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若照一般人的解釋，也就是說不娶妻生子而斷絕後代是最大的不孝。可是它對一生務農的跛腳膨豬而言，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即使他娶過妻亦有子，然而，除了他那個不守婦道的三八某跟兵仔跑外，卻又偏偏養了一個折騰他大半生的了尾仔囝……。   第一章 　　秋陽高高地掛在天際，秋老虎依然在原野上發威，跛腳膨豬鋤去芋頭田裡最後一株生命力頑強的「苦螺根」，便把鋤頭柄靠在胸前，繼而地脫下斗笠當扇，朝臉部輕輕地搧著、搧著。正當他在喘息的當兒，雙眼不經意地停留在遠處那片金黃的麥田上，以及葉藤茂盛的番薯地裡。霎時，嘴角掠過一絲滿足的微笑，今年鐵定是一個豐收的好年冬，經年累月的辛勞，總算沒有白費。然而，即使現下不愁吃、不愁穿，但對於自己坎坷的一生，難免亦有些許感傷……。 　　跛腳膨豬爾時除了家境貧困外，更讓人悲歎的是，他八歲失怙，十七歲失恃，而且身軀亦有明顯的缺陷，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也就是俗稱的「長短腳」。故而從小到大、甚至到老，村人和親友幾乎都以「跛腳膨豬」相稱，直呼他楊膨豬本名者反而不多。即使成年後他憑恃著自己堅強的毅力，克服萬難勤以農耕，生活並不匱乏，甚而還略有儲蓄。但如此「跛腳跛搖搖」之缺陷，又有誰家女兒會看上他、願意嫁給他呢？原以為要打一輩子光棍，想不到在三十七歲那年，姻緣終於來到，經遠房表嬸的撮合，娶了一個小他十五歲、卻又曾經和他人發生關係，挺著大肚子嫁來的秋月為妻。 　　秋月是鄰村狗屎順仔的獨生女，從外表看來不僅豐滿也頗具姿色，但卻因生性較遲鈍，智商遠遠不及同齡女性，故而一直未能找到好婆家。儘管她較「戇直」，但四肢健全，並沒有達到殘障的地步，因此，每年依然得參加民防隊訓練，或相關任務，也因為這樣而與村公所那位北貢副村長相當熟悉。然而想不到北貢副村長見其頭腦簡單、善良好欺，竟經常尋機加以挑逗，或說些輕佻的黃色笑話，或伸出他那隻骯髒的鹹豬手吃吃免費豆腐，繼而竟以甜言蜜語誘騙她到防空洞加以姦淫。可是豬哥副村長並非真的愛她或願意娶她為妻，純粹是心存不軌，抱著玩弄的心態。因為他早在幾年前，即已娶了一個「死翁」的寡婦做老婆，而且還有三個拖油瓶，憑他的經濟能力以及那副「鬍鬚」又「貓面」的「土匪」相，又何德何能再享齊人之福。 　　當豬哥副村長從秋月的肉體嚐到甜頭後，簡直讓他興奮不已。即使秋月有點戇直，有時也會莫名其妙地傻笑，但卻是一個道道地地的黃花大閨女，比起他家那個生了三個孩子的寡婦老婆強上數百倍。雖然他在未退伍之前也經常到軍中樂園買票，無論在台灣本島或金馬外島，玩過的女人可說無數。可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這輩子竟能搞到像秋月這個未曾被開苞過的「在室女」，簡直讓他樂歪了。於是，這隻從大陸跟隨著國軍撤退到臺灣，而後輾轉到金門退伍定居在這座島嶼的老豬哥，不僅偷偷地笑著，也暗暗地爽著。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豬哥副村長更是食髓知味，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秋月當成他洩慾的工具、玩弄的對象。然而戇直的秋月非僅不懂得拒絕或反抗，當每次和副村長繾綣纏綿在一起時，甚至自己生理上亦有興奮的反應，於是就任由其擺佈、需索，而久而久之，終於讓她有了身孕。 　　當秋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時，紙再也包不住火，在家人的逼問下，她終於把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雖然她的說詞有點反反覆覆或詞不達意，但「大腹肚」的事實已擺在眼前，既然木已成舟，後悔亦已來不及了。 　　儘管父母聽後氣憤難忍，但生米已煮成熟飯又能奈何？因此秋月大腹肚的事不僅在村子裡掀起巨大的波瀾，豬哥副村長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而心生膽怯。若不趕快處理，一旦被告發而讓上級知道，鐵定會遭到撤職查辦，到時可就吃不了兜著走。故而他趕緊透過各種關係，請出地方仕紳出來斡旋。 　　雖然秋月的父親狗屎順仔沒讀過什麼書，然則深知這是家醜，一旦把事情鬧大，只有增加名譽上的損傷，對自家並沒有好處。即便女兒遭受性侵氣憤難忍，並曾放話要打死這隻老豬哥，但為了息事寧人，以及不願見到女兒遭受到二次傷害，只好委曲求全接受和解。由豬哥副村長拿出一筆錢作為遮羞費，始讓這件醜事告一段落。 　　雖然雙方已達成和解，豬哥副村長也認為事情已擺平，自己應可高枕無憂了，那筆遮羞費就好比到軍樂園買票花掉，算不了什麼。然而舉頭三尺有神明，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見鬼，豬哥副村長姦淫良家婦女的醜事還是被有心人向上級檢舉。那天他心有不甘地來到秋月家門口，一見到狗屎順仔就氣沖牛斗地指著他罵道： 　　「操你媽的屄！你拿了我的錢，居然又告我一狀，你是不是人啊？老子今天跟你拚了！」說後捲起衣袖，做了一個要打人的手勢。 　　「使恁老母較好咧，你是什麼意思？」狗屎順仔被這突如其來的挑釁動作感到莫名其妙，竟也不客氣地以粗話還他。 　　「你這個龜孫子，還裝蒜！」豬哥副村長氣憤地說：「我跟秋月的事，不是已經和解了嗎？你為什麼還告我一狀？」 　　「你這隻老豬哥，去予鬼操到是毋是？你亂亂講、講啥潲！」狗屎順仔氣憤地說。 　　「要不是你這個龜孫子去告狀，上級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你去予鬼操到啦！」狗屎順仔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你今天非得給老子講清楚，不是你，會是誰？」 　　「恁老母較好咧，你擱亂亂講，恁爸著對你無客氣！」狗屎順仔說著，順手推了他一把。 　　「操你媽的屄，你這個死老百姓，不想活了是不是？竟敢推我！」副村長握緊拳頭順手一揮，想不到竟被狗屎順仔撥開。狗屎順仔又順勢猛力地推了他一把，只見副村長雙腳失去重心，踉踉蹌蹌地退了好幾步，而後竟摔倒在地。 　　狗屎順仔年紀雖不小，但常年與田為伍，早就練就了一身粗氣大力和矯健的身手，而眼前這個看起來雖然魁梧高大，但卻有點「敗腎」模樣的豬哥副村長，豈是他的對手。因此新仇加舊恨如火上身，狗屎順仔咬牙切齒暗中發誓絕不放過他。只見他一個箭步撲上去，緊緊地掐住豬哥副村長的脖子不放，復又狠狠地朝著他的腹部揮了好幾拳，並丟下一句：「你這隻老豬哥，目睭潲展無金！」 　　平日趾高氣揚的豬哥副村長，的確低估了形勢，經常憑著一張「死老百姓」與「操你媽」的骯髒嘴來恐嚇老百姓，而此時非僅不管用，甚至其豬哥勁道亦已耗盡，就猶如是一隻敗犬，垂頭喪氣不敢再啍聲。 　　「你共恁爸聽清楚，毋通看我這個老歲仔無通起。你這隻老豬哥毋是我的對手的啦！」狗屎順仔再一次地警告他。 　　然而豬哥副村長豈能忍下這口氣，無論在軍中當排長，或退伍後經老長官介紹幹上副村長，從沒有受到這種羞辱和暴力。於是愈想愈氣，愈想愈不甘心，雖然自己的力氣不如狗屎順仔，如果想與他空手一搏，絕對佔不了便宜。於是他俯下身，順手撿起一塊小石頭，高聲地罵著：「我操你媽的屄！」而石頭竟和他的罵聲一樣快，不偏不倚正好擊中狗屎順仔的頭部。 　　只聽狗屎順仔「哎喲」一聲，瞬間鮮血已流了他一臉，儘管他用手猛力地摀住傷口，依舊不能止住從他頭上流下的鮮紅血液。面對如此的情景，豬哥副村長「惡人無膽」，竟一時心慌而快速地跑離現場。狗屎順仔快步地走到衛生排，請醫官幫他止血敷藥。當副村長以石頭傷人的事件傳開後，確乎引起村人的公憤，經過層層反映，大官一聲令下，當年介紹他去當副村長的老長官已無能力保住他的官位。姦淫民女又以石頭傷人的案件終於移送法辦，撤職吃牢飯已成定局，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這就是豬哥副村長的下場。 　　可是不幸而大腹肚的秋月呢？在法律與醫術的限制下，誰敢於替她打胎？因此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狗屎順仔只好接受親友的建議，與其把大腹肚的女兒留在家裡讓人指指點點，還不如儘快地替她找一個男人嫁掉。然而在傳統保守的農村裡，只要是五官端正、心智健康又有正當職業的年輕人，誰願意娶一個被人玩過卻又大腹肚，復加頭腦簡單又三八的女人回家做老婆？除了有損自家門風外，亦會讓人閒話一輩子。以秋月此時的條件若真想嫁人，除非同是身心缺陷者，或是哈某哈半死的老北貢，要不，還真不容易嫁掉。而狗屎順仔明知自己女兒較戇直，亦不忍心隨隨便便把她嫁給阿貓、阿狗，或讓居無定所的北貢兵把她娶走，讓她終身受苦受難。於是經過熱心的親朋好友四處打聽、幫忙物色，終於找上年屆中年而又「無某無猴」的跛腳膨豬。 　　雖然跛腳膨豬年紀已不小，身軀亦有缺陷，然其他方面與正常人並沒兩樣。即使父母雙亡，但有房有產、有田有地，更是勤於耕作，當下既不愁吃又不愁穿，又有一點儲蓄，一時要他接受一個智能不足、卻又被人搞大肚子的女人來當老婆，內心確實有一番掙扎。但是經過其表嬸一再說項，並以俗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來開導他。何況不出兩三個月，即可當現成的爸爸，往後除了有老婆有孩子外，又有人幫他洗衣煮飯，這種天大的好事打著燈籠也難找，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一旦不好好把握而讓它失去，將來年老時，勢必會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單老人。如此之種種，終於讓跛腳膨豬想通、心動，而後點頭答應娶秋月為妻。 　　當狗屎順仔得知這個消息後，的確興奮不已，秋月能找到這麼一個「妥當」的好歸宿，讓他備感安慰。雖然未來的女婿有點長短腳，而自己女兒的缺陷與他相較的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未婚懷孕，挺著一個大肚子嫁人，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顏面也無光，說來真是「見笑死」。如今能蒙受跛腳膨豬不嫌棄，願意成就這門婚事，不得不感謝祖龕裡列祖列宗的保庇。但願日後秋月能與跛腳膨豬和睦相處，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即使那隻玩弄她的老豬哥讓他深感痛恨，但腹中的孩子又何辜呢？希望他們夫妻能從今以後不記前嫌、相互包容，同心協力把孩子養育長大、教育成人，讓他成為社會有用之材，這是為人父母者最大的期望，其他又有何求呢？   第二章   跛腳膨豬答應娶秋月為妻的次日，表嬸就主動來幫他整理房間、買新被褥，並請人選了一個宜「嫁娶」的好日子。雖然沒有像一般人結婚時那麼隆重，也不可能殺豬宰羊敬拜天公祖，更不可能以八音樂隊和花轎去迎娶，只因為新娘已大腹便便，不久即將添丁，但腹中的孩子則非新郎的骨肉，只是各取所需勉強撮合成一對而已。儘管如此，表嬸依然擅自替跛腳膨豬作主，備了好幾桌酒菜，並請人來烹飪，宴請外戚與親堂和厝邊，即使場面不大，但卻讓親朋好友和村人沾滿著洋洋的喜氣。跛腳膨豬娶某的喜事，亦成為村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只因為新娘不久即將臨盆，他將成為這個村子裡，第一個撿現成的爸爸，內心不知是喜、還是憂？他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那天上午，充當媒婆的表嬸，雇了一輛「包車」做為禮車，髮上別了一朵象徵喜氣的「桔仔花」，親自到狗屎順仔家裡，把穿著寬鬆紅花衣裙、卻仍然遮掩不住大腹肚的秋月接回家。狗屎順仔說來也真「起工」，雖然秋月有身心上的缺陷，又被那個豬哥副村長搞大肚子，確實讓他顏面盡失，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她手中載的那枚金戒指，少說也有一錢半；脖子上那條金項鍊，如果沒有六錢以上是打造不起來的；車上那兩個大皮箱，裝的都是新買的布料和新做的衣服，甚至還有十二個「白銀」壓箱。即便不能讓女兒風風光光上花轎，然而其「頭尾」則完全依照傳統的習俗，一樣都沒少。但是，這些錢卻都是從副村長的遮羞費裡頭拿出來的。當狗屎順仔夫婦目睹女兒依依不捨地上車時，內心的確是百感交集，不禁紅了眼眶。天下父母心啊！但願女兒日後能平安、幸福、快樂。 　　當禮車停在門口、表嬸攙扶著秋月下車時，圍觀的村人不亞於大戶人家的婚禮。然而新娘是美是醜並非是他們關注的焦點，他們的目光完完全全投射在她隆起的腹部，有人說是六、七個月，有人說是八、九個月，甚至有人預言不出二個月就會生。但這只不過是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的臆測而已，他們又不是產婆或註生娘娘。可是當跛腳膨豬與秋月四目相對時，儘管僅只會心地一笑，但似乎能從他們的表情中，感受到一份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喜悅。拋開雙方各自的缺陷不說，倘若從外貌而言，跛腳膨豬頭大面四方，闊嘴又大耳，是福相。雖然皮膚黝黑，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臭老」，然何嘗不是他勤於農耕的象徵。而小他十五歲的秋月，若從她姣好的面龐，復又略施脂粉、穿上新衣，只要不開口說話，誰能看出她有智能方面的缺陷？如果不是挺著大肚子而來，還真是一個人人讚美的新娘子呢。   兩人在表嬸的引領下，以開水代酒向諸至親好友致意。諸親友們似乎亦有同感，不管秋月能為這個家貢獻什麼，或付出多少力量，至少跛腳膨豬往後將有一個伴。一旦孩子誕生，雖非他的親骨肉，但必能為這個家帶來無窮的歡樂氣氛。尤其秋月還年輕，跛腳膨豬正值壯年，假以時日，必能為這個原本人丁單薄的家庭，添上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壯丁，好延續他們家的香煙。 　　秋月進門後，跛腳膨豬更加地勤奮，每天幾乎都為田裡的工作而忙碌，真正做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原以為秋月可作為他得力的好幫手，即使因大腹肚不能跟他一起上山下海，但洗衣、煮飯、做家事總不成問題吧。可是不知是否有孕在身的緣故，還是與她本身的智能有關，明明是二十餘歲的成年人，凡事則不能主動。每天懶洋洋地，什麼事也不想做，竟連三餐也必須等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山上回家後再煮；收拾幾副碗筷也是慢吞吞地，要人再三地催促；衣服更是堆滿整個床頭，整間屋子可說搞得亂七八糟的，還要勞跛腳膨豬抽空來整理。一旦跛腳膨豬糾正她，理由更是一大堆，「應喙應舌」比正常人還要精光、還要大聲。凡此，似乎是跛腳膨豬意想不到的事，並非如表嬸當初所說的那樣，能幫他洗衣、煮飯、做家事……等等。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簡直沒有他單身時的自若，難道是前生欠她的？還是注定要和她共度一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在想後悔已來不及了，唯一的只有認命。 　　不出村人所料，秋月終於在入門的第五十二天生下一個小壯丁，跛腳膨豬不知是喜還是憂，內心可說是五味雜陳。新婚的那一晚，秋月就對跛腳膨豬提出警告。她對他說： 　　「我阿母有交代，我的腹肚赫爾大，你袂使佮我相好的。萬一腹肚內的囝仔予你壓死，彼個毋是滾笑的。」 　　

  深秋午後，無意間闖進山林邊那條不知名的幽靜小路，幾戶磚造平房整齊羅列，及腰的紅磚牆內綠意盎然，我瞧見，倚著矮牆的那株曇花木，肥碩的花苞，牆裡牆外展露丰采，蓄勢待發的英姿藏也藏不住，好像昭告世人，她即將綻放一生一次的美麗！ 曇花，一名瓊花，又叫月下美人〈母親都稱它瓊花〉，童年的家鄉，三合院側面的矮牆邊，有一棵曇花木，她是母親親手栽植的。記憶中，涼爽的初夏，更深露重的深秋，都是曇花盛放的最佳時機。瓊花木並不高大，但是開花季節，雪白的花苞占滿枝頭，那種數大的美，是其他花所不能相比擬的。下垂再上揚的硬挺花柄，穩當的托住了筒狀的花萼，淡紅或淡紫色的花萼包裹住雪白的花瓣，曇花就以昂首之姿吊掛樹梢，隨風搖擺，接受日月精華、雨露的滋養，等待最佳的綻放時機。 鄉下寧靜的夜，人們依循著早睡早起的習慣，然，曇花卻是在夜間開放，每逢曇花開放的日子，母親會破例熬夜等待這一季的美麗，興許是生活經驗的累積吧！母親總是能準確的掌握到曇花開花的日子。黃昏時，忙完一日農村的瑣事和家務，早早梳洗完畢，身心清爽閒適，好整以暇的迎接百花齊放的盛宴！ 天色漸暗，夜悄悄來臨，花朵在晚間7、8點慢慢有了動靜，母親偕同左鄰右舍的嬸嬸、阿姨坐在屋外的石條椅子上等待，她們談天說地，談瓊花，輕輕吸取牆邊曇花飄過來的淡淡香氣，我圍繞在大人身邊團團轉，偶而聽聽大人的話語，偶而插話問些早已遺忘的往事，一晚在石椅邊與瓊花木間來來又回回，享受不被斥責，又可熬夜的輕鬆時光，抬頭仰望月兒和滿天的星斗，享受夜涼如水的舒服感！ 小小身軀再次接近瓊花木，定靜的注視著花苞，突然，花瓣和花蕊微微顫動，香氣撲鼻而來，好奇妙的感覺，從此，我不想再離開花叢，定住的雙腳，凝視著雙眸，看著花兒慢動作般的一點一滴的開放，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花兒越開越大，母親圍了過來，嬸嬸、阿姨也圍了過來，眾人發出嘖嘖稱奇的讚嘆聲，共同欣賞這盛大的場面，就在子夜12點達到最大、最高潮，如一只飯碗口徑大的瓊花，像蓮花又像牡丹，清香四溢，艷麗動人，雪白的花瓣中間吐出細細的花絲〈花蕊〉，盡情的釋放香氣，盡情的展露姿色，我們守著這一樹的芬芳和艷麗，好似守住所有的靈氣，雪白的花瓣如美麗的白衣小天使，翩翩降臨人間，這是童年對夜最美麗的記憶！ 經過了極致的綻放，母親催促著孩子們進屋睡覺，我依依不捨，母親也沒有進屋的意願，但我還是聽話的照辦了。睡夢中，曇花的香、曇花的美持續著！隔天一早，睜開眼、跳下床，第一個動作就是跑到屋外，興匆匆來到瓊花樹旁，眼前是垂落的花筒，閉合的花冠，花柄不再硬挺，花兒垂頭喪氣，一夜的燦爛，一夜的絢麗，終於歸於沉寂，我有些失望，但是仔細數著花朵，幾近百朵真的不誇張，原來百花齊放並不是形容詞，而是在我眼前真正呈現了！數著！數著，我瞠目結舌，興奮再度湧上心頭，小小孩短暫的悲情不見了，母親說：「開過的瓊花，是很有用處的！」 我伴隨著母親，左手提著竹編的花籃，右手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將曇花一朵一朵從花柄的尾端剪下，裝滿了一整籃。矮牆的圍籬上，一朵一朵披掛上陣，讓它充分曝曬陽光。乾燥後的曇花加入冰糖和水，熬成清香潤肺的養身茶飲，據母親說：曇花茶飲可以清熱、止咳、卻痰、治感冒呢！世人皆感嘆曇花一現的短暫，但曾經的美麗卻是一瞬即永恆，賞花的夜晚，在遙遠的從前，我卻記得那種壯觀的美麗，以及陪著母親賞花的幸福歲月，那也是短暫的幸福，卻是永恆的記憶，曇花開了，又值深秋時節，紅磚牆內的主人，是否有著同樣賞花的興致和感動呢？

  〈一〉●在自己的路上遇見自己   越過斷層年齡。時間放逐。人生只是經過。旅行。流浪。離開或靜止。害怕歲月。害怕忘記。您的一首歌。從過境荒漠中唱起。尾音落在每夜的枕邊。您忙著排練自己。您活著。開始收集回憶。帶回來的昨天。有比利時巧克力。有大阪手工灰藍結晶釉小碟子。有巴黎紅磨坊提袋。有德國行旅吊牌。有布拉格查理士橋的倒影。有俄羅斯娃娃。有土耳其香料磨具。有北京拍壞的底片。有絲路蒼茫的駱鈴。有故鄉海邊撿回來的石頭。有許多過往雲煙的風景。 我總記得。這些蒐藏的渴望都是為了孤注一擲的揭露。蔓延。在一個人的時候。用回憶療傷。那些曾經跋山涉水經典足跡。一步一步在生命砌築。仰望。嘹亮。   〈二〉●信仰   您缺乏信仰。營養不良。在神的旨意涉及潔癖和大規模的欲望。不友善的末梢神經圖謀叛變。在告解途中。您執著於生理周期性的私領域。您身心展開二元論拜物教的恍惚。錯覺和補償。 您進入感官和實體之間。您相信神是症候群裡的異化和空間概念。 您需要一座教堂。禱詞長滿荊棘。神是供應者也是毀滅者。請給我們時尚的鐘聲。默想的四次元。血和聖經。謊言和聖母。福音是同性戀。在往創世紀的教條裡。您有罪。您躺成一條水平線。 您必須用大量的上帝療傷自己。 世界陳腔濫調過度使用耶穌。耶穌成為強勢文化。在通往戀母弒父情結裡。我們不適合討論耶和華。我們以推理宏觀敘事神的解放。在漂流和虛擬的殖民國度下。您剝開自己。聽同劇場拼貼下的掌聲。集體陶醉。揮霍。自給自足的接縫。慰藉。平庸的年代。神是技術性的默想景觀。您缺乏信仰。

 1.稚老的諷刺藝術   稚老就是追隨國父多年的吳稚暉先生。他畢生推行國語運動，提倡學識與思想自由，是一位有眼光又講究操守的學者。 一般人都喜歡攀龍附鳳，以抬高自己的身價地位：民初有所謂「我的朋友胡適」之類的笑話。做事喜歡腳踏實地、厭惡沽名釣譽的稚老，曾經給一位年輕畫家難以忘懷的教訓。 這位年輕的畫家，準備在台北新公園開畫展。他的作品都是「花非花，霧非霧」般的抽象畫。畫家為了廣開知名度、增加作品的價值，特別挑選了一幅得意的傑作，請稚老品賞題字。　 　稚老不喜歡阿諛附勢的人，對冒昧造訪的畫家存疑，端詳那幅畫之後，以寫實的筆調題了兩行字：   遠看一朵花， 近看像烏鴉。  　畫家眼看自己的期待落空，心裡忐忑不已，以為稚老看不懂他的畫，連忙解釋說：「我這一幅是風景畫，而且我特別用心……。」 稚老還是面無表情，不慌不忙提筆又寫了兩行字：  　原來是風景？ 嗨呀我的媽！  　畫家自覺沒趣，領教了稚老的人品風格，只好摸著鼻子離去。…………   〔閱讀啟示錄〕何必沽名釣譽　  實質的我，腳踏實地，一步一腳印，努力耕耘，累積財富和榮譽，經營之神王永慶先生稱得上是這類人物的代表。虛幻的我，沒有什麼實力，作為也不積極，心裡只想一步登天，幻想一日成為千萬富翁或是眾人皆知的知名人物。臺灣社會這種沽名釣譽的人，多得有如過江的鯽魚。 最常用的「登龍術」，就是利用名人、高僧或是媒體的加持，「我的朋友馬英九先生……」、「達賴喇嘛親自為我灌頂……」、「東森電視臺美鳳強力推薦……」不僅有筆跡簽名為證，而且合照圖文並列。像文中愛好「攀龍附鳳」的畫家，為了提高知名度找吳稚暉先生提字，在現在的社會更是司空見慣，一點也不稀奇。 更糟糕的是，假借名人沽名釣譽之後，還去騙人財色，幾近無恥透頂的地步。許多騙徒所以能夠得逞，除了用三寸不爛之舌，蓋得天花亂墜，最常見的是假藉名人的頭銜推銷自己或產品。 虛名可以哄抬炒作，能力永遠如實存在。我看過年輕時勤於筆耕的文壇朋友，現在忙著當評審或參加活動，但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新書出版了。在我眼中，他沉溺於虛名中，文學生命其實已經死了。   2.猢猻面孔似文樹   毛髮髭鬚都是天生自然的產物，滿頭白髮是衰老的現象，或是智慧智慧的象徵；滿臉髭鬚是性格的表象或是髒穢的外相，都隨個人的觀點而有所不同。 唐朝安西牙將劉文樹，因為文思靈敏，口才善辯，對奏章能提出自己的卓見，獲得唐玄宗的嘉許。但是，他的臉頰長滿了髭鬚，外貌看起來好像猿猴，古代又沒有脫毛劑、刮鬍刀之類，只能任它叢生了。 因此，有人幫他取了「猿猴」的綽號，他覺得是一種恥辱，聽了很火大。 唐玄宗心血來潮，命令伶人幡綽寫一首詩，準備戲弄劉文樹--譏嘲他不是人，和「猿猴」同類。劉文樹得知這個消息，帶著金銀財寶偷偷賄賂幡綽，請他筆下留情，不要把他寫成猢猻，以免天下人都嘲笑他的面貌。 幡綽收了禮物答應了他，但是皇帝的命令難以違抗，於是只好寫出這樣的詩句：  　可憐好個劉文樹，髭鬚共頰頤別住。 文樹面孔不似猢猻，猢猻面孔強似文樹。 　玄宗皇帝唸到第四句，開懷笑彎了腰；劉文樹聽了氣憤難忍，跑到幡綽家裡問罪。 幡綽答辯說：「我只寫猢猻像你，可沒有寫你像猢猻哪！」 明知幡綽狡辯，劉文樹也無可奈何。要怪也要先怪自己，為何那麼在意臉上那叢像猴毛的鬢髮和鬍鬚。   ………   ﹝閱讀啟示錄﹞不必在乎有形物  　民國七十幾年，聽到作家朱西寧說的一句話：「重世人所輕，輕世人所重。」三十年之後，我還清楚記得朱老師的意思：世人追求短暫的名利財富，當個文人要追求千秋萬世的永恆價值。 滿面髭鬚的劉文樹，其實不必在乎外表像不像猢猻。現在有些男人，巴不得長出鬍鬚呢！因為滿臉髭鬚是男性的表徵，能彰顯女人所缺少的氣概和味道。沒有長鬚毛的男人，有可能還求之不得呢！ 朱杜之有一首《詠白髮》的詩：「白髮新添數百莖，幾番拔盡白還生；不如不拔由他白，那得功夫與白爭。」可見，他對天生的髮髭，非常處之泰然。 許多人害怕長皺紋、生白髮，其實衰老是自然的現象；利用化妝或整容的技術，只是一種表象的粉飾而已，對於實質的軀體，並沒有絲毫助益；如果對事樂觀、對人和氣、心態年輕化，反而會減緩皮肉的老化現象。 生命中，只要沒有負債，有了起碼的溫飽，就不必太在乎有形的物質；永遠擁有無所愧疚、樂觀進取的心靈，這樣的人生，可能比為了滿足虛榮而忙碌偽裝還要好。   3.怪傑李敖的趣味詩  　李敖是近代的怪傑，他率性而有勇氣又有膽識，思想上是政治強權的死對頭，文學上也領一代風騷，說話和做人都出於真性情，他自我吹噓說：文章寫得好，白話文五百年來第一、二、三名都是李敖。雖然有點狂傲，但不論是他的敵人或是朋友，大概都無法否認：頑童李敖，有他獨特的個人魅力。 李敖的大思想、大學問，或是大問題，我們留給專家學者去研究吧！在這裡，我只介紹他早期的兩首小詩，以彰顯李敖的小可愛、小趣味，或是那麼過眼雲煙的小軼聞。   《詠長袍》 袍 你瞧 純國粹 大擺大搖 破褲不用補 校警管我不著 隨風揚起飄飄飄 哈巴狗見了我就逃     李敖除了筆不離手、手不離書，早期也是中國長袍不離身。除外，從這首在學生時代寫的一至八字詠長袍詩中，也能看出他桀驁不馴與厭惡阿諛的個性。 李敖喜歡美女，美女也喜歡他的才華，至今譜出了不少「郎才女貌」的故事。男人本色，色的動力來自哪裡？有精有力才能色，李敖寫過趣味十足的《精子詩》，詩云：  　顯微鏡裡看精子，千萬小我在一起。 搖頭擺尾胡亂擠，他們每個都姓李。   李敖的詩文，取材從不避忌諱世俗規範，他以文學反抗政治威權、以色情文學打破禁忌，連微小眾多的精蟲都能趣味入詩……李敖是怎樣的人呢？雖然眾說紛紜、評價不一；但是誰都不能否認─李敖就是李敖吧！ ……… 閱讀大師有趣的小詩，我也手癢寫首打油詩吧！我的〔讀後詩〕說李敖，詩云： 　趣詩不只詠長袍 精蟲成群把頭搖 大師李敖是怪傑 著書叛逆曾坐牢    4.大千的風流雅趣  　張大千的畫作，曾與畢卡索同台展覽，在繪畫上的造詣，稱得上是近世一傑。除了書畫藝術上的成就外，他的談吐幽默有趣，不論是說笑話或出謎題，經常語帶雙關，亦莊亦諧，引起聽者禁不住莞爾一笑。 他的朋友曾經對他說：「我後悔沒有把你的笑話，輯成一本張大千笑話集，保証成為暢銷書。」 大千聽了哈哈大笑，猛搖頭說：「不行啦，我講的笑話都是女士們不能入耳的，哪能登大雅之堂─出書呢！」 現在，我們來閱讀他二則高級笑話吧！ 有天，許多詩畫家聚集在他的「摩耶精舍」，張大千一時興起，想輕鬆一下場面；想到中國文人的「題壁詩」，他對著眾人說： 　詩人壁上題佳句，想必詩人丈二長； 若非詩人長丈二，如何放屁在高牆？ 　大千講完，發現在座的詩人有些尷尬，馬上補充說：「各位詩人勿見怪，寫詩我也會打油幾句，書法我也會塗鴉幾行；如果我的笑話罵人，我大千也在被罵之列。」 幾句話打了圓場，賓客們又歡笑起來了。張大千又說：「會寫書法，又愛吟詩的人，都喜歡題詩在壁上，有首打油詩為證。」  　牆上題詩句，為何牆不倒？ 那邊也有詩，將牆頂住了。（了，音：ｖㄌ一ㄠ）  　張大千兼具雅俗，除了喜歡吟詩撰聯、談文論藝，也會出謎語讓大家猜。有次聚會將散，他講了一個最堪玩味的謎語，請大家猜猜看，謎題是──  　奴本深閨弱質，生來潔白無瑕，遇到風流子弟， 帶奴黑處玩耍，任他翻雲覆雨，不斷上上下下， 待到心滿意足，才肯將奴放下。 唉呀！那無情的冤家，最後還將奴狠狠一插。  　那群藝文界的朋友，猜得面紅耳赤，都猜不著謎底是什麼。過了幾天，紛紛到精舍問究竟，大千哈哈大笑地說：「你們這群風流子弟，只顧玩弄人家，卻連她的姓氏都不知，真是無情呀！他就是韓文公為她作《管城子傳》的毛筆。」 這就是一代國畫大師的風流雅趣。 ……… 文學藝術作者，想像力豐富，也比較不拘泥於世俗的道德禁忌，讀了大千的謎語趣味詩，感染了那高雅的風趣，我有感寫了一首〔讀後詩〕，云： 　大千雅興說色謎 聽來臉紅是毛筆 吟詩作畫當大師 談笑風趣是業餘   5.半副聯子的遐想   宋湘，字煥襄，嘉慶四年進士及第。他不但詩詞造詣很高，而且為人不拘小節、詼諧成性。有一天，他到某觀音庵參拜和遊覽風景。該寺的住持知道他的文名，準備了「文房四寶」說：「宋才子，請您撰寫一副聯，以增加敝庵的光彩。」 「沒有問題！」宋湘豪爽地回答，然後說道：「但是，要把這一副聯貼在門口，讓來這兒參拜的善男信女賞玩。」 「一定！一定！」老尼喜出望外，猛點頭說好。 宋襄執筆揮毫，卻只寫了八個字： 　一條筆直 兩片半開  　老尼書讀得不多，不是很了解那八個字的意思。但既然是宋才子親筆寫的，她高興的遵照吩咐把它貼在門柱上。 前來進香的男男女女，進庵就看到宋湘寫的對聯。細細品讀，有的難免會想到男女的性器官，莫不罵宋湘輕薄無禮。 這個消息口口相傳，遠近的文人雅士，莫不爭相來看這半副聯，造成了該座庵寺遊客絡繹不絕，香火因而鼎盛。 幾個月之後，宋湘又來驗收成果，聽到有人責罵他「無恥」的聲音，他一句話也不說，又提筆各加了三個字，變成──   一條筆直西遊路， 兩片半開南海門。  　知道這個事件的人，對宋湘的幽默和才華，都豎起大拇指稱讚。 ………     ﹝閱讀啟示錄﹞帶點情色的遐思 　傳統對男女親密的狀態，在教育上不論是軀體「敦倫」或是文學「描繪」都極為隱密。其實「性愛」，原本就是人性的本能，傳宗接代之所必需；何必如此忌諱呢？ 我寫過一本情色小說，描寫魚水之歡的情節，相當精采，出書前我要求出版社設為「限制級」；我也寫過一首情色詩送給老婆，說不定她會終生欣喜它的存在。 「一條筆直」和「兩片半開」，一般人聯想到男女的性器官，所以罵宋湘輕薄無禮。宋湘應是故意留下伏筆，讓人去遐思和議論，好吸引香客前來觀賞，以達到為寺奄宣傳的效果。 宋湘的戲謔與文才，令人讚嘆。最後完整的這對聯子，前句寫唐僧玄奘往西方取經的故事，後句寫南海普陀山觀音大士所居的庵門，可說是神來之筆。   6.宋湘喜歡雨淋赤壁  　讀了上面的故事，再來說一則他的趣事。 小時候，聰明好學的宋湘，因為家貧而替人家牧羊。有一天，他偷閒去拜訪當地的進士；進士看到來訪的是沒沒無聞的小孩，便出了一個句子測試他的才智： 「小子無知，敢入深山尋虎豹。」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來拜訪我這種博學多聞的人。 進士有點瞧不起他。宋湘年紀雖小，卻胸懷大志，一點也不羞怯地以蛟龍自喻： 「蛟龍未遇，暫留淺水伴魚蝦。」 通過了進士的考驗，宋湘的機智與文才，因此名聞於鄉里。但是他有個隨地小便的壞習慣。 有一天，宋湘放牛途中，因為尿急難忍，在員外郎的屋角小便，被人撞見了。員外郎聽說他的文思敏捷，故意為難他說：「你在我的屋角小便，我出個句子，如果你對得巧，就免處罰；不然，我要罰你把撒尿的地方清洗乾淨。」 員外郎出題說：「石落銀河，震動滿天星斗。」 宋湘即刻對上：「雨淋赤壁，洗淨萬里江山。」 宋湘把在屋角小便，想成雨淋赤壁；情境詩意盡出，員外郎驚嘆他敏捷出色的才華，當然原諒了他。 宋湘考上秀才，坐船到省城考舉人。船隻夜泊在河邊時，他又偷偷跑到船尾小便。在河邊洗衣的姑娘恰好看到了。她生氣地跑到船上興師問罪，船主說：「小便的人就是嘉應才子宋秀才。妳要怎樣？」 「讀書人，竟然如此無禮！」姑娘氣憤地跑到宋湘面前說：「我出個對子，你能對上便罷！對得不好，今夜就你別想在此停船過夜！」 「白面書生，肚中無文休想貴。」姑娘說。 宋湘看看眼前的小姐，身材玲瓏有致，以戲弄的口吻回答說：「紅顏女子，腰間有貨不愁窮。」 該女子聽了，心裡高興，滿面嬌羞，不好意思立刻離開了。 ………   ﹝閱讀啟示錄﹞幽默感化解尷尬 　宋湘的文才和機智，當然不在話下；還有一個值得探究的，是面臨尷尬時，如何利用幽默感化解僵局。 進士仗著自己的飽學，羞辱宋湘是「無知小子」，宋湘聽了如果惱羞成怒、反唇相譏，除了有失風度外，還會造成不歡而散。宋湘以蛟龍比喻自己，暗喻將來會有出頭的一天，很幽默也很得體地痛擊了對方的不懷好意。 在人家的牆角小便，是一件有傷風雅的小事。員外郎當然沒有責備的意思，出題徵對，是源自幽默的本性；宋湘以「雨淋赤壁」比喻小便，是一種高度想像的幽默，誇張式的趣味盎然而生。 第二次也是因為撒尿，被姑娘看到了。「肚中無文」是姑娘對他的批評；「胸中有貨」是他對姑娘的讚美；雖然有「吃豆腐」的意思，但是哪個姑娘聽了，心中不嬌羞驚喜呢？ 國人向來缺乏幽默感，面對批評或尷尬的場面，經常喜歡採「以牙還牙」方式、硬碰硬直接反擊，弄得兩敗俱傷。我覺得應該效法宋湘的幽默，來化解彼此間的不滿。

原來，我是一隻刺蝟。 在《刺蝟的優雅》這本翻譯小說中，主角是一位個子矮小，身材臃腫，行事低調的門房─荷妮，也就是米榭太太。為了符合門房的形象，她刻意用吵雜的電視聲以及養隻懶肥貓來隱藏自己具有熱愛藝術的靈魂。另一位小主角芭洛瑪，是個12歲企圖想在13歲生日當天放火燒掉自家豪宅的小女孩。她們都住在一棟位於巴黎葛內樂街7號的高級公寓大樓裡。 其實，一老一少雖然年紀相差很大，社會階級也懸殊，卻都一樣是隻孤獨的優雅刺蝟：外表尖銳，內心溫柔。在＜深刻思想第九章＞裡，聰慧的芭洛瑪以狡黠的眼光形容看似不起眼的米榭太太：「她有著刺蝟的優雅，外表看起來全身都是刺，防守嚴密，可是我直覺她的內在也跟刺蝟一樣細緻。刺蝟這個小動物喜歡偽裝成懶散的模樣，特別愛好孤獨，而且非常非常的高雅。」 看到這段形容詞，感受良深，一字一句不都是在形容我嗎？ 我，沒有亮麗的外表，缺乏笑容的臉龐看起來有些不易親近。就像刺蝟背上扎手的刺般，充滿防禦性，非要是我看得順眼的或是讓我覺得是個可以了解我的人，才肯以柔軟的另一面相待。非常固執。 我，生性孤僻（應該是吧？從小便習慣自己一個人長大。），最怕人多熱鬧的場合，常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角落的一員，搭配著不夠自信的氣勢，整個便呈現出一幅悽涼的畫面。 我，和荷妮一樣喜歡閱讀，但我讀的是大眾化的文學小說類，而她則是喜好艱深的哲學思想；我也喜歡聽音樂，但聽的是時下的流行音樂，而她聽的大都是些優美的古典樂；我也會欣賞藝術作品，但是奈良美智所創造的古怪少女那類型的，而荷妮她愛的是荷蘭畫派的靜物畫。　 　活在不同的時代背景裡，同負著一顆善感的情懷。不喜歡和人群接觸不代表不喜歡交朋友，看來慵懶隨性不代表我們不認真過活。 防衛心超重的刺蝟，喜歡藉由撫摸牠凌亂的背刺來感受人類的真誠心意，我想，人和動物都是一樣的，因為我也最喜歡被親愛的人用手撫摸的感覺。這種被疼愛的感覺勝過任何一種愛的方式。 在36肖中，屬刺蝟的人，性格踏實，有骨氣，喜歡當獨行俠，不喜歡受約束，凡事但求心安，深藏不露，個性保守，壓抑……還有啊，刺蝟是需要冬眠的，適應力強，疾病少，真像我。 原來，我是一隻刺蝟，還是一隻優雅的刺蝟。

  趁現在日尚未落…… 趁現在火尚未熄…… 趁現在冬尚未來……   趁現在眼還能看 趁現在耳還能聽 趁現在口還能說 趁現在手還能提 趁現在腳還能走 趁現在腦還能想 趁現在筆還能寫 趁現在人還能聚   即使是朝晨也該珍惜善用 何況現在 時間怕不多了 怕會來不及的 真不敢想像……   縱然只存剩餘價值 也該珍惜呀 也該善用呀 現在是珠寶 一顆顆珠圓玉潤 一刻千金！

  十三　   浯江溪北堤畔 難忘的那棵「千層樹」 像是綠葉編織的「情人傘」 傘下有妳 繁花似錦的時候 如妳 淡然的一抹微笑 好美好美喲   十四　   在浯江溪還沒有加蓋時 兩邊的溪畔 有妳 有我 各佔一個據點 遠遠地眺望 凝視 彷如被「星河」隔離 是神話中的「牛郎織女」 想要有稱心的相會 真的 那是「仙凡之戀」 比什麼都還要困難啊   十五　   十二個寒暑 輕輕一筆 妳走過的那條「情人巷」 足跡斑斑 每一個腳印 每天都留下妳的「餘香」 每天早晨 我緩緩地「踐踏而過」 似有少女的「清香」環繞著我 慾念如火 真情難以控制   十六　   一年，兩年，… 浯江溪加蓋成功 隔絕了妳我的「交會」 不知道溪水是否還在流 每天妳去上班 妳揚長而去的「芳影」 歷歷在目 心想： 妳我為何不能結伴而行呢 在多少次的「夢景中」 我們一再「擁抱」！「親蜜」！ 只可惜啊 在現實的「人世間」 卻換來一陣陣 無限的寂寞 感傷   十七　  因為有妳在 春更暖 鳥能言 花更香 妳更美 情更濃 愛更深 新春更快樂   十八　   從前 瘋狂離我好遠好遠 現在 每當想到妳 想到好美的情景 而妳並不在眼前 想到妳的美 偏偏又得不到 愈想愈深愈美 情感終於決堤 崩潰 瘋狂靠近 瘋狂的滋味 原來也是一種苦澀   十九　   仙女 妳早已走進我心中 住下來 所以 兩心相印 密不可分 希望妳 珍惜當初 珍惜現在 更要珍惜 憧憬中的好未來 緊緊抓住 千萬不可放鬆啦   二十　   這麼多年來 我對妳一直有好感 雖然妳有進退兩難的遭遇 我不在呼 從來也沒有計較過它 我對妳有信心 既然是從真情真愛開始 中間那怕有再多的困難 絕對改變不了相愛的初衷 想著想著 妳的美 妳的溫柔 妳的可愛之處 又一幕幕地 從心中湧起 在眼前閃現 久久不能罷休   二十一　   愛妳摯著十二年 希望到來是好戲 如痴如醉 是夢是真 愛妳深 難忘相戀情 眺望天上的「雲霞」 也會想到遠方的妳 愛妳太深 改變太難 甘願付出 雖苦亦樂   二十二　   七夕情人節 情濃愛更深 天註定 這段真情真愛 要格外珍惜 從前、現在 如一 一時不見 難過一天   二十三　   難道是「仙凡戀」 咫尺卻天涯 兩情天牽成 「美夢」實可期 月圓「心」團圓 妳真的很美   二十四　   為何晚歸 我真的好想妳 好愛妳 「車」可圓夢 搭妳「愛車」 實現「愛情美夢」 等妳   二十五　   但願「人」團圓 「美夢」早實現 總是好想妳 處處都是妳 為何靜寂 訊息不回 戀火不再 等待的「心」好苦   二十六　　   人生最美好 也是最可貴的 「戀愛成熟」 「希望到來」 美夢成真 天不變色 地不落空 一心一意 無怨無悔 勇敢 牽手向前行   二十七　   從前、現在 一往情深 追求「真愛」 永不後悔 北 等妳「車」上 妳真的好美 永遠的好愛妳   二十八　   妳我相愛 一片真情 千呼萬喚只有妳 此情此愛深似海 對妳有好美的感覺 追求「真愛」 永遠向前 信心勇氣 真情真愛   二十九　   天註定 這段真情真愛 要順天 要珍惜 千言萬語「情」字 「情」之所鍾 堅持不變   三十　   天意 如魚似水 情濃愛深 原來結果是這樣 有妳相愛相隨 比想像更美   三十一　   妳去上班 我緊跟在後 人美 髮香 令人陶醉   三十二　   苦戀十二年 「情詩千萬字」 一字一行都是情 一生一世都愛妳 愛妳 愛妳 今生今世 海誓山盟 相思相愛「永不分離」

  加入目前所服務的公司後，就知道公司董事長的秘書，國中一畢業就進來公司半工半讀，後來，靠著勤奮向學的精神，她還拿到研究所的學歷，甚至為了學好英文，自費找了外籍家教，每天七點到公司上課，英文說得和中文一樣流利；工作閒暇之餘，她還拿到烹飪乙級證照，鋼琴也具備教學水準的級數，甚至拿到日本插花講師的認證，這樣多才多藝的女生，在她眼前自己很有醜小鴨的感覺。   後來工作職務調整，負責公司刊物的編輯，為了向高階主管邀稿，所以，才開始有機會與她接觸，赫然發現這樣優秀卓越的女生，與人相處溫和親切，甚至處處為他人著想，也開始知道富有家庭出身的她，在家道中落後，憑藉自己不服輸的個性力爭上游，除了是弟弟妹妹的好榜樣，更讓父母得到很好的照顧。只是，從輕熟女到重熟女，姻緣路上就是等不到合適的人，當連我這樣的剩女都走入家庭後，她還是沒找到相伴的人。比我稍長的她，每遇到有人問起，總是笑咪咪的回答：「上帝要我準備好，等另外一個人也準備好，我們自然會相遇。」宗教信仰非常虔誠的她，始終相信神會幫她找一個最適合的人，陪她在人生旅程中欣賞沿途風景。   我曾因故須中止懷孕，住院時，婉拒所有人來探望，唯獨她竟然四處打聽後，堅持前來醫院陪我聊聊。那個下午，她問我：「妳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姊妹身上、同事身上，還是好朋友身上？」我一再搖搖頭，「妳有疼愛妳的爸媽、始終陪伴在妳身邊的老公，還有不曾抱怨妳的公婆，更有好姊妹照顧妳，所以，上帝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妳身上。」我含著眼淚，接受她這樣的說法，也在之後的歲月，遇到困難挫折時，隨時提醒自己，還好事情是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我夠堅強，若換做是別人，也許對生命早就絕望了－雖然後來我很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 服務年資近三十年，她退休了，非常捨不得她離開的我，偶而會以郵件與她聯繫。一段時間後，惜才的公司高階主管，推薦她去其他公司擔任處長職務，她在那裡全力以赴、發揮個人長才，大幅提升了該公司的優質競爭力，更好的消息是，還得知她因為參與社區事務的志願工作，與某一位住戶有很好的互動，再後來知道她還到對方家吃年夜飯，心想：應該好事就要近了。   繁花似錦的百年春天，前往教會參加她的婚禮。因為父母都已過世了，所以，穿著白紗禮服的她，由乾爹陪著走紅毯，看到挺拔俊帥的新郎倌深情的牽起她的手，那一刻，我流淚了，是喜極而泣的開心，認識二十多年，看她幸福的找到同看風景且有共同信仰的伴侶，真的無法用言辭形容滿心的歡喜。牧師在十點十分證婚，以『微笑時刻』提醒參與婚禮的親朋好友，要給這對新人最大的祝福，啊！教會裡牆上超大的時鐘，長針與短針真的顯示微笑的表情，相信所有在場的人，都會記住這一刻，要常常微笑、也要記得幸福。   在上海的好友，秋意已濃的時刻，夜裡來了電話與我長聊，問起感情的抉擇，徬徨的她不懂該怎麼走下去，聽完她所述，我把自己認識二十多年同事的故事告訴她，提醒她堅持且相信自己可以找到合適的人，自然就會遇見生命中對的人；我也是始終相信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好媽媽，所以，就真的擁有一個可愛的寶貝。因此，千萬不要放棄希望，鼓勵她只要寫出，並時刻想著另一個他的模樣，信仰的神就會給予最大的力量。掛上電話，客廳牆上時鐘短針與指針的位置，正是微笑時刻，我用力抱了抱坐在身邊，正努力看亞森˙羅蘋故事的寶貝，提醒她該睡了，看她微笑的表情，做媽的人有著【有女萬事足】的滿足。正如某位宗教大師所說：「願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只要我的朋友願意繼續且積極尋找生命伴侶，幸福一定會很快來到的。

  曇花開了   正忙著將剛洗淨的衣服掛在曬衣桿上，妹妹從後院又走又跳的跑近我，喘著氣對我說：「瞧，曇花開了！」她手裡拿著一朵摘斷了的曇花，在我面前一揚一晃的，要我好好細觀它的俏模樣。「等忙完再看好了！」沒等我把話說完，她逕自拿了一只玻璃瓶泡水放著，擺在我的桌上，伸手要我給她什麼，一臉的狡黠相，我意外地打了她一下手心，不高興地出去了。   夜晚讀書時，突然一陣陣的清香傳開，我深吸了一口氣。原來，曇花的幽香那樣悠遠。妹妹真不應該，怎麼連著它成長的葉片也摘下來。這一片小小的葉片不知道還可以長出幾朵花出來呢。葉子的末端，從凸出的一點長出紅褐色的花莖，約莫有六寸長，在四寸多的地方彎下去，再過去就是一個手掌張開那麼大的花朵。   細觀，小湯匙大的花瓣有二十多片，白的耀眼，花蕊總有百來根吧！末端帶有黃色花粉，擠在一塊，有一根突出的比較粗大，尾端連著十七支花鬚，略顯微黃，淡淡淺淺，幾乎看不出來，一定是雄花蕊。   這朵曇花正表現它的美姿，釋放它的美好青春。淡淡的清香愈來愈淡，連母親也嗅到了，走進來，站在門框邊說開的好香哦。本想將窗戶全開，讓襲進的風將風吹淡，看母親看得眼都亮了，又把此念擱下。   「好好的曇花為什麼要忍心去摘呢？」母親輕嘆了一口氣。禍首是妹妹。我出去找妹妹，找到後院，她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那一株曇花旁邊，她看見我來了，招手說姊姊快來，曇花又開了好幾朵了。瞧她那麼天真，那麼率真，我又好氣又好笑。母親從屋裡出來，罵妹妹糟蹋花，妹妹的回話使我們啞口無言，笑了─有花堪折直須折。   母親說這株曇花是一個朋友送的，起初只是兩三片葉，母親將它插進土裡，想到時就澆水，倒是妹妹挺有心，放學時常常跑去瞧瞧看看，土乾了就澆水。第一次開花時，我人在高雄，妹妹在電話裡劈頭就跟我細說一大堆。第二次開花時，。我人也不在家裡。現在，我在家裡剛好趕上第三次開花，心裡感到不可言喻的欣喜。   午後的一陣雷雨，驅走了平常的那一份燠熱。靜謐的夏夜，星星時亮時暗閃爍在夜空。母親招呼我進屋去拿椅子出來，我們三個人圍坐在曇花的旁邊，曇花一朵一朵的開展。黑夜是它的良辰，白白的花瓣漸漸放大，甚為奇特。「你們的祖母說，目睹曇花開的人，會有好運氣的。」從沒有聽人這樣說過，能夠親眼看見曇花盛開，著實也有一股莫名的高興。   夏夜的後院是涼爽的，卻也有不少叮人的蚊子。三個女人圍坐在一起，就是細數家事的開始。母親說哥哥全家人就快要搬回來一塊住了，然後問妹妹明年畢業想考上那個科系，不要去北部，南部離家近。我的終身大事？母親總會在順勢提上一提，問有沒有男朋友，帶回家我看看，沒有，隔壁的王伯伯的老二，交大畢業的，在竹科工作，個性樸直溫良，要不要認識？又提到剛去天堂不久的父親，我正愁著不知說什麼來轉移話題，看見曇花漸漸萎縮，快謝了，就趕忙叫她們看，妹妹一直瞪著看，母親愈專注眼睛也貼花朵愈近。   我們不知道在那裡談了多久，終於曇花謝了，我繼續坐在那裡，享受鄉村奇特而寧靜的夜。   曇花在那一剎那的綻放表現了它生命的光輝和色彩。雖然它的生命是短暫的，它已經在生命的演進過程裡，恰如其份表現它的角色。它無畏地在世人面前展現它的美好，應是沒有遺憾了。   曇花選擇在黑夜悄悄地履行生命的光華，又是基於什麼心裡呢?望著已凋萎的曇花，我深思良久，腦海裡浮現一種美德-謙虛。大部份的生物都是在白天裡活動和表現其生命的強度，因為唯有在群我之間才豪情地展放自己的優點和強勢，唯有在同儕或同類注目下，自己的行為才能被彰顯。誰願意像曇花一樣默默在夜黑裡默默開展和凋謝，它的情操也有值得敬佩之處啊！　　　   在深夜觀賞曇花的綻開萎頓，我悟解一個道理-生命的開始與結束，是使命也是賦予。每個人都有權利享其所愛，也有義務要盡心盡力盡意盡性表現自己，如同眼前的曇花。   您看過曇花嗎？若有緣一見，可不要輕易錯過啊！

  我有一個關於雲的秘密，那必須是住在面水的高山上，而且必須是天亮就起身的人，才可能知道的秘密。  　從小到大，我都深深被雲的萬般風情吸引。小時候的台北，是到處都是平房的年代，一出門，抬頭就見雲，甚至好像雲就在身邊似的很親近。母親教我，天空如果整天充滿紅霞，就可能是颱風要來了。而變化多端的白雲，一會兒像貓，一會兒像馬，最引人想像。還沒落雨的黑雲，低空壓迫，讓人總感受到有一股無形的壓力。 長大後，住在水泥叢林中，看見雲的時機變少了，更別說與雲親近。不過，也因為如此，休假時，總喜歡往距離天空比較近，可以最親近雲的地方跑。所以台北近郊，我最喜歡去淡水漁人碼頭與陽明山的擎天崗兩地。美麗的淡江夕照是永遠看不膩的。而淡水漁人碼頭則是一處由涼爽的海風、銀亮的波光、多變的雲與熱門音樂共同寫詩的浪漫旅遊勝地。黃昏時抵達淡水漁人碼頭觀賞淡江夕照，總讓人的心情閃閃發亮。而陽明山上擎天崗的大草原，昔日是牧牛場，今日則成為年輕人團康活動的熱門地點。擎天崗的大草原，最適合晴天去，那天空藍得發亮，純白色的雲行走的非常浪漫，難怪會深獲年輕人喜愛。 十年前，我受到馬來西亞的一位拿督朋友的熱心招待，住在升旗山上。清晨醒來，天方亮，由英國館改建成的旅館中望向壯闊的檳威海峽，竟然目睹泊在檳威海峽水面上的白雲的起床情景：原本靜止在水上，長長的一條白色水嵐，突然睡醒一般，分裂出一朵朵快步升天的白雲，就這樣，才約莫一分鐘以內的短暫時間裡，那長水嵐，就化成高掛天空的一群白雲。  　去年農曆年，我到清境農場過年，又讓我看到碧湖的白雲起床的美姿。也是剛醒來，坐在位於清境農場上的旅館往外望，正好看到睡臥在碧湖水面的白雲起床。她們像仙女般，旖旎白雪羅衫，一位接著一位，井然有序的升上天空。也是約莫一分鐘的時間內，所有睡醒的白雲就完成升天的動作。 我不禁有個疑問：是否白天飄遊在天空的白雲，晚上都會下降到水面上睡覺？ 觀賞白雲多年的我，曾經為白雲寫了一首詩：   遊山玩水 自由身 可大可小 無量壽 現身 日月光

今年，氣候溫度顯然迥異於往常。立秋後已個把月，連十五的月餅柚子麻薯糕粿都拜過吃過，悶熱的感覺仍然徘徊不去。正午的烈陽依舊佔領陽台，把沒有遮罩的洗衣機蓋子，烤得劈劈剝剝，好像隨時可以蒸出一粒熟蛋來。  幾盆樑上花木垂頭喪氣掛在那兒，她固定黃昏時拿水管給它們噴水洗晚浴，陽台四邊的角落、窗子也沖沖灑灑，全部打賞一頓涼快祭禮。然而，電視主播台上卻有人堂而皇之報導著：「你們有沒發現今年秋天來得特別早呢？全台各地都已經被秋高氣爽的氛圍籠罩……」  這烏龍可真是擺得教人氣不過呀！話筒舉起來，就準備趕過去罵人。當下一個聲音提醒了她──「莫衝動、莫衝動，妳已不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怨懟、暴怒、憤懣都是壞磁場壞情緒，多傷身哪──」  「這世上誰沒說錯過幾次話？不過是報錯了氣溫，沒啥麼大不了地──」於是，話筒放下、深呼吸一口。撫撫胸她告訴自己，沒事、沒事兒。     整點偏三分。  她把晨早買回來的梨削皮、對切、去籽，又切成薄片。置入冰水盃內，撒點鹽巴攪勻。用叉子取一塊放口裡試試味道，嗯。剛好。甜度適中、冰鎮的感覺適中。這消暑水果，是專為那個中午還能返家照看她的人享用的。（即使他回來是為了觀察股市行情兼小寐片刻，但對她而言其實是一樣的。）  「師父要她轉念。凡事都往好處兜想兜想，看日子是否比較容易快活？她照著學，果真樣樣臨鏡照影，佛諭立時顯現。」  數十年一日，她的他在鐵工廠上班，從十六歲幹學徒到現在，沒什麼大錢和恆產進駐，她喜歡的不過是那一點樸素和真誠。自幼失怙失學卻刻苦懂上進，不容易啊！  他大她兩歲，服完兵役後，兩人迫不及待走進彼此的生活。她曾因鐵工廠工作性質過於危險粗重而要求他轉職，為遂她願，他從此埋入考學歷、考公考的漩渦中，在書堆裡汲汲營營、焦頭爛額。  她心甘情願陪他在各個書城、考場巡弋流浪，像兩隻水鴛鴦於夢裡湖邊悠遊倘佯。「只要甘願就沒什麼難的，不是嗎？」  師父要她隨緣自在，她努力照著做，不讓心的秤錘因放逸故縱傾斜。      忙和了好些年，他什麼也沒考上。除了一紙高中同等學歷的證書，溫熱地捧入掌中。很好了，她眼神裡雖難掩失望，但仍然釋出鼓勵的微笑。  「已經盡力了，那些同考者非科班出身即碩士，他的起步較晚肯定吃虧了些。因為晚所以難得啊」師父說。「此時此際妳猶不能容許自己洩他的氣，換了別人中途早棄械歸降哩──」  她點點頭，逐一銘鐫心坎。現在那些書，還堆在兩人蝸居的倉庫，有用書本不若沒用閒事，不會輕易招惹牽掛是非。  「什麼時候都要學著把心裡面的塵埃淨空，才能夠輕輕鬆鬆走得遠走得緊密；唯書籍乃精神食糧，再遠也要揹負，來日我們還要借重它積累智慧呢！」  聽師父講道，總覺有絲俏皮感，耐嚼、耐記、耐保存，聽著聽著也就對了滋味、深入肌髓，自自然然迴避了生活狹縫裡那些障礙頑垢糾纏。比人還高的書牆在搬家時頓成絆腳石，費時且費力，親戚鄰里看了都搖頭。  「重得跟石磨子一樣，如果以後派不上，就把它便宜賣給舊書攤吧。」街坊說。  「那怎成？這堆書可是拿幾十萬添購的耶，都是他的寶貝呢──」望著他的背影她疾疾搶辯，辯得眾人束口投降。      想那時兩人一家家書坊去尋去找，捨不得花計程車錢都是靠兩條腿幫忙。若賣給舊書攤，怕連一千、五百元都值不上吧？確實底細她個人最清楚，那書裡曾有兩人滿滿的共同回憶。  每一本長方規格的紙陣，她都仔細摸過拂過探過……怎忍草率地將它們割捨或丟棄？搬到哪、扛到哪，彷彿自己也變成那書堆裡的一部份，或者書頁內竄出來的遊魂。  明明都是些生硬的理論法規條理邏輯之類，被她摸著探著拂著，也就日日柔軟明亮起來。某段時序她忙得無暇顧及，便任其荒置角落，生霉結蛛網。有些書頁甚至被蟲蠹咬了大片，看著教人好不心疼。  爾後遇陽光烈烈，便三兩本、三兩本搬出戶外曝曬。春天曬鞋、夏日曬書，秋冬則晒她的剪報小文章、曬他的西裝厚革衣──晒，似乎成了她年年輪替著進行的四季要事一樁。  孩子愈離愈遠，心事天天老邁，腳步日日溫吞；她感覺倚賴回憶如同倚賴枕旁的他，冗長、平淡，卻也有著穩當和平安，心裡頭著實是盛滿感恩的。在他忙著勘察股市新機、忙著研究如何轉型成有機茶農時，她也不敢閒著。  為了那些舊書舊鞋舊花盆舊衣衫……她曾積極尋訪，有陽光大院埕的老透天厝；一來便宜、二來寬敞。她可在裡頭蒔花植草，讓栽培的絲瓜、地瓜、南瓜恣意伸展觸鬚蔓藤，多養生兼養眼？她可在裡頭曬衣鞋被單長短襪浴巾帘帳………多寬闊大氣？     想著想著，午休醒來的家人又準備上工了。她習慣站在門口，像崗哨士兵一般微俯著身子送他出門。兩人無聲道了再見，那是多年歲月相依攢聚的默契。「年少夫妻老來伴」這句話對年近半百的兩人而言，簡直貼切極致、會心無比。  回頭收拾桌子，看見為他泡的黑糖蜜茶，被他喝了個一點不剩；她切的梨，也給吃了個盤底空空。偶爾留下兩三瓣，似專程為她存放那樣充滿討喜的餘味……沒太多陰晴表示的臉上，恆常坦露著她能洞測的一點滿足感、一點點對她體恤或表以讚許的窩心小細節。這樣和諧相伴的節奏，一直都是彼此期待及嚮往的不是？  曾經，也有過針鋒相對不懂禮讓的時期。那時她心高氣傲，只想做他的野蠻公主，把他冀盼一起成長的心意遠遠推開。那時期孩子尚幼，整個家都還在開疆拓土的草創階段。然而學企管的她對於經營家庭那一塊，卻顯得魯莽、急躁而缺乏方法。簡單來說，就是弱智低能、不諳溝通門道。  一次次磨擦挫折，終讓她失去耐性般放逐於職場及網域，以為二度投石問路，便可以找到企求已久的人生定位。心的秤陀歪斜偏頗以後，她就益發覺得「只有丈夫孩子、操持不完的家務歲月」太過單調無趣，她希望重拾過往的空間、歡樂以及能自由揮灑的天地。  漸漸地，她變成了陣陣灼人雙頰的焚風，變成瞬間搗毀器械屋瓦的颶風；一幅幅精心佈局的甜蜜造景，被它們摧折成滿目瘡痍，幾近難以收拾。漸漸地，家人和她拉遠了距離溝壑，多年來牽腸掛肚維繫的天倫燭光，險險被她捺熄。連好不容易建構呵護起來的信心堡壘，也頃刻瓦解成一片石堆碎礫……  她歷遇了此生最艱險的考驗和困境，迷惑的一刻，若聞見佛在她耳邊低語呢喃輕輕，一若告誡和救贖。  「汪洋抑或紅塵，妳都必須潛心跨越，唯有果敢放下妳方能拯救自己於危崖。」      當魂魄變成一群昏燈下的蛾，準備向光燄處撲火（而那火分明不良善，它是假的光，予人燦爛諂媚之象）一接近便遭刺痛。她三入三出，羽翼終告衰弱、頹敗而靜寂。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灰蛾垂死般往胸口喉頭猛力衝竄，剎那魔咒盡潰，所有虛構、杜撰的水月鏡花、海市蜃樓也都跟著無所遁形……一束青白琥珀琉璃光，拱擁著一朵巨大的霸王荷，緩緩自腦內輸出。  那荷心端坐一尊緘默佛身，慈眉善目，祂慢慢地旋轉、旋轉……然後就化成現在師父說話、授渡禪理的樣子。魑魅離去人終得甦醒，原來是前世混沌障業，模糊了今生看事情的角度。好險啊！不禁撫撫胸口吐一口大氣。  從夢魘的山山水水帶劫歸來，睜眼瞬間，猶原是他的身影最真切。──這樣的緣份豈容再懷疑？（師父持續殷殷勸進）  不過那眼神已淡漠許多。「它是在怨懟她的不夠堅定是吧？」師父點頭又搖頭，磊磊眉峰淺淺釋露玄秘。  「不要追究那麼多，難得糊塗反而透澈。幽冥曲徑、紛紛擾擾，儘管朝好的圓滿的念頭去想去做就對了。心中常保喜樂自然就會擋掉沿路絆礙，看來妳是個有福報的人，要多珍惜有緣人多盡善舉，才不致重蹈覆轍、功敗垂成。」  「從沒線沒根、四處流浪闖禍的風兒，逐漸綻開成一隻美麗的風吹，迎著細緻的指引進入美麗的春暖時節，握住妳的那雙手該要多麼強勁堅定有力啊！所以妳必得比別人更懂感恩、謙卑及重然諾才行。」     她看著噗噗展翅的蝶兒，又望望手裡的風吹，感覺師父的哲理不輸奧妙宇宙，那話裡禪機就寫在蒼生萬物間。 「能做成死生契闊的夫妻、戀人或知己，都是上輩子共同履遇過奇異的緣份。譬如在某次旅程中萍水相逢、擦肩而過；或許他在舟車上扶你一把，或許你的渡船曾載送他一程；而那回眸的一眼，竟為斯人牢牢記下而至縈迴夢牽。所以今世迢迢追逐到此，不論面臨怎樣的困境都不肯再鬆手……」  她想，若前身自己是一陣乖戾、難以馴馭的夏風，他必是一場凜冽冷靜的雨雪，是專為收服她而來的。風終於在他的眼窩歇止、在他的臂彎沉睡，變成一息暖暖柔柔的呢儂款語，停在他午寐剛醒的挺拔的鼻翼間，飛揚在她為他寄送的每一則關懷備至的簡訊裡。無聲且更綿長……  是啊。她為此深深覺悟震盪著，同樣的道理發生在季候變化上，也一樣的不是？即便掠過涼爽舒坦、浪漫飄逸的秋天，地球上的我們當要不變應萬變，努力守護著現有的健全的一切。 當祂不再供給我們滿山楓紅盛宴的美景，我們亦得不悖不逆、不違不抗地想像和追憶。回首昨日歲月裡的淼渺萬千風華，曾有多少奇異奇妙的機緣感動，在相互締造抵達？  而後順利牽起兩個人以上才能成就的幸福美意，讓它們變成一個個同修歡喜的雙心圓。除了祂，這宇宙全能共有的神，誰還會賦予我們能量辦到？  夜裡，仰視灰濛天外，她恍恍洞見那隱匿於蒼茫黑雲背後，一只耳朵般朗麗的弦月臉譜，當下虔誠地向祂告起白來：「月娘啊，請保佑那個人，那個還在工廠裡替我們的未來打拚的人。祈願他加班順順利利，忙完就平平安安回家吧……」  「因為他，是妳此生最在乎、深愛和信任的人。對吧？所以妳無時無刻繫繫盼盼，屢屢忘卻了自身的饑飽冷暖……」  抬眼，她若觸遇到天上一只明月，正微笑地對她頷首稱許。不由得，她唇角也略略上揚，一陣輕脆如風鈴的樂浪，於焉自心懷甜甜響起。 

  珍珍繼《心弦上的音符》、《偷窺》、《星星堆滿天》之後，結集第四本書《高手》，邀我寫篇序。雖然珍珍和我同為金門文友，可是我們鮮少有交集，記憶中，僅曾在電影讀書會見過，曾在文友創作座談會見過，但我卻有點莫名其妙地答應了寫序的「大事」。 既答應了，就得當成一件事來做。首先，我由書稿中，概括出對珍珍這樣的印象：獨鍾語文，勤於寫作；取材庶民，哈啦成文；興趣廣泛，亦文亦畫。 而生活中的珍珍呢？是否人如其文？文如其人？我反邀珍珍作了一次下午茶的對談。 從小，珍珍就表現出對中國語文的特別偏好，十五歲前，她已大量閱讀了家中黃父的《中央月刊》、《中央日報副刊》，並領略得中國詩詞的意境美。但因礙於對英數理化的恐懼感，國中畢業後，她不再升學，提早進入職場，幫助家計。但不高的學歷並未減損她力求上進的強烈企圖心。閱讀與寫作，正是一條她「自我挑戰」的長路。 任職於金城國軍賓館十年，她以大量地閱讀館中的書報雜誌來充實自我，任職於中正國小福利社將近二十年，其作品的發表更屢屢受到學校老師的嘉勉。當然，家人的支持鼓勵更是推動其在寫作路上前進的力量，尢其是黃母，不但支持女兒「讀書寫字」，更是她人生的偶像。從民國65年的第一篇投稿〈心弦上的音符〉變成鉛字後，珍珍戀上了寫作，其中，雖因結婚生子停筆了十三年，但基本上，其在寫作的長路上，是勤快且有恆的筆耕者。 情感豐富的珍珍，原本是以寫作來發抒個人的喜怒哀樂，但隨著成長與歷練，她的寫作取材逐漸擴展為親友的生活記錄，如今，更拓展為庶民生活的百態。取材庶民，思想深度也許不夠，但它能貼近民心，可以得到較廣泛的迴響。作品有回饋，正是珍珍持續寫作的主要動力。 她高興地說著自己如何從朋友的哈啦中來取材，如〈星星堆滿天〉、〈高手〉等文章；完成作品後，再如何和朋友哈啦分享。既是哈啦成文、哈啦分享，因此，如何不虛構情節，原汁原味地呈現出真實人生，且讓讀者有興趣地閱讀下去，這樣的「可讀性」成為珍珍寫作的目標。她喜歡自己求新求變的嘗試，也喜歡讀者對其「為文順暢可讀」的回饋。 持續寫作多年，文字在珍珍的生活中自有一定的份量，即使在這圖像氾濫的電視時代裡，她還是肯定文字有其不可取代的功能與魅力。除非年歲日增、眼力不允許，否則她不會停下筆來，因為哈啦不斷，她的庶民題材亦不會中斷。其實，除了寫作，談起彩繒、美容、旅行……，珍珍一樣眉飛色舞，儼然哈啦高手。 《高手》一書，主要為生活故事。作者還是以一貫平易近人的文字，希望引領讀者，輕鬆分享生活點滴、庶民百態。如〈牽手〉一文，寫小琳如何從阿雲的積勞離世、丈夫馬上牽起新人的手，反省到女人的「為誰辛苦為誰忙」；〈無常〉一文，寫美華如何在醫院裡看生死，照顧壯年罹癌、英年早逝的小弟，領悟到「有錢真好，有閒更好，有健康才是寶」的大道理。而作為書名的〈高手〉一文，則寫蔡爸收女徒弟教乒乓球的故事，蔡媽一個「我也要學」的動念，不僅「智退」了可能成為小三的球妹，還「勇奪」了老人組的乒乓后座，打出意料外的一片天。 有意思的是，〈金門日報〉一文，竟讓我找到了「素昧平生，為何邀序、寫序」的理由，原來，我們都是看《金門日報》長大的！我們都有「出外多日，先生為其整理報紙，以待歸來補看」的經驗，也一樣能完全理解黃父那種「身為金門人，手握金門報」的「感覺」。 珍珍的《高手》結集成書，因緣聚合，我得以先讀書稿，又得以和作者愉快對談，故寫成〈珍珍·哈啦高手〉一文，代為書序。

  想看就瞄一眼，不想看喝酒吃菜，何必為這點小事生氣動怒，多不划算！   阿姣向我道出內心值得驕傲的事：我這些年摸過5000個以上的人頭，為他們剪髮。每個頭都是圓的。臨走，都會朝我點頭、微笑。   阿姣還在酒後向我宣揚：她沒有丈夫，卻享受到白浪滔天、龍爭虎鬥般的性愛生活，以及海枯石爛的愛情。讓天下的女人嫉妒吧！   我聽了她的話，笑了，也哭了。   為什麼哭？   感動。   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   走，我討厭說謊話的人！   阿姣趁著三分酒意，向我懇求，把美髮部經理讓出來，給周雅琴做，讓她享兩年的清福。她已經為社會作出了貢獻。   行，我回去跟李發商量，怕他不同意。   李昇在北京挨了白眼，受了悶氣，給他一個機會教育。回了麵館，他有了驚人的進步。平心而論，北京的麵館師傅不是排斥他，欺侮他；而是教導他，囉嗦他，為的讓他做好麵食廚師。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李昇做了「北勢麵館」經理，從北京帶回新的經營風氣。這證明我換上他是智慧的抉擇。   李發是我的老友，他說讓李昇夫妻都作經理，一則被人說閒話，二則引起年輕人的驕傲，這不是揠苗助長，惹是生非麼。   為了調整人事，召開會議，討論半天，終於選出女髮部的資深髮師陳淑蓉做經理。她的兒女都已長大，身體也好，這樣一來，林姮姣只得退休下來。        阿姣退休，是經過長期的思索考慮決定的。原早已提出，礙於我對她的糾纏，始終張不開嘴。她已有不少積蓄，實在用不著額外的收入，否則便陷入了貪婪的陷阱。她的這種瀟灑人生觀，官僚政客卻難以望其項背。   林姮姣收到通知，便不再上班。總務部門打電話給她，請她來領離職金。打了數通，沒人接聽，大抵電話線路發生了故障。   果然，一輛小貨車運來一批禮物：鶯歌陶瓷廠精製的保溫瓷質茶杯，上刻一幅水墨畫：北勢溪上，茶田、野樹、藍天。旁鐫仿宋紅字：   情繫北勢溪   阿姣並未署名，她原是不愛沽名釣譽的人。她送來一百個瓷杯，「北勢麵館」、美髮部同事，每人一個，還有餘剩，足見阿姣的誠懇心意。   我打手機向阿姣致謝，關機。沒人接聽。也許阿姣去看望兒子，忙於家務。孰料過了一週，她的兒子──台北銀行襄理打電話來，問及母親的去向，我才緊張起來。走遍了坪林鄉、石碇鄉，北勢溪沿岸的深山廟宇，我始終尋找不著林姮姣的蹤影。   依著阿姣的性格，她是不會剃度出家的。既未受過感情的刺激，又無債務的負擔，她能上哪兒去？難道是我得罪了她？   淚眼矇矓，站在北勢溪岸，我朝著溟茫幽邃的蒼山，高聲吶喊：   「阿姣，林姮姣！回來吧！」 （全文完）

經營這塊山坡地已經二十年了，全做休閒用途，不僅未從事生產，且投下不少資金。有事業腦筋的朋友，常建議我做些可以賺錢的事，不要光做些好玩的事，這麼好的一塊地，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 「不一定要賺取金錢，我已經賺到了汗水。」我常常這麼說。 每天一大早，太陽還沒出現，我就工作得滿頭大汗，等到陽光出來了，我就停止工作了，洗個澡之後，接著展開一天愉快的，讀書寫作的生活。 能夠大量流汗，這是多麼愉快的事。 所以我說，賺到汗水，就是賺到了健康。 假設有一天，我無法像現在這樣流汗，只能望田興歎，內心一定很痛苦的。 現代人怕熱，每天躲在泠氣房，想流汗‧運動，要花錢到健身房。 前一陣子到書法大師甘興德老師的甘家堡，萍蓬草堂觀摩，數甲地，整理得很好，甘老師經常在這裡舉辦大型的茶藝活動。 這是他們祖宗留下來的土地。 「沒有辦理分割嗎？」 「沒有，現在是我們堂兄弟共同整理。」  共同持有的土地，能維護得這麼好，很不容易。 「我跟堂兄他們講，誰有空，誰就來做，不要計較誰做的多，誰做的少。做到就是賺到。沒有土地的人，想做也沒地方做。」 我聽到甘老師說，做到就是賺到，這個理念，正合我意。多做是不吃虧的。 賺到什麼呢？當然就是賺到了健康。我說，賺到汗水，也是賺到了健康。 「有共識的家族，真是難得。」 「中秋節，我們家族，就是在山上，烤肉賞月，嫁出去的女兒也回來團圓。」 「有這樣一塊好地方，要好好保留下去，讓子孫都能享用。」 人的一生不僅是在追求金錢。會帶來快樂的東西，也不只是金錢。 當我們想到，用汗水換取金錢的時候，感覺很辛苦。工作沒有樂趣。 當我說賺到汗水，賺到了健康時，流汗的感覺是舒服愉快的。 換個角度想一想，或許就能苦中作樂，以苦為樂，當你辛苦流汗工作的時候，想到您的汗水，不僅可以換取健康，還可以換取金錢，比我還好！別人要花錢才能流汗，而你流汗可以賺錢，真不錯！ 甘老師的「做到就是賺到」更高桿，在團體中，能有這樣的觀念，大家就不會計較了，反而要搶著做，因為做得多，就賺得多。 做到能賺到什麼呢？能賺到健康，賺到能力，賺到人際關係，賺到機會。 這是值得我們好好去體悟的。 人生的路途，有人越走越窄，有人越走越海闊天空，端看如何思維，如何面對了。

多多是一隻我家的米格魯犬。一直到現在，雖然牠已經離開近兩年，我們依然難以忘懷牠顧家，以及牠在田野奔馳的身影。每次在路上看到大小米格魯犬自在的走動著，我們都會驚呼一陣，就會回想起我家也曾經養過一隻可愛的米格魯犬，就在那年的秋冬之際離開我們，讓我們一家人傷心不已。     自牠約四個多月時，便來我家，那時候，我們特別開車從台中將牠接回。牠的主人是臺中市一家賣衛浴老闆的，老闆娘因賣衛浴用品與家妹認識，原是要贈送給家妹餵養，家妹本已答應，但因當時她家仍在蓋房子，不方便養她，所以先放回家裏。所以當我們找到老闆娘，她將米格魯犬從她家後面拉出來，看起來蠻乖順的，也沒有吠叫，我想牠應該與我家有緣。老闆娘說，將牠送人她也捨不得，可是他們一家人又沒空常帶牠外出運動，只能關在家中，所以她覺得沒有善待牠，很可憐，不如為牠找個好主人才安心。牠牽上車的時候，還很合作，老闆娘也將沒有餵完的狗飼料送給我們。我想我家是第二次養狗，但我對狗並不內行，甚至有點怕牠們。我的孩子就不一樣，兩姊妹從小就喜歡養狗，對貓狗毫無戒心，都想去抱一抱。所以把狗帶回家，最高興的莫如家中兩姊妹了。     從臺中驅車一路趕回雲林老家，我負責開車，我的牽手在後座安撫狗兒，所幸車上只掉了一些狗毛，沒有大小便，讓我鬆了一口氣。回家之後，兩姊妹對牠寵愛的不得了，還為牠取名字為「多多」。剛開始的那幾個月，爭著餵食，節省零用錢，買好的飼料和狗骨頭，為牠洗澡，掃狗大便，當時女兒都就讀國小，每天放學回家，總要抱抱牠，更要帶牠去離家幾分鐘的田野小徑奔跑運動，我和妻，一人騎單車，一人陪著孩子拉狗奔跑，兩個女兒輪流陪狗拉狗運動跑步的那段日子，是全家人最感幸福溫馨的時光。平時，孩子很喜歡跟牠抱在一起拍照，比我們還親密，也是孩子相機的模特兒。從此，我們全家人都愛牠，牠已成為我們一家人。    在我的記憶中，牠算是一隻我家餵養的寵物。但說「寵物」其實不太貼切，別人的「寵物」總是抱來抱去，連上車或是到餐廳、或是到市場買菜逛街旅遊等等都跟著主人，而我們家人並沒有辦法如此，因為幾年後，牠體型逐漸長大，大女兒國中就異鄉就讀寄宿學校，一週才返家一次，多多的力量逐漸強大，到田野運動，我們都是給牠拉著跑，甚至會狂吠路過騎機車開車的陌生人，而小女兒也拉不動它，因而逐漸減少外出散步運動的興緻。最後跟牠洗澡、餵食和清掃大小便的工作，便落在我們夫妻的身上，當然偶而要運動，我們就帶著牠到原野去跑跳跑跳。我相信牠應該會是我家所養最後的一隻狗，因為我和妻幾乎成為「狗奴才」。　   多多在我們家五、六年，孩子依然愛牠，牠也盡到牠的職責，只要有陌生人進入老家庭院，牠就吠個不停。這也讓我們很困擾，因為只要有訪客上門，牠一定狂吠不止到客人離開。有幾次，知道訪客要來，我們就先將牠拉開，避免看到客人，可是一聽到我們與陌生人的談話聲又會展開牠的本能，讓我們尷尬不已。雖然有意送人養，但基於居家多一分安全保障的考量，只好作罷！   我從小就少和和動物接觸，前幾年，孩子要養狗做為「寵物」，曾經很盼望我們能允許她們，但未能如願。沒想到幾年後，多多意外來到我家，卻也因狗蝨奪走牠的生命，妻哭喪著臉，難過好幾天，而大女兒寄宿返家知道後更是哭了好幾天，難過好一陣子，幾乎情緒失控，更責怪我們兩位沒有帶牠去看醫生，沒有善盡照顧之責，其實之前，我一發現狗蝨，就買藥替狗兒洗澡，第一次有效；沒想到幾個月後，第二次洗過藥之後，多多卻不敵狗蝨殘酷的攻擊而魂歸天國。   與多多相聚也雖然只有那幾年的緣分，但帶給我們一家美好快樂，讓我難以忘懷，也陪女兒度過童年純真的韶光，雖然多多已在天堂，但我們依然謝謝牠陪伴我們一段歲月，不禁再次對牠說：「謝謝你，有妳真好！」　

你說，你想喝一些酒，今晚。 喔。好-- 就像我二十一歲那年，畢業典禮過後，在旅館，你的阿公淡淡一笑，他想了一回，掙扎過後，在請過我的同學以後，也把一根煙遞到我的面前。那意思似在說，你長大了。 當然，我不是鼓勵你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成熟，我也不想。我只記得那時一旁的阿嬤叨叨絮絮地數落了你阿公，一地彈落地上的話，如煙灰。阿公只是尷尬、尷尬地笑，沒有回應。他知道的，我早就偷偷地抽了煙。 就如現在，媽媽皺了皺眉，有些為難地在我說好以後，問了一句：那要買多少罐？她以為這是她的工作。而你，滿十八歲了，可以堂而皇之在每個地方買到你想要的啤酒。 一手。你說了一個酒國中專用的名詞。媽媽聽不懂，但我知道，你也一定早有過那樣的飲酒經驗，我輕輕抿笑，好像看到當年阿公遞給我那根煙時的神情，這樣的偷窺時光，想不到它走得真快，而你，好像長大了。 你不是因為這段日子被補習班的魔鬼訓練操累了，想喝一些酒，當然也不是今天學測結束了，想放鬆一下，喝點酒。一考完試，你立即搭上火車趕回家，然後把身子洗得乾淨，跑到我的電腦桌旁，你說，她要過來，過來陪你逛一逛街。 喔。好-- 她，是你的小女友，聽說三月以後就要到美洲去留學，耐心地等了你好久，而你終於有空了，可以陪她聊一聊天。她要過來，你們不吵我，在我側臥在沙發看書時，你帶她跟我簡單地打了招呼，我也不吵你們，你們上樓了，在你的房間竊竊私語中，我外出散步，然後和夕陽說過再見後，我回家。 但，你卻已在書房，霸住了我的電腦，無助地點過一個又一個網頁，茫然地問我那句話，徵求我的同意。你說，可不可以喝些酒？我點頭，然後一臉憂鬱地切入一個主題，問我年輕時有沒有跟女朋友吵過架？我又點頭。 是的，多麼遙遠的時代了。但我記得。我輕鬆地回憶，笑說，在很年輕的時候，我剛入伍，好不容易捱過了漫長的兩個禮拜，可以外出，親人也可以前來探訪。我的小女友一早就搭車過來，站在營外枯等我，那應該是美好的一天，而本來也是，我急切地想帶她去嘗小牛排，也想帶她跟一堆久未謀面的甜點好好地寒暄，但不知為什麼，後來她一直怯怯地走在我的後頭，不敢說話，而我很忿忿地直揮手，要她走，要她回家。就在一個轉角，就在我揮了幾回的手後，她不見了。 那天，我抱著一大堆甜糕，不到中午，就回營了。原本預計五點才收假的，我囫圇吞棗了那個心慌的下午，跟那些甜糕，還有怒氣，脹滿了肚腹。 你聽過故事，終於笑了，不敢相信地睜眼看我，說，那是你的問題。 是的。那是我的問題，也只有中年過後，才會把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的身上，勇敢地承認是自己的錯。但，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年輕的我，可只是一直嘟著嘴，在心中埋怨她，我的小女友，為什麼都不能體會我、不能諒解我？聽說，現在的她失婚，有兩個孩子。我常常會驀然想起，如果當時，我沒那樣地衝動，現在的我們會是如何？至少，我不會耽賭，也不會揮拳家暴，但是青春就是那樣，你必須學會接受一些過錯，而在中年以後，享受一些回溫的後悔。 你說，你跟我不同，是她的問題。是的，我知道，我接受。 所以，你說，想喝一些酒，我同意了。但，這不是唯一的方式，而且也不能這樣簡單的定格情感的處理模式。阿公阿嬤在那段日子中，沒有教過我，也不懂該怎麼陪我，我，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白白的，我以為這一生就這樣完了。 是的，我陪你，喝一些酒，你抱回一手的啤酒。 我在桌上，擺了一支鑰匙，一支到內灣買回來的飾品。 你喝著酒，問我，怎麼拿出它來。我說送給你，一支鑰匙，管理好你的情感。你笑了笑，「怎麼可能？」我知道，很簡單的，只是一支小小地鑰匙，如何能管理那複雜的情感，更何況她，密密麻麻填塞了你年輕的、小小的心湖。 是的，不容易，對現在的你來說，但以後你會慢慢地發現，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人生中，會有很多不同的情感，好像走過的風景，錯過的、後悔的、遺憾的，許許多多一格一格的，在不停成長的路上，你必須學習把它放在一個盒中，一個一個地定位，然後收藏，知道有些情感是回不來的，知道有些愛是昇華的，然後在夜深人靜時，就這麼一把鑰匙，偷偷地打開，自己去品味、去撫視，告訴自己：未來怎麼處理，如果還有一段愛情尋來時。 所以，你問我，想如礦工一般，挖掘我的愛情礦場，那些廢棄的，問我有過幾個女朋友？我笑了笑，我不再跟你喝酒，這不是解決情感的唯一方式，我們把一手的啤酒送回冰箱中，只淡淡輕酌幾口，趁著濃度很薄、很輕的清醒時刻，我帶你夜遊，因夜很深，也很濃。 那是一處山頂，萬家燈火都點在地上，如疑問的小星星，也如年輕時的我。海很遠，大地也沈睡了，很靜的一幕安眠曲。阿公從不愛我夜遊，阿嬤更是擔心，但我帶年輕的你，夜遊。我們站在山頭，整個世界睡在我們的腳下，我們多像巨人。 那些日子，我會埋怨的，會苦悶的，一個人，常在夜深人靜時，這樣漫無目的的遊蕩。他們會憂慮我的安危，但不知天高地厚的那時，我只沈溺在自己的勇敢想像，迷戀一種冒險的自我感覺。我就這樣帶你出來，在一個夜色茫茫中。 你說，你也想過，這樣逃離，以一種脫逃的幻想，想在星光夜色下，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座山頂，一個人找一塊幽密的靜處，整理一些亂了的感覺。 我知道，因我以前也是這樣，而且曾經那樣勇敢地自以為是地做過了，一個人夜行騎過南迴公路的山中，讓你的阿公阿嬤徹夜輾轉地未眠，陪我提心吊膽地面對迷途。但，我不想你日後也走這一遭冤枉路，所以帶你出來。 夜，黑得可怖。靜得嚇人。如果一個人，坐在這裡，山頂，凝睇暈乳白的雲，有些灰，且又遮掩了月光，所有浪漫的綺夢，都會在一瞬之間消匿，你只會想尋一盞溫暖的燈，一個家，躲回去。 我把口袋中的橡皮筋，拿給了你，拉了拉它，鬆開的，然後再拉緊回去。 你知道，我又要送你一個禮物了。那是希望你，知道情感如何收放，有時緊、有時鬆，也許明天你一通電話過去，一句溫柔的道歉，你們緊繃的情緒全安撫下來了，你笑了笑，只說，哪有那麼簡單？她，脾性執拗得很。 我知道，很多的愛情不就是這樣，反反覆覆地衝突著，然後讓我們猶豫、讓我們不安，然後，讓我下定決心，決定它的未來，不管是陪她一段，或是一生，而這情感的橡皮筋，該如何拿捏？那不是我能知道的，因那是你的愛情，你自己去決定。 而愛情如闇黑地夜，靜得讓我們恐懼時，那該如何？我們很快地逃回了家，記得，這個方向，永遠是溫暖的，是對的。 你坐在床沿，撥了幾聲吉他，然後開始寫詩。你突然忘了她，在那一時，你回到了自己人生的路上，你說了想當個作詞家的夢，而我希望那是一條具體的路，真正地走上，能也讓我陪你一起踩踏在上面的。 你問我，該如何寫一首詩，或者是寫一首好的歌詞？我不介紹你看唐詩，也不拿本宋詞丟給你，我只是尋了本最近筆記的一本詩集，慢慢地翻，然後讓你坐在一旁，告訴你，他是如何思考的，從一個物、由一個景那樣去撞見自己的心靈，接著緩緩地把內心的澎湃如縷也如絲溫溫地寫下。 我告訴你，你也可以的。 你不信，訝異地張大嘴，不相信自己也有那樣的紋裡，不知自己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大理石，只是沒探究、沒去挖掘。 你不再與我言語，整個人，很美的一個姿勢，稍俯弓背，沈浸在一本小小的詩集中，那其中文字編織的瑰麗天堂、那美麗的新世界。我拍拍了你的肩，很青春、很熾熱的。 就這樣，把最後的禮物，迴紋針，送給了你。 親愛的孩子，再怎樣彎彎曲曲的人生，或者是你眼中的愛情，最後終究會有出口的，別怕。 而迴紋針，就只是希望，希望你好好的在折出那蜿蜒的理路後，把所有的情感歸位，把它別上，別再亂如麻、亂如絲了。 你在我離去時，那樣納悶地問我，那，你別好了嗎？我笑了笑。 哪有那麼容易，畢竟人生的路那麼的長，情感那麼的多且亂，慢慢地來，慢慢地找，只要有心，終究會找到出口的。畢竟，漂流木的你，人生如河流著，別急，你的沙灘還很遠，躺在那一方，等著你去發現。 而，書，書中的天地，就是一條通往人生羅馬彼境的捷徑，你可以安安穩穩地行進，然後放心地，發現自己。給了你這三樣禮物，你慢慢地收下，在一年一年的時光中，慢慢地告訴自己，真的長大了，好嗎？　　

佇立於大哉水的帝國  海神的轄區，擁冰自重  任烈日千年烤問，也堅不吐實  我已是千刀萬剮的冰川  凜凜的頑冰     囚在冷牢裡  你如何讀懂我酷悶的隱喻  一悶就百個世紀  鬱鬱頓挫的暗雷，解構主義的叛逆  打開冰鎖破獄，潛移……潑刺…… 騷瀉而出，不可收拾  我  目空無物  只聞一巨響  那是……祢的名字   [註]末句：是種無聲的共鳴，聲音的隱喻，一種清楚的澈悟亦有被救贖的意味。

  頓時，全場響起一陣歡笑和掌聲。   我告訴李發，不要輕視阿昇的談話，他不比台北外交部的那些外交官水平低，應付自如，毫不迴避，而且有政治立場。台灣的那些不碰政治的學者，有咱阿昇這種本領麼！   李昇做了麵館經理，他的妻子周雅琴也不好意思接美髮部經理了。林姮姣只得繼續做下去，和我朝夕相聚了。如今，阿珍、阿量的更年期已過，卻對房事索然無味；而阿姣卻再接再厲，愈戰愈猛，這倒是使我覺得驚奇的事。   林姮姣在綠島蹲了兩年，對於她的世界觀有極大的影響。她淡視名利，追求片刻的享樂。彷彿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抓不住也不可依賴它。她自己說不出道理，旁觀者卻看得非常清楚。   每次提到她的前夫，患憂鬱症投水自殺的詩人，阿姣總覺得他活得可憐，死得悲哀，一輩子爭取虛名，卻獲得了一場空幻的夢。最讓她同情的，則是他直到死亡前一秒鐘，還以為自己是一個不平凡的現代詩人！   阿姣對於紀玲的文筆，非常激賞，但卻不同意她以狠毒、辱罵的文字，揭開官僚政客的虛偽面目。讓這些卑微的、自不量力、自我陶醉的人渣去鬼混，他們是活不久的。即使撈鈔票、享受公帑，拖到80歲，他最終還是得鞠躬下台。   他們這些丑角，在舞台上表演穿幫魔術、朗誦人和鬼都聽不懂的現代詩，演一些莫名其妙的短劇，何等滑稽有趣！

  「honey，早！」她一早洋溢著春情走進辦公室。 「咿！早，有收穫囉！」身穿綠底襯著黃色鬱金香的套裝，鮮艷大方正好修飾了主管的身材，站在老舊的影印機旁也被好消息感染。 「嗯！完美，公務員鐵飯碗身份，175公分雖不是很高，但我很滿意，皮膚黝黑，正巧和本小姐黑白配，戴著銀絲邊眼鏡，斯文又迷人的外表，教人一時忘了女人該有的矜持，不斷地現殷勤。另外，吸引人的魅力是，個性幽默、風趣，出手也大方，我想一見鍾情應該也不過如此！」她滿心歡喜地，一股腦兒描述了心動的對象。 「幾分把握？對方的意願如何？」主管期待得到答案接著問。 這是半年來她積極央人安排，非正式介紹的不說，正式面試的第三場。 她樂此不疲，每回相親赴約前必定盛妝打扮，見面過後莫不心花朵朵綻放著，只等待著、盼望著當下這個人願意當她的採花郎。 她不知道這麼卑微的需求，老有如登天之難，讓她仍極度感到不安。 職場上，她精幹老練、主動積極爭取任何機會挑戰；充滿強烈好奇心、不服輸的精神；走起路來一副45度高傲模樣，充滿自信。 同事對她是敬畏多於欣賞，私底下常相互耳語：「胖妞（由於身型像香港藝人沈殿霞），各方面都太強勢、太傲慢了，可惜如此有能力的女人……」。 認真的女孩，一點也不甩他人的耳語，她不覺得自己沒有女人味，所以在感情上的應對，同樣直白率真。 「絕不能讓任何機會流失掉，尤其在這個三十歲的關卡上，一定要終結單身貴族，因此，只要對上眼，先向對方示意，失敗了再說吧！」她對著自己說，「成功是努力的成果，但努力不一定會成功。那麼，愛情的取得不也是這樣的邏輯思維嗎？」 當身旁的好姐妹、同事一個個走入婚姻，她愈發心慌，若是可以，壓抑年齡的滋長為第一要務，不能讓三十冒出枝芽。 隨著時間的過往，她並沒等到對方的青睞，當然，這回她又摃龜了。 「難道肥胖真是愛情毒藥，無藥解的傳染病？」心情沉悶了些時候，她讓沉默裹著失敗的糖衣，一邊自我療癒，一邊情緒反彈地問蒼天。 她並不氣餒，也不願意放棄當個愛情狩獵者，失敗的打擊，只會更加茁壯她追求的勇氣，更是堅定把自己嫁掉的決心。 帶著沉思的表情，她走向教室陽台，望著咫尺之遙的木瓜園，結實累累的木瓜；再走回教室，凝視著成群的孩子，這欲望更加強烈了。 想想多年來，她一直渴望著愛情的到來；盼望著有緣人可與她結絲蘿。 「我雖不懂男人為何不能欣賞這麼優質的我來疼惜，我能同情男人不解風情的無知。」她為自己被男人忽視叫屈。 她喜歡寄情工作，讓兒童的天真填補她偶而破洞的心，別無他想的走到教室走廊外。 「幹什麼！要死啦！幹嘛不看路？」與男同事大原撞個正著，痛得憤怒大叫。 「妳忽然晃出來，兇什麼？」大原不甘示弱，也不客氣地怒視回嗆。 大原曾經是個警察，無法忍受不自由的上班制度，辭去警職後，到學校當兼職校車司機，三十出頭，圓滾滾的肚子，說起話來粗俗、沒禮貌，時而口吃、時而鼻音，言談不是很清楚，眼睛明顯大小眼，嘴巴也稍為歪斜，個性急躁，常常自以為是。 兩人本來就沒什麼交情，常一言不合就鬥起嘴來，相互擺架子、使臉色，激怒對方。 「女孩子就應該溫柔，不然怎麼嫁得出去？」大原曾經和她吵架時說過。 「我的溫柔不是給你看的，我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她忍不住也不給情面的回答。 「你算那根蔥，什麼東西，憑什麼對我下指導教條，你夠格？」她不屑這個男人，心裡進一步的嘀咕。 現在，這一撞樑子結大了。 拌嘴已然成兩人的生活習慣，她像鬥雞一樣，每天到校必定尋找大原蹤影，鬥他一回，儼然對相互叫陣方式上癮了，不舒展一下無法安心工作。 期間，只要大原休假，她鬱鬱不樂，心情落寞像失了魂。 大原喜歡在學校用早餐，這天沒來由的、靜靜的，在她桌上放了一杯珍珠奶茶，一套燒餅油條。 「哪根筋不對！收買嗎？本小姐拒絕賄賂。」其實她心裡喜孜孜這個男人突來的體貼。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互糗也好，吵架也罷，每天上演的怪癖戲碼，同事之間都認為他們行為有點瘋狂與離譜。 中秋傍晚，她邀了小美、小邱、大原一起上壽山欣賞夜景。 「曖昧的情愫在兩人間似乎萌芽了？」小美驚愕被邀夜遊並揣測著。 「胖妞，歡喜冤家來啦！」在車上小美詼諧地問。 「他啊！去喝尿，吃屎啦！」她狂妄的說。 她屢次對大原說話是粗野、鄙視而不給面子的囂張。只見大原，漸漸改變過去針鋒相對、以牙還牙的態度了。 「不要逞強，情侶十之八九愈吵愈愛。」小美再敲，心理肯定她已抓住她認為的良人了。 「我和他，那是不可能的，下半輩子吧！」她又是斬釘截鐵的回答。 車子沿鼓山路向南行，隨環山道路到達壽山上，遠眺高雄四周美景，大都會的繁華夜景窮極綺麗，黃白相間的路燈點綴出棋盤街道，萬家燈火更耀眼於穹蒼繁星，壯觀至極，盡收眼底。 「來吧！我們也應景玩個仙女棒，一人一支。」大原想討好她。 「多大啦！真幼稚。」她還是拿出一支把著玩。 「助興，不錯啦！」小邱斜著頭看她，想著這女人還真是挑剔！ 此起彼落的火樹銀花，俏麗動人，大炮似的聲響，隨即跳出煙花，如此美妙的另類交響曲，絕對無可比擬的；如此剎那、光彩奪目的枝葉婆娑，卻有著無限的享受。 默契一致認為是下山時候了，順著原路回程，初時不見異狀，繞了再繞，只覺得山路窄仄，大地黑暗，不見路燈，也找不到出路。 「奇怪，怎麼只見林木茂密，雜草叢生。」開車的小邱故作鎮定地發出疑惑。 「唉呦，媽呀！」小美立即閉上眼睛，旋踵間感受到空氣中的凝重，心裡忌諱到極點的夜總會，出現在兩旁，嚇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認路的……」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栽進大原胸口。平時說起話來氣勢凌人，一副女強人模樣，此刻她不吭氣，顯得驕羞、害怕，需要人家保護的小女人。 「不要擔心，沒什麼好怕的，再往前開不會錯。」大原想緩和氣氛，安撫兩個女生。 「據說這些大都是清朝的先人。」小邱故意引開話題。 「趕快離開。」小美半責備的語氣，因為她已不能承受夜晚遊行於墓園之中，心頭不斷打鼓作響，只稍瞄到貼近車身的墓碑，極度痛苦，瀕臨崩潰。 「破碎的墓碑，低矮的塚墓，又在營區附近，是亂葬崗吧！」心驚膽寒的她頭也沒抬便說道。 四人一度的莫名，也不知已開多久了，越是慌亂越是找不到熟悉的路，一直逃離不了那陰森森的墓園。 最後，兩個女生還真不知如何脫逃到市區！直到大夥心神甫定，一致認為是鬼打牆。 「那幕膽戰心驚的接觸，大原厚實的胸膛還真是可靠。」她甜蜜的笑在心中回想著。 與大原相處以來，她第一次有深刻的感動、滿心歡喜，並願意認真地想像他的好。 她追求愛情與一般女人大不相同，就是大膽做自己，對大原從冤家路窄的見面就翻臉，不爽就臭罵，到有了感覺向他示意，並邀他在寒假她修課時，到花蓮去看她。 或許她已忘了過去對他的詛咒、數落與痛斥，然而大原似乎也樂於陷入如此大女人的愛情裡，各自展現不同的體察。 自從兩人相約花蓮密會，有了第一類親密接觸，她宛如火紅洛神花，完全藏不住戀愛中女人的衝動。 「honey，您認為大原如何？」她迫切想知道，如媽媽般的上司對愛人的評價。 「嗯！獐頭鼠目、其貌不揚、眼睛閃爍、口齒不清、身材肥胖……」上司十分挑剔的視他如仇人，不用思索，便可一口氣陳列一大串負面評論。 「有那麼糟？他本身心地善良、體貼。」她有點尷尬與不捨地為大原說話。 「你們在一起嗎？妳追求愛情到飢不擇食，也不該將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否則將來一定會後悔。」上司用媽媽口吻勸說。 現在是她生命裡最纏綿旖旎的一段美麗記憶，她想緊緊擁住它，保護它再小心謹慎地收藏於方寸間，她不能被動搖。 「您能想像他可以為我畫眉毛嗎？」她試圖進一步說出大原貼心的行為，想得到上司的認同。 「你們背景差太多，學識教育也相去太遠，只有胖子是相同，千萬不要為三十關卡而急著出嫁。」上司再語重心長地提醒。 「我心意已決，非他莫屬。」她更堅決地。 「妳媽在家？我要打電話給她。」上司想阻止到底。 「我媽已經知道了，也見過大原，而且沒有意見。」她處變不驚地述說經過。 她明白沒有比反對的力量，更能鼓勵她的堅持了。 縱使全世界人要勸退她，她義無反顧要救贖這個男人。 如此郎君是她立志嫁掉自己，主動追逐得來的，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果實。

  兩旁綠樹成行，間栽四季錦花如緞，一路上的美景如畫，在金門開車是一種享受。當年買車，除了載送孩子上下學，可免日曬雨淋外，更可以在行進車程中，耙梳整理一天工作開始與完畢後的雜亂思緒。每天開車在這順暢、不塞車，兩旁風景如畫的島上，心情皆是恬靜愉悅的，但偶見路中央被車輾過的小動物屍體，不免橫生幾許怵目驚心與傷感之情。 暑假，大學同學帶著兩個孩子蒞金遊玩，五天四夜的行程，我這個地主放下身旁雜務，全心作陪。開車載他們遊遍大、小金門，上山下海，足跡遍及金門的每個觸角。太武山上瞻仰課本裡的「毋忘在莒」勒石，到后湖海邊挖沙蛤，兩個孩子恣意狂喊奔跑，玩得不亦樂乎。同學自畢業分離後，這幾年才又聯絡上。大學時，就因兩人個性相仿，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大畢兩年，搭船赴台公證結婚，初任教職的她，特地請假北上幫同學牽婚紗、當伴娘，此種恩情永誌不忘。婚後各忙家庭工作，雖少有聯絡，但同窗共硯的友誼，卻不因時空更迭而褪色。平時聯絡猶如蜻蜓點水，偶爾一通電話敘舊問安，兩人總是聊得淋漓盡興，笑聲盈盈不斷，內心備感親切與窩心。 五天行程，皆趕在太陽未露臉之前出門，中午，避開可曬乾人皮的酷熱時段，回屋休息避暑，直至三、四點再出門，這一出門，要直到天黑才回轉休息。土生土長在金門的我，近在咫尺的家鄉景色，平時總是忽略，老是喜歡拖拉著行李，坐長車、搭久機，舟車勞頓往外遊，殊不知家鄉的名勝風景，遠看近瞧，千般萬般皆美景。一天清早，赴林務所途中，車上四個人正為展現在眼前筆直道路，兩旁綠栽成行的美景讚嘆之時，但見遠處飛鳥三五隻，路中間正有一隻在覓食。說時遲，那時快，前面的車子疾馳而過，路中小鳥騰空飛避，誰知迎面又急駛來一輛車，就這樣，牠閃躲不及被撞個正著，全車四個人目睹那瞬間的驟變，一時驚嚇得一個「啊-」字未出口，全愣住了。我打了靠邊的方向燈，將車停下，同學和我飛奔至路中，一隻黑色羽毛的鳥已匍匐躺在路中央，嘴角流淌出潺潺的血水，胸部仍是起伏跳著，瞧牠兩眼緊閉，一動也不動，我和同學兩眼對看，眉頭全皺了，只道一個「疼」字說不出。我輕輕捧起牠輕盈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把牠放到路旁草叢裡，只恨醫院只管人的死活，沒法醫得了牠的內傷。兩人默默上車，車上的孩子遞給我一張衛生紙，說：「阿姨，把手擦一擦！」一顆心不覺揪得更緊，衛生紙擦得了髒手，但卻擦不了心中的疼啊！ 行車路途中，常見血肉模糊的小鳥屍體，也不乏看到老鼠、蛇類被壓扁的屍體，更見過狗被車撞的畫面。多年前，一次從山外的回程中，就眼睜睜看到前面車子直撞兩隻橫過馬路的母子狗，跟在母狗後面的小狗，硬生生的被撞得騰空飛起，在空中翻了幾個身後，直挺挺躺在路中間，我趕緊減速，閃過小狗的屍體，往前直駛。雖然未見母狗折返哀嚎的畫面，但一條有金門高速公路之稱的伯玉路，那天卻讓我有如駛在鄉間的羊腸小道，滿腦懸念著盡是小狗被撞剎那騰躍的畫面。 一般人十五分鐘可抵達的車程，我總是得多花幾分鐘才能抵達，車速雖然不快，但仍然發生過讓我搥胸頓足的憾事。限速五十公里的路段，像往常一般行駛著，突地，從左側的路旁，竄出一隻頸繫項圈，並拖了一條鏗鏘作響鐵鍊的狗兒，直向我的車頭撞來，突然而來的狀況，讓我連煞車減速的機會都沒，睜眼看著牠朝車頭撞了一聲巨響後，又折返跑回路旁草叢裡，一溜煙就不見了。抱著一顆驚魂未定的心，慢速把車開回家，下車後，才發現左側離車頭燈10公分處，被撞了一個如棒球大的凹洞，狗兒竟用雞蛋碰石頭，把鐵製的車頭撞凹一個洞，其撞擊力之大可想而知。後來車子進廠維修，已完好如初，但每次再經過那路段時，那張驚心動魄的畫面，總是不自覺的彈跳而出，讓我把車速放慢，小心翼翼的先逡巡一遍馬路兩旁，觀察是否仍有狗兒的蹤影？想到那撞車的狗兒，不知如今是否安在？內心更感到忐忑與不安起來。 林樹濃蔭，滿眼綠意的金門，是鳥類的天堂，到處可聽到牠們啁啾吱喳聲，牠們翩翩舞動覓食的倩影，更是多少愛鳥人士心中的驚嘆號。充滿鄉野趣味的金門，也是小動物們的樂園，處處可見牠們覓食活動的蹤影。開車的人們，若能再放慢一些速度，除了留給牠們更大的生活空間外，也可以更從容的享受車程中沿途的美景，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