安石尋逃往浯島,入贅陳氏,定居金門所北門外。明初同安古莊盧氏十四世盧複齋避亂來浯,入贅顏厝(今賢聚)顏氏,成為盧氏在金始祖。明永樂元年(1403年)二月,同安銀浦(浦園)五世李容之孫李應祥,為避祖父「靖難」餘怏,渡海浯洲十九都烏沙頭(今古甯頭),後入贅張家,成為古甯頭李氏開基祖。浯江顏氏廿五世顏子綮(1806─1876),居同安東門外後塘社,欽賜舉人,家貧返回金門(後塘顏姓為金門賢聚支派)入贅吳姓,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創辦「存德藥鋪」。 當然,也有自海島到內地入贅的男子。如宋末元初,入閩方氏十五世方元翁護送宋幼帝南逃,居浯洲烈嶼護頭社。景炎二年(1277年),長子方福祖為避元兵加害,入贅馬巷趙厝社趙姓(魏王趙匡美派裔),生子趙照德和方照興。再如,明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金門後浦許氏八世許?建,到同安縣城西北桐嶼入贅張家,成為該社「浯浦」許氏始祖。 通婚是一種人口流動的渠道。明清時期,社會動蕩,特別是清初「遷界」,島民流離失所,「天寒日又西,男婦相扶攜。去去將安適,掩面路傍啼」(盧若騰《遷虜沿海居民》)。因而「山內親家」成了臨時棲身的避難所,但也帶來了「內地憂人滿」的隱患,然而卻形成了鄉親、宗親、姻親的大融洽。清廷解禁之後,多數鄉親返島複復業,但也有不少人留在內地,形成了至今兩地居民既使沒有近親也有遠戚的血緣關系。這也可以從另一個層面來理解「無金不成銀」、「無金不成銅」的歷史含義。 壬辰年桂月 於古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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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帶環抱的徽州聚落
每一個文化對於住居及其環境的規劃的確各有藍圖。原本我單純地出於對徽州建築的好奇,前往參加中研院和上海復旦大學共同舉辦的「第二屆兩岸歷史文化研習-徽州」,八月中起為期兩周,經過學者們連番精彩的講演,編織出了徽州人文山水,讓我開始對徽州民居的好奇也悄悄轉了向,體認到在建築形體論證上打轉的狹義看法,反而失去放諸整體環境與歷史脈絡的視野。「山峭厲而水清澈,有佳山水在萬山間」,新安江之水帶出徽州青年、帶來杭州商業的餘裕和村里環境改造的機會,母親臍帶般的水文化,在此譜出了千年徽州的田園詩歌;明清以來的徽州聚落,水環境的營造有著獨到之處,它們之間有強烈的依存關係,群山匯流出的水體、聚落、民居之間的發展和交融關係,有如輕靈的詩畫捲軸般更加引人入勝。萬山間的水文這個普遍性特徵,即水環境景觀是如何在百年來逐步影響著徽州聚落和建築,遂成為我此行的觀察重點。 水作為一種運輸的載體,經過歷代營造的水環境以及其衍生出來的社會文化中,徽州先民對於「水」的運用有非常獨到之處。沿溪而建的村落、碼頭、商家與老街的擇址與發展,由課程間短暫地品讀了古今鄉野文獻和現地考察下,有著衝突與妥協歷程的佐證軌跡。走入歙縣漁梁村、休寧萬安老街周邊的壩堤、碼頭、橋梁與街道和住屋,甚至通往河灘地的巷道位置,這些水岸生活和介面分野還需透過鄉里的條件限制而分配,產生了形式與規範。歙縣城南的漁梁村,除了沿著水岸老街有機地生長,讓人驚艷者是漁梁埧的構造方法,走近看得見青色條石壘砌,每一層運用石鎖(鳩尾榫)交互插入固定,使其成為堅固的整體,140公尺的壩堤橫亙著練江,蔚為壯觀。 村落與水岸的關係十分密切。群山匯集的水量豐沛,水供給了萬物生息滋養,灌溉工程必須倚靠優良的水圳設計-首先是稻田灌溉活動能否得當,再者是水力運用考量;常見水流落差處設有水車及水碓,這組機器需得力於水圳引道的地形設計,若水道淤積或高差不足時,水碓就不免有荒廢下場。村落內的水岸因為使用頻率極高,除了人多擁擠處有跌落疑慮之外,極少有圍欄,就算有也僅裝設齊腰的高度與使用地方材質形式,這與以欄杆封閉的金門村落水塘有著很大的差異。 聚落水文的開創亦不乏有風水之說。如黟縣宏村之於傳世的牛形風水,先人的遠慮加上風水先生的保證─定主科甲,綿延萬億子孫,千家煙火,于茲肯構─自雷崗山、引水進村、挖月沼、掘南湖以及鎮四方,均成就了一番風水佳話,但其作用實可以加深鄉民的集體認同,亦提供了重要的精神依據。四百年前溪的西溪洪水爆發的改道,使得雷崗山上的十三間房之下有了河灘地可供生產。汪氏七十六世思齊公及孺人胡重,主事引水入村的改造,處理村務和群眾力量,逐漸發展出依西北向東南發展的飲用水道和住居群落,入水口為喇叭狀,並有溢流口以防洪患,水流的速度可輕易帶走汙穢,保持水體淨潔。 宏村水圳精妙之處,在滿足家戶取水的日常便利性。引西溪之水入村、開鑿埤塘,使得幾乎七成以上的住家門前均可以有水圳使用,或近於百步之內便於取水,並早晨八點以前只得挑水飲用、不得清洗髒污的族規。日常飲用、洗滌、緊難救火,正應了大廳案上「終身平靜」的擺設。至今仍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見到村婦拎著拖把自家門口走出,幾步來到小水圳前,悠然地拾級而下進行清洗,水圳自然就成為了家中庭院的延伸;水圳內設有石步(向下的石階兩階踏步)可供入圳洗滌,甚為方便。另外,我對於古徽派建築技術關注並非梭柱、筒瓜或翹脊等特徵,反而是因宗祠和住屋內部天井的地坪處理法感到高度欽佩,四周簷廊下的石板帶有極為輕緩洩水坡度至中央,材質處理極為講究,那代表著對實用和審美觀點的社會高度水平、工匠對排水處理上則有著自信。值得一提的是,宏村住宅多為二進院落,有些人家還將圳水引入宅內,開闢了魚池形成水院、築以庭院水榭;文人雅士之輩的住家期望營造出來的雅緻氣氛,可說是對高居住密度的舒緩,也是來自蘇杭庭園生活影響的投射。 「引水入室掘井家中,防祝融之肆虐,取汲浣之便利,求滾滾之財源,蕩里中之穢氣,灌村外之良田。」《汪公錫文運熙家抄》中表達的,除了儒賈傳世的村落環境營造和灌溉生息的百年大計,水環境與村里的交融產生了靈性,更造就了現今的經典中國聚落和世界文化遺產。有幸參與這次的徽州研習營,提昇了我對聚落水環境的認知,更透過實地參訪、課堂講述及多方討論,一個明清社會史下的水脈和聚落之間有著更開闊的視野和深刻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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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方言中的疊字
爛呸呸:食物過熟而鬆軟,已至難吃的地步。 ◎乾涸涸:是積水無存,表示水分枯竭。另有「乾痡痡」一詞,則有乾癟枯瘦之意。 ◎溼漉漉:「漉」是水溼而下滴的樣子,比喻非常潮溼。 ◎漉漉漉:如果溼到透頂,則用三漉加強之,如「歸身軀漉漉漉」,表示全身溼透,形同落湯雞。 ◎淥啾啾:路面泥濘難行,走路發出啾啾聲音。 ◎濁激激:水質渾黃不清、汙濁不堪。 ◎清幽幽:水質澄淨透明、清澈晶瑩。 ◎燒燙燙:物體表面熱至發燙的地步,即以此稱之,而「燒滾滾」則指液體加熱沸騰的樣子。 ◎熱迸迸:一指溫度極高,將欲裂開之狀;另一指個性急躁,難以控制。後者義近「躁踾踾」。 ◎清啼啼:「啼」為借音字,一指飯菜已涼,另一指表情冷淡。 ◎冷吱吱:天氣嚴寒或手腳冰冷皆可用之。 ◎滾沖沖:指液體沸騰向上衝飛的樣子。 ◎滇滿滿:滇是滿的意思,亦即滿到臨界點,甚至溢出來。 ◎熟透透:通常用在食物或果食方面,表示熟透可食。 ◎赤焱焱:豔陽高照,天氣炎熱。 ◎氣掣掣:非常憤怒的樣子。又作「氣怫怫」。 ◎笑微微:笑有多種,「笑微微」是微笑,「笑文文」是斯文的笑,「笑哈哈」是張口大笑。 ◎哭哀哀:指哀傷地哭泣。 ◎呻哼哼:病痛時所發出的聲音。 ◎破糊糊:指器物破爛不堪,無法使用。或稱「壞了了」。 ◎好溜溜:身體病後初癒或器物完好如新,皆可用之,但「好離離」則偏於身體。 ◎害了了:「了了」二字連用,金門方言非常普遍,有「一無所有」或「一切了結」之意,關鍵在首字,如輸了了、敗了了、去了了、食了了、了了了、死了了……。 ◎香芒芒:此處的香,讀音如蚊香之香,取其纖細如香似芒,通常用來形容細瘦之人或單薄之物。 ◎坱蓬蓬:「坱」為灰塵迷漫貌。合而言之,形容灰塵或輕飄之物飛揚空中,漫天匝地。 ◎惜命命:惜物如命,或稱「惜甘甘」、「甘寶寶」。 ◎ 死死:限制得死死的。「死死」二字,方言常用,有「至極」之意,如「堵死死」(堵塞不通)、「縛死死」(纏束很緊)……。 ◎活跳跳:充滿活力、活蹦亂跳,又作「活靈靈」。 ◎精硞硞:「精」是精巧聰慧,泛指聰慧敏捷之人。 ◎憨哈哈:心智不聰為憨,一指愚癡之人,傻呼呼的;一指昏迷不醒、意識不清之人。又作「戇拄拄」。 ◎臆出出:臆是猜測,即一猜便中。 ◎攢便便:即準備得好好的,一切準備就緒。 ◎食便便:「便便」是非常方便。不必做事,便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了空空:了是虧損,表示血本無歸。 ◎行透透:指足跡遍布每個角落。 ◎親呼呼:彼此非常親切。 ◎霧嗄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 ◎穩觸觸:非常篤定可靠,穩如泰山。 ◎富六六:形容非常富裕,家財萬貫。 ◎嘐六六:嘐是說話誇大,表示言過其實。 ◎綴牢牢:即跟得很緊,寸步不離。「 牢牢」是抓住不放。「抱牢牢」是抱得很緊。 ◎利劍劍:尖銳之物鋒利如刀劍。 ◎雜滴滴:指繁雜瑣碎之事物。 ◎鬱卒卒:抑鬱不暢、悶悶不樂的樣子 ◎塗塗塗:比喻一敗塗地,無法挽回。方言中常以三字連用,有加深加重之意。 二、疊字在前的詞彙 ◎絪絪踅:「踅」是來回盤旋。表示找不到目標、理不出頭緒,意同「團團轉」。 ◎吭吭顛:走路不穩,搖搖晃晃的樣子。 ◎吭吭晃:走在搖晃不穩的路面,稍有不慎,就會吭腳蹺。 ◎蓬蓬飛:「蓬蓬」二字,有興盛之意,用途甚廣,「蓬蓬飛」是大風颳起,到處飛舞;「蓬蓬沖」是指水或煙向上升騰;「蓬蓬著」是指雄雄烈火,愈燒愈旺。 ◎熠熠顫:指顫抖得很厲害,就如閃電般的頻率,不停抖動。與「咇咇掣」義近。 ◎噗噗惝:形容心跳加快,與「噗噗跳」接近。 ◎怦怦喘:形容喘得厲害,意同氣喘吁吁、氣喘如牛。 ◎搐搐彈:比「痛搐搐」更嚴重,比喻抽痛劇烈。 ◎踉踉走:行與走二字,方言全照文字本義,行即步行,走即跑,一慢一快。本詞指跑得很快,或邊走邊跑,與「蹌蹌走」義近。 ◎拋拋走:指隨意四處走動或到處跑。 ◎踔踔跳:跳來跳去,非常高興。 ◎沓沓行:「沓沓」是慢慢的意思,修飾「行」字,即慢慢走,可以衍生出「沓沓做」、「沓沓食」、「沓沓看」。 ◎硞硞行:「硞硞」在此作一直、不停解,即不停地行走,衍生出「硞硞踅」、「硞硞等」、「硞硞唸」……等。 ◎摳摳跌:走路不穩,以致跌跌撞撞、邊走邊摔。 ◎賴賴趖:無所事事,到處閒蕩。 ◎溜溜去:「溜溜」有不受限制之意。表示不受約束,隨意而去,另有「溜溜走」,則是隨意而跑。 ◎煞煞去:一切都結束了。 ◎踅踅唸:說話沒完沒了,使人厭煩,意同喋喋不休,或作「嘈嘈唸」。 ◎嘈嘈滴:指滴的樣子或情況,意即滴個不停,滿地皆是。 ◎膏膏纏:膏指凝結的稠糊狀物。表示有如被膏纏住一般,難以脫身。 ◎沐沐泅:在水中沒有目標地游來游去。 ◎ 長:含有長而無當之意味,有形無形皆可引用。 ◎滿滿是:到處都是,一點也不稀罕。 ◎覕覕嚎「覕」是避不相見,指不敢公然大聲嚎哭。 ◎金金看:睜大眼睛注視。也作「金金相」。 ◎貓貓看:此處的「貓」作盼望解,即望眼欲穿,或作「 看」, 是眨眼。 ◎嘓嘓吞:嘓嘓是吞嚥食物的聲音,意同狼吞虎嚥。 ◎拄拄想:拄是支撐,本是動詞,在此已「轉品」成副詞,用來修飾想,意即每天托著下巴一直想下去。 ◎穩穩仔:指慢慢來,不要急。 ◎錢錢叫:開口閉口離不開錢,滿腦子都是錢。 ◎好好叫:個性隨和,與人為善,容易相處。 ◎紅紅烈:紅腫得很厲害所呈現的症狀。 ◎擾擾動:非常好動,片刻也靜不下來。 ◎強強欲:非得到不可,含有硬要之意。 ◎哼哼呻:病痛時口中所發出的聲音。 ◎咻咻叫:形容風聲或砲聲。 ◎吱吱叫:形容鳥蟲叫聲、風聲或機器聲。 ◎窣窣叫:形容細碎作響的聲音。 ◎嘂嘂叫:大聲且多言,有嘈雜之意。 ◎隆隆叫:形容聲音很大。 ◎迸迸叫:濺射所發出的聲音。 ◎嗎嗎嚎:一指嚎啕大哭,另指嘈雜不休。 ◎咯咯家:狀聲詞,指雞的叫聲。 除此之外,另有一類修飾名詞的疊字,例如腳痠痠、手軟軟、心驚驚、嘴開開或拍拍手、霎霎雨、洗洗臉、梳梳頭,無論疊字在前或在後,皆有特定用字及實質意義,且為這個名詞的動作或狀態,由於不具特別意味,本文不予涉獵。 由於二字疊的三言詞彙,在金門方言中屢見不鮮、浩如煙海,只要稍加留意,必然源源不絕,因此,這類詞彙,實非一人一時所能道盡,僅提出一些日常用語,做為拋磚引玉,尚祈同好觸類引申、惠予彌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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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活力中看見希望─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的光芒
2012年9月9日至13日參加「2012年金門推動申遺種子教師實地培訓參訪團」,對於當地非營利組織(NGO)的活力印象非常的深刻,這讓我想到金門縣副縣長吳友欽在主持申遺的會議上,呼籲與會人員要讓申遺成為一項「全民運動」,我很高興在檳城看見非常好的機會。 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是一個成立於1999年的教育性非營利組織。 根據這次參訪在該協會帶回的解說摺頁內,了解到Arts-ED跟教育工作者、藝術工作者及尚地社區合作,以為11-22歲的年輕人,提供富有創意的、非正規藝術與古蹟教育為主要工作內容與項目。Arts-ED在檳城推行兩項主要計畫,分別是「城市小孩」與「我的羅浮山」,在Arts-ED的活動中,年輕人從繪制文化地圖、紀錄等,然後以創意的方向,向公眾宣揚他們的社區文化資產,讓年輕人融入自己的社區文化。 從為我們進行簡報的協會工作人員曾玉萍小姐的說明,我們了解,來自中小學、學院及大學的學生們,都歡迎跟Arts-ED合作,一起進行研究、製作文化地圖、出版展覽等計畫,以及通過音樂、舞蹈、戲劇、烹飪等工作坊或表演方式來呈現文化。 在該中心我們透過曾玉萍小姐的解說,及現場牆壁上所展現的繪圖及照片,我們明白協會紮實的文化傳承計畫一步步的深耕,讓人佩服!也讓我期望可以將經驗帶回金門。 我從帶回的資料讀到一篇參加「城市小孩」活動學員的心得,非常的感動,內容如下: 標題:將文化遺產傳承給下一代 作者:莊渝清 我發現檳城很神奇,我學到了學習歷史的不同方法。我還學會包涵,並發現我很喜歡表演。我學會謙虛,懂得與不同年齡和膚色的人工作。最重要的是,我愛上了檳城獨特的文化遺產。 從文章中我明白這樣一個活動,學員不僅明白檳城的文化與歷史,更重要的是學會包含與謙虛,因為檳城是文化多元與種族多元的城鎮,能夠在融合中欣賞彼此,是非常的重要,金門因為大環境的變動,也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島嶼,我覺得在檳城感受與學習非常的多,其次透過活動,學員找到自己的興趣與特質,發現自己很愛表演,為他的未來開啟了一扇窗。 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位於檳城大銃巷19號,在學校假期時,變成了年輕人進行文化遺產活動的熱點,這間店屋是非營利組織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的中心。這個團體是社區藝術與文化遺產教育的開路先鋒。 「城市小孩」是檳城藝術教育協會在喬治市文化遺產區進行的項目,他們為年輕人舉辦有趣的活動,如文化遺產尋寶、文化遺產導覽、音樂、舞蹈、戲劇及烹飪課程。 喬治市內的年輕人在「城市小孩」的活動中,用藝術的方式(如攝影、繪畫、音樂、戲劇等)記錄了喬治市的文化資產,他們過後將成果通過藝術表演、展覽及出版物等方式呈現出來。 其中有一個活動,也讓我印象深刻,曾玉萍小姐說那個活動內容多,所以整個活動的時間長達3個月,那是「皮影戲」表演,所有參加的學員需要從歷史文化了解,如皮影戲的來源與發展等,所以他們需要進行口述歷史的訪談,有了資料之後再進行整理及考證,同時要蒐集各種傳說故事,接著要進行皮影戲表演的圖繪及剪影,更重要的是如何透過燈光及利用線條與繪圖的紙版,在練習中,彷彿真人在表演一般,這些需要不斷的練習,學員在參與動手的過程中,累積對文化資產的深入了解與建立情感。 最後學員們帶著完成的「皮影戲」到人潮擁擠的市集發表作品,因為玉萍小姐說這樣的文化資產在人潮中才容易被看見,在表演中,還需要注意學員的安全。 在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解說摺頁中,對於檳城的文化遺產民眾可以做些什麼?有一些內容讓我覺得值得學習,內容如下:您可以做些什麼? 傳統社區、新生代企業家和訪客可以成為管理與保護文化資產的活躍參與者。只有通過集體的良知,我們才能夠避免「文化商品化」,並確保古蹟資產和資源有著可持續性的未來。 為了讓你的產業、生意或產品增值,以下是一些重要的竅門:了解其歷史環境、前後關係及歷史情況把眼光超越肉眼可察覺的事物一重視社會、文化與精神的價值追求真實性及完整性修復並還原傳統物件及它們功能修復並還傳統資、藝術及知識。 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曾玉萍小姐的熱情,是感動大家最重要的因素,她在簡報時娓娓道來,熱情的學員不斷的提出許多問題,她都仔細的為我們說明,教育推廣與紮根,未來是我們值得投入與開發的方向,就從金門地區的社區與學校開始,我感動有一種使命感,希望以檳城藝術教育協會(Arts-ED)為典範,努力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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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無限延伸
我走在細雨紛飛的人行道,初秋的夜晚涼爽不寒冷,很舒服的氣溫。車子來來往往奔馳在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上,車燈路燈熱情的映照,它便像水面一樣的反光。我喜歡夜晚,喜歡月亮高掛天空的靜謐;喜歡雨水沖刷過後,因為路燈而瑩瑩發亮的柏油路,當車潮熱情穿梭,它便像一條色彩繽紛的河流。這是沒有月亮九月有雨的板橋街頭。 板橋街道在雨中湧起一層薄霧,是不是因為繁華,因為熱鬧,即使時光已經走入深深的夜央,招牌還是五光十色在黑夜裡醒著?便利商店的密集,彷彿說著永不停歇的消費動機。 同樣是雨夜,我曾經站在一方玻璃帷幕前,透過爬滿雨珠子的玻璃往外一眼望去,只換得嘆息。 二十歲時為了排練舞台劇,我的好朋友小鄧安排我與她外宿,同住一個房間,那是佛堂大型的一個活動。我總認為多參與這種活動可以功德無量,畢竟是佛堂啊。我於是興高采烈的答應演出,我們為了演出嫦娥奔月努力不懈摩拳擦掌著。那晚雨勢滂沱,練累了遇空檔休息時間,我倚在窗前休息,那層樓很高,適合眺望。我的姐姐當時已經病危了,居高臨下的感覺讓我想像自己彷彿化身可行千里的一朵雲,所到之處皆留下我的淚水,雨水沖刷過的路面,因此始終未能乾去。我倚在這繁華城市之窗眺望這光彩奪目的夜景;無止盡的眺望,嘆息成漫長的雨夜。我壓抑了情緒完成任務,當活動結束之後,是否真的有功德,如果有,是否可以迴向給後來抵達天堂的她呢? 這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只能在每年慎終追遠的清明節,以安慰自己心靈的方式,為她摺朵不必行走,只要乘坐即可飛翔至目的地的紙蓮花,生怕她步伐不穩一個不小心,魂魄跌傷在行走的道路上。擔憂的感覺就像是被不鍾愛的男人戀上。 曾經有個喜歡我的男人,我們之間保持著一種美好的關係距離,連指尖都不曾碰觸過。第一片楓葉緩緩飛墜的秋天,他請我搭上他的車,在雨夜中奔馳,他看著我生活忙碌的腳步,急著為我找一片世外桃源,我坐在他身旁,看著車窗左右搖擺,短暫刷清前方視線的雨刷。雖然只有短暫時光,世界卻如此清晰,銀白色的路燈立在雨中柏油路,濃濃的夜霧蔓延到公路旁的海洋。他找一處停車,坐在車內,他拿了一串鑰匙放在我掌心:「我買了房子,希望妳當我的公主,與我一起快樂生活。」我攤開的手掌,小心翼翼捧著那串鑰匙。鑰匙不特別,卻是五臟俱全,從大門到客廳到房間,能否開啟的關鍵都在那串小小鑰匙。然而,從今以後是否真能開啟我的心? 既然都用這種方式表白了,應該要來一場戀愛,那男人就像柏油路,總在前方等我,卻少了路燈的明亮浪漫,偏偏我與生俱來的,就是渴望浪漫。我沒有回答,迅速將鑰匙放回他手中,以動作說明一切。在彼此沉寂的幾秒鐘,我看見男人俊俏的臉龐,變化出失落哀傷的表情。 我覺得道路力大無窮,它在不同歲月烙印各種留不住的影子,支撐世上一切萬物。當我身邊的人一一離去,唯有那道路,只要地球不滅亡,它便在身旁。我對繁華都市的柏油路有很深的感情,從我出生,它便存在了,比起短暫脆弱的生命,它顯得長長久久可以無限延伸的存在。當我邁出步伐,能夠陪伴我直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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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方言中的疊字
◎圓轔轔:「轔」是車輪,圓如車輪,形容很圓,另有「圓滾滾」一詞,似乎偏於立體之物的形容。 ◎四角角:凡是四角形的平面或物體,皆稱之,連用二角,應是強調其四四方方。 ◎翹得得:本指鳥類尾端高舉之狀,引申為物體向上突起。 ◎開哈哈:本指門戶敞開,後引申為任何開啟之物;另有「開透透」一詞,則有通暢無阻之意;「開現現」即完全敞開,一覽無遺;「開莽莽」則是一片遼闊無垠。 ◎新蒼蒼:或作「新蔥蔥」,「蒼」與「蔥」皆有蒼翠茂盛之意,用來譬喻很新的事物,非常適宜。 ◎舊渣渣:渣是殘滓,舊的如渣,以此形容很舊之物。 ◎顯律律:顯是無遮無欄,顯而易見,專指一些私密之處,他人可以盡收眼底。 ◎光銅銅:指光線充足,非常明亮。但「光」字用法頗多,如「光焱焱」是指光度極亮,幾可刺眼;「光熠熠」則指光芒閃爍,炫耀奪目;「光 」則與光線無關,如童山濯濯,光滑巨石,皆可用此形容,意同「光溜溜」「光禿禿」。 ◎金熠熠:熠熠是光芒閃爍,即金光閃閃,光彩輝映。 ◎暗摸摸:昏黑無光,黑漆一片,亦作「暗卒卒」。 ◎烏趖趖:烏在此指黑色,形容很黑的顏色,或作「黑得得」「烏嚕嚕」;「烏臭臭」則指黑得很難看。 ◎白蒼蒼:形容顏色極白,也可用來形容面無血色;「白摔摔」則指白到發亮,「白泡泡」通常用在膚色白皙;「白茫茫」則指景物一片模糊,「白界界」形容肥肉太多。 ◎赤沓沓:金門人稱瘦肉為赤肉,以其為紅色,「赤沓沓」表示全是瘦肉,幾乎不見肥肉。 ◎紅記記:即大紅鮮紅的顏色,「記記」不知何意,可能只是加重加深之意。 ◎黃采采:在顏色方面,指深黃色;若用在皮膚方面,則指面黃肌瘦或黃疸病所呈現的黃,亦作「黃咻咻」。 ◎青損損:青本為顏色,因所用疊字不同而有多種用法,如果驚嚇過度、臉色發青或健康不良、臉色蒼白,皆可用「青損損」形容; 「青蘢蘢」是指植物青翠或一般翠綠的色澤;「青乓乓」是指蔬果未熟、青澀難吃;「青脆脆」則指蔬果青脆可口。 ◎花彔彔:多而雜亂的樣子,與「花貓貓」(如貓身斑紋」、「花膏膏」義近。 ◎臭馦馦:穢惡難聞的氣味為臭,光是一個臭字,語氣過於急促,為求完足,加上副詞性質的詞尾,以示臭的模樣或程度,實在有意思,意同「臭摸摸」; 另有「臭舉舉」一詞,似乎是惡臭無比,臭中之臭。 ◎芳衝衝:芳是香氣,「芳衝衝」是香氣濃郁的樣子,亦作「芳絳絳」。 ◎苦哲哲:苦為五味之一,通常用來形容苦到難以入口的蔬果或藥物,或稱「苦壓壓」。 ◎甜透透:甜到滲入心脾,則以此稱,通常略帶嫌棄意味,表示多食無益。 ◎酸扭扭:酸為味覺之一,倘若酸到表情痛苦,甚至引起一陣寒顫,則以此稱之。 ◎鹹篤篤:食物放入太多鹽醬,難以下嚥,或作「鹹死死」,鹹的另一義是指非常吝嗇。 ◎辣馦馦:形容辣味相當強烈刺激。 ◎ 咇咇:指食物淡而無味。 ◎油卒卒:含油多的食物,使人覺得不順爽,意同「油膩膩」。 ◎澀篤篤:澀有二義,一指蔬果生澀,味蕾麻木;二指物體表面不滑,澀滯而不順暢。 ◎滑溜溜:滑有二義,一指物體表面光滑不澀,二指說話虛浮不實,油嘴滑舌。 ◎韌痡痡:「韌」是柔軟而堅固,在此指筋肉太老或未煮爛,難以咀嚼咬斷。 ◎Q得得:Q的國字不知如何?只能以英文字母取代,Q與韌不同,指柔軟又有嚼勁。 ◎脯啾啾:脫水製成的食品稱脯,「哺啾啾」形容乾癟到極點。 ◎乾脆脆:乾到極點,常昜變脆,以脆修飾乾,頗具實質意義。 ◎脆灰灰:易斷為脆,「灰灰」是細碎到接近成灰的地步,用來修飾脆的程度,亦頗適宜。 ◎灰勒勒:「勒勒」是灰的程度,表示不能碰觸,一碰即碎,有入口即化的感覺,從乾脆脆、脆灰灰到灰勒勒,三者有時具有連帶關係。 ◎溶咻咻:與脆灰灰義近,溶咻咻一般指固態之物破碎成粉狀。另有「醬糊糊」一詞,則指粉碎後成黏稠之物。 ◎黏黐黐:「黐膠」為捕黏飛鳥的膠水,黏性十足,以黐修飾黏字,表示黏性很強。 ◎??常瀝瀝:「??常」是指黏液,通常用在黏滑的魚皮或腸肚內壁,瀝有滴下之意,修飾得很合理。 ◎洘秫秫:「秫」是黏性的穀物,形容液狀物非常濃稠。 ◎嘎咻咻:「嘎」為諧音字,形容非常稀疏的液狀物,又稱「嘎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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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失落六十年的風獅爺
洋山村「福海宮」被拆去構建防禦工事之時,廟裡供奉的「大宋三忠王」諸菩薩,只得暫奉民宅,由於村後駐有國軍二個砲兵連,八門一五五加農砲一字排開瞄準廈門、大嶝、蓮河一帶;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期間,雙方砲火互轟,全村落彈無數,絕大多數房屋被炸成瓦礫廢墟或斷垣殘壁,唯獨暫奉「三忠王」神靈的一幢雙落厝,樑柱片瓦毫髮無傷。 民國五十一年,兩岸敵對砲火仍然熾烈,雙方維持「單打雙不打」的狀態,島上居民被砲彈炸死、炸傷者時有所聞,洋山村民感於「三忠王」威靈顯赫,東、西堡的居民乃協議達成共識,決定在交接處興建「營源廟」安奉「三忠王」,祈望宋朝末年,三忠義之臣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的浩然正氣,能福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營源廟」經過二十年的風雨歲月侵蝕,樑柱遭白蟻啃噬,善信踴躍捐輸,於民國七十一年重新整修,嶄新的「營源廟」依山面海,金碧輝煌,如同楹聯亮麗的鐫刻:「開尊營源觀瀚波,汶水迴洋同枝春。」每年農曆的九月十六日,善男信女設醮請戲酬神,全村老少總動員,人人虔誠參與,王爺神輿遶境巡安,旌旗飛舞、鑼鼓喧天,鞭砲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 民國六十八年元旦,共軍宣布停止對金、馬群島砲擊,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七日,金門宣佈終止「戰地政務」實驗,兩岸關係逐步改善,民國九十年元月金廈試辦「小三通」,兩岸重啟交流新頁;國軍逐步實施「精實方案」,自外島逐步撤軍,同時,海防碉堡、海堤和鐵絲網相繼鏟除,並全面展開排除地雷作業。 民國九十六年五月,我從任職超過三十一年的報社,奉令調職環保局,告別日夜顛倒的編報生涯,也無繳稿壓力,開始過著「朝八晚五」的正常公務員日子。 環保局有一位老前輩同仁──「國泰伯」,是環保局於民國八十九年自衛生局分家獨立「成局」時的元老,所以,舉凡局內大、小事務瞭若指掌,也樂於助人,新進人員有任何疑難困惑請教,均能「有求必應」,堪稱是「鎮局之寶」! 「國泰伯」利用晨昏公餘時間,於自家屋前屋後種菜、植瓜,不但一家人有吃不完的「無毒」蔬菜,還常常大方分送同仁,他秉持「要活,就要動」的真理,每天早睡、早起,藉以勞動流汗,看著辛勤澆灌的作物成長、開花結果,日子過得健康、快樂!因受其感染與指導,我也開始「東施效顰」,利用工作餘暇回老家洋山村,於屋後的空地栽種蔬菜。 民國一百年的春天,依照老祖宗留下「上元暝,種瓜生甲壓倒棚!」的經驗傳承,我為避開寒流低溫,先用培養皿,以泥碳土於室內播下黃瓜、南瓜和絲瓜的種子,期待發芽、成長之後,再俟機移株田地裡。 我利用一次雨後土地濕潤的假日,將屋後一小塊「銀膠菊」叢生的畸零地加以整理,因為,那塊地以前是海灘,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在上面構築防禦海堤,並架設鐵絲網,海堤外則埋設各種地雷,防止「水鬼」摸上岸;而土堤內側,則挖掘有戰鬥壕溝,串通防護射擊散兵坑。 國軍撤軍之後,配合鄉村整建,在舊堤防外構建二線道的道路新海堤,原有土石海堤經怪手鏟平後,長出許多「銀膠菊」。那是一種外來入侵的毒草,不但生命力強勁、蔓延迅速,吞噬許多原生種植物,且開花時節花粉隨風飄散,引起許多人鼻子過敏。所以,整地種瓜,既可除去毒草,亦將有瓜果採收,兼可勞動健身,能有「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我用鋤頭除去表土的「銀膠菊」,繼而展開鬆土,不經意間,鋤頭挖到石塊,發出「鏗」的一聲,我小心翼翼地撥開石塊週邊的泥土,試圖了解石塊之大小,希望能順利挖出移走,但令人失望的是,石塊深入地層、體積頗大,倘若單憑一己之力以鋤頭挖除,恐怕力有未逮。 本來,整地種菜挖土遇到大石塊,只得選擇放棄一途。但繼之一想,人生道路千百條,前面的道路被擋住了,不一定要直接硬衝,可以選擇繞道迂迴。畢竟,種植瓜果或蔬菜,只要有三、四十公分表土即可,既然石塊無法挖出移去,若以鎯頭把凸出敲掉,亦是可行的選項之一。於是,我信步走回家裡,找來一把大鎯頭,對準已挖掘露出表土的石塊用力敲擊,連續敲打十多下,頓覺氣喘如牛、口乾舌燥,而石塊卻絲毫沒有破損或裂痕的跡象。 按照以往的經驗,唸高中時為打工賺學費,寒、暑假常跟隨土水師造屋、鋪路,曾拌過水泥、敲過石塊;換句話說,我是做粗活出身的,要敲碎凸出地表的石塊,應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我相信「人定勝天」的至理名言,相信只要找出石塊的紋路使力,定能迎刃而解,何況,古人有云:「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繡花針!」 我回家喝了一杯茶水,略事歇息之後,又繼續以鎯頭敲擊。雖然,歲月不饒人,已逾知天命的年齡,但自信平常有在運動,年老體未衰,於是,我更用力的敲擊,可是,石塊依然紋風不動,只有敲擊處微微破皮而已! 我感到百思不解,決定暫時停止敲擊,再更深一層清除石塊四週的泥土,先用鋤頭深掘泥土,再徒手清理石塊周沿,漸漸地,感覺到石塊並非一般雜石,表面似乎有經過人工雕琢的痕跡,所以,繼續用手清除四週的泥土,果然,現出一尊狀似風獅爺的頭顱,我跑回家問父母與鄰居叔伯,探詢以前村裡是否有風獅爺失落? 母親與多位鄰人叔伯趕到現場,咸認石塊就是一尊風獅爺,有位耆老表示:前些日廟裡長老們在聊天,曾談及民國三十八年以前,「福海宮」門前有一尊風獅爺,國軍拆廟之後,風獅爺下落不明! 天呀!我以鎯頭用力敲擊的石塊,竟是一尊村內失落逾六十年的風獅爺,雖然,蒙塵落難地底超過一甲子,但是,似乎神威仍在,難怪任憑我使命地用力敲擊,絲毫沒有破裂的跡象,換作其它石塊,早已四分五裂! 母親趕回家裡拿來「順盒」和香燭、金帛,在風獅爺前方跪地祭拜:「風獅爺!剛才戇弟子不知影您在這裡,用釘仔錘大力敲頭,卡實是唔知影,好佳在!並無造成什咪大傷害,請您一定要原諒!也請您保庇全村大小平安順遂!」燒完金帛之後,母親又同樣再跪拜禱告一番。 我撥打手機,電請孔武有力的堂弟前來幫忙,一起小心翼翼地撥開泥土,費了一番工夫,才把深埋地底逾六十寒暑的風獅爺挖掘出土,重新面世。事後,我一直反問自己:「從高中畢業離鄉,近三十餘年公務生涯之中,未曾拿過鋤頭,而今,為什麼會再拿鋤頭?又不偏不倚選在風獅爺藏身地下鋤?為什麼我使命用力敲擊幾十下,風獅爺的頭顱不會碎裂,僅微微一絲傷痕而已?……」 洋山村失落逾一甲子的風獅爺,重新出土面世,村民至感興奮,耆老請示「三忠王」,獲指示將於良辰吉日擇地安座,恭請繼續擔任村民的「守護神」,護佑合境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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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好不好』
無論是公務人員或是各行各業,到了一定的工作年資,總是會問別人說:「退休好不好?」但自己總是很迷網的做不了決定。這問題其實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因為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與想法,不同的生涯規劃,真的有幾人能夠做到;「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授縱榮爭及睡,朱門雖富不如貧」。 佛家講的因緣果報;「善惡從來報有因,吉凶禍福並肩行」。前世今生,個人的福報也大不相同,功名富貴,自有定數。所以人世間的一切事但求盡其在我,結果是聽其在天。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淚,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人生如夢一場空,退休就得放下功名利祿,退下職埸來賺的是一份清靜與悠閒,安貧樂道過著散漫生活,所謂散漫生活並不是無所事事,而是酣得、自在豁達,他的人生哲學是寧可沒錢也要過慢日子,用優閒的步調品味人生。 人生是一連串的選擇,凡事有得有失,好壞參半, 「每日塵勞碌碌,終朝業試忙忙,豈知一性圓明,徒逞六根貪慾」。有一位身居要職的公務員問得道禪師說:「退休好不好」?禪師說:「好。」無官一身輕嘛。另一個公務員也問禪師說我還不想退休,繼續幹好不好?禪師也說:「好。」因為呷是樂,做是福,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第三者在旁覺得很奇怪就問禪師,那到底是退休好還是不退好?禪師笑著說:「都好。」青菜好,蘿蔔也好,稀飯好,饅頭也好,吃得飽就好。所以退與不退,全看你自己內心的想法。 功名蓋世,無非大夢一場,富貴驚人,難免無常二字。明白生命的時間,及世間的動態,順勢而為,在追求中不迷失方向。多學習養生,同時要有年輕人的活力與熱情,用自已的個性行走人生。如同世間一樣,需要平息與歸零,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在人世間畢竟有種種的因緣,過一個無所事事的年也不錯,就如是直接面對山川,不一定非看到什麼不可,非要期待什麼不可,人不能用一個單一的態度,單一的觀點,去看單一的時刻,單一的事件,只要不亂不惑,自然知道,在最適合的時機,放下,放下一個職位,放下一些事務,憑直覺,用直觀,人生年紀愈大,生命愈鬆。 退休後全靠自己成熟的處世態度,觀察人生,找些樂趣,如熱愛古典文學,享受讀書之樂,人生的每一天都值得慶祝,只要是朝正確的方向前進。保持日行萬步的運動習慣,飯吃八分飽,減緩老化,精神上要正面思考,保持愉快的心情,學習放鬆,減輕壓力,過好上帝所賜予的每一天。懂得時時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每個人的背後都一個故事,我們都是故事的主角,掃除過去,清理自己,重新出發我想世事多變,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在順天應人的情況下,我選擇放下,選擇退休。面對人生的第二階段,我要多進修,也要多一點時間來陪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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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方言中的疊字
在「修辭學」中,「類疊」分為類字、疊字、類句與疊句四種,其中疊字修辭在金門方言中廣泛使用、最受喜愛,因此激起了筆者探索的興趣,由於疊字包羅萬象、涉獵甚廣,難以顧及周全,本文僅針對三言的詞彙作一初步的整理,其他則不在探討之列。 這類三言疊字的詞彙,在日常生活中,通俗流行,幾乎無人不知,也無時不用,它取代了艱深的成語,簡化了繁瑣的修辭,達到溝通的目的,讓說者易學,聽者易懂,無論鴻儒或白丁,人人愛用,老少咸宜,讓我深深感受到始創者的用心與苦心。 本文所列疊字修辭,以二字疊的三言詞彙為主,一為疊字在後,二為疊字在前;疊字在後的,首字大多是形容詞或動詞,而疊字在前的,末字大多是動詞,無論那一類,疊字可以視為修飾形容詞或動詞的一個副詞,有些有實質意義,與修飾的主體密切相關;有些無實質意義,只具加深加重的效果,由於資料龐雜,分類不易,僅就性質相近者歸類在一起,希望鄉親同好一起來探究。 一、疊字在後的詞彙 ◎肥卒卒:在國語用法上,人曰「胖」,牲畜稱「肥」,然在金門方言中,似無胖字,無論人畜,一律用肥。「卒卒」不知何意,亦不知正確寫法,只知修飾「肥」字,由於胖子等級繁多,從「小可肥」到「大肥仙」,真是不一而足,為了極言其肥,通常用此形容,簡單明瞭,一聽就懂,或用「肥騰騰」亦可,國語叫「胖嘟嘟」。另有「肉肉肉」一詞,以三肉連用,表示渾身是肉,益顯其肥。 ◎瘦硞硞:為上則反義,瘦到只剩皮包骨,意同「骨瘦如柴」、「形銷骨立」,但比起這類成語好用好記。相當於國語的「瘦巴巴」。 ◎身長硞硞:「身長」是閩南語用字,表示身高體長,應屬會意字,金門方言愛用「硞硞」二字,含有「極致」之意,具有化繁為簡之功能,只要到達極點,皆可用「硞硞」形容,或稱「身長摔摔」,而「身長吭吭」則含有高得站不穩之意。 ◎矮硞硞:形容個字短小之人,或稱「矮突突」,意同「五短身材」。 ◎老硞硞:年紀很大,形容耄耋耆老之人。另有「老瘼瘼」一詞,表示老而乾癟的樣子。 ◎少年得得:「得得」借用諧音,表示青春年少,或對中老年人的讚美之詞,稱讚青春永駐。 ◎惡確確:態度凶狠,惡形惡狀,「確確」似有「確定不疑」之意,意同「凶巴巴」。 ◎橫霸霸:橫眉豎眼,不講道理,另有「橫體體」一詞,二者似有前重後輕之分。 ◎番霸霸:番有野蠻之意,表示不通情理,難以溝通。 ◎雄界界:長相兇惡,面目猙獰之人。 ◎勇確確:身強體壯,勇猛無懼。 ◎ 噹噹:偏於形容相貌或事物外表的美好,皆可引用,或作「 沾沾」。 ◎禾黑糊糊:長相醜陋,貌似無鹽。 ◎刺耙耙:通常用來形容女子渾身是刺,張牙舞爪,無人敢惹。 ◎沖呱呱:沖在此作「神氣」解,有傲慢驕橫,不可一世的樣子,意同「神氣活現」。 ◎嬈口革口革:嬈有嬌媚意,在此形容女子三八騷包。 ◎愛奈奈:一副愛理不理人的樣子。 ◎憂結結:愁容滿面,糾結不展,意同「憂頭結面」。 ◎懊嘟嘟:懊惱悔恨,表情極為難看。 ◎幻呱呱:金門話稱放大鏡為「幻鏡」,取其誇大之意,形容說話誇大其詞,虛浮不實。 ◎暢歪歪:暢是舒適開心,「歪歪」應有得意忘形之意,或作「爽歪歪」,皆為不雅之詞。 ◎閒仙仙:無所事事,清閒得像神仙一般,或作「閒律律」,另有「閒絲絲」一詞,則有罵人意味,責備遊子好閒,不務正業。 ◎ 搐搐:金門話的「 」,即是累,「搐」是筋肉牽動,形容疲憊不堪,極度困倦。 ◎痛搐搐:具有二義,一指身體疼痛難忍,抽搐不已;二是痛惜不捨,指心理之痛。 ◎癢搤搤:皮膚受到刺激,亟需搔之而後快。 ◎暈茫茫:頭昏眼花,天旋地轉。 ◎恬啾啾:寂靜無聲,或形容人沉默寡言。亦作「恬卒卒」。 ◎在壁壁:態度嚴肅, 冷若冰霜,有如一面牆壁,令人望之卻步。 ◎熱勃勃:此處的「熱」是指興致,意同「興致勃勃」,或作「興律律」。 ◎醉茫茫:酒醉之後,視力模糊,意識不清,意同「爛醉如泥」。 ◎枵轆轆:「轆轆」本為車輪聲,在此指肚子因飢餓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比喻非常飢餓,意同「飢腸轆轆」。 ◎飽擋擋:「擋」有阻攔之意,表示肚子已經滿到發脹,食物被擋在外,無法進入。又作「飽堵堵」,堵寒之意。 ◎縮貼貼:「貼貼」指前胸貼後背,有至極之意。一般有三意:一指年老體縮,身高變矮;二指寒冷或恐懼,蜷縮一團,三指吝嗇至極,一毛不拔。 ◎蓬獅獅:「蓬」有散亂之意,倘若毛髮鼓起散亂,就以此形容。 ◎膨獅獅:「膨」有脹發擴大之意,如果物體的體積擴大腫脹,便以此形容。 ◎挐氅氅:「挐」是紛亂,意指凌亂失次,毫無頭緒,意同「亂糟糟」。 ◎散鬼鬼:若形容頭髮,則指披頭散髮,醜得像鬼;若指其他條狀物,則意同凌亂不堪,另有「散颺颺」「散糊糊」「散落落」,則偏用於零零散散的碎狀物。 ◎皺襞襞:「襞」是衣服的褶痕。皮膚鬆弛或物體表面的摺痕,當達到一定程度時稱之,或作「攝痡痡」。 ◎粗耙耙:指人體皮膚或物體表面非常粗糙。 ◎幼綿綿:形容微細的粉狀物或細嫩的皮膚,或作「幼麵麵」。 ◎硬硞硞:硬有兩種意義,凡是短時間之內,由軟轉硬的物體,就用「硬硞硞」或「硬擋擋」形容;另有「 」的讀者,是指質地緊密,品質堅實的物體,可用「硬碻碻」,意同「硬繃繃」。 ◎軟荍荍:內部組織疏鬆的物體,柔軟無比,意同「軟綿綿」; 另有「軟甚冘甚冘」一詞,是指柔軟而有彈性,例如彈簧墊。二者之別在於有無彈性。 ◎曲耙耙:彎曲不直的樣子。 ◎彎曲曲:使用範圍更廣,蜿蜒的道路與迂迴的河川,皆可以此形容,或比喻為人不夠 直率。 ◎直閬閬:「閬」有空曠義,形容正而不曲的樣子。 ◎闊閬閬:形容空間寬闊廣大,或稱「闊莽莽」「闊別別」。 ◎窄束束:窄得有束縛之感,比喻狹隘不適。 ◎深閬閬:深為相對之詞,亦是感覺之詞,只要達到一定的深度,便可以此形容。 ◎淺堵堵:為上則反義,道理亦同。 ◎厚擎擎:對於任何物體,如果厚度大於一般的尺寸,就以此形容,算是一個相對的用詞。 ◎薄褵褵:「褵」為古代女子出嫁時覆面的頭巾,藉其薄度,形容很薄的物體。 ◎長身長身長:形容很長的物體,或作「長摔摔」「長塏塏」。 ◎短?臭?臭:形容很短的物體,亦由比較得之。 ◎重錘錘:重如鐵錘,比喻很重,亦作「重嚶嚶」。 ◎輕罔罔:「罔」有「無」義,是否表示沒什麼重量;又作「輕兩兩」,「兩 」是很輕的重量單位,是否以此形容其輕。 ◎高閬閬:對於高大的山勢或高聳的物體,皆可用之。 ◎低咪咪:為上則反義,低矮之物皆可用。 ◎遠溜溜:對於距離長的地方,以此形容。 ◎近罔罔:形容距離很短的空間,與上則相對。 ◎平鋪鋪:地面平坦得像刻意鋪設似的。 ◎坎坷坷:形容地勢高低起伏,凹凸不平。 ◎緊溜溜 :緊即快,形容很快的樣子。 ◎慢趖趖:為上則反義,意同「慢吞吞」。 ◎緪擋擋:「緪」有緊義,形容束得很緊,或作「緪迸迸」。 ◎冗戽戽:為上則反義,即寬鬆無比。 ◎鬆嘩嘩:非常鬆弛,散亂而不緊密。 ◎罩密密:遮掩得非常隱蔽,外界無法窺見。 ◎密喌喌:禁閉不宣,毫無縫隙。 ◎貴馦馦:高價昂貴之物,以此形容。 ◎俗嗄嗄:低價便宜稱廉,金門叫俗,指非常便宜。 ◎尖微微:尖銳之物,由於尖端纖細微小,以微微修飾頗宜,另有一近似詞「尖蒙蒙」,大多用在堆積物,比喻堆得尖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