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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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結局
最初知道《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是看到介紹電影的一本書,書中刊載了一張劇照,裡面戴著黑色高帽,穿著黑色斗篷的卡里加里醫生,面部化妝誇張,尤其是他的戴著黑眼鏡,有黑眼圈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且帶著些詭異的恐怖,明顯用線畫的皺紋,手背上的三條線,拄著柺杖,他身後有兩個穿黑衣、戴黑帽的年輕人,正從一個像棺材似的箱子裡扶起一個人,背景建築歪七扭八,整個劇照像是一幅變形的畫,這張劇照讓我起了好奇心,經參閱資料知道它是一齣表現主義的電影,又是電影中懸疑片、恐怖片的早期代表作,讓我更想找來看看。 後來在電腦網路上,搜尋到這部電影。由於影片拍攝於1920年,所以它的對白是用文字寫來閱讀的,字配上背景圖的幾何稜角,像興起於六零年代美國的街頭塗鴉一般充滿著怒氣,詭異的配樂,烘托出神秘的氛圍。開始是兩個面帶病容,表情神經兮兮的人坐在路旁,一個聲稱哪裡都有精靈,毀了他的健康和家庭、妻子和孩子,遠方走來一個眼睛上吊,穿白衣服的女子,另一個名叫法蘭西斯的年輕人,則要告訴他難以置信的事,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在霍斯坦渥的小鎮辦了一個博覽會,一個謎樣的催眠師卡里加里醫生(韋納‧柯勞士飾演),在這場博覽會設了一個攤位,展示被他催眠的人:凱撒(康瑞‧韋第飾演),並聲稱他會預言人的命運,法蘭西斯和他的朋友艾倫路過,它的朋友經過凱撒預言:「活不到明天黎明就要死去」。結果當晚就被謀殺了。法蘭西斯覺得可疑,於是跟蹤卡里加里醫生,發現他催眠凱撒,並指使凱撒夜晚出去殺人,在死了幾個人後,警察開始追查,卡里加里醫生用一個凱撒的蠟像放在棺材似的盒子,製造人在盒子裡沒有出門的假象,來矇騙警察。法蘭西斯繼續跟蹤這個殺人犯的主謀者,發覺卡里加里醫生也是一家瘋人院的院長,一次趁卡里加里醫生睡覺的機會,法蘭西斯和醫生們翻看了他的日記,發現了他發現中古時代有人用催眠的方法指使人去謀殺別人,於是便仿效他催眠了凱撒去殺人,知道這個令人髮指的惡行被揭穿,卡里加里醫生發瘋了,看護人便強迫他穿上專門束縛瘋子的夾克,把他關進狹窄的房間裡。 本來故事到這裡,已經可以結束了,但是劇情峰迴路轉,我們發現說故事的法蘭西斯在一所瘋人院裡,他故事中的凱撒是個瘋子,他和艾倫曾愛慕的女子珍妮也是,而法蘭西斯指認的卡里加里醫生,其實是這個瘋人院的院長,他沒有被關,相反地,後面的情節是由於法蘭西斯不停地指控院長,就被穿上束縛瘋子的衣服,被拘禁起來。於是我們突然明白,前面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法蘭西斯這個妄想症患者的幻想。這個院長表示:「我終於了解他為什麼瘋狂了,他認為我就是那個神秘的卡里加里,現在我知道該怎麼治療他了。」並以堅定的眼神,透露出對他的病情能有效治療的信心。電影至此才結束。 我看了這齣戲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覺得它的結局讓人意想不到,好像一些極短篇小說,總在最後一兩句話讓人感到情節在意料之外,而有驚奇之感。對此安排覺得還不錯,卻沒有深思其中存有許多問題。事實上,細想一下,這個結局在情節的推演上並不合理,反而是去掉這最後一段,到院長被關為止,比較符合劇情邏輯。因為法蘭西斯描述遭遇的離奇事件,擁有那麼多詳盡的細節,怪誕但是還是可能的,很難驟然相信只是一個妄想,反而覺得情節的轉折讓人難以信服。 然而儘管有這樣的懷疑,電影情節既然已經是如此發展,我們就只好認為法蘭西斯的妄想症實在是瘋得厲害。何況這個結局不言而喻地暗示了電影的表現主義形式風格從何而來,如傑若‧馬斯特(Gerald Mast)所言:「我們發現了敘述者的腦子有病,突然揭示了電影布景的原則。印象派-主體派的恐怖故事世界縱貫了整個電影:街上和樓梯上怪異的圖案陰影;不規則、不垂直的煙囪和門窗;家具誇張的高度;二度空間、畫出來的房間;人物臉上畫出的皮膚和皺褶。這怪異的世界不只是布景的特技而已,也是對瘋子法蘭西斯所見的世界的精確詮釋。」此片的導演羅勃‧維諾(Robert Wiene)如此把瘋子的主觀世界與表現主義的風格布置出的世界等同,其實扭曲了表現主義風格形成的原意,原本是為了更強烈地表現情感、貼近主觀真正的感受才違反自然主義,如今成了精神錯亂下的幻覺。 後來,我在彼得‧蓋伊(Peter Gay)著的《威瑪文化》中,看到轉述了德國作家兼電影理論家克拉寇爾(Siegfried Kracauer)報導的關於《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這部電影的歷史,原來這部電影的故事是捷克詩人雅諾維玆(Hans Janowitz)和奧地利劇作家梅爾(Carl Mayer)所編寫,其中,梅爾出生於商人家庭,做過生意,也當過街頭畫家、演員,在節日市場上演出雜耍等,由於行為反常,一度進過精神病院治療,《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的劇本中,部分的情節的描寫來自他本身的生活經歷。製片家埃立希‧龐茂(Erich Pommer)對故事的內容感興趣,就接受了這劇本,並指派羅勃‧維諾(Robert Wiene)導演這部電影,他不理會原著編劇的大力反對,將原著的故事,由瘋子法蘭西斯說出,大致的情節如同上面所描述過的法蘭西斯講的內容,但是那個翻轉整個意義的轉折,即拍攝出「影片開始並結束於瘋人院,故事的最後把法蘭西斯和他的女友描寫成發瘋,把瘋人院的院長指認為是殺人兇手卡里加里只是法蘭西斯的一場幻覺,實際上院長是個仁慈的人,他同時指出法蘭西斯精神失常的事實,並很高興宣布他將有辦法好好治癒這位發瘋的年輕人。」則出於羅勃‧維諾的改變。 影評家哈斯是兩位原著的朋友,後來回憶道:『「這兩位詩人,在一九二零年左右寫這則故事的時候-他們不只一次告訴我-希望拍成一部宣揚和平主義的電影,大力反對軍國主義。」如今電影公司將原來故事改變成這個樣子,「很怪異且是很令人驚訝的改變,把原來的意義都扭曲了。」』本來卡里加里醫生代表野蠻和權威當局,因為他同時具有主使操控殺人的罪行,以及身為瘋人院的院長的身分,對他的指控,成為反抗野蠻的權威人士的象徵,如今的劇情,去指控仁慈的院長,反而變成瘋狂的非理性行為。「克拉寇爾也這樣指出過,該片原作者想要揭發的是權威當局的野蠻和非理性,如今影片的更動卻剛好相反,反映出權威當局的大方寬容和慷慨,而反抗權威的人卻反而淪為精神錯亂,革命的觀念變成了服從的觀念。」這是從原著劇情和後來更動的劇情做比較,發現電影內容的改變,造成傳達意義的不同。我個人是較喜歡原來的故事,理由倒不是對權威當局的看法問題,因為看電影的時候,其實我一時間並沒有想到那麼多的意涵,只是覺得電影改編的情節讓我感到變化突兀,不夠合理。 《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從推出時就引人注目,至今依然具有影響力。然而,與其是它晦澀難懂的內容意涵發揮作用,不如說是它的表現主義形式,震撼了人心,我當初受它吸引也只因為看了它的一個劇照,那麼的與眾不同,古怪、陰森、又似隱藏著諸如憤怒、忌恨的激情。電影的布景師和道具師是三個「狂飆社」的表現主義畫家:赫爾曼‧伐爾姆、華爾特‧羅里希和華爾特‧雷曼,由他們營造出的電影氣氛,諸如那些傾斜的房屋、人物臉上被刻意畫出的皺紋、手背上的三條線,在拍攝的過程中,影片完全靠人工照明,沒有使用自然光效,創造出投射在白牆上的人物黑影的視覺效果,創造性地動用光的陰影效果,更加突出了影片的神秘感和恐怖感。加上它的空間扭曲不合乎透視法,使影像中的空間有平面化的感覺,有如會動的表現主義繪畫,我不禁想起克爾希納(Ludwig Kirchner)那些以銳利的線條刻畫的行色匆匆,徬徨於街道的人物畫。 表現主義的藝術效果驚人,對人類的苦難、貧困、暴力、激情用將自然強烈的扭曲變形加以表現,然而這種風格在讓人意會一種情緒上的不安、焦躁甚至驚恐與痛苦是可能的,準確地意指某種確定的理念卻不容易,表現主義藝術家多半是反對權威的,在羅勃‧維諾導演對原著的篡改後,結果變成支持權威,表現主義的形式風格反而突顯的是法蘭西斯的瘋狂妄想。對被殺害的恐懼,以及對害人者的憤怒,和謀殺案真相未明時的疑慮不安,原本可以用表現主義風格來支持,形式與內容在這個意義上獲得配合,然而,導演卻把這種表現主義形式歸因於法蘭西斯的病態,從而也改變了表現主義風格的意義。 所以,儘管《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電影的成功,與故事原著和布景師有很大的關係,但是導演的更改結局,使得內容和形式都變了調,這個出乎意料的結局,巧妙地轉移對權威當局的指控和憤怒,成為想反抗者的不知恩典和精神錯亂,可謂是能倒轉乾坤、化白為黑了。彼得‧蓋伊顯然是把責任歸給導演羅勃‧維諾,說他「大幅改變故事的架構,並用獨特方式拍攝這部影片。」可是在潘天強著的《新編西方電影簡明教程》中,卻指出當時德國經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電影隨戰火被毀掉了,以格里菲斯為代表的好萊塢影片在世界稱霸,模仿既沒有出路,「製片家埃立希‧龐茂就想以古怪來構成德國電影的風格。他買下了這部關於精神病故事的版權,自己動手改編,又請了三位『狂飆社』的表現主義畫家作為他的布景師和道具師。」如此的話,《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這部電影,不管是內容和形式風格,都以製作人埃立希‧龐茂的意志為依歸,內容自己改編,形式則是找他屬意的人來設計。是不是他對原著故事中的反抗權威當局的意念清楚洞悉,想到這是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上層人物,以電影劇本的方式傳達出懷疑、不滿和反抗意念,為了避免真有些下層的人看了電影受蠱惑起來造反,於是想了這麼個手法,將反抗者說成瘋子,醫生則為慈善的好人?如此因為原著中的情節大多還是演出,既不損害故事的趣味性,也避免了無意中煽動起叛亂的危險。那麼,這個電影出乎意料的結局,是製作人刻意地安排,以維護自己的階級利益囉,看資料應該就是這樣。不管是導演還是製作人做的手腳,結局的更改相信並不只是為了藝術效果,而是故意曲解原創劇本和表現主義風格的反抗權威意念,讓它們成為瘋人妄想,在觀眾面前成了供娛樂的玩賞對象。幸好,以後的表現主義電影,不再把表現主義僅當作是瘋人的敘事視點來看待,而是讓它在創造恐懼與幻想故事中起到風格化的作用。例如《吸血鬼諾斯費拉杜》、《三生記》、《泥人哥連》等一系列影片,他們同是關于謀殺、死亡和暴力的主題的表現,也用表現主義的形式風格,卻是用來增強情緒的強度,將電影中想要達到的陰森、詭異、驚恐等氛圍,用扭曲變形的表現主義風格達到,其效果往往比自然主義風格更強烈、更具有激發觀眾情緒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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蚵爹與我
坊間常見賣「蚵爹」的招牌,「蚵爹」兩字雖然已成為共通語,但「爹」這個用電腦打出來的字,實在無法呈現「蚵ㄉㄜ」正確的讀音。緣於翻遍字典,沒有「ㄉㄜ」這個字,與它發音最近的「的」,只能算是它的表親戚,仍是隔了一層肚皮。每回碰上介紹這個「ㄉㄜ」字時,總是要費一番功夫才得以說清楚、講明白。 本土語言盛於國語的年代,每個人都有一個乳名,姓名是學校老師在叫的,目不識一丁的爸媽,叫孩子都是:「阿貓」、「阿狗」、「番薯」、「甜糕」、「牛屎」……,漫天大喊一通,聲響之大,全村子皆知。那個年代,叫得出一個人的乳名,但未必識得他的姓名,乳名與姓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長河兩岸。那是一個教育水準不高的社會現象,與當今在課堂上問學生的乳名,他們一頭霧水,兩種景況真是大相迥異。 小時,我家住在鄰近靶場的一個村落,是閩南式的一落古厝,右廂房旁加蓋了一條護龍,護龍前一座灰瓦棚,成為我們小孩雨天活動的空間,棚下一座簡易的水泥,是父親和母親炸蚵爹、賣春捲皮,全家賴以為生的「傢伙」。沒有固定工作收入,看老天爺吃飯的年代,家中食指浩繁,求生的意志猶如石縫中的小草,見縫就鑽;只要能鑽營生計的工作,無所不試。家中長子、長女常犧牲自己,成為弟妹的墊腳石,大哥就是一個實例。 蚵爹的做法,大家皆耳熟能詳,材料與潤餅的內容大同小異。廚藝甚佳,開過小吃店的母親,總是在傍晚時分,將切成細末的蒜仔、芹菜、高麗菜、紅蘿蔔……,裝在米籮裡,然後灑上胡椒粉、調味料拌勻,準備給父親下油鍋。我們兄妹幾人放學後,挽袖推磨磨米漿,米是母親前一晚浸泡過夜的。 黃昏時刻,或是靶場傳來一聲聲槍彈聲時,父親的蚵爹就下鍋了。兩支蚵爹勺是父親自己打造的,與那重如鉛塊的春捲平底鍋,大半時間都是灰僕僕的躺在床下,只有海蚵盛產炸蚵爹,或清明時節賣春捲皮,才派上用場。父親會先在油鍋裡燙熱蚵爹勺,然後在勺底塗上一層米漿,將蚵爹材料在勺上堆尖如山,山頂置放幾顆海蚵,最後再淋上一層米漿,將蚵爹材料密密實實的封住,這樣就可以下鍋油炸了。 炸得金黃的蚵爹剛起鍋如燙手山芋,卻又讓人愛不釋手。我總是在蚵爹頂上戳一個小洞,澆灌上母親調製的蒜頭醬油料,然後吃得雙手忙疊換,滿嘴油,直喊燙。不過那美好的經驗並不多,因為炸好的蚵爹,常是一個一個被堆疊在小桶子內,上覆乾淨布,被父親或大哥提到靶場,一個五角、一元的販賣,蚵爹的香味招引阿兵哥如蜂擁至。生意好時,父親會提著空桶趕回家,再炸第二輪回去賣;生意差時,帶回來的半桶蚵爹,一個個彷彿失了容光的病人,表面坍塌起皺,憔悴不堪,讓我也難以勾起食慾。只有回鍋再炸,其表皮才能再恢復其酥脆的口感,但比第一次起鍋仍是遜了一著。 阿兵哥人數銳減,靶場封場,再也聽不到練習打靶的槍聲,我家的蚵爹也成了絕響。多年後,離鄉求學、結婚生子,父親母親相繼過世。每回經過金城市街貞節牌坊,看到觀光客大排長龍,等候品嚐金門蚵爹的美食,總是讓我橫生感觸萬千。我偶爾也會停下腳步,買個回味回味,價格比小時貴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大量製造的需求下,品質與口感如何再登極頂?那也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自古文人相輕,同行相忌,賣瓜總是自賣自誇,自當有其道理。吃過那麼多的蚵爹,母親巧手攪拌的材料,配上獨家的米漿裹皮,還有父親油鍋火候的控制,蚵爹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味蕾記憶。 除此外,尚有一段鮮為人知的軼事,與我的乳名有關。父親與母親雖未提及,但兄姐常常自作聯想,閒暇之時,成為調侃我的話題。我的乳名叫「美ㄉㄜ」,乍聽之下,與「美的」彷彿同孿雙生子,但仔細推敲,兩個仍是隔了好幾重山。讀小學時,曾遇過「外貌協會」會員的老師,選拔校外比賽選手,寧取外貌,也不願正視我的聰穎強記,雖然後來亡羊補牢,換我上場,但造成的心靈傷害至今仍未消弭,也成為我現在為人師表的警惕。從此等小事可知,相貌平庸的我,是與「美的」兩字攀不上關係的。若硬是要攀親附戚的話,應該是跟父親炸的「蚵ㄉㄜ」有關。在父親的眼中,他的拿手絕活「蚵ㄉㄜ」應是人間美味,無人可出其右,他為女兒取名「美ㄉㄜ」,應該是期待他的么女,能一生平順美好,一如他的絕活「蚵ㄉ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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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的聯想
戰地老記者張壽康的一頭白髮隱藏著不平凡的歲月,他穩健的步伐曉得今晚亮在南方的星星仍是以前的那顆,他很樂意聽聞到柳宗元在「漁翁」一詩中的「迴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是的,看來一切都像是雲。 五○年代金門的紛擾,幾乎正照著他花白的頭髮,刻劃出動人的篇章,而如今人事已非,時間流進記憶裡,逐漸使渾然的靜寂沉澱,過往只有待之於夢中了。 打開他燙金紅色的名片,內容有「曾任民國三九年至四三年期間正氣中華報、青年戰士報、精忠報、軍友報、奮鬥報、軍聞社、立志報、前鋒報駐金門戰地記者」一項記載。這段文字與歷史相輝映,卻也和漫漫歲月結下不解之緣,在人世間步上風雲過後的回味。 戰地的蒼涼與重建,均已結束並開啟一段新歷史的大門。看似滿眼滄桑,在游目張望之際,他突然覺得實在的生活應予以足夠的智慧來解決,因為嶙峋的樹幹自有瘦硬的張力,多了這份勇氣,血液裡流動的如何沒有泥土的成份呢? 一回頭,又是一個方位了。「相對於戰爭結束,我們更希望所有的戰爭本就沒有爆發,」美國第32任總統如是說。他在﹤古今藝文 ﹥雜誌擔任總編輯時,沒有劃地自限,開放對岸的大陸人士來稿,這一次走得更遠,兩岸的文化交流一步步地向前邁開。 且不說走的程度,他醒悟到扮演的角色不重要,誰都知道路有大小,注視著一花一草,曲直與長短,也可以算是一種安慰。「在戰爭中死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多的犧牲還沒有換來和平,」英國前首相邱吉爾說。金門不再燃燒,砲聲已然沉寂,春天即將到來,然後日子裡充滿了更多興奮。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 Before they are forever banned ? /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 ,」美國的民謠歌手 Bob Dylan 在「Blowing in the wind」之歌中,沉痛地提醒人們,反思和平的真諦。 在一片風聲雨聲過後,落英固然滿地,事實雖不過如此,接下來的群花盛開,卻也昭示人們時間的綿延和空間的遼闊依然在塵世中可見。他擺脫人生不溫馨的一面,從兩岸民眾的內心尋求彼此心靈的相通處,培植新的生機,從諒解與關心建立新的價值觀。 楊喚在詩作「忙」當中,曾有鄉「我忙於把生命的樹移植於戰鬥的叢林/我忙於把發酵的血釀成愛的汁液…」,他亦是這樣。常常訓勉自己,放棄憂鬱的調子,讓愛、生命的活力裹住自己,進而回饋社會,求大愛廣施於人間。 他想起那片大海,想起欣欣向榮的金門。不為快樂所擾,也不為明天擔憂,他同樣的愛山愛水,親吻哺育我們的大地。每天都有新的感受,自節奏和音響裡,在精神上、行動上接近人們,祈禱仁愛的意念美化全世界。 「一個多麼熱愛生命的老者!」在內心尊敬他的同時,感到有一股生命的韌性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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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彩虹的天空
被經過的水手發現了 哦!美麗的福爾摩沙 太魯閣太鬼斧神工 嶙峋多變嫵媚多嬌 沿著步道進入 砂卡礑溪清澈幻化 調皮白鼻心山椒懷古 森氏菊與油點草情話綿綿 在此駐足停格吧 那磅礡氣勢及 永不停歇的繾綣 仰望雨後的蔚藍天空 天邊的彩虹最亮麗 俯瞰深深浩瀚太平洋 這碧波萬頃的藍 鯨豚最想知道 徜徉山海交會的滋味 妳恬靜的不老容顏及 歌舞昇華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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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鄉近情﹐寫給島嶼的家書
「這一期《鄉訊版》的發稿作業,遠在北太洋的北美地帶,當最後一張稿件透過越洋傳真戛然而止的那一剎那,也就是我們向鄉親告別的時候了。說是傳播鄉情的難捨,卻又必須在現實下作出割捨。」──楊樹清〈在北美道別〉(1996‧06‧29,金門日報鄉訊版) 「十八年來,兩度入《鄉訊》,『服役』六年多,感情雖難捨,但仍要開心地說,『啊,我退伍了!』期待再相逢。謝謝收看。最後,要祝金門日報長長久久、生日快樂」。──楊樹清〈啊,我退伍了!〉(2010‧10‧31,金門日報鄉訊版) 一九九六、二○一○,北美、台北,時空橫隔了十四載,兩度為《鄉訊》寫下「告別演出」。第一回的心情顯然隔一道太平洋的沈重,再一回的心情似乎帶著「解脫」的歡喜,因此,我再寫出「六年又二個月、三百二十五期(版)《鄉訊》,發稿一百四十七萬字,並報導產生三百五十多位《星期人物》。這個數字,此時說『暫別』,應不會太難堪。」 六年二個月,鄉訊版焦迫的發稿歲月 沒有「職務代理人」,版面不能開天窗,這也意味著,人就不能休假、請假,當然,生病的權利也沒有;發稿截止日發高燒癱軟在床了,昏沈的腦海立時浮現出報社一群人,從編輯檯、電腦中心、校對組到製版、印刷部門都在等你的稿,明天的讀者也等你的版面。快醒來吧!自床板一躍而起,這才又發現這一周的《鄉訊焦點》專題故事材料不足、《星期人物》猶待補強,如何在最快時間內填滿六至七千字的版面? 時而,在發稿日又撞到社論、《浯江夜話》專欄撰寫輪值,或者主編《鄉訊版》以外的「駐台特派員」要聞採訪、照片拍攝,最高紀錄,一天之內,一個人為報社「貢獻」一萬字稿量。 友人笑我和自己過意不去。與報社的《鄉訊版》工作合約,每周發稿三千字數、三五張圖片,達半個版位即可交差,我偏要加時數給予倍數稿量撐到一整版。「加量不加價」,何苦來哉? 身心交迫,無邊航行。長此下去,友人憂我身體將如「鐵達尼號」撞冰山沈沒。 浮出水面的華麗,卻也是潛在深海的暗礁、湍流。我知道。追趕人物,與時間賽跑,友人終究無法探測得到我內在對待金門、紀錄人事的迫切、焦慮感。 印尼的黃東平(1923~)完成一百三十萬字的《僑歌三部曲》,發願「為苦難無告的華人寫盡這一生」;李金昌(1925~)趕在人與記憶尚清朗之際,返鄉發動、建造「日軍強征金門馬伕殉難紀念碑」、「馬伕淚碑」,「為那段慘痛歷史留下見證,向殉難者表達無限哀思」。在海外的他們,尚且有著對金門人一段流離歷史的記錄焦迫。 二十二年前。戒嚴、軍管體制下,我在台北創辦《金門報導》社區報(1990~1994),並藉由民間媒體力量,鼓勵、參與金馬民主運動,這也是一種急著要記錄、還原政治時空現場與集體記憶的急迫;之後推動、編纂出版《金門學叢刊》(1996~2001),則又是一種採擷書寫、保存研究金門文化資產的急切。 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六、二○○七至二○一○,歷楊成業、黃雅芬兩任社長,從創版、停刊到接續,二度主編、撰述《金門日報‧鄉訊版》,明知官報體質與我的民間性格「自由色彩」是有對立關係的,但站在記錄金門人出外史、金門族群脈動的角度,挖一段故事就是一段歷史縮影,寫一個人物就是一個時代切片,我殷切盼望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版面,把母島、閩廈、南洋、台灣等域的金門人找回來。就視作是為島嶼寫家書的心情,看他們的身影,聽他們的聲息。開荒金門人物田畝,建構區域人物圖譜,我樂於接受這份鄉情重量的負荷、承擔、挑戰。 島嶼脈動史,共同記憶映現生命歷程 原以為卸下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主編的傳播擔子,我可以自由自在回歸文學創作本位了。 哪知,搭起另一個舞台,《鄉訊》未了。一群自我筆下、《鄉訊》版面走出來的人物,單純揭櫫「連繫鄉親,凝聚鄉心」的宗旨,二○○八年六月發起、成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辦理聯誼聚會、出版鄉訊會刊、選拔鄉訊人物、建立人力資源庫,及至有了策畫編印系列《金門鄉訊人物誌》的發想。 《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原始出版構想,在警界菁英洪俊義完成「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創會任務後,律師出身的吳奎新於二○○九年接任第二屆會長期間,「在這芸芸眾生裡,唯人有情,是兒女情長,英雄快意的海內外精英發跡的故事,或是顛沛流離,生死一線的市井鄉民吶喊正義的情節;是人世浮沈的滄桑?抑是一片有情天地的扶持?皆是離島人脈動的歷史,皆需有人記載」,寫慣訴訟狀的吳奎新,法律人的人文繫念,轉以感性的鄉情之弦,敲動了人物誌的音符,為此,他親訪金門日報社,取得當時的社長黃雅芬支持協助,影印、列印出一版又一版、一篇又一篇的塵封《鄉訊》,準備整編、再生《鄉訊》史料,但受限於一年一屆的會長任期,吳奎新把未了的志業交給二○一○年接任的第三屆會長楊筑君(牧羊女)及秘書長李台山,再歷一年多時間的展延整合,分類、修訂、增補、編輯、校勘,在未動用到公部門任何經費補助下,有限的人力、物力,端賴幾位企業家的發心贊助,終於在二○一二年初春,策畫編印完成第一套十卷、百萬字,收錄四百一十三人的《金門鄉訊人物誌》。 「《金門鄉訊人物誌》編輯過程艱辛,因人物眾多,遍佈海內外,蒐集照片即是一大困難;且不以事業有成、成就顯赫者為界限,凡對金門家鄉有所奉獻、且足以代表金門精神者皆為受訪對象。但前後時空跨越近二十年,有些稿件時日久遠,彙整編纂實屬困難,因而編輯小組每月定期召開編輯會議,檢討進度、編輯體例等,為如期達成出版時限,壓力非同小可」,總策畫楊筑君在〈匯聚浯江臉譜〉序文中,道盡以民間之力、臨時成軍,編印一套人物誌的苦渡歷程;總編輯李台山則在〈大江東去煙波盡〉序文中詠嘆,「它留住了一個世代的金門影像,一個無可取代、不可逆轉的時空,它記錄了你我的共同心路歷程」、「記憶不會再成長,但將會更理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作為《金門鄉訊人物誌》的作者,想要傳達的撰述歷程、出版心路,已由吳奎新、楊筑君、李台山娓娓道來了。 鄉訊人物誌,一張張寫給島嶼的家書 常問自己,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敢在戒嚴軍管草木皆兵時期創辦批判色彩濃厚的《金門報導》社區報?還能以六年二個月時間的採訪苦寫、身心煎熬,接下在「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的《金門日報‧鄉訊版》? 《東渡卷‧渡台風雲》、《異域卷‧閩海過帆》、《浯島卷‧浯潮再起》、《閩廈卷‧兩門相望》、《南洋卷‧出洋故事》、《藝文卷‧島嶼游藝》、《學術卷‧瓊林傳燈》、《企業卷‧鴻圖大業》、《鄉事卷‧烽火遊子》、《過客卷‧遠鄉近情》;如今看到一套十大卷的《金門鄉訊人物誌》問世了,重新面對筆下的四百多個生命故事,切片、顯影、串出一張島嶼的臉,也照見出一個時代的聲音。告訴自己:凡走過的,必留痕跡。我未必再有勇氣、心力走一遍煎熬自己的路,但無悔那段記錄同鄉、為遊子「寫家書」的歲月。 許多年以後的今天,打開《金門鄉訊人物誌》的演出者,有人繼續在路上發光、發聲,但也有人在粉墨登場之後,消隱在人生旅途,《浯島卷》:〈踏向閩府歸鄉路〉吳金贊(1936-2012)、〈砲火亡村見證者〉陳振裕(1934-1996)、〈鳳姐織起星月夢〉陳翠玉(1957-2009);《閩廈卷》:〈鞠躬盡瘁集美教育〉陳村牧(1908-1996)、〈點亮華僑大學〉許東亮(1915-2008)、〈機電成就享譽全球〉許乃波(1907-2000)、〈生化造詣蜚聲國際〉王應睞(1908-2001)、〈遺傳育種學知名世界〉蔡俊邁(1993-2006)、〈回鄉之海渡半世紀〉謝家欽(1934-1997)、〈金廈水域邊緣人)曾牽牛(1922-1995);《南洋卷》:〈金門華僑之家推手〉李皆得(1927-1994)、(椰風蕉雨老報人)薛殘白(1911-2002)、〈戲夢人生半世紀〉王裕煌(1927-1996)、〈丕顯天猛公拿督〉林德甫(1910-1999)、〈德源集團領航人〉王金紀(1931-1999);《藝文卷》:〈家本金門第一峰〉吳梅嶺1897-2004)、〈金門王流浪到淡水〉王英坦(1952-2002);《學術卷》:〈化不開母島情結〉張曉春(1933-1996);《企業卷》:〈白水芳華傳鄉酒〉唐敏捷(1948-20011);《鄉事卷》:〈雙和圓通大師〉張輝東(1922-1997)、〈築夢踏實企業家〉黃應夢(1931-2011)、〈在兩岸巨變年代〉張榮強(1918-2007);《過客卷》:〈一戰定大膽江山〉史恆豐(1921-2011)、〈搖搖欲醉的星星〉商禽(1930-2010)。 能捕捉到這些人生命最後時光的手勢、鄉音,現在讀來,都是一種珍貴;或如各卷中自人生舞台謝幕後才追記、採錄到的〈戰亂七夕悲情雨〉李金珍(1933-1953)、〈民俗瓷像人生路〉廖君文(1940-1995)、〈體壇詩人情牽同安渡〉楊媽輝(1946-2007)、〈斯島斯報斯人〉顏伯忠(1938-1992)、〈金廈風雲第一人〉顏西岳(1906-1991)、〈有筆如刀縱橫時代〉洪絲絲(1908-1988)、〈亦古詩草流離心〉李明堂(1901-1956)、〈火線上捍衛戰警〉楊忠達(1952-1994)、〈父子恩澤在金門〉胡璉(1908-1977)胡之光(1934-2011)、〈洋神父菩薩心〉羅寶田(1909-1994)、〈將軍作家火線上〉公孫嬿(1925-2007)、〈石頭悲傷而成為玉〉杜十三(1950-2010)、〈畫出閩南古厝記憶〉席德進(1923-1981)、〈為金門留下國父像〉李梅樹(1902-1983)、〈曾經戰地驚寰宇〉楚戈(1932-2011)。島鄉中或島嶼過客,留守或駐足,即使如流星劃過,短暫劃出一道光,曾經溫熱過這塊土地,《金門鄉訊人物誌》並沒忽略、遺忘他們,也拉長、縱深這套人物誌的歷史時空;凋零的人不飄落的心,讓現世之人,再一次凝視容顏、禮讚典範。 從一八九七年出生的〈家本金門第一峰〉百齡水墨畫家吳梅嶺記載到一九八七年出生的〈五○七最佳童星〉年僅五歲的楊書帆,也從一九三七的日據、一九四九的兩岸、一九五八的烽火延伸到一九九二的解嚴、二○○一的小三通,再停格於二○一一、建國百年的時間點,浯土浯民,島內島外,四百多人物在時光走廊交集,舖成了一世紀的島鄉臉譜。 人物切片,歷史縮影。跨時空、地域,走過漫漫長夜採錄書寫才產生的《金門鄉訊人物誌》,述說金門人生命故事之外,也期待它是建構「金門人物學」的小小起步。 《金門鄉訊人物誌》,四百一十三人,五歲到一百歲,在不同地域、時空,寫給島嶼的四百多封家書。 你們才是主角,合力演活一座島嶼、演出一個時代。 謝謝金門日報,為海內外遊子提供一個寫家書的鄉訊平台,又以包容之心讓我恣情揮灑島鄉脈動、繪寫人物春秋。 謝謝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再為遊子搭建一座凝聚鄉心的舞台,並以出版之力集篇成冊,留住奮鬥身影,流傳典範價值。 遠鄉近情。謝謝每一位讓我遇見、感動、書寫的人。 (楊樹清,《金門鄉訊人物誌》作者,報導文學作家,現任國立金門大學駐校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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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阿禡夢回家園的麥糊
非常熱切的為老人家圓夢---回金門掃墓。 清明時節,又恭逢老家古寧頭村新建和平園區的「石蚵小麥文化節」,熱鬧與澎湃不已的遊子歸鄉心情,幾幾乎乎全都放在那兩大箱金門土特產裡。 帶回台北所有的禮品當中,「金活力麥糊」是最受阿禡她老人家青睞的伴手了。 但是照著說明要大顯身手的時候,發現無論我們這美食行動何等熱情,這包裝上的文字敘述口氣已然冷淡,而且對於烹煮操作的陌生者,所有的作法都是老人家所謂的約量、約量?包裝上的說明文字,明顯是拒絕性的,它強調沒有在金門學做過麥糊,妳就是不懂得怎樣適量烹煮它。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替老人家煮一碗粥:為她的充滿回憶、比妳所能想像的熱情還來得更多的熱情,找一個出口! 於是一邊由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家口頭指導,命令另一邊擅長設計的年輕孩子們,電腦修改記錄著: 品名是金活力麥糊,重量最好是500公克,主要原料為純正大麥,而且保證是令人喜歡的健康食材,所以可以在這裡加上很好的宣傳說帖。 至於烹煮食用方式,那可就得聽老人家的囉! 以150公克的份量煮出四至六碗份稀麥糊的方法: 1、2500公克煮沸的清水,可以配合放入150公克的麥糊(份量當然仍然可以依個人喜好加入多或少) 2、切成塊狀的地瓜250公克,可以同時放進沸水鍋中。而且可以地瓜熟爛的程度,來衡量麥糊入口熟成程度。 3、地瓜熟透成亮黃色,沸水以文火續滾,此時必須打開鍋蓋,攪拌麥糊,以防鍋底被焦著。 4、若要稀釋,必須在此後煮成透明的麥糊中,續加入滾沸清水。 稀哩呼嚕的笑、鬧、吹、喝著這「麥糊地瓜粥」,我們實在非常熱切地想為老人家圓夢,那麼金活力麥糊標籤字體的放大、顏色的討好與圖案等等懷舊與創意的點子,可成就「帶阿禡夢回家園的麥糊」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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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郁李
初春三月天,遇見郁李,在春風裡。 走出瓊林戰鬥坑道出口,眼界突然開闊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威嚴十足的風獅爺,默默地鎮守在瓊林聚落的東北方。環顧四周,一叢叢開滿了白色花朵、帶有小黃色花蕊的植物,以美不勝收的姿態,強烈吸引我的目光。 一朵朵小花散發著幽微的氣質,高雅的身段如縮小版的梅花。湊近一看,這高約一公尺的植物,開滿許多重瓣的小花朵,錯落有致地爬滿整個枝頭,對著溫柔的春風搖曳生姿,群聚的花朵,帶給我數大便是美的驚艷,這是我第一次遇見郁李的印象。 第二次和郁李相遇,是在次日早上,水頭聚落得月樓前的花圃。 在水調歌頭民宿好好休憩了一晚,累積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心情輕鬆許多。我起了個大早,趁人聲尚未湧起,悠閒地在寧靜的水頭聚落裡閒逛,享受傳統閩南建築樸實迷人的風情。 走到得月樓前方花圃,赫然發現昨日讓我怦然心動的小花,再次出現眼前,讓我捨不得將視線移開。有幾位中年婦人,正辛苦地修剪花草、整理花圃。 孤陋寡聞的我,趁機鼓起勇氣詢問:「這些小花很漂亮,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啊?」 其中一位婦女停下手邊工作,抬起頭對我微笑:「這個花叫做郁李,藝人郁芳的郁,李子的李。」原來,這種小巧漂亮、惹人憐愛的花叫做「郁李」。 我感到好奇,繼續追問:「它們都是這陣子開花嗎?」 她點點頭:「對,從過年那時候,一直開花到現在。」終於,對於眼前開著別緻小花、讓我心儀的植物,有了基本認識。 屬於薔薇科櫻桃屬植物的郁李,有單瓣和重瓣之分,看似柔弱的它,其實身強體健,是一種耐熱、耐濕和耐旱的植物。 回到居住的城市,沒有機會再見到它的身影。在浯島遇見開著白色群聚小花的郁李,是這趟旅程中一段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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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行腳之三鹽水蜂炮
宏霖這回邀我去台南的另一個誘因就是鹽水蜂炮。電話中他說:「老師的壽宴是農曆正月十四,那隔天我們就可以『回』鹽水去體驗蜂炮的威力。」他這個「回」字是有意義了,宏霖的父親早年從澎湖遷居到台南縣的鹽水,自小他就是在鹽水長大,鹽水對他來說有著童年的回憶,是他在台灣本島的真正故鄉。我這些年雖也去了幾趟台南,也曾隨他走進鹽水,畫鹽水老街,並與那有二百年歷史的橋南打鐵店老闆抬槓,辯說金門和鹽水的鋼刀,究竟何地比較優質?但幾次造訪都不逢過年,只能見到靜態的市容,這回蜂炮的活動,一定可以為我帶來另一番感受的。 去鹽水之前,我們又沿途跑了幾個地方,當然都離不開「古色古香」的趣味,像是廟宇、宗祠、紀念館之類的景物。來到鹽水還不到下午5時,宏霖把車停在城外的馬路上,說是今夜的鹽水越晚將越美麗,到時候人山人海,城中的道路必然壅塞不堪,停在這兒想走就走,不受牽制。接下來便是走路進城,只見馬路的兩旁擺了不少攤位,賣的東西完全和晚上的蜂炮活動息息相關,全罩的安全帽不用說,其他像口罩、手套、毛巾、繩子等。這清一色的防護用品,讓我的心中愈感發毛。走沒多久,又見有商家在門口擺放去年被炸過的厚棉衣,那千蒼百孔的悲慘模樣,讓我不得不拉著宏霖猛問,到底危不危險?老神在在的他只是抿嘴笑笑,輕鬆的說:「你自金門來,八二三都經歷過了,砲彈鑽過你老家床底都不怕的人,還擔心這小小的蜂炮?沒在怕的,跟著我走就對了。」 因時間還早,便先去拜訪他的一位親戚,一見面親戚便問我們,到底帶了什麼防護用具?宏霖嫂亮出事先準備好的口罩、毛巾。這時親戚笑開了說:「如果不『犁蜂』(閩南語被蜂炮炸之意),站在遠遠的地方觀賞這倒行,若想犁蜂,非有全罩的安全帽不可。」隨即在後院找來四頂帽子,要我們非得戴上不可。這下我更擔心了,人家在地的人都如此戒慎恐懼,我如何能不怕?只見宏霖還是一貫的神態自若,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心裡總是嘀咕。 正說話間,門外的大馬路上炮聲四起,便探頭看去,原來那不是蜂炮,只是普通的鞭炮,是對四面八方來參加盛會的王爺的歡迎儀式。炮聲過後,只見無數的信眾,自成一列的伏首面地,跪拜路上,是想讓稍後抬過來的神輦自頭頂通過,這叫跪轎下。見此情景,我也入鄉隨俗的加入行列,祈求神明保佑了。此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原來是太座從金門打來的,說小姨子的一位朋友去年參加了蜂炮活動,也做了完善的防護措施,但就是被一只沒長眼的蜂炮從脖子竄入臉部,傷到眼睛,現在是一眼失明,問我還要去做蜂炮體驗不?但此時此刻我已經掉入人海裡,激情歡笑的群眾一波一波的擁上來,誰都沒在怕,我又何必庸人自擾,擔心個不停呢? 來到武廟前的廣場,各路的神明已聚集一起,我看到所有的神明,都安座在不鏽鋼製作的神輦上,這當然也是為防火而設。宏霖說待會所有的神輦會分三路出發,當兩座神輦相遇於馬路上的炮臺時,裝在炮臺裡的蜂炮便會隨即射出,你看那些神輦推手,各各有著厚實的穿著,自頭頂至腳底裝備齊全,他們站在烽火的第一線,護著神輦不逃避,為了自保,也只能背對著蜂炮發射的方向,任由掃射了。 晚上6時23分時辰一到,神輦按規定的路線出發,我們亦隨著人群前進,就在武廟前的十字路口,碰上了第一回的犁蜂經驗。當時路口上擺滿了攤販,販賣著各式各樣吃用的物品,人來人往的遊人擁擠到不行。突然一陣白煙自路口的中央直向高空冒起,這是一個信號,表示不久之後這裡將有蜂炮發生了,等到白煙慢慢散去,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火紅的蜂炮,亦是沖向天空,說時遲那時快,當你還沒會過神來,那些炮臺上成30度角的蜂炮,隨即集中火力,凌亂的向四周掃射,這一刻也正是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蜂炮景象,它大約要持續個數分鐘。在這危亂慌張的時刻,即使是站在後面外圍的人,也要會立刻背向烽火,迅速蹲下,因為這些亂竄的流彈,正是意外事件的根源,我猶記得蹲下的那一刻,身旁仍不時有火花飛過,幸虧沒被打著,否則後果堪虞。這第一回有驚無險犁蜂過後,所帶來的驚喜與刺激,將使我終生難忘。 有了這第一次經驗之後,我們的膽子也大起來了,便跟著人群沿著馬路找刺激。一路上又遇上幾次蜂炮施放,其程序與首回如出一轍。當熟悉這個步驟之後,便能篤定何時才最需要閃避躲藏,心中也就不慌亂了,尋找蜂炮的刺激和快感亦隨之提升。只是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卻沒能像推輦的信眾那般勇敢,心中亦有些缺憾,但畢竟那是屬於年輕人的專利,像我這樣快步入老年的人,還能如此跟著來自各地的年輕朋友,蜻蜓點水式地玩上一回,也不容易啊!想起來還真有點自鳴得意呢! 回程時,車到七股的路上,右前方的天空一片火紅,我說那裏又在放煙火了。宏霖說那是七股媽祖廟的位置,今晚也有蜂炮的活動。不一會叉路上的機車一部部的飛奔上來,這龐大的車陣侵占了所有的外側車道,公路上的汽車只能選走內側,讓位給突如其來的機車陣,但這一路上險象環生,令人倍感驚悚。 壬辰龍年的元宵夜,南台灣這股瘋狂的行徑,真的叫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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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自己而戰的一場戰爭─「來自硫磺島的信」
電影一開場,挖土機挖掘出二次大戰期間,埋在硫磺島的信物。 我們可以回顧到1944年栗林中將率領兩萬多名日兵,對抗美軍十六萬精練部隊的場景,與麵包師傅西鄉、以及被開除的憲兵清水的回憶夾雜在戰爭的槍林彈雨之間。 栗林忠道被調到硫磺島指揮軍事戰略,為守住日本家園,與士兵戮力以赴,大家知道這是一場幾乎不可能生存下來的戰爭,於是現實與矛盾的衝擊,刻劃出各種人性的弱點、情感與本能。 西鄉對打戰呈現無奈,處心積慮地想著如何活下來,趕快回家看女兒,這種苦悶使他不斷的埋怨、叨念,甚至認為硫磺島送給美軍算了,也因此常被責罰、鞭打,直到栗林到來。 栗林摒棄原本規劃在攤頭與美軍正面對決的傳統戰策,下令挖戰壕、地下隧道工事,避免日軍傷亡嚴重、持續折損戰力。但是,其他將官並不贊同,認為栗林只會紙上談兵,根本是個弱者、不會打仗。 印象最深刻一幕,美軍登陸,猛烈攻打摺本山,日軍居於下風,完全防禦不住,最後失守。栗林立刻命令殘軍保住身命撤退到北方,才有機會再與敵軍奮力一搏。 只是,帶隊軍官卻認為撤退是對軍人的侮辱,此刻的命運是要進入靖國神社,所以堅決要求士兵自殺謝罪,當一個個士兵握著手榴彈光榮自殺,西鄉與清水害怕白白犧牲,仍決定撤退。 二次大戰,由於世界經濟大恐慌,軸心國領導者對其他國家發動侵略野心,使得戰爭一發不可收拾,是人類有史以來,戰爭最激烈、戰場範圍最廣,死亡人數也最多的一大浩劫。 軍人原本就是在維繫國家民族的存在,但是一般平民百姓,無論國籍並無差別,心理不免懷疑,為何不同民族之間要對立?我到底為何而戰? 在國家的立場,戰場上你應忠誠於國家的信念,沒有選擇的權利,用生命保衛國家,隨時犧牲也不得猶豫。 日本人民有著強烈的傳統天皇思想,國家意識更強烈,作戰出兵前高喊天皇萬歲,戰敗時武士道精神更發揮到極致。 在個人面對戰場確實陷入崩潰的邊緣,人類因應環境而產生內在心性的聲音,從戰地發響出來,有懷疑的、堅定的、軟弱的和盲目的,不同的人性與抉擇,錯雜在內心深處交戰著,反覆出現的矛盾與諷刺,誰能說何者是絕對的正確?而這又完全顛覆了過去,我們對軍人絕對服從的思維模式。 西鄉在給妻子信中就說到,「我們在自掘墳墓嗎?」這是懷疑的音符;而栗林中將是堅定的象徵,他提到:「今日我前往我部下死守的崗哨站,我決心為國家赴湯蹈火,已死效命。」 懷疑顯現出無助時呢喃的真實;本能要求自我反省、迫切得到答案的真誠;堅定時安住大夥的心,引領大家前進,最後體認為何而戰,勇往直前而不盲目。 眼看今日台灣,不少政客凡事嚷嚷「愛台灣」,搧動善良百姓相互對立,認為只有用愛台灣意識,才是一切正確的價值。 跟著政治人物起舞百姓,往往過於狂熱、激進、偏執,甚至有些對偏藍或偏綠抱不確定感,不知道何者才是正確? 在失去判斷力之後,常常為反對而杯葛導致政局紛擾,國務未能順利進行,形成內耗,然而,什麼是正確才是我們要學習思考、反省的。 讓我們重回硫磺島,與導演克林伊斯威特一樣的心境,學習尊重彼此之間的差異性、文化背景,尋找共同的理念與價值觀;唾棄那只會帶來椎心痛楚,完全沒有意義、愚昧的戰爭,然後,祈禱復祈禱,永久的和平屬於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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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東去煙波盡
大江東去煙波盡,春風秋雨年復年,數盡古今多少英雄豪傑,俱往矣!是歷史的巧合,還是地理位勢的必然,「金門」一個座落在中國東南邊隅,僅百餘平方公里的蕞爾小島,卻在千百年來的歷次軍事爭戰歲月中未曾缺席,這是一塊近乎悲情的土地,孕育出性格堅毅卓絕的子民。這裡的土壤貧瘠,季風強大,水源匱乏,求生存是眼前的挑戰,離鄉背井出外求發展則是遙遠的夢想,就是這樣不得不然,歷代歷年,一波波浮海遠去的人潮從未停歇,就像飄散的種子,何去何從!「六亡,三在,一回頭」,為早期「落番」而去的人兒,作了沉痛的陳述和結論。後期東渡台灣、舉家遷移者眾,事業成就傑出者更不乏其人,但異地殊域,鄉音難傳。 金門日報從民國一九九三年起,開始了找尋這些飄散種子的工作,一一找出的是已經落地生根的原命鄉親。透過報導文學家楊樹清妙筆生花,深度地報導出,我們出外鄉親的艱苦奮鬥和成功歷程,披載版面就叫《鄉訊版》。這些可貴的訊息,長時間引起海內外廣大鄉親的回響,許多鄉親把每周必看、由航空運來的《金門日報》鄉訊版,視為最重要的大事,我就是忠實讀者之一。 由於接手《台北市金門同鄉會鄉訊會刊》總編輯工作,得有機會參加「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二○一○年牧羊女接聯誼會會長,來電話希望我擔任秘書長一職,我沒有遲疑就答應了,並有了共識,希望能為聯誼會做點有意義的事。就在「大宅門」的聚會上,與前會長吳奎新律師及秘書長林翠雲小姐等人相談甚悅。我有構想建議或能將已刊登的鄉訊人物,編輯成冊,將可成名山之業,亦稱聯誼會之大事,一時眾人皆表贊同,唯楊樹清需肩重任,擔綱編纂立目重責,樹清當場允諾。 目標既定,隨即展開籌備小組工作計劃及經費募集方向等,初由會長牧羊女擔任本書編撰召集人,我任總編輯,翁翁為整體視覺設計,並聘請陳妙玲為行政編輯,協助樹清整理資料及校稿事項,訂每月中旬小組開檢討會,以督促工作進展,明訂民國一百年底要付梓出版,完成另一段經費的籌備則是重頭戲。好在牧羊女會長,廣結善緣、有深厚的社會關係及極佳的人緣,不出兩個月,許多位鄉親企業家,張邦育先生、周延鵬大律師、王水衷理事長、張輝明董事長、辛志鵬董事長、洪玉芬小姐,以及唐振瑜導演等都紛紛慷慨解囊襄助,這本書終於孵育誕生,如期出版。本人忝為總編輯衷心感謝諸鄉長厚愛支持,也要對諸位鄉訊人物會員表示歉意,因為這一年來,我們把全部經費及精神都投入在這本書的製作上,往年例行的餐會都沒舉辦,但我可以肯定,當您翻閱這些報導細讀它,給予您的觸感當比三杯高粱酒更震撼!因為它留住了一個世代的金門影像,一個無可取代、不可逆轉的時空,它記錄了你我的共同心路歷程。 記憶不會再成長,但將會更理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秘書長 《金門鄉訊人物誌》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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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鮮美海蚵湯
海邊長大的我對蚵仔並不陌生,母親通常煮薑絲湯,起鍋加一點酒及撒一把蔥花,就是味美料實在的鮮蚵湯,因為我家離地名叫「蚵寮」的村落並不遠。二○一○年五月得了機緣走訪金門一趟,大大不同於十六年前印象,居然有觀光公車,更還配備導遊。路線有三,機動性高,是自由行經濟實惠的選擇。未演先轟動,還沒踏上金門土地,來過的朋友已經有口皆碑介紹一定要嚐嚐道地口味的美味海蚵湯。 第二天行程來到山后民俗村,甫下車立刻被那傳統閩南二進式建築給吸引住,解說員是王家後代子孫,也熱情地迎了出來,十分詳細把個來龍去脈如數家珍細說從頭。介紹完已經接近中午了,民俗村一隅,解說員不忘推薦珍品美味鮮蚵湯,我們夫婦連同新加坡一對華僑夫妻不約而同點了石蚵湯及蚵仔煎,邊吃邊聊,相逢自是有緣,離席時老爺搶著付錢,皆大歡喜。海蚵湯獨到之處在湯鮮味美,阿婆加了紫菜,讓味道更上一層樓,打燈籠無處找。 導遊說:「是石蚵,有別於台灣西部的竹蚵唷!」他說竹蚵大很多,石蚵小多了,它的培育過程是把石條豎立在海棚上,幼蚵會攝取海水中天然藻類。首先有所謂沖刷蚵石污漬的「倒石」動作,然後是二十塊蚵石盤成一隴,掛上蚵苗,叫「車石」。直到農曆六月,分開插植,藉海潮來回,幼苗可以吸食浮游生物,最後採收叫「擎蚵」,約在九月十月間直到翌年二月。除了海蚵湯,民俗村阿婆的蚵仔煎也不遑多讓,色香味俱全,入了口,便把五臟六腑熨得服服貼貼,齒縫留香。後來我跟外子在總兵署前店家,又品嚐了蚵仔麵線,巧遇一位從金湖鎮專程而來的老饕小姐,固定每週前來捧場,證明店家的料理確實有一套,才會讓客人成為長期造訪,而幫我們導覽總兵署的志工老師是一位退休教官,則極力推薦貞節牌坊前那一家,還直嚷著要請客。我們當然心領而已,因此第三回合,除了蚵仔麵線,連同廣東粥也沒遺漏。蚵仔麵線,芳香而不油膩,你甭想打聽他的獨家秘方,用心品嚐就對了。我們造訪的時間點正好是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生日前,大街小巷可以看到張燈結彩總動員要迎接一年一度的平安遶境活動。志工老師還給了我一本有關城隍爺的冊子,熱心建議若不趕時間,可以留下來看熱鬧,瞧那萬頭鑽動景象,後浦人辦喜事,可是盛況空前呢! 三天兩夜的金門旅遊,除了聚落建築之美,固若金湯的地道、風獅爺以外,我見識了連帶具指標作用的小吃也一併征服了遊客腸胃,返台前,馬家麵線、高坑牛肉乾及各式貢糖一應俱全,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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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樹勃生機─記西園鹽場文化館的誕生
五、再生與復育: 經過多年的努力和許多人的投入,「西園鹽場文化館」展館修護的工程、展示設施和展示內容分別在2006至2007年陸續分期完成。在開館之前,文化局先於2007年12月18日舉辦西園鹽場文化館導覽志工培訓,安排「西園鹽場文化館現況介紹與導覽解說」、「浯洲鹽場史」、「生態多樣性」、「地方文化館與民眾參與」、「導覽解說員角色與技巧說明」、「導覽志工經驗分享」等課程。 2008年1月23日,在祥獅獻瑞及才藝表演揭開序幕後,由縣長李炷烽、金沙鎮長陳昆第、縣議員楊應雄、蔡水游及西園鄉老莊太白等貴賓共同剪綵,為西園鹽場文化館開館啟用,更為已有一千一百年歷史的浯洲鹽場之新生再利用,增添了熱鬧的喜氣。李縣長致詞時表示,經過六年的規劃、籌備,特別是文化局有感於文化資產的珍貴與價值,以及熱心的文化工作者積極的參與,西園鹽場文化館,才能以新的面貌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鹽場文化館雖然是簡陋,但是也很古樸,希望大家珍惜和愛護,共同維護金門珍貴的文化產。 2010年一月,西園鹽場文化館內唯一一座傳統建築型式的館舍也接著修建落成,這座初建於清雍正二年的「西園鹽務辦事處」,也是「浯洲場」辦公處館舍於明代「年久損壞」後遷址西園現址所建,是這段遷址歷史的證物,落成前文化局要為廳堂撰一幅對聯,我就以「浯洲場年過七百,金門鹽史逾仟壹」,將五代開啟的金門鹽業,以及元大德元年設場徵鹽的年代,清楚的標示在對聯上。至於兩邊窗楣上,則以「東埔開基,西黃蔚起」八字,說明元代設浯洲場於東埔,雍正二年再遷址西黃現址的史實。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復建西園鹽場前,鹽務辦事處前原本是各家各戶的小鹽倉散布,國軍復建進場後,鹽倉拆除,館舍大門上書「以場作家」,這座閩南民居型式建築斥資三百一十八萬元,係依據文化局「西園鹽場文化館館舍升級計畫」進行,期程從2008年至2009年,內容包括:館舍設施提升,鹽田復育可行性評估研究、生態調查及「以場作家」傳統建築修復,讓傳統建築重現風華。 該期計劃中,文化局並在文建會、金門縣政府的支持下,同時試辦性的復育了包括原有鹽田的第一、第二副改造為儲水池兼作海水浸泡池,原第三、第四副修改復育曬鹽,並以一條土堤分開作為走道。舊有的大蒸發池保持原樣,原有小蒸發池則分為小蒸發池和結晶池。經過將近兩年時間,在大嶝技師的協助下,風吹日曬辛勤復建,終於在2010年底完工。 2011年3月,天氣回暖後,修復完成的這兩副鹽田八個結晶池,終於曬出了比先前顏色更白淨、顆粒更碩大的第一批結晶鹽,此時距最近一次關場停產,已經十六年了。停產了十六年後,一千一百年歲數的「浯洲場」,依然老而不衰,再度勃發其盎然生機。文化局則利用這段結晶鹽的盛產季,選定八月六日在鹽場文化館舉辦一場文化講座,讓參加民眾以讀書會的方式,從閱讀《浯洲場與金門開拓》這本書,導引其進一步體會復育後的鹽場,藉著鹽文化的復甦讓民眾更深一層認識製鹽的過程與鹽和金門開拓的歷史意涵。 這座鹽業文化館之誕生不易,它包含許多人的投入和協助,其中有文建會的經費補助、金門縣議會的提案支持、前任和現任兩位李縣長對這座館的重視、金門縣文化局李局長和全體同仁幾年來為執行該計畫而奔波,台灣鹽光文教基金會與廈門市大嶝鹽場的從旁協助,還有許多位鹽場退休員工的呼籲,讓這項一千多年歷史的文化產業不致於在我們手中消失。在直接和間接的參與工作中,也使我體認到這座文化館的誕生,往後更需要社區與在地人的配合和參與,才得以讓其生命活化並得以延續。 復育成功後的鹽田,要求的不在於產量的多寡,而是產值的高低,尤其是以潔淨、白晰的結晶鹽為最大要求,最近文化局更利用產製的粗鹽精心設計了小巧可愛的鹽罐鑰匙圈文創產品,兼具驅邪保平安的意涵,相當值得讓人收藏,並共同見證金門鹽田復育成功的經驗。也藉著這項持續了一千一百年的浯洲場鹽文化史,讓更多人共同體認金門先民為這塊土地在歷經辛苦開拓、海盜侵擾、風砂危害、禁海遷界、異族侵佔、國共內戰等一次又一次的劫難之後,其歷史文化得以不斷延續創新,迎向一個更輝煌的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