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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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我也聽人說過,現在從廈門到蓮河不必坐船,坐車子就可以到蓮河了。」 「是啊娘!」女兒說:「我們上午八點多才由家裡出發,十二點就到廈門飛機場了。」 下了廈門大橋後,女婿要司機在集美找家飯館用過午餐再繼續趕路,心想岳母一大早從新加坡趕過來,肚子早就餓了。四個人在一家小餐館匆匆用過午餐後,就繼續上路。 車子先走同集路到同安,再轉內厝、經香山,這一路下來,淑女阿婆時而好奇的看看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時而和女兒說些別後這些年的種種瑣碎事物。一路上淑女阿婆始終神采奕奕的,精神非常好,儘管女兒和女婿一再要她稍作休息,但她一路上一直握著女兒的手,深怕一鬆手母女就會再度分開似的。 到蓮河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當車子逐漸接近蓮河時,淑女阿婆的眼睛更亮了,大路是陌生的,而大路兩旁的村子對她卻是多麼地熟悉,左邊遠處那處山頭,就是日思夜想的鴻漸山,這個山頭不只對附近的人是那麼熟悉,往年即使在西園海邊,鴻漸山的山頭都是金門島上多數人的記憶。從山頭上把眼光滑下來,這個村子就是沙美了,不知村子裡住的可還是彭姓人家?馬路右邊這裡該是下吳吧,這個村子正是小女婿吳順宏的家鄉。 車子從大路轉入村子裡,老人家幾乎要站起來似的,除了少數幾棟新建的石板屋之外,一些老房子她幾乎都能認得出來,認得出那是誰家的屋子。 「我們家到了。」當車子慢慢停了下來,這周圍的一切對老人家都是那麼熟悉,不知是不是在車子裡坐得太久了,當老人家跨出車門時,她的腳竟然有些發軟,再也無法自己走進家門,就全身像是癱了一般,還是女兒和女婿一左一右把她扶進家裡,雖然一旁霹靂啪啦歡迎她的鞭炮聲響個不停,卻無法激起老人家的一點點力量。 「洪翔,你去倒一杯水來給外婆喝。」秀金一邊扶著媽媽在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指揮身邊的兒子。一杯開水喝下之後,老人家精神才逐漸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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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鄉﹐萌芽
從沒想過會離開家鄉這麼遠,就因為夢想而離開最熟悉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離開時的不捨、恐懼是多麼強烈,直到習慣了這裡的一切,所有對於這個地方的恐怖感覺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好好的努力,為自己的夢想、自己的人生踏出一大步,雖然知道往後會有許許多多的障礙,我都想突破。而現在我用最輕鬆的心情,寫著每一字每一句,但是每字每句都帶著深深的情感,踏在這秋冬的交界,氣溫一點一點的下降,但對這裡的感情卻是一點一滴的再成長,更加喜愛去享受這裡的一切。早晨一抹陽光照在臉上這是在家中沒有的,家裡那鋼筋叢林阻絕了陽光的溫暖,從未得到的新鮮感。我將在這裡種下四年的種子。 天空、星星、月亮在哪地方看都是一樣,但是卻因為身邊的人、事、物改變了它的味道,在那它是多麼的平凡,在這是另一種新奇,剛到這裡的那幾天,可以看著它度過一個晚上,好像從未看過一樣可以看著整夜未眠,從新認識它的亮度、方向、形狀。其實大自然的本質不變,卻因為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心情還有慢慢變換的價值觀,而讓它有了不盡相同的地方,或許這就是同一件事情,每個人看的角度不同,而有不同的解讀吧! 一顆種子接觸地面代表獨立,從一個安全的溫室裡開了個洞,努力的向上突破、成長,就像要觸摸太陽一樣的不斷向上發芽、長大,過程中有許多的挫折。風吹,小小的風對剛剛成長的它就像是颱風一樣,可以把它連根拔起。雨打,米粒大般的水滴有如砲彈不斷的打在它身上,好像要它倒地不起。日曬,從它身上帶走最依賴的水分,要它再也不敢成長。但是小小的種子,卻可以利用風來成長,將雨滴的破壞轉換成長大的要素,把可能致它於死地的陽光變成蛻變成大樹不可或缺的朋友。這樣由阻力變成助力的情形在大自然中早就已經存在,或許是做給我們一個最棒的榜樣,使我遇挫折可以再次鼓起勇氣面對。 一張白紙在我踏上這片土地瞬間出現了顏色,我所遇到的見到的,仔仔細細地畫在白紙上,這是我腦海裡的地圖,我要把這裡烙印在我的心中,我愛上這個小島,美麗、簡單卻不平凡,雖然現在還在這小圈圈裡不斷的打轉,可是我有四年的時間去了解這裡,把每一條小巷子給記下來。在飛機上我看著這座島嶼,它遍體麟傷,那段歷史裡是許多人的夢魘,但也因為它與祂們的努力才會有現在的我們,想起來是個傷心卻也是溫馨的過去,它的歷史讓我對這裡更加想去了解這片土地。 毛毛蟲,是一個讓許多女孩子害怕的昆蟲,但是卻是一個美麗與華麗的前身,在大家瞧不起更不想接近它的時候,努力的充實自己,不起眼可是淺力無限,當它把自己包起來時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破繭而出的那一個瞬間就是它讓所有人改觀的時候,現在的我們不起眼,但是只要現在努力的充實內在,在四年後也會是一個美麗並發出耀眼光芒的蝴蝶,懷抱著遠大夢想成長,就必須紮好深遠的根,越美麗的夢想背後一定會有越艱苦的過程,必須常常告誡自己,現在的努力不會白費,現在放棄等於以前的努力通通是雲煙,一抹即去。最近在思考個疑問,如果我真的要從毛毛蟲蛻變成美麗的蝴蝶,那代表著我要出社會了,出社會之後有許許多多的煩惱,很多事情要自己做決定,金錢上的、生活上的、愛情上的、甚至是家庭給的壓力都一定會比在學期間來的大上許多,常常有人告訴我們說,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現在的我們是學生,就該好好的把課業顧好才會有好的發展,可是我自己的想法卻是應該要展望未來,活在當下且眺望遠方,打好基礎才可以走出比別人更長更遠更棒的道路,我們不是天才,不是生下來就具有超脫凡人的智力與良好的思維還有判斷能力,但是我相信百分百的努力可以超越與生俱來就有好頭腦的學生,我會認真的在這四年蛻變且想好四年後該飛往什麼方向,這樣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四年後我要該飛向何方發展,充實自己並鋪好前程。 倘若人沒有夢想又不求進步,現在世界是否會有相同的科技發達?還是會停留在只求生存而去生存,還在吃生肉住山洞?沒有所謂的溝通,只有殺戮、掠奪和受傷,卻感覺不到所謂的傷感,因為都被野性所覆蓋。家庭、社會、夫妻、朋友通通都像是不可能的東西。所以要有夢想,為夢想而努力,要付出的心力與時間多不勝數,要有個目標,才能放膽追,離開家鄉才是值得的。 大學就像一個小型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遠的甚至還有國外的朋友,在這一個小小社會裡面也看的見悲歡離合,不管是畢業了大家分開的不捨,還是情侶吵架了那心碎不已的分別,在這小小的社會裡我也結交了很棒很棒的好室友,九月初還是不認識且陌生不敢彼此說話的陌生人,神奇的是在短短的一個月半裡我們的感情就像生活了一年半的好姊妹,或許是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從沒想過可以在這裡過這麼開心的生活,本來還很抗拒,還想說來讀一個學期就考轉學考,轉回台灣校區,但是已經不需要了,在這也是可以結交到很好的朋友,而且我的學校也深深吸引了我,原來大學是這麼棒的一個地方,校舍美麗又很安全,要我在這個環境待上10年也不為過,我在這個美麗的小島,這裡是[金門]。 高中三年,高一時我們就像埋下了兒少的種子,每個人的方向都不同,相同的一片土成長出來卻是不一樣的植物,方向也大不相同,三年過去已經完完全全的分道揚鑣,有的成長茁壯,也有的停止發展直向社會前進,然而大部分的人都是像我們一樣,把高中三年結下的果實埋入大學的土裡,要讓自己準備成長的比以前更高更大,希望我以後在社會上是一個可以出一份力來幫助大家的人,我離開家鄉來到這,埋入人生的重要果實,然而它現在正準備要萌芽,對它灌溉施肥的人是我,決定它未來是否高大的也是我,我要努力的為自己打下最深最深的基礎,並且在四年後發出最亮最亮的光芒。 (本文作者為金大護理系一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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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漫步「沙漠」的經驗
我沒到過沙漠,但到訪日本鳥取縣的沙丘,心裡蠻興奮的。雖然那不是真正的沙漠地形,不過這長十餘公里,寬兩、三公里的面積,有低窪凹處形成的小湖泊,還有數十公尺高的沙丘,也足夠我體驗沙漠的感覺了。 抵達沙丘需搭一段長約百來公尺的纜車,這纜車與高山滑雪場的纜車相似,像垂掛於電纜上的一張雙人靠背椅,纜車離地面僅三、四公尺。其實,沙丘外就有條大馬路,遊客的車子可逕至沙丘入口處,或許,這纜車只是為了豐富景點的內容而已。 沙丘位於本州的北岸,瀕臨日本海,這裡沒有沙漠氣候早晚的溫差,偶而有自海面吹來的海風。這裡看不到海市蜃樓,也沒有紀德在「沙漠」一文中描述的怵目驚心景象「駱駝的白骨蔽野;那些駱駝因過度疲頓,再難趕路,被商人遺棄了;隨即屍體腐爛,綴滿蒼蠅,散發出惡臭。」又說「這裡的青草似乎比別處更嫩更香。由於害怕未待結實就被烈日曬枯,青草都急急忙忙地開花,授粉播香,它們的愛情是急促短暫的。」而鳥取這沙丘是刻意保護的,沙丘上不容許長出任何野草的,一發現長出草來即刻拔除,就是要保留整片沙丘的純粹。 沙丘柔和、溫潤、優美,有些地方留下風吹過的美麗紋路,有些則是旅客雜沓的足跡。雖然沒有駱駝行旅的鈴聲,不過管理單位於入口處安排了兩隻駱駝供旅客坐騎,體驗沙漠中騎駱駝的況味。 午後陽光有些熱,有時我的步履深陷沙中,但還是一步步往沙丘高處走。約略可以領會於廣袤沙漠中,酷熱的太陽,滾燙的沙子,飲水的難得,路上跋涉的艱辛。來到沙丘最高處,是日本海岸邊,極目遠眺,碧波萬頃,湛藍的海水無限延伸一望無際;岸邊海水激起浪花朵朵,煞是好看;另一邊,整個沙丘及邊緣屋舍樹林盡收眼底。 這片土黃的大沙丘,蔚藍的海水,構成的色塊碩大而單純;簡單清新的地景令人愉悅,有種遠離塵囂的幸福感。或許,這沙丘也具有真實沙漠的那份蒼涼、空曠與飄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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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的學徒餐廳
三月,步行於鉛灰色天空下,細雨霏霏的河內市,我們被帶進這個溫暖的角落。 這是一家座落於河內鬧區一間不起眼的餐廳。它有一個好記的名字-KOTO。導遊告訴我們,這是一家非營利機構餐廳,裡面所有的侍者都來自於KOTO 廚藝學校的學徒。 於1999 年成立的KOTO ,創始人為澳籍越南人Jimmy Pham。當初成立這所廚藝學校是為了幫忙一群流浪街頭的青少年; 來自農村的他們,因著家庭環境的因素而被迫輟學到大城市討生活。Pham 問這群青少年如何能幫他們在社會上立足時,他們說希望能夠學得一技之長,找到穩定的工作。 於是,KOTO 廚藝學校就此誕生。 KOTO從剛開始幾位流浪青年組成,售賣三明治的小店鋪,到今天成長為一個能容納200 名學徒,並在胡志明、河內市區繁華街道上擁有三家餐廳、被公認為品質保證的廚藝學校。 本著「Know One Teach One」的宗旨,KOTO 每六個月招收30 名平均年齡從16-22 歲的貧戶青少年學徒,在廚藝學校裡接受兩年嚴格的訓練,學習項目包括英文、酒店管理及烹飪課程。在學期間,學費全免,學生們的吃住完全由 KOTO 慈善機構所贊助; 學生們畢業後的就業率幾幾乎是百分百,並有許多人得以進入五星級大酒店工作,徹底打破了貧窮的惡性循環。KOTO 多年來的努力,也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肯定。 我們被年輕的侍者帶上二樓。寬敞的空間,窗明几淨。簡約而不失時尚的室內裝潢,讓人眼睛一亮。牆上掛著許多學徒的照片。 午餐時間,來此用餐的絕大多數為外國觀光客。20 多種菜單樣式包括了符合西方胃口的沙拉、三明治、牛排,也有改良式的傳統越南料理及家常菜。為我們服務的兩位侍者,看起來頂多是高中生的年齡。當他們親切地為我們上菜時,另一位較年長的學長, 則在一旁用越南話輕聲叮囑他們需要注意的事項。 來自湄公河三角洲的米,細細長長,米飯一端上桌時滿室微香。用檸檬草和各式香料炒成的蔥爆鮮嫩牛肉,一盤蝦醬炒什錦蔬菜,烤鴨肉,越南涼春捲,和菠菜湯,加上最後一杯道地的越南冰咖啡。雖是簡單的幾道家常菜,但我們似乎感受到準備這些食材背後、每一顆努力向上的心。 來自下龍灣,今年20 歲的包,六個月前才剛結訓畢業。可以操簡單英語的他告訴我,過去在家鄉街頭以賣獎券為生,後來在報紙及電視廣告上看到KOTO 招生的消息,便報名參加,自此改變他的一生。 問包將來想到哪個國家工作?「我計劃兩年後進到瑞士的五星級酒店,但是現在必須先累積工作經驗!」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神裡,我看到一股發自內心的自信,無法想像兩年前的他曾經流落街頭賣獎券。 越幣對美金匯率為21,000比1。結賬時妹夫給了5塊美金當小費,對我們來說只是一點心意,可是十萬五千越幣對這群年輕侍者卻是一筆大數字。 「All for me?」 年輕的女侍者看到這5 塊美金,驚訝地無法相信。 經過學長示意,她開心地收下來頻頻說謝謝。離開後不久又回到我們的桌前,再度屈躬、誠懇地向我們致謝,最後像個滿心歡喜的小女孩兒,腳步輕盈地跳回廚房跟她的同學們分享這份喜悅。 「從來不知道五塊美金能讓一個人這麼開心!」妹夫說。 中國有句古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直接提供金錢或實物給弱勢團體,不如教授他們謀生技能才是王道;而深諳此道的KOTO 創辦人Pham 將愛心化為行動,提供越南流浪街頭的青少年一個奮勇向前的動力。 步出KOTO 餐廳時,雨停了。爛漫春陽撒下耀眼金光,也溫暖了我們每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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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下淑女阿婆看到了,大女兒那高高的個子像她父親,她不覺加快了腳步走過去,腳下一軟,差點就摔一跤,隔著一道欄杆外的女兒心中一緊,「娘!娘!您怎麼了!」口裡喊著想上前來扶一把,卻被欄杆卡住,這時站在她身邊的那位男人急忙從欄杆下鑽過來攙著她,不待她走出來,母女兩人已經隔著欄杆抱在一起痛哭了。 秀金那高大的個子,一邊像抱著孩子一樣的把母親抱在胸前,一邊啜泣似的呢喃著:「娘,我想您想了幾十年了,……娘!我從小就天天在海邊盼著對岸的西園,可是始終都見不到您的影子。……」 淑女那原本就嬌小的身軀,在大女兒懷中更顯得瘦弱無比,這時只見老淚縱橫的她,聽到的像是她哀嚎的聲音:「秀金啊,我的心肝女兒,娘對不住你,娘把你丟在外婆家,讓我們母女兩人過著三十幾年刀割心肝的日子,娘對不住你,娘害苦了你……」 一旁呆呆站著的女婿,只能眼巴巴的紅著眼眶,偶而拭拭眼淚,直到母女兩人鬆開了擁抱,他才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攙著岳母的手臂,從欄杆的旁邊走出來,這時老人家才抬頭看著身邊這位五十歲左右的大男人,看看女兒再看看他。 「娘!他姓洪,名叫洪繼任,是大嶝人。」 老人家看著他,眼眶裡閃著淚光:「感謝你替我照顧秀金,感謝你!」 「娘!您別這麼說,應該是我要感謝您才對。」 三個人走出了候機大廳,女婿招來了從服務單位借來的車子和司機,駛出機場後就上廈門大橋了。坐在前座的女婿為岳母介紹:「這座橋叫廈門大橋,它從廈門島通到對岸的集美,橋在1958年八二三砲戰前就已經建好了,以前從廈門出島都要坐船,這條橋建好 以後,不但有汽車通到集美、同安、馬巷,還有鐵路通到全國各地,要到廣州、上海、北京,火車都可以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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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料羅灣到了﹗
每逢過年前夕,總會想起那些年我們一起搭船回金門過年的日子,記得那一年(民國68年)冬天,是我讀軍校的第一次寒假,當天晚上我們收拾了行李,背起黃埔大背包,與同學阿煌邁著輕快的腳步,急速往大門口的車站趕車,心情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在桃園火車站搭了末班平快車,或許是學生都同時放寒假,所以人也特別多,光是排隊買票就等了將近一小時,好不容易買到了車票,擠上了火車,才知道同學們都買到了「自願無座」的車票,但竟也可以一路「站著睡」到高雄。 清晨一早到了高雄,與同學湊一部計程車,立即馳往金馬賓館報到,結果因為太早,大夥先去隔壁早餐店報到再說,將近八時完成報到及登記住宿後,看完報紙,稍作休息,接近中午時,有人提議一起行軍去逛高雄有名的地下街,順便吃午餐;午休尚在夢中時,阿煌突然把我搖醒「喂!阿盛,我們去金門同鄉會找我妹,她也在那裡候船返金」;我回應著「好啦!不要再搖了!去逛逛也好,搞不好,在那裡能碰到高中同學。」我們一換好輕便服裝後,便步行從鼓山一路轉地下道,再進入五福四路附近的金門同鄉會;接著就在巷子口,好像是夜市般人山人海的熱鬧,再也寸步難行,因為同鄉會提供住宿的床位不足,所以候船返金的鄉親們都擠在同鄉會附近,那情景就像是戰爭時在逃難似的,就差在每個人的表情不一樣而已! 阿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東張西望,他突然一轉頭打了我的肩膀一下,「阿盛!我們擠到樓上,看看我妹有沒有登記到床位?」「好吧!順便看看有沒有認識的熟人?」從大門口擠到大廳,再從大廳擠到二樓,再由二樓擠下回到門口,已經是20分鐘後了,結果令人失望!阿煌說:「聽我妹的同學說,我妹就在附近的旅社,我們去找找看」,走了兩條街道轉角,找到那間小旅社,上樓後,敲了門,門一開,哇!一小間房間,竟然擠了十幾個人,裡面坐的坐,站的站,躺的躺,聊天的聊天,看電視的看電視,熱鬧烘烘,果真有阿煌他妹,還有他妹的同學、我的鄰居、高中同學、和同學的同學……,鄰居阿萍說「沒辦法,附近旅社都滿了,只好大家擠一擠,反正都是鄉親,大夥一心一意都想順利返金過年,也只有將就將就了。」 隔天晚上22:00時,我們坐著軍用大卡車,從金馬賓館出發,到達高雄港13號碼頭,大家扛著行李排排站,經過行李檢查後,再依序登船;由於交通船床位有限,其分配順序為高級長官(含眷屬)、 軍官(含眷屬)、老幼婦孺、一般民眾、士官、軍校生及士兵,所以我們分到的船票是站位;還好我們帶隊的英明學長土哥,居然有辦法找到船上海軍的學長,弄到了幾張預留備用「強五艙」的舖位,我們一夥十幾個人,高高興興的扛起了大背包,擠進船艙內,也順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床鋪,因為夜已深,不管船艙內人聲多嘈雜,我們幾個還是倒頭就睡,沒多久,只聽到陣陣汽笛聲,廣播聲「所有人員完成離港部署」,漸漸的,嘈雜聲沒了,艙內一片安靜,原來船已經離開碼頭了。隨著風浪漸大,會暈船的也慢慢醞釀發作,不暈船的我也進入夢鄉了。 突然在睡夢中,隱隱約約的聽到風浪聲、嘔吐聲、還有行李滾來滾去的撞擊聲,漸漸感覺肚子有點餓,可是天還沒亮,哪來東西止餓,結果手一垂下來,就摸到一顆鮮紅的大蘋果,不知是哪個學長的水果籃破了洞,蘋果到處滾,心想管他的,抓起那顆大蘋果往身上衣服搓一搓,就大口的咬下去,反正早上起來再賠苦主就是了!沒想到,早上一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一看四周走道,哇!柳橙、椪柑、蘋果、棗子、行李到處滾,已經弄不清是誰的,到最後,買單一水果的,都變成綜合水果,大家也都得到意外的驚喜!心想船艙內空氣差,油味、嘔吐味、煙味混雜,就邀阿煌到甲板上透氣,我們在外面逛了一圈後,由於外面風浪大,有些大浪還打進了艙內走道,只好到船內,我們問了學長們「要不要吃便當?」順便幫他們買,結果好不容易排了隊買了便當,阿聰學長卻暈船吃不下,不暈船的我只好吃兩個便當,正嗑第二個便當時,阿聰學長卻抓著嘔吐袋猛吐,味道難聞也就算了,吐到袋子破一個洞,吐汁就從上舖垂下,經過了我的便當旁邊,我以迅速的動作往旁邊一閃,趕快把便當吃完,阿煌說「阿盛,真佩服你,在這種狀況下,你還能連吃兩個便當!」我回應著「唉!既然已經買了,不吃浪費!我本想送給需要的人吃,可是你看!大都在暈船,便當放在艙內悶太久是會酸掉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裝進肚子裡,我可是很委屈的幫大家解決問題呢?」阿煌接著說「說的也是!好啦!不怪你!可以吧!」話一說完,一側頭忽然看見有兩位女鄉親,正靠坐在行李上打瞌睡,走近詢問後,才知未分到床位,經與阿煌商量,兩人決定把床位讓給兩位鄉親睡,正在暈船中的阿國學長,突然張開眼睛說話了「兩位學弟!把床位讓給鄉親,固然是愛民的具體表現,但是應該先照顧好自己,不要『泥菩薩過江』,千萬不可逞強!」我心存感激的向阿國學長回話「謝謝學長的提醒!沒問題的,我們兩個不會暈船。」看著滿懷感激的鄉親表情,心想這是值得的! 由於船艙內空氣欠佳,我大部分時間都寧願待在甲板上吹吹風,看看波浪捲起的浪花,欣賞海上的美景,尋找認識的人聊聊天,不知不覺中,半天也就這樣打發了!可是,那些會暈船的就不同了,整天躺在艙內床上,除了上廁所外,哪裡也無法去,甚麼也吃不下;更慘的是,那種一翻身就吐,吐到連膽汁都吐出來的,嘔吐袋都不夠用,真是度日如年了!但是為了殷殷期盼的親人,一切也只有忍耐了! 正在發呆的同時,突然聽到有人喊著「喂!大家看!有海鷗耶!」「嗯!看到海鳥,表示已經接近陸地或是附近有島礁。」「大家看右前方!好像是料羅灣的燈塔呢?」「喂!那邊有艘漁船!」「在哪裡?在哪裡?」「真的呢!」「唉!真笨!看到海水顏色變淡,變成黃綠色,就表示海水深度變淺了,也就是快靠近碼頭或港口。」此時,大家的心情也漸漸激動起來了,船艙內更是一片興奮聲,這也許是思鄉情切吧! 「嗶-嗶-」又是一陣汽笛聲,隨著又是廣播「全體完成進港部署!」此時,所有暈船及不暈船的都開始騷動起來,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船的準備,大家的臉上都充滿著愉悅的心情,每個人心裡呼喊著──「哇!料羅灣到了!」「久違了!我的故鄉!久違了!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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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會不會回來》讀後
這是一本關於偏鄉教育的自傳,作者在九二一大地震後,回到了他過去實習的學校,一開始本是不願回首,畢竟學生素質不好,環境又偏僻無趣,故當初去金門服役時﹙金門是我的家鄉,看書時更顯親切感﹚,即使學生問他:「老師,你會不會再回來」,作者都是選擇避而不答,在教學的過程中,本來就會遇到很多不可阻擋的外力,影響了我們當時的想法,但一個想法,就會改變未來,不論是老師本身或者他的學生,很慶幸的,作者的教學態度正確,帶給學生的自然是正面的影響。 福祿貝爾說:「教育無它,為愛與榜樣而已」,從王老師能得到super教師這份榮耀看來,我確定他真的是一位好老師,肯為學生付出許多,陪著學生一起玩一起成長,一旦找回熱忱也能不離不棄,最讓我感動的一句話是他在頒獎典禮時說的:「孩子,你們就是我的信仰。」他一心希望典禮趕快結束,好讓他可以趕忙回學校,繼續為學生服務,而他也常能反省自己,保持謙虛,從一杯茶湯的熟成,就讓他發現自己的耐性已被繁忙的事務消磨殆盡,知過能改,才是人生中最難能可貴的事。 他在教育成果上做了許多的豐功偉績,在學生大多是缺乏學習動機的情況下,老師面對的是空洞茫然的眼神,或嘻笑不在意的學習態度,而學生似乎也早已習慣,認為沒什麼需要改變的,但作者認為,教育可以改變貧窮的機會,他在求學階段時就常被他喝醉的爸爸欺凌,辛苦賺來的錢全被拿去賭博喝酒,那些錢原是他投資自己當作補習費,但這樣的挫折卻也讓他痛覺領悟,要靠自己拚出一番事業,當上教師是他唯一的目標,所以他很努力唸書,做了很多能成為國文老師的準備,即使當時他的生活環境非常困苦,甚至還得靠著老師救濟,但他還是不畏辛勞,這讓我受到很大的啟發,自己擁有的物質其實很多,但缺乏的是一顆積極勇敢的心,遇到困難就退縮,遇到好玩的事就沉溺其中,但老師並不是這麼容易當的啊! 十二年國教的來臨,會讓現在的教育面臨更大的衝擊,老師的責任和義務就更大了,學生程度的差異性、老師專業能力的不齊,都是令人感到憂心忡忡的議題,所以作者也有先見之明的提到:老師該以超人自比,以教育來讓學生得以增強,得到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超人的存在在於解決人們的困難,讓人們在最無助挫敗之時,還堅信有希望發生的可能,而超人也是積極樂觀的,不會問:「為什麼是我?」反而心甘情願地主動承擔任務,以助人為其核心思想。 做超人或許很難,但可以從當司機開始,隨時關照乘客的需求,可以展現親和力,讓乘客感到愉悅,可以使氣氛溫馨,可以回應某些乘客的需求,偶爾變換路線,或加快、或減速,可以提供輕鬆的對話、適時的問候,或真誠的建議,不要只是朝著目的地狂奔,而不管乘客是否上了車或已跳下車,並且讓乘客想念你,說聲:「老師,謝謝你」。老師對學生來說,不應該只是一個過客,能給學生帶來什麼幫助或留下什麼影響,才是身為老師所該保持的教學目標。 於是,作者選擇以充實學生的實力為目標,雖然偏鄉的資源不如都市的豐富,但一位好老師所帶來的教學策略或許不會讓他們在程度上因此矮人一截,作者先是提出點數獎勵制度,讓學生能有意願去追求卓越,但在挑獎品時,作者也曾面臨苦惱,然而後來他卻能以學生的需求為考量,準備實用且吸引人的物品,讓家長也一起參與,並藉由這樣一個競標獎品的活動,讓家長一起監督孩子的學習表現,或是鼓勵他們肯定孩子,達到親師共同體的效益。 在書中也常出現許多能犧牲小我的優秀老師,即使沒拿到薪水,也能貢獻自己的時間及心力,盡可能地幫助學生,這看得出作者的不自滿,因為他相信優秀老師不只他一個,而未來也會有更多個,雖然有些老師的心態可能還不甚理想,但藉由這本書的思想傳達,我相信能給更多未來即將成為人師的我們帶來良好影響,期盼大家也能從中獲得啟發,並試著去改變教學作風,以愛與專業來滋養學生,並使他們能健康快樂地茁壯。 這些看似淺顯易懂的內容,背後深藏的不只是作者想表現的教學熱忱,還有教學過程中失望的種種必經過程及解決方法,而從書中作者的生活態度,也讓我再重新檢視自己現在的生活模式是否正確,求學態度是否良好:求學,在現在看來似乎比過去容易且輕鬆,但科技的進步,是否也讓一些人性化的東西一併消失了,例如資訊的取得方便迅速,所以少了跟老師之間對談的溫度,智慧型手機的壟斷市場,讓人人在上課時變得更難專心,於是老師的地位好像迅速下降,因此如何去調適因應,值得我們用心深思,期望教育能使遍地開出美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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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你是說榮才兄弟也參加抗日工作?」神賜問了一句。 「是。民國三十二年五月,他們針對西園鹽場,就是我們村子前面的辦事處進行一次襲擊,那次榮才也參加了,巧的是那天派去載他們過海的船,就是榮福他們的船。兄弟兩人一起過海,榮才到鹽場參加殺掉日本人的工作後安全回到船上,榮福只是回到家裡去看看,沒想到竟然來不及趕回船上,後來日本兵在西園抓去所有年輕男人,有些被殺,有的釋放,榮福被送往廈門,關在虎頭山監獄,後來被以『夥同遊擊隊殺害皇軍』的罪名槍決。」 「榮福本身並沒有參加工作?」 「沒有,是他的船被派任務載人過海去的。」淑女接著說:「第二年,榮才帶著一支六個人組成的遊擊隊,從同安渡海進到廈門島,炸毀廈門島內的日本飛機場,事成後他掩護其他五人離開,自己逃脫不及而舉槍自盡,他對其他人說要在廈門島內陪他哥哥……」說到這裡,淑女早已淚流滿面,在場的三位家人都陪著她掉淚,也沒有心情再繼續說下去了。 三天後,清秀就起了個大早,為三嫂準備好了早餐,並將事先準備好的幾個素食菜包加熱蒸過,以便讓三嫂帶在身邊作午餐,一來怕三嫂在機場不熟,不好到處走動,再是因為三嫂吃素,難免會一時找不到吃食而餓了肚子,從新加坡到香港要三個小時,機場一停最少也得半小時,再到廈門,總共最快也要四個多小時,老人家長途跋涉,如果不吃點東西,體力恐怕負荷不了。 從新加坡到香港的飛機上,因為有神賜陪在身邊,讓淑女阿婆放心不少,到香港落地後,神賜告訴機上服務員帶三嫂到中轉候機室稍作休息,自己就出機場去了,同行轉機的人都在欣賞香港的景緻,而淑女阿婆無心看這些風景,她一心一意都在廈門、在蓮河,在四十多年不見的女兒身上,雖然從照片上看過女兒的影子,但那畢竟是影子,沒有像真人那麼真真實實存在,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和女兒見面了,淑女阿婆的心興奮的跳個不停。 再次登上飛機,再次起飛,一個小時後,當飛機在廈門太古機場落地的那一瞬間,淑女的心也像那落地的飛機一樣,差點就彈了起來。從走下飛機進入候機室,從走出海關到提領行李,她的心一直急速的跳個不停,從未稍作緩歇。 檢查過證件、通過海關查驗,她跟著人家走出入境處,前面有太多人擠在那兒,一時也看不到女兒或女婿的影子,淑女抬頭東張西望,會不會是女兒沒有接到電報啊?如果沒有人來接,我該怎麼回到蓮河去?她不知不覺的從上衣口袋裡摸摸那幾張女兒寄來的照片,這時才聽到有人喊著:「娘!娘!我在這,娘!」 轉過頭循著叫聲望過去,模糊得有些看不清楚的老花眼鏡外,一個高張著手臂搖動的婦人還在不停叫著:「娘!我在這兒,秀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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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MAC的一場旅行紀事
那場霧彷彿住著一尾蛇,在冬眠裡露出猙獰的舌頭,寂寞梳著霧的白髮。朋友寫下第一百個字的靈魂,心跳丟進霧色,融成紫色。淡雅是濃霧的羅盤,只說是三四年的離別,我悄悄向太平洋的座標移動腳步,只有一步,思念卻已是一生。 我喜歡看朋友用枝葉敲響的鐘聲。分貝調了調軌道,只有冷的線索。他笑了笑:「季節的經緯度,我忘了。」 也許,他雙手的掌紋本身就是地圖,山川與海洋因為唾手可得,浪漫便滂沱落下。他說旅行這個詞彙很純粹,只是腳趾頭的海拔去丈量,所以風霜遍佈的指印,常常,經年累月咳出鮮紅的詩意。 不一定是紅色吧?當我用細嚼慢嚥般地回收他的昨日種種,征服從瞳眸裡綻放出一座山,很多名為芬多的精靈,開展藍綠色的翅膀。藍綠色是標記,盤旋一個人間的四月天。 然而,縱橫天下或許真有它的挑戰,活在節骨眼的英雄氣概臨陣脫逃了,於是你紙上談兵,「春有百花秋有月」的回憶成為替代品,最大的敵人是「工作」,總在緊要關頭,竭盡所能的索討精力和青春,伏筆一場不確定的經緯度,讓人只能繼續用季風的秀氣,畫下五大洲的脾氣和嘴臉。 朋友也許是用智慧,與工作量和平相處,那些行事曆雄赳赳氣昂昂,一如登山客摩拳擦掌準備攻頂,忽然在一個轉角,望見飄雪山脈被歲月輕巧踩過,震撼而雀躍。青春是籌碼,完成人生的一個段落,方便敲響一道又一道的鐘聲。我沒有興趣把旅遊當生活,一步一腳印去走出生命的版圖,那些交通工具與我不曾存在著緣份,紛紛融化在陽光下。 從認識的第一天就看他旅行,相當習慣看他安穩放在心靈的風景。迷霧森林;愛琴海灣。他常常為那方相片裡的瑰麗寫一篇短文,或提一首詩,和文人騷客切磋琢磨。有人說他是詩人,也有很多擦肩而過的人知道他如何敲響鐘聲第一道的冷,因為那是一場迷霧,浪漫得讓人鍾愛。然而朋友關係或許太薄弱,始終說不清迷霧森林何以傳來一陣雨香。 清晨,我習慣關閉嚇跑睡意的鬧鐘,那尖銳的音符彷彿切割了空氣的喉嚨,驚天動地得像一場推理劇,叫人不得不迅速的去結束。而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啟動電腦,光影飽滿的大千世界,那柔軟和活潑感,多像芒草浪,落在瞳孔的陣陣浪影,夾帶著日落,它安靜無聲,就住在我的桌面。他上傳樹影,擁著紫色濃霧,用古典詩詞的悠遠,創作春夏秋冬的心跳,我總覺得,他把心跳丟進了霧色,融化成紫色。枝葉因風而搖擺,沙沙的撼動,像敲響鐘聲,只是這鐘聲第一道響起的冷,像落在瞳孔的路燈,淒清、靜寂;冷,還是冷。 隨著他旅行的腳印,我宛如也走進了一朵又一朵夢幻而瑰麗的仙境。畫面的架構並不奇怪,當我手持照片,我是用心領神會在旅行;沉睡之際,則是給夢當背脊。迷霧像玻璃碎裂,碎裂成一節雨季,尚未清醒的午夜,剛好三更吧,滂沱大雨在碎裂之中展開行程,他說雨是一組密碼,可以解開山川河流甚至是海洋的暗示。沒有北斗七星的夜晚,青春在風中解體以月光呈現,這就是籌碼,可輸可贏的生命代價。 朋友只放入照片是不夠的,他會用文字的魅力寫下心情或詩詞,我喜歡啟動電腦後去欣賞他更新的動態。照片裡的窗外,留影了飽滿的雨珠,其實,喜歡雨景的只有我,爬滿雨珠的玻璃帷幕,是寸步難行的一種印象。一個對旅行有企圖,對文字有野心的人,當然不可能只追尋視覺的美感,所以一筆一畫安穩妥當以好文或好詩誕生時,他會笑出音階,把這些記憶投射成的回憶,用來擊退「工作」。從此,日復一日早晨開電腦,便能看見他的手捏住一條時間,蒼白而憔悴,生活的長度釋放身懷輕功的蟬鳴,一個像流域的白晝,總悠遊著一個女人,白晝與蟬鳴是時間,流域也是時間,是女人婀娜多姿滑行的寓言,通通都能馴服寂寞。情感長出沉重的髮,霧裡,吐著猙獰的舌頭,彷彿看見一尾蛇。路燈大把落在瞳孔,直到降下了驟雨,才零落成午夜的輪廓。 朋友很適合旅遊,以及寫下關於「風花雪月」的文字。就像一壺酒,朋友的生活濃烈於一場酒香裡。生活與優雅撞擊的浮光掠影及後面的短暫,啣來了唐朝的風與宋代的雨。於是,每一個冬眠都像未解的謎語,等待答案的安靜霧色原地不動;現在,我把心跳丟進霧色,依舊是融化成紫色,紫色是他把流浪繪在雲嘉南,冷的代表… 他說每一次的旅行,天地都會降溫1度C,已不記得旅行至今,共降溫幾度C。只知道自己因為失溫,蛻變為一尾蛇,他在旅行的高溫或平地,身影是爬蟲類的圖騰,於是唯一的知覺是,冷。在北國的冬天,渴望能搓一搓雪,填補挖空關節後能修復的,暖。 每一次的旅行都必須,繁殖回憶的年輪,離別時,再一一剝離,蛻去的血肉,他只能,無聲的喊痛。 終於,文字以鮮紅的嘴臉長出詩情畫意。 記憶還在進行,那一場旅行的記事。我家今夜飄了雨,路燈大把落在瞳孔。太平洋的座標是不是太靠近了,是海風的顛簸嗎?我覺得冷,冷的還有在迷霧森林玩捉迷藏的痛。 舀一瓢北極海的星光,溫熱成一壺酒吧。我想。 也許冬眠的蛇是冰心傲骨,那麼,倚著霧時,會不會像那些樹,站到天荒地老了。我所期待的,在早春時期,讀完他手中的藏夢地圖。 朋友的步伐沉穩,每一步皆踏出自己的江山,他的世界因此拓寬了板塊,也拓開了雪落下的人間,那點點的雨,似雪;那北國的冷,是雪。那冷,是否可以給我的桌面當枕頭,或許可以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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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慈母
媽媽不識字,卻養了10個孩子,42歲生下我,我排行老十。我的一生,感念的人很多,媽媽卻是我最最心疼的,活了95歲,我表面上給了她光彩,實際上養她老人家的時間不多;媽媽常說:還好生下了我,我卻愧疚於心! 記憶裡的媽媽,在我五、六歲時,常臥病在床,家徒四壁,我的大姐夫李尚炎先生,時任金門衛生院人事主任,每天中午包計程車,帶著醫生,幫媽媽打營養針,醫生嫌家臭,媽媽從房間裡爬出來,在客廳挨了一針。我大姐夫還得養活一家七口,這份孝心讓我感恩一生! 讀小學時,媽媽不識字,也不會看時鐘,天一亮就叫我起床,小時候,國文都要背誦,通常第一天我就全部背完了,因為媽媽叫醒後,我都在廚房陪她煮豬食,用著廚火背書。父母都不識字,卻堅持我們要讀書,而且要努力讀書,才能改變貧窮的命運。 每天有忙不完的農事與冬季海蚵採收,因為要餵飽我們兄弟三人。媽媽一生省吃儉用,而我家都是「煙酒世家」,記得30個空酒瓶,可換一瓶醬油,我家的醬油,從來「只換不買」。母親雖怨父親和叔叔們喝酒,但從不曾間斷過酒的供應。 媽媽因為不識字,持家更是格外辛苦,只靠勤奮節儉,又是「刀子口,豆腐心」,常常因為說話不得體,被鄰居的兄嫂欺負,長輩也常指責,沒用的我,只能看在眼裡,陪她流淚。 我高中畢業考上輔仁大學的時候,連註冊費在那都不知道,沒人贊成去唸,只有爸媽說:「別人都沒考上,你就加油吧!東湊西湊寄了一萬元給我,那時註冊費一萬四千元,買教科書二千元,還好打工也存了點錢,我靠助學貸款及四年家教唸完了大學。打工是大學一段難忘的記憶,大學混了四年,空入寶山。哈!讀大學,說真的,只是想給父母掙點面子。窮人家也能養得起大學生!而父母卻多苦了許多年。 媽媽小時候常說著:「兒啊!媽媽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民國八十一年,我帶著妻小回家。媽媽對我兒子說:「阿嬤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多麼熟悉的聲音,我卻心裡一震,知道媽媽真的老了! 年輕的我犯了許多的錯誤,每次總是愧對年邁父母的厚愛。媽媽常常擔心我沒買房子,其實回來創業,把台北的房子賠錢賣掉了,但不敢說。媽媽臥病在床,我告訴她買了棟透天的房子,她才放下心。只可惜,她來不及看到交屋。 媽媽在93歲那年摔斷了腿,要不要手術?媽媽心跳只有30幾下,身體還硬朗得很,我求助於王漢志醫師,他幫我分析了母親的狀況,說要開刀,才可以省去臥床之苦,並找了心臟科醫師協助,可惜父母是大家的,礙於金門的風俗及家人的反對,我問了母親,她也決定不動手術;因此沒有堅持,卻讓媽媽躺在床上,辛苦了兩年,愧疚於自己的無能,幸好外勞阿秋細心的呵護,才讓母親安養了二年晚福。 媽媽跟兄嫂一起住在瓊林老家了,每次我回家看她,她總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看她?我去大陸出差前,跟她說再見,她竟然沒問我;而我也沒警覺,隔天,母親就被佛祖接走,結束她辛苦的一生。 母親是最亮的鑽石,永遠閃爍在生命裡;珍惜父母恩啊!謹以此文感謝王漢志醫師的協助,還有我的姐夫、大哥、大嫂及外勞阿秋的細心呵護,恩情永存心中。 (寫在第二年失去母親的母親節前夕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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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風水輪流轉
我近視的歷史已有四十年之久,國中時候,剛開始看不到老師寫的字,只好跑到講台旁跪著抄黑板,後來實在不得已才去配眼鏡,開始了近視之旅,嗨!認識的朋友們,如果你在路上看到我,因為忘了戴眼鏡而又睜大眼睛看人時卻又沒有任何表情時,可不要說我大條喔!歹勢,實在是有看沒有到。 戴了眼鏡之後,最不方便的就是騎摩托車碰到下雨天,和吃熱騰騰的食物,同樣都是會眼前一片煙霧朦朧,當雨一滴滴打在鏡片上阻擋視線時,總是祈禱著能夠平安騎到家,而熱氣瀰漫著整個鏡片時,只好摘下眼鏡再繼續享受美食。 忘了戴眼鏡最危險的一次,是剛學會騎摩托車時,經過住家附近的一條水溝,沒有注意到,噗通!一聲,摔個四腳朝天,最討厭眼鏡的螺絲鬆掉,時常騎著騎著,框裡的鏡片就掉下來,老是要跑眼鏡店,後來乾脆隨身攜帶個小型螺絲起子備用。 我在上廁所和照鏡子時,最不喜歡戴眼鏡,因為廁所裏總是讓人看到不想看的黃金,不戴還好,一戴上,這些黃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讓人倒盡胃口,至於照鏡子嘛!所謂霧裏看花越看越美,不戴眼鏡照鏡子,覺得自己的臉,還真是「白拋拋幼咪咪」,宛如芙蓉面眉如柳,也看不清楚滿頭白髮蒼蒼,哇!一戴上眼鏡,什麼?臉上的蒼蠅痣怎麼這麼多?毛孔這麼粗,眼袋都下垂了,老人斑也出現了,竟然是白髮三千丈,老天,眼鏡真像照妖鏡,把人的原形都照出來了。 結婚之後,碰到視力一點五的另一半,很難體會出近視者的痛苦,掃地掃的不乾淨,做事沒注意到死角,總被罵「是瞎子呀!太混啦!」實在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誰叫我是個大近視眼呢?不過到了四十五歲之後,情勢來個大逆轉,我看近的小字不用戴眼鏡也能看得清楚,倒是外子必須戴上跟他不太搭調的老花眼鏡才能看得明白,有些太小的字還要我幫他看,終於讓他嚐到必須戴眼鏡的苦頭,這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吧! 就因為我近視,知道有這麼多生活不便的地方,讓我對兒子們的視力斤斤計較,隨時注意他們看書的姿勢,儘量不讓他們看電視和打電動,要他們多望遠凝視,多吃富含維他命A的食物,這樣多管齊下,他們的視力都還好。 可是說也奇怪,我一直讓他們喝羊奶,不過他們的老爸說已經營養過剩了,不需要喝了,就這樣我在去年暑假停掉羊奶,結果一開學兩個兒子都近視了,一開始我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想要拖一段時間,想盡辦法改善他們的視力,結果越拖越慘,最後我還是投降了,幫他們配眼鏡,每次看到他們小小年紀就戴上眼鏡,很難過,所以我現在都要當個囉嗦媽媽,隨時提醒他們該注意的事項,至少希望度數不要增加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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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接下兩張表重新填寫好之後,附上方便聯絡的電話號碼,申請的手續就完成了,神賜不愧是在當地當過校長的,對各種事務都很熟悉,辦起事來也就格外順利了。重新填過了申請表、辦過證件後,淑女阿婆才在神賜的勸說下,一家三口外加一位印尼籍女傭,陪著淑女到新加坡各風景區去轉了一圈,由於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同行,行動起來不會感到有何不便。 五天以後,家裡接到領事館打來的電話,通知說張淑女申請的證件已經辦好了,請利用上班時間前往領證。 一聽是領事館打來的,淑女阿婆迫不及待的要神賜快帶她去領了證件,並盡快到新加坡航空公司訂了由新加坡經香港再轉往廈門的來回飛機票。神賜要到香港找他的朋友,也訂了同一班飛機,這樣就方便路上可以照應著三嫂。 付款時神賜要代付三嫂的機票款,卻被淑女阿婆拒絕了:「返回蓮河去探望女兒是我老太婆此生最大的心願,既然是心願就要以我自己的能力來完成,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好,這次有你這麼幫我,使我能夠這麼快順利成行完成心願,這是比給我任何東西都寶貴,所以你也要成全我,我自己如果沒有這份能力,你幫我我會接受,但我現在有這份能力,就要以我的力量來實現這心願。三嫂謝謝你,好不好?」 望著三嫂那瘦削卻剛毅的神采,神賜不得不為三嫂的個性所感動懾服,在一旁看著三嫂付過了由新加坡到廈門的來回機票錢,神賜的內心感受到極大的震撼,外表看起來溫和委婉、看到什麼人都是一副笑容可親的三嫂,實在很難讓人看到她委婉背後那股堅強鋼毅的另一面。也難怪三哥和五哥兩兄弟相繼過世之後,三嫂能帶著三個子女一路走過來,那實在不容易,從蓮河娘家過海在金門生存下來,又帶著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異鄉生活了二十多年,如果不是靠著她那股堅強的毅力,她又怎麼能生存到今天呢? 訂好了三天後的機票,順道再發了一則電報給蓮河的女兒,告訴她自己到廈門的飛機時間,一切都作好了準備,淑女阿婆才放心回到四嬸家,才把心放下來,和四嬸談起四十五年前她們一行人下南洋後,自己所經歷過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們家你們這輩的四個兄弟妯娌,現在只有您這位長輩了,我這一輩現在住在金門的,只有大嫂和老四,二嫂和我都住台灣。那年四嬸帶著孩子來到新加坡以後,榮福和榮才就住在蓮河,那時我們金門有個叫做「復土救鄉團」的組織,就像是游擊隊一樣,專門利用晚上的時間回到金門作些破壞日本機關的地下組織,其中有許多是我們西黃人,後來榮福和我發現榮才也參加了這個組織,也有幾次參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