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四月的雨﹐帶來五月的花----方舟老大哥的最後一封來信
我是一個懶散的人,至少在日常生活上是如此。對於幾個不經常使用的電子郵箱,更是疏於整理。日前,某個郵箱被廣告信函及熱心朋友轉發的各種視頻圖片塞爆了,不得已才下了決心清理。邊刪除、邊快速瀏覽著一封封已閱或未讀的郵件,才驚覺其中竟也有好些數年之久未曾點開的陳年舊信。 一封2008年4月3日由老朋友方舟(杜天厚)先生寄的,信的內容只是一首英文短詩: We'll never be afraid It's the sunny day that we always pray But sometimes not the result we get Still,we'll never be afraid Because the April showers Bring the flowers of May! ---On the 3rd April 2008 At Kinmen Island by David方舟 中文的意思大致是: 我們從不畏懼 在那些晴好的日子裏,我們總是祈禱著 但有時結果卻非我們所要 儘管如此,我們依然無所畏懼 因為四月的雨 將帶來五月的花。 試著回想他寫這封信給我的一些因由。2005年的某個傍晚我接到了個陌生電話。那陣子我偶爾會在金門日報發表一些自以為是議論,他也讀過幾篇,知道有我這麼個閒人,來電話邀我到他家坐坐。他住在向陽吉第。寒暄進門,奉了茶水後,他就忙不迭地擰開了水族箱的照明燈,幾尾橙黃黑灰的魚兒就在眼前悠悠晃著。 雖然之前互不認識,但家鄉金門就是我們最大的交集。於是,他從曾經棲身的公門聊起,談往日那些叱吒仙洲的達官要員、那些他親身與聞的人與事;也談起他的身世、他那位於小金門卻已經不復存在的老家;談起他在大陸經商的起落;談起他的健康、他的婚姻家庭與孩子們。末了,他還邀我到他家樓上,樓上擺著乒乓球桌,我們對練了幾局,直到氣喘呼呼方才歇手。 之後,往來漸頻。我在田間除草瞎折騰時,他經常會來找我聊嗑;會分享他後院種植的花草瓜果,會帶我去挖幾株芭蕉移植到我搗鼓著的田壟旁。他也會約我一起散步運動或騎車到延平郡王祠、建功嶼、后豐港、莒光樓或是到泗湖的沙灘挖蛤蜊;偶爾也會在我家喝碗粥或吃個飯,抑或來個夜聊。 認識他越多越知道他的脆弱與寂苦。雖然,他是位虔誠的基督徒,但是沒有人可以真切地探究到底信仰可以把一個人武裝到何種程度?面對死亡挑釁還能安然處之的畢竟少數。老大哥(我一向用金門話暱稱他為老兄)患病胃切除後還做過化療,身體的虛弱可想而知;雖然每次閒聊我們還是時有笑聲,但,遲緩而不甚硬朗的語氣中流露出更多的是他內心的鬱苦愁結。 2008年清明左右,在糾結了好幾日後(主要是不知如何跟母親開口),我決定再次離開金門到一家韓國企業任職。這首We'll never be afraid 的英文短詩大概就是在那時候他用以自勉並且寄來與我分享的吧?再之後,我就去了韓國清州大半年,其間偶有往返,多是穿梭在韓國與西安兩地忙著設廠事宜,縱有返金,也是匆匆。 離了金門,我慣常的那些憤憤與咄咄之氣,漸漸又柔化成了綿綿的思鄉之情。在清州鳳鳴洞的蜿蜒山道,我一次次撿拾起燦黃色的銀杏葉,夾在書冊裏見證遊子的情懷;在首爾南山的高塔,順著玻璃帷幕上或遠或近的城市刻標,在漢江的霧靄煙嵐裏,我極目遠眺故國的河山。 行路倉卒,死生契闊。那年的春節過後,即2009年的2月3日,我接到了他此生寄與我的最後一封郵件。 『炳洳,好想您!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到今天看到傑作「和尚無事多唸經,平民有空多燒香」才知道 。我真是後知後覺啊! 杜天厚 敬上 On Tue 3rd February 2009+ PM 01:35』 那年春節前我帶孩子回家過年,造訪住在和平新村的王金鍊老師與根陣,正巧他們在活動中心書寫春聯,孩子們和我也湊熱鬧地塗了鴉。因當時及之前幾年,金門老充斥著法會活動和建大佛的議題,故藉由和平二字的嵌頭春聯,不論對仗平仄地胡寫了「和尚無事多唸經,平民有空多燒香」一聯以表異見,不知方舟老大哥是如何得知?我凝視著郵件,內心縈繞著說不出的愧疚與酸楚,趕緊撥了網路電話致歉。 電話裏,他說起化療效果不甚理想、說起某種治療費用的昂貴、說起他已經在著手預備著自己的身後種種,聲音裏透著更深的無奈和悽楚。不論未來奇蹟是否降臨、是否眷顧他;現實是,他也只能依靠上帝的大愛與慈悲。我遠在西安,僅能勉力寬慰並遙致祝福。幾天後(2008年2月8日),金報刊出了他所寫的《向上帝借時間》一文,那是一位既孱弱又堅強的慈父最後的遺言。 「……親愛的孩子們,如果我離開這世界,請不要悲傷,也不要哭泣,更當堅強壯膽。要專心仰望主,因為凡事都有主的美意;也許祂要我真正息止在人世間的勞苦,安享屬天的福樂,實屬美事,應該感恩。親愛的孩子,我對你們的愛是無庸置疑的,這也是我所能留給你們最有價值的東西,希望能珍惜。……」 我幾乎是噙著淚水、一字一句讀完。在他最後留在金門醫院治療的日子裏,幸有松濤弟兄常去探望。松濤弟兄我雖不識,但經常聽他談起,是他情同家人的教友和文友。老大哥辭世後,我於返金時,曾經登門探望他最念念不捨的幼子,立民聰慧懂事,將來定可光耀門楣。 驚蟄前後,西安下了幾場小雨;春分以來,路旁的桃李櫻花及垂柳也開始含苞抽芽;這兩日一叢叢、一簇簇粉紅黃白的各色花朵,更是迫不及待地綻放在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方舟老大哥,我也好想念您啊!不用說,您在上頭早已看見我們曾經蹲踞暢談的田壟又已荒蕪;看見那些被雜草蔓藤狠狠包圍的龍眼與枇杷;還有我們曾經一起採摘品嚐,如今或爛熟一地、或無人搭理的紫紅色桑葚與翠綠的番石榴。 方舟老大哥,謝謝您的來信與短詩。雖然我永遠做不到無所畏懼,但我確信,萬物皆有道!剛強源自於軟弱、光明會在黑暗中迸發;一個夢想的破滅,會是另一個希望的開端;我也確信,有另一種形式的生命會在死亡中醞釀萌芽,一如四月的雨,將帶來五月的花……。
-
金門方言中的成語之三上
金門方言成語,不僅通俗化,而且生活化,沒有深奧的義理,也無繁瑣的典故,大都是就地取材,利用周邊事物編造而成,淺顯易解,可以稱得上是一套「庶民文學」,我想這些成語的產生背景,可能是一些士人簡化淺化的成果,或是一些庶民智慧的結晶,由於早年文盲普遍,大多數未受正規教育,為求精簡表情意達意,方言成語自然而然應運而生。 金門方言成語,已曾寫過兩篇,總數約有三百八十則,如今又經一段時日的思索與搜集,並經母親的鑑定,茲將近日所得,再度提供鄉親好友賜正。 △「無星暗月」:「月色茫茫,星月無光,……挺進在漆黑的原野上,……」在成功嶺受訓時,最愛「夜襲」這首軍歌,其情境即是「無星暗月」,指沒有星光月光的夜晚。 △「惡牛損索」:蠻橫兇悍的牛,所拴繩索常遭磨損。此語也可喻人,記得兒時,每當輕易穿破新衣服新鞋時,母親便以此說我,表示我如惡牛,不知惜物愛物。 △「勞人勞馬」:母親骨折,我本擬返金探望,母親以為當日往返,還要請人接送,實在勞人勞車,意同「勞師動眾」,然而「師與眾」,一般百姓不易了解,而馬是昔日普遍的交通工具,這樣的成語,通俗易懂。 △「父母生成」指父母所生的模樣,意同「與生俱來」,一般人的長相、膚色、高矮,幾乎都是「父母生成」的,也可引用在其他方面。 △「你兄我弟」:尊稱對方兄長,謙稱自己小弟,表示到處與人稱兄道弟,比喻「交游廣闊」。 △「侵門踏戶」:侵入住家,欺負他人,簡直囂張至極,食人夠夠。 △「摸天凊凊」:「凊凊」在此有涼泠之意,比喻初出茅廬、涉世不深,不懂人情世故。 △「厚茶削腹」:母親天天喝茶,一日不喝,渾身不適,一旦感冒,便以茶代藥,茶之妙用,尚不止此,一杯濃茶還可幫助消化,消油降脂,難怪油切之茶飲,應運而生。 △「歹瓜厚籽」:品種不良的瓜,瓤少籽多,不合食用。以此比喻品德不端的人,德薄才疏,不足為法。 △「長鞋短屐」:小孩成長快速,買鞋要大一些,以能多穿幾年;買木屐則要短些,太長不好穿,容易跌倒。比喻購物時須因物制宜,不可一概而論。 △「一食二穿」:民以食為天,吃最重要,其次才穿,試看「食衣住行育樂」六大需要,明確的順序,一覽便知,因為吃是活下去最迫切首要的需求。 △「前桑後苦」:兒時採桑葉養蠶,砍苦楝削矸轆,這兩種樹,金門極為首遍,但民間有些習俗,屋前不宜種桑樹,屋後不適種苦楝,以免帶來不祥。 △「三斤六觸」:應源自俗語「一句話三斤六重」,重量一樣,都是三斤六兩,只是末字用「觸」,有牴觸,頂撞之意,亦即態度驕慢不恭,應話不甘不願。 △「七老八老」:「七、八」可能有實質意義,應指七十、八十之齡,意同「七老八十」,為較不莊重的用語。 △「十九萬世」:「十九萬」表極多數,意同千秋萬世、地久天長。 △「孤門獨市」:只此一家,別無他店,在無可比價之下,消費者往往無從選擇,即使貴些,也是無可奈何! △「貪賒買貴」:生意人最忌賒賬,往往對賒賬者賣得貴些,以此充當利息,或防他欠債不還,奉勸賒帳者,別以為賒帳是佔了便宜。 △「搶年搶節」:每逢年節,由於需求者眾,不法商人經常乘機哄抬物價,以求牟取高利,如此行徑形同搶錢一般,而消費者在購買時,也常無暇比價,又形同搶購一般。 △「北風找縫」:居住浦邊與金城新莊時,由於屋後空曠,每至寒冬,北風呼呼作響,即使緊閉門窗,寒風依舊尋找縫隙,硬闖進來,以此比喻「無孔不入」。 △「爛土無刺」:爛土本指柔軟之爛泥,無刺表示沒有障礙,容易挖深。比喻忠厚老實的人,任人欺負,從未反擊,反而被人瞧不起。 △「師公神杯」:師公藉著杯筊問神占卜,預知吉凶。比喻二者形影不離,密不可分。 △「年久月深」:積年累月,時日己久,意同「年深日久」。 △「賭輸搏大」:常言道,「十賭九輸」,一般賭客賭輸之後,為了要把賭輸的錢贏回來,於是下注愈來愈大,若能贏回,算是僥倖,但最後往往傾家蕩產,一敗塗地,賭徒應引以為戒。 △「招夫養子」:昔日重男輕女,為了傳宗接代,沒有子嗣之人家,常會招贅女婿,約定生男之後改從母姓,繼承家業,然而今日民法已經修正,子女所從之姓,由夫妻雙方協商定之。 △「破鼓救月」:兒時每逢月蝕,表示月亮被天狗吃掉,浦邊村民便會群起而出,敲鑼打鼓,或是拿起廢棄鐵盒敲打一番,直到把天狗嚇跑,月亮也就再度出現了」。破鼓在此比喻廢物,尚可用來救月,意同「廢物利用」。 △「歸腹肚火」:滿肚子都是火氣,極言生氣的樣子,意同怒火中燒,火冒三丈。 △「做十月燒」:農歷十月,已進初冬,然而在天氣方面,「秋老虎」仍會發起餘威,去年國曆十一月末,板橋區創下三十度高溫,猶如炎夏。 △「半桶屎仔」:金門話的「擔粗」,即指挑大糞,所謂「滿桶不響,半桶響叮噹」,表示學識淵博的人,謙沖自牧;一知半解的人,卻大放厥辭,不知謙虛,通常用在諷刺方面。 △「挖屎塗面」:取糞塗臉,不是愚蠢,就是秀逗,一般常人不致有此舉頭,兒時常聽大人罵道「汝是 屎,食歸腹肚的屎」,表示笨到極點。意近「捧屎抹面」,一作自失體面。 △「含屎結尿」:屎尿皆指不潔之物,在此指夾七夾八的東西,倘若物品不絕,摻雜一些不該放入的成分,含渾籠統、魚目混珠地欺騙消費者,就以此形容之。 △「無鼻屎大」:鼻屎小小一粒,引申為微小之物,記得某位官員曾說某個國家「無一粒鼻屎大」,即以此比喻面積很小。 △「狗頭抹屎」:早年鄉下的狗,都是吃人屎長大的,倘若在狗頭抹屎,表示聞得到、吃不到,也可引用在其他性質相似的地方。 △「飽狗佔屎」:吃飽人屎的狗,仍霸佔不走,表示貪得無厭、不懂分享。 △「狗吠狗螺」:金門農村,家家養狗,倘若狗在深夜莫名哀嚎長吠,聲似吹螺,在夜深人靜時分,聞之不寒而慄,象徵不祥之兆。 △「狗拍噴嚏」:金門人只要見到狗打噴嚏,表示天要下雨,只是未曾探測其準度。有時用來開玩笑,倘若有人打噴嚏,熟人就說「天欲落雨仔」,換言之,等於說打噴嚏的人是狗。 △「死豬仔價」:死豬只有剩餘價值,價值通常固定不變,因此,凡是長期未變的物價,就以此稱之。 △「牽死雞腸」:死雞的腸子,既臭又長,以此比喻囉囉唆唆,糾纏不清。 △「較窮死人」:人死之後,兩手空空,一無所有,比死人還窮,乃運用誇飾手法,形容貧窮至極。 △「無死半命」;雖然僥倖沒死,但已去掉半條命,相較之下,剩半條命總比一命嗚呼來得幸運。 △「無趕無緊」:不趕時間,亦無急事,可快可慢,皆無所謂。 △「無步無數」:步數是指方法,招式,表示無計可施,束手無策。 △「無代無誌」:代誌指事情,表示沒有事情,通常用來開啟下文,如「無代無誌,竟遭橫禍」。 △「無打無算」:對於未來或面臨困境時,毫無籌劃,亦無打算,只圖苟且度日,得過且過。 △「 曉打算」:與前則不同,前則是力所能及,只是不想打算,本則是無能為力,不知如何打算,意同無計可施,一籌莫展。 △「掠無頭種」:做事找不到方法,摸不著頭緒。 △「十富九貓」:「貓」的意思是吝嗇,富者常是由儉致富,由於節儉慣了,金錢有進無出,十之八九視錢如命,一毛不拔。 △「十嘴九貓」:「十、九」均表多數,何以用「貓」,是否諧音?百思不解,應是多言之意,表示人多嘴雜。 △「加嘴加舌」:一嘴只有一舌,多嘴自然多舌,表示人多嘴多話就多,意近前則。 △「十婦九妒」:有人說:「女性心胸狹窄,妒忌心重」,十個人之中就有九人,比例奇高。其實男好妒者、女不妒者,皆是大有人在,以性別區分,有欠公允,相信創此語者,必然引發女性公憤。
-
浪花海的傳說──豆波灰蝶
浪花 是一個旅人 隨著大海 旅行 浪花 是一個創造故事的高手 堅硬的岩石 也讓浪花 磨得溫柔 無語 海的傳說 是一個亙古的許願瓶 拔開瓶塞 繽紛的願 像翻飛的小鳥 飛呀飛 浪花 載著 傳說 也載著旅人 翅膀上帶了一朵雲彩 在花間 述說 海的傳說
-
曬書及其他
●曬書 喜歡買好書,日子一久,數量就多到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忙碌中疏於整理的結果,就是灰塵、塵、黴菌、漬跡來肆虐!為了健康著想,需有對策。 所以,今年決心要曬書!過程也挺有趣!借用陽光之「天然財」,無需付費即可得到殺菌效果!閒置已久之被單、衣物及其他小型傢俬亦可依此處理。 書在曬過以後,散發出來的香味獨特,是另一種「書香」也!對於這種「書香」氣味,我是頗為喜歡的! 也聯想到宋真宗<勵學篇>所寫到的:「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儘管如今已是現代,但知識為事業與志業之基礎,乃通用之道理、普遍之事實! 曬書年,今年是我自訂的「曬書年」,有兩百多本藏書必須分批曬太陽,包括「亞里斯多德」的著作:<論天>、<論靈魂>、<論詩>、<物理學>、<工具論>等。不論哪一本書,在曬過以後,仍需翻閱以消化,知識才會成為自己的! 想起來也頗具詩意--用陽光當做塗料,粉刷書裡的「黃金屋」;以風的脂粉,妝扮書中的「顏如玉」。燃燒幾寸光陰柴,煮鉛字,將這些全素的精神食糧全都消毒一遍或更多遍,以潔淨的書頁哺餵自己求知的心靈! ●掃地 掃地也能累積出心得吧?或者,經由掃地的訓練,也能夠學到如何累積心得? 掃地這種「鄙事」,最能體驗到成就感的莫過於最後將所有灰塵、雜屑之集中物一舉掃進畚斗的那一刻,留下來的是潔淨的環境空間;這就彷彿是,歷經一番努力,終有收穫。 我曾在無意間瞥見公園清潔人員留下的掃地痕跡,竹掃把劃過泥土表面的線條,均勻、流暢且自然,那幾乎是一種美!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想必,手裡的掃把已不只是一支工具而已,心中已具有一定之境界,方能辦得到! 日後我看到她那六歲左右的女兒也跟著她學樣,握著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掃把,一回生、二回熟的賣力練習,進步還相當明顯!這種學習和進展,從無到有,從混沌到秩序的產生,從困難的降臨到覓得對策,對於這位小女孩的將來應是有所助益的! 少林寺的蓋世武功,以掃帚為武器之一,就地取材,柔中帶剛,以巧力制蠻力!掃地與武術結合,前者鍛鍊基本功,後者為基本功之發揮,最得禪理! ●做菜 自家種植的蔬菜,現採現煮,滋味鮮美,營養成分也能保留最多,對健康最有幫助!這樣的體驗,我曾有十多年之久;於是,對於蔬菜的辨識、選購,我頗有能力。如同孔子的自況之言:「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其實,那種「鄙事」,那種田園之樂,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福份呢! 近年來,一得空暇,就在廚房裡做菜,為的是自身的飲食健康,也是一種成就感!現代人的飲食問題多,高鹽、高糖、多油、多味精,更有嗜吃燒烤煎炸食品之饕客,導致慢性病之罹患!值此,逆勢而為,以新鮮、原味、少加工之原則來做菜,才符合人體健康之需求! 美味並非與清淡衝突!我曾吃過一家便當店的「鮮魚飯」,側聽櫃檯人員回答顧客的問話,得知那食材是「巴蝦魚」;要點是,居然能把魚肉烹調成像蟹肉般的鮮美,油而不膩,乾而不燥,在清淡中見美味,必有其獨到之學問! ●洗碗 年紀愈長,就愈不敢輕蔑任何事情,即使是不起眼的小事或細節!隱約知道有一更高境界等待自己去攀登,儘管需如蝸牛爬坡般的緩慢及漫長。 此階段,謙卑的態度會自然養成,無需任何造作或矯情!也終於感知,所有的事物並不像一般認知的那麼簡單!我曾在洗碗之際若有所悟,突然覺得眼前顯現一片亮光!我尋思已久的道理,有一部分就潛藏在生活周遭的事物中,就在那最靠近自己的地方!無需遠求! 在觸及大道之前,不妨從各項雜務做起,包括掃地、汲水、種菜等,只因大道之門無所不在,差別在於用心與否! 細心與耐心、專注力及毅力、作業程序標準化、效率的提升,都在類似的平凡事物中能夠得到訓練! 唸小學的時候,按規定全班同學需輪流洗碗,第一次生疏洗不乾淨,也弄溼了自己的制服,一學期又一學期的學習之後,終能漸入佳境,也成為今日美好的回憶。 其實,洗碗洗的不只是碗盤瓢筷而已,洗的也是自己的心!那過程也是一種磨練!而那悟得的道理,若能身體力行,則能發揮其價值矣!
-
回眸一笑百媚生─張姿慧小說《我阿嬤死了》
我是窩在被窩裏看到這篇短篇小說的。每晚睡前我大都喜歡看點書,隨便拿到什麼就看什麼。那晚拿到的是一本《仙洲和韻》,金門縣第五、六界浯島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隨意看了幾篇。消遣的心態,不是很認真 。當看《我阿嬤死了》,也就是把這篇小說看到一半的時候,感覺睡意襲來了。我想把書放下,因為惰性所牽,我接著又往前看。臺燈有些暗,應該調亮點,但是我想不用等把這篇小說看完,我就會把書放往一邊,所以沒調。 睡意屢屢襲來。頭越來越沉,很想睡了。我加快速度往後看。當我看到篇末的時候,腦裏忽地感覺藍天般的清澄,並且有涼風很爽快地吹過的樣子。人說天上不可能掉下餡餅,分明我眼前不就掉下這麼一塊餡餅來─我真不敢相信我正在閱讀的竟然是這樣的一篇好小說。我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就像打盹的時候把額頭重重地碰到桌子上,被震醒了。 小說只有幾千個字,情節也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簡單到沒有情節。它說的就是只有一件事:阿嬤死了,然後守夜,更衣,入殮,出殯。如此這幾個場面也就構成了小說的線索。可以說,任何寫作高手要把這幾個場面寫得風生水起都是一件難事。因為這種事太平常了,平常到讓我們熟視無睹。然而讀罷文章我們可以發現,張姿慧的寫作目的並不在此。作者是要通過這幾個場面的描寫表現一個人物─我的阿嬤。但是問題又來了。通常我們要突出一個人物,是通過人物對話,肖像,舉止,心理活動這幾個方面的描寫去展現。作者卻讓小說的主要人物阿嬤一出場就死了,並且是一句話就沒說就死了。接下去的對話,肖像,舉止,心理活動這幾方面都無從談起了,怎麼辦呢? 我們可以發現,對於阿嬤這個人物,作者全部採用側面描寫。而蓄勢於前,急轉於後,是該篇小說基本的寫作方法。可以說,這是一篇典型的、以蓄筆寫成的小說佳作。而正是蓄筆的成功應用,才使阿嬤這個藝術形象具有如此強烈的感染力。 且看張姿慧如何的掩藏蓄勢,又如何的一點一點展開。如上述所言,小說一開頭就寫我(即主人公小梅)的阿嬤(即外婆)在某天深夜因噎而死。我見狀立刻去喊眾鄰居。眾鄰居聞訊立刻前來幫忙。通過慌亂而嘈雜的場面描寫,展現了眾鄰居熱情相助的感人一面。作者把阿嬤之死與守靈緊密連接在一起寫。主要突出兩個人物,一是貪錢但熱情又能幹的鄰居阿肥嬸,二是我的爸爸。爸爸這個人物寫得尤其突出。阿嬤死了,對於這樣的一件突如其來的大事,包括我在內的眾人竟然沒人想到要去叫醒正在同一間屋裏睡覺的爸爸,而當場面安定之後,我才想起應該叫醒爸爸並把這件事告訴給他。當爸爸被我叫來一起守夜後,他除了要我打電話叫媽媽回來外,「拄起拐杖往沙發方向吃力走去」,不久竟然在沙發椅上率先打起盹來。寥寥幾筆,爸爸這個人物顢頇的性格特點躍然紙上。令人拍案叫絕。 然而無論是描寫阿肥嫂或者爸爸,都不是文章的主要目的。小說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場面和有關人物的描寫,把阿嬤這個人物的有關資訊一點一點透露出來。阿嬤這人是每天東湊西湊找鄰居拉家常說長道短消磨時光度日子,還是幹什麼活的?她性格如何,興趣愛好如何?作者沒有自己站出來直接點明,而是通過我和爸爸的對話做事先的一點透露。讀者因此明白,阿嬤是吃了湯圓噎死的,而且不是在元宵節的時候吃的。照理說,平日裏吃湯圓也是有的,不足為奇,只是元宵節吃的人多罷了。問題在於老人家是在深夜吃的湯圓,而且吃隔夜吃剩的、沒再經過溫熱的湯圓,這麼一來阿嬤這人就有點讓人費解了。又說阿嬤這一生換回「敝帚自珍的寶物」,那麼這些「敝帚自珍的寶物」是什麼呢?作者不講,只說阿嬤死後「再也沒人會把家裡弄髒」。張姿慧故意只露個雪泥鴻爪。除了增添作品的吸引力外,阿嬤的形象多少給讀者墊了個底。僅憑這些字眼讀者無法斷定阿嬤平時的興趣愛好或者所從事的職業,但能猜到阿嬤的舉止有點古怪,除此之外不能掌握阿嬤的更多點滴─這是一「蓄」。 守靈的隔天是更衣,再隔天是入殮。兩個場面作者緊連著寫。通過心理描寫,表現了主人公小梅表面乖順內心有點調皮有點叛逆的性格特徵;通過入殮後的場面描寫,寥寥幾筆把眾鄉親的熱情寫到極致。作者還有意安排阿肥嫂前來幫忙更衣,並在更衣後通過阿肥嫂的嘴說了這麼一句「你阿嬤這世人不曾這麼水過。」這是一句閩南話,意即你奶奶這輩子從來沒這般漂亮過。壽衣有什麼可漂亮?在主人公小梅的眼裏它還是「陰陰森森的」,由此透露了我阿嬤平時的穿著─這是二「蓄」。 入殮後沒有很快出殯顯然跟媽媽回來的晚有關。「一個星期後,離家出走的媽媽終於回來了。我有整整四年的時間沒看到我媽媽了。她的身材明顯變瘦了,皮膚也變白了。穿著一條緊身黑長褲,和一件質感很好的黑色線衫。氣質比以前好很多,看起來有幾分像貴婦。」通過小梅的心理描寫,猜測出媽媽「去了一趟國外」,並且「看過外國的月亮跟有錢的男人過活」。作者描寫媽媽這個人,當然寫她一回來就哭。但當她看到阿嬤娘家的人前來哭靈時,她「表情呈現一種絕不能讓她們喧賓奪主的氣焰。她使出渾身數解,皺緊眉頭假惺惺地上前攙扶,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安撫她們的情緒,然後彼此抱頭又是一陣痛哭,頓時把悲傷的場面渲染到最高極致。」由此讀者可以感受到媽媽是個要面子的人,是個爭強要勝的人。她要在眾人眼裏扮演一個孝道女兒的角色,她在乎世俗對自己的評價。這讓讀者聯想到她之所以拋棄有病的丈夫,拋棄古怪的母親,自己一人離家出走的原因。這符合藝術真實,也符合生活真實。儘管張姿慧把媽媽的形象描寫得惟妙惟肖,但醉翁之意並不在此。作者是要暗示這樣一個資訊:我阿嬤有這樣一個女兒。此其一。並且在阿嬤的娘家人前來哭靈的時候穿插了這麼一句「這些我不太認識的人,什麼時候關心過我阿嬤的死活?」暗示了平時我阿嬤的人際關係。此其二。二者構成三「蓄」。至此文勢已逐漸抬高。 事件已接近尾聲。要出殯了。在告別儀式上,一些議員、鎮長、村長、宗親、學校代表和一些不相干的人輪番到阿嬤靈前上香致意。「場面搞得隆重又熱烈,還有人拿著錄影機全程錄影,仿佛眼前死的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約莫一個多小時後,儀式結束了。」作者一筆帶出議員、鎮長、村長、宗親諸人是為了給即將亮出的阿嬤形象做烘托與對比。張姿慧還在蓄勢,還不肯亮出題旨。此為四「蓄」。 全村的婦人都來送葬,跟在阿嬤的靈車後面穆穆行走。見此情景「我悲從中來,一陣鼻酸,眼淚直流。想我阿嬤在世的時候,一靠近她們的身邊,這些人就會像看到狗一樣的把她趕走,有些頑皮的小孩還會朝她扔石子,想不到人生走到最後這一程,她們個個有情有義甘願站在太陽底下為我阿嬤列隊送行。如果她天上有知的話,我猜她一定會眯起眼睛憨憨笑著。」這段文字從表面上看是主人公小梅以抒情之筆在發議論,實則再次蓄勢。它道出了阿嬤平日裏在眾人眼中的形象。原來她是一個人人討厭、避之不及的傢伙。 喪禮結束了,親戚朋友鄰里都回到我家門外臨時搭起的帳棚下吃宴席。「我避開人群,獨自一人在我阿嬤的房間逗留許久。我想,此後屋內不會再出現吵雜的聲響,也不會發出令人掩鼻的臭味了,我更不會氣得對她大呼小叫說出,阿嬤你別吵,緊睏啦,這種話來。」這段心理活動還在蓄勢。至此文勢已墊得很高,蓄得至足了!開閘泄流,收縮文勢,機遇天成。於是,「我」的筆尖一動,流瀉下: 「我環顧一屋子堆積如山的廢物,悠悠感歎,許多人拼了一輩子,只為了圖一個稱頭的名聲和地位,千方百計將自己的名字曝光,好讓更多的人認識,好得到更多利益。比起這些人,我阿嬤清高多了,她撿拾這麼多破爛也不是為了賣錢,而是為了追尋她終其一生的夢想。在我眼裏,她的情操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偉大多了。」 至此張姿慧亮出了題意:一樣追求個人理想,有的人為圖自己私利可以不擇手段,而阿嬤終其一生撿破爛竟然不是為了賣錢。阿嬤灑脫、清高的藝術形象一下子鶴立雞群超然於芸芸眾人之上。可貴的是作者在寫完上述這段文字之後並不馬上綴筆,而又在篇末補上下列文字再度將文章高潮推向極致: 「明天我要去幫她辦理除籍手續,辦好後,她這個人就徹徹底底在世上消失了。喔,對了,我忘了跟你說,我阿嬤有個大器的名字,她叫沈刊,在世上癡癡傻傻混了七十六個年頭,從來不知什麼叫人間疾苦。」 「回眸一笑百媚生」。有此一結,回視前文,俱成妙筆。可謂理足機圓,神清氣渾,通體皆靈,一切順其自然,全無矯作之態。蓄筆可以使文章波翻浪卷,斷續有情。假使本文不用蓄筆,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然後順勢而下,即便妙語連珠,也不會有這種篇終出人意表的奇特效果。 綜觀全文,在駕馭語言方面,作者尚有臻於成熟的空間。然而這並不影響本文成為一篇小說佳作。可以看得出來,張姿慧頗具文學創作潛力。期盼張姿慧君繼續筆耕不綴。筆者願與諸君一起欣賞其後續之作。
-
塔下
站在身後的婦人已停了一段時間,當要離去時擱下了「我真羨慕」這樣的話語。轉頭瞧瞧身旁也沒其他的人事,應該是看我在樹下寫生有感而發吧? 我一直躲著夏日午後的炎陽,不敢太早出門,直到4點鐘才騎上車載著畫袋來到這古塔下。三四個遊客在石塔四周拍照,我也跟著取景找角度。在塔前,看那大大小小石頭交疊的塔座堅固有力而又有變化,將塔身托得穩當當的,有高聳入雲之氣概,確是不錯的景致,但要在近處寫生,直挺挺的,畫面會是孤單長立,只好作罷,另覓別個方向。走上石階來到塔背,許多面向都美,後來在小斜坡上,見兩棵木麻黃掩映,塔就不那麼孤直突兀,於是決定入圖裡。 出外寫生,聽人說「羨慕」,這還是頭一遭。我真的不知道「羨慕」的理由何在?心裡清楚這事一如其他的事人人都可為的,有興趣做,自然就可找到樂趣,找到與生俱來那追求藝術的快樂。夏天裡參觀了國立歷史博物館的「畢卡索特展」,世紀大師說過這樣的一段話:「每個人都想要了解藝術,為什麼不試著去了解鳥兒的歌唱?為什麼一個人喜愛夜晚、花卉、週遭的一切,卻不需要去了解它們?」既有這樣的稟性,能成為藝術創作者固然可喜,或是成為藝術欣賞者也是可喜,或是成為藝術生活者也是可欣喜的。怕的是名利鎖,塵務煩心,就迷惘了那份靈性,失去了份動力。這寫生一事能讓人說羨慕,自己內心暗自高興,而我也猜想,或許她也喜歡這事。正當想著,婦人手拿著一片拆平的餅乾盒薄紙板又出現在身旁。 「這是我畫的。」婦人二話不說就遞了過來。 接過手來一看:整座塔被平面化了,兩邊側面都如同正面處理,像是工程設計圖。各塔層的比例,各石塊的方正可說是準確工整,似乎是手邊一把尺畫的。心想她有著勇氣和誠意拿出來給我看,連忙先說「不錯!不錯!」的話鼓勵鼓勵。 「怎跟你畫的不一樣?」婦人詫異著。 聽了她的話,我淺淺笑著。一邊跟她解釋著繪畫透視的道理,一邊將紙板兩側微微向後摺,一座三角形的塔就出現了。然後將「紙塔」遞交給她,並建議再畫三面,一座立體的紙雕文台古塔將會在她手上,那也是一種趣味。婦人把玩著手上的紙板就離開了。 這現列為國家二級古蹟的古塔,原和太武山上的倒影塔,茅山的茅山塔為航海標誌。後來倒影、茅山毀於砲火,獨留文台立在南盤山上。明洪武二十年江夏侯周德興築金門城後,這塔旁的巨石上留著先賢的刻石手蹟。悠久的歷史氣韻流淌在山岩之間,耐人閱讀和感懷。 我沒把那些前人手澤字跡入畫,也忽略了那「魁星像」。婦人語重心長指正漏掉了。我真的不知道那塔上第三層還藏著玄機,問石像在哪兒?她好心指著,順著手指方向終於找著了,也分辨出石刻上方「魁星聳峙」四個字,然後就談談些「魁星」的事。當再度坐下要畫的時候,順便向她說明畫面取捨的問題,在感謝一番好意之際,還是狠心略去她建議畫的那石刻像了。 婦人再度來到身旁看著,還跟著談論畫圖的事,這情況也是少見的。看來也是個喜歡畫畫的人?一問之下,她說是無聊中畫了那紙板,不過年少時是有些興趣,但當了家庭主婦天天謀求生計張羅三餐的,就越走越遠了。聽了她的話,內心感觸油然而生。這下午自己能坐這兒寫生,做這麼件自己興趣的事,這是何其幸運的啊!生活中,或是壓力,或是工作羈絆,或是時間不許,或是年歲老大,或可能被疾病所苦,想要做些自己喜歡的,常是想想說說而已。主客觀的因素,就讓時間蹉跎而去,當有一天回眸一顧,真正想擁有的日子,那些想做的事竟是那麼遙遠。現實的滾滾紅塵中,匆忙勞形的生活裡,能找著些自己愛做的事的確是不容易。清朝,查為仁「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如今七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詩,這時想來真有一番深感受。的確,我是該慶幸多多,能擁有許多這麼個寫生的下午。這是該感恩知足的,更願上天眷顧,能繼續擁有像這樣優裕美好的午後時光,讓一枝筆在白紙上塗畫出能使「自己快樂」的小小心願。 「有錢沒錢天注定,吃好吃壞也不必太計較,生活能一般過得去就好。我相信你在此寫生一定比吃那些山珍海味還來得有滋味。你說是不是?人有個興趣,能快活,就讓我羨慕。」當我戲謔說做這事也不是偉大的事業也沒錢可賺時,婦人這樣回說著。 「有個興趣,能快活」多麼契合我心。一枝筆、一張紙,一方景,一個人,一下午,圖謀的莫不是如此?這簡單不過的事,竟然能讓人羨慕,倒使我佩服起那婦人的見識。 婦人後來又說些話,然後離去了。 一個普通的村婦,一番普通的話,但那「有個興趣,能快活」的簡要道理,卻讓我畫出一個不一樣的下午。
-
如果一個人中蘭村的風獅爺
不知怎麼地,在這趟旅程遇見的九尊風獅爺當中,中蘭村這尊藍色的風獅爺,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站在防空避難洞上方,祂面對著車來車往的環島北路三段,背後倚靠高大樹叢,依舊透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蒼涼和孤寂。要不是曾經在電影《夏天協奏曲》中軋上一角,見證男主角阿寬與女主角小青第一次出遊的青澀回憶,我懷疑祂應該是金門島上最少受到注意、最孤獨寂寞的風獅爺。 懷疑祂是島上最孤獨寂寞的風獅爺,並非祂沒有帥氣的披風,也不是沒有拿著威武帥印或令旗,而是祂小鼻小眼、紅嘴白牙的憨厚樸拙外型,與其他避邪除魔的風獅爺迥異,見了一眼就難忘。 其實,發現祂是在騎車過後,猛然回頭才意外發現的。祂的身影讓我忍不住停下環島的腳步,繞進來對祂說說話。我感到好奇,看來相當憂鬱的祂,有沒有一大把酸澀的心事?那些心事說不說得出口?就算想說,是否有人願意坐下,安靜地聆聽祂的傾訴?或者,祂的胸臆早已被多年的風沙填滿? 電影中的祂顯得意氣風發,不像眼前的祂顯得有些落寞。 東北季風不留情強地迎面吹拂,讓騎著機車環島的我有些狼狽,一個人旅遊,孤寂難免如潮汐般襲來,隨著刺骨的冷風和寒意,漸漸將我吞噬。 依偎在祂身旁,凝望祂樸拙的面容,輕輕訴說心中的悵然,關於生活中的,以及工作上的。祂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回應,我知道祂正在傾聽。突然有一種體悟:原來,兩個寂寞的心靈,即使沒有對話,也可以如此貼近,成為臨時的伙伴,給對方一絲溫暖。 如果一個人,在旅程中只要有一絲溫暖,就足夠了,真的。 我想,祂並非總是如此孤寂。在遊客如織、蟬嘶湧起的夏天,那些青春無敵、帶點瘋狂想法的年輕人,總會三五成群,在環島的旅途中發現祂,來到祂跟前休憩,興高采烈地聊天、談心事。或者,一對又一對如同阿寬和小青的青年男女,帶著期待雀躍的心情,在祂面前交換甜言蜜語或堅貞誓言。 我相信,在那些熱鬧感人的時刻,他的心情是愉悅的。 休息了半晌,起身向祂告別,在祂堅毅的眼神目送下,繼續未完的旅程。
-
護蔣神兵﹑官邸歲月兼懷蔣公(下)
贈送的瓷器表示親如蔣家人之意;贈送手套則是視如一家人之意,其意義乃是有得穿有得吃。從此「蔣家瓷器」和「手套」成為朋友的鎮家之寶,珍藏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這可能是金門人從無有過的殊榮! 這套瓷組是蔣夫人於民國三十六年在香港時,參觀某家陶瓷工廠,親手繪製後並在香港燒製完成的,因為親手繪製數量少僅做家人之用,所以,同款式的瓷組全世界不會超過三套。目前這套瓷組浙江人有意收購,價錢還在商量中。 先生私人的生活莫過於擔任侍衛區人員是最了解的,至於說一般在市場銷售有關先生的秘辛的書籍,有時只訪問到中衛區、外衛區的人員,也不一定知道真相,因為一般衛士人員,該講才講,不該講不會亂講,有關牽涉到先生私人的重要問題則絕對不講,有損害到蔣家的任何聲譽也絕對不講,這是衛士應做的原則。 如果說不是一個重要的秘密,譬如先生與夫人之間不同生活的習性我們可以講,這是要讓世人都了解,以免世人誤解。 為什麼外面的人傳言先生身為一國之君,有多奢侈,有多豪華。一般人還以為那個身為總統和夫人的每一餐都是滿漢全席,那是大錯特錯的認知。實際上先生平常的生活非常簡樸,就拿吃的來說,除了金門司令官的好意,差不多每隔兩天三天給先生送新鮮的黃魚外,因為知道先生喜歡吃黃魚,金門司令官孝敬先生一兩條黃魚,也不算什麼,這個根本不牽涉到先生身為總統奢侈的問題。對有錢人來說,不要說黃魚,就是鮑魚、燕窩、滿漢全席也是家常便飯了。 所以,以一個跟隨先生身邊一二十年來談感觸的話,朋友認為先生私生活很簡單,最值得衛士們的敬佩。就三餐來說,青菜豆腐湯,吃的比一般貧民還要簡單。早餐一杯牛奶而已,夫人喜歡咖啡,一杯咖啡加一杯牛奶,這是他們的早餐。因為先生早晨只有一杯很清淡的低脂肪的牛奶,胃口好一天一杯牛奶,絕不加任何一種餐點,夫人也吃得很少,只有因為前一天晚上吃的少,早餐才在廚師建議下吃一層式(夾式)的三明治,是很簡單又清淡的三明治。中餐在一起吃的機會較少,因為先生喜歡吃家鄉口味浙江菜,夫人比較喜歡吃上海菜,兩個人的廚師副官不一樣,在官邸裡設宴招待外賓時才有合餐,否則的話他們都分別用餐。所以先生喜歡吃家鄉口味的江浙菜,夫人吃的比較講究洋派,較喜吃西餐。在水果方面老總統喜歡吃楊桃、木瓜這兩種;夫人因洋派喜歡的水果多些,任何水果都喜歡吃。另外先生除了江浙菜外,也喜歡日本料理,日本料理做法較簡單,不像我們中國菜炒了一大碗,一大盤。日本料理數量少、又很精緻,這是先生喜歡的地方,因為他曾經在日本砲兵學校留學過,所以日本料理方面先生也是很喜歡的。 在穿著的方面更是非常樸素簡約,長袍衣服都是老師傅副官和裁縫師幫先生做的,長袍都是長度蓋至膝下,通常出席活動節目時都穿中山裝。夏天穿較薄的中山裝,秋冬時則喜歡穿長袍馬褂,顏色偏好灰色、深灰色、黑色幾種。換洗衣服另外有副官處理,另外有洗衣服的,都屬於總務課的。 士林官邸在未開放以前一般住在附近的市民都知道,圍牆四周有高壓電網,連鳥飛過都可能被電死,靠近高壓電網四周圍都是警衛隊駐紮的。警衛隊裡面分成幾個區隊,有區隊長(少校)、副區隊長,每個分隊的分隊長都是中校、上校以上,副區隊長則是上尉擔任,區隊長是少校,警衛隊的隊長則是上校擔任。 日據時期公館有兩層樓,裡面有不同的房間,夫人的房間是在二樓,二樓有一個走廊,可以散步,也有一間畫室,夫人喜歡繪畫,夫人的老師是國畫大師黃君璧,傳授夫人國畫技巧,夫人的國畫知名度蠻高的。剛從大陸來時公館內本有房間設計有一道門可相通,因為老先生喜歡房間出來就是一個客廳,在客廳散散步,但民國五十幾年朋友進入官邸服務時老先生已經住在樓下。民國六十七年夫人旅居紐約,要上街買衣服或洗頭髮時,就只朋友一個隨扈在側。 在官邸的歲月歷經了三位侍衛長,首位侍衛長是郝柏村。當時朋友擔任總教官,有一天郝柏村侍衛長至官邸要視察衛士平日訓練成效及訓練成果演示時,就由當時擔任總教官的朋友擔任簡報工作,當場郝柏村不時表示一些意見與批評,未尊重當時的總教官,朋友因不受尊重而怒氣沖天,舉腳踢向簡報的桌子,讓侍衛長郝柏村當場下了一跳,當然這也就葬送朋友升遷的大好機會與前途。後來同期中只有楊○○一位升上少將,但不久因病過世。 第二位侍衛長為孔令晟,孔令晟侍衛長,對朋友相當禮遇。記得當侍衛警期間時常有連續一二天的休假,當時年少輕狂,喜歡上舞廳跳舞,長安東路的地下酒家是朋友常去的地方。有一次休假時朋友隨即發動車前往,剛好遇到孔侍衛長就問說要去哪兒?因為休假心情較輕鬆,就隨口而出,侍衛長聽了,當下就要求朋友載侍衛長一程,從此只要休假沒事時,都會到長安東路的舞廳去跳舞,當然舞廳中燕瘦環肥,就將舞廳中的紅艷介紹給侍衛長,而朋友只好另找目標了。朋友曾認識一位頗投緣的小姐,小姐送朋友一大把鈔票,要朋友換一輛新車。孔侍衛長看到朋友的新車,不得不佩服朋友的功夫一流,讓侍衛長甘拜下風。 第三任侍衛長是鄒 堅,平常侍衛長是常駐在官邸的一邊,老先生有事找時,都要透過侍衛傳達,侍衛長一聽老先生找,即匆匆忙忙小跑步至老先生住處,平常老先生若無傳喚,是不得隨意進入官邸,所以對我們侍衛常進入官邸頗不以為然。鄒侍衛長人頗碩高,一副傲人不可侵犯的樣子,並不受侍衛們的歡迎,尤其因為在他的任內,老先生不幸過世,更是侍衛們所不能諒解的。 每當老先生的散步鈴的短聲響起,由於通往士林園藝所的大門既大又重,要即時打開,來不及推開時狼犬就會狂吠大叫,因為官邸飼養的狼犬是老先生的「開路官」,一聽到散步鈴聲時狼犬比人更靈敏,更準時,每次散步時至少有兩隻狼犬極欲掙脫飛衝出去。有一位副官專門負責飼養狼犬,狼犬吃得好體力又充沛,性情又非常兇狠,對著陌生的人們一副狂吠不已的情態,不由得令人心寒畏懼起來,這些兇狠的狼犬讓侍衛們隨時都活在極度緊張與壓力的氣氛中。 不管是衛士或侍衛升到侍衛官,執行勤務時都可能感受到任務的繁重與氛圍的緊張,但也覺得非常窩心與實在,能有機會做老先生的護衛神兵,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先生要外出或是散步,交通組隨時在凱迪拉克車旁待命,等先生或夫人走出公館大門,若車子還沒即時開到,那可就倒楣了,所以各單位都緊張得要死。從少尉侍衛到上校侍衛官,各有各的任務範圍,在嚴格要求無誤與壓力中度過每一天。 每次出門車隊大約七八台車子隨行,每台車子加上司機都坐滿五個人,保護元首的武器早已佈置妥當,然後警察開前導車、兩台宣導哈雷機車,若發現有狀況,宣導機車即可直衝過去解除狀況,並隨時報告情勢,最後一部車車內裝有憲兵火力庫,車上有從美國來的新型火箭筒、輕機槍、迫擊砲、烏茲衝鋒槍等。而住在園藝所的特勤營,隨時要注意從淡水或圓山方向來的情況,待命的車內整車滿滿的武器,而且神槍手隨行,槍法不輸給侍衛官,都是從憲兵部隊中挑選過來,就體格、槍法、國術等皆是高手,侍衛官若發現可疑狀況即可一槍擊斃而不受法律制裁。 通常老先生早上九點十分到總統府上班,代號202指的是老先生的車隊,303則指的是夫人的車隊。從士林官邸到總統府上班,一路上皆有警察管制交通,一路綠燈,車隊隨即暢通而過,早晚各是乙次。警察開前導車,兩台摩托車隨後,總共七個警察,只要沒有紅燈,就報密碼讓各路口的交通警察知道。上班車隊是幾輛前導車在前,然後老先生的座車,侍衛長座車,車隊就可一路駛往總統府。憲兵火力車隊早在銘傳商專(大學)附近等候,即跟隨在後,每天九點鐘出發大約十來分鐘就到總統府,老先生上班準時,但下班時間則不定。 老先生通常會先在總統府侍衛官室休息再接見陸海空軍司令簡報情資。所以例行到總統府的參軍長、參謀總長等,還有亟欲尋找晉級升遷機會的將官都會群集到總統府等候迎接先生,大家知道先生的車隊準時到達,事先站好迎接的隊伍,緊張的心情頓時滿頭大汗,穿中山裝的侍衛隨在先生後面,若侍衛還沒有走過去沒有一個將官的手敢放下來。若侍衛官使個眼色將官們心中就會怕怕的,侍衛官官小銜大,知道官小但將官們的手就是不敢放下來,這也許是「龍王好應付,小鬼難纏」的道理吧!如果有上校晉升少將時,從總統府一樓要上二樓,可以看出他們沉重的步履中帶著既緊張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汗水早已淋漓全身,看到穿中山裝的侍衛卻都還一一敬禮。 往昔新聞曾報導國民政府從大陸帶來的黃金藏在官邸附近的洞口內,侍衛隊稱作「110洞口」,動口長滿了很多雜草,後來聽說黃金被阿扁挖出來。沒辦法,老先生生性儉約不會去動黃金,李登輝總統也不知道這件事,阿扁老奸巨猾,不曉得誰通風報信把它通報給阿扁,可能是退伍的台灣籍的憲兵軍官吧!應該是這樣子,但事實是怎樣就不曉得了。如果說不是住過110洞口的特勤憲兵軍官的話,這個黃金的秘密永遠也不會被揭穿,我想阿扁也不敢獨吞,因為這是屬於國庫中央銀行的。 護蔣神兵,老驥伏櫪 如今朋友已解甲退伍十幾年了,面對耄耋之年,回想起官邸的悠悠歲月,侍從官的日子,真是點滴在心頭啊。午夜夢迴之時,護蔣神兵、一百零八條好漢、官邸……已是記憶中不可抹滅的一部分。 面對渺渺未來,常常對自己說一定還要活到老學到老,活一天學一天,雖然學問不是很好,但是很認真,每天不放過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力爭上游,不放棄任何學習的機會。我認為人生的歲月是短暫的,不需要把每一分每一秒的光陰浪費掉,特別要留下一生值得回味懷念的某些事件,就如官邸的歲月、「先生」……這才叫不虛此生了。
-
念親二題
(1)不止一次在夢裡相見 總是不捨在醒後您離遠而去 孤伶伶的人間沒有噓寒問暖的人 好像您走得不遠 路途上還有您濕濘濘的腳印 我急怯怯的追逐您的身影 您卻隱匿躲回自己的土塚屋內 我用力敲著緊閉的門扉 沒有人應答也沒有任何回鳴 只留下墓前那坯無法對答的碑文 (2)一只圓圓胖胖的小戒指 從您手上褪下輕輕套在我手中 這是阿母最後無言的叮嚀 那不是一枚純金鑲造的紀念物 它像一樁心事和火鑄的前世續緣 在日日夜夜思親的心底深處 我總會把這枚戒指放回夢中場址 讓亮晶晶的戒指復活而衍生 讓我又可以聽到和阿母的對話 彷彿從羊水臍帶包容裡走回來的漂流親情
-
剃頭師傅
早晨,路過市場,看見一名男子正為一名婦人修剪頭髮。他身體微傾,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梳子,就這麼來來回回朝對方的髮絲舞動著。落刀快速,如蜻蜓點水,動作美極了。我看得入神,好想坐下來讓他剪上一剪,但我向來不習慣成為主角,讓那麼多人駐足圍觀,因而打消了念頭。 男子約莫四十出頭歲,腰間上繫著一條裝滿工具的皮環,穿著打扮看起來倒像剛從某間高級髮廊出走的設計師。是何等因素,讓他願意卸下一切走入傳統市集,在街心擺上一塊寫有「剪髮一百」的招牌,樸樸實實作起生意來?我邊看邊胡亂揣想。 在兩旁攤販此起彼落的叫喊聲中,他在這一頭靜靜擺動著雙手,近午的陽光勻稱地打在背上,像上演一齣可親可愛卻沒有台詞的生活劇。 這使我想起,穿梭我童年少年時光那位剃頭師傅的身影。 小村人口不多也沒駐軍,村裡頭也就沒人開設理髮院。要剪個頭髮,得走好長一段路才能抵達候車亭,到了候車亭,又得等上老半天,才有一班公車緩緩載你到鎮上。村裡的男人,上工的上工,農忙的農忙,大家都怕麻煩,因此,只要日影漸斜的午後,聽到騎著機車前來的剃頭師傅高喊一聲剃頭喔,三三兩兩的人群就會走來跟他打聲招呼,等待那片刻的紓解時光。 阿公左等右等,不見剃頭師傅進門,總會喃喃罵出:「這死剃頭耶,看我無,攏先去咖……」接著就會掏出五塊錢給我,說,妳去叫剃頭卡緊來。我拿了錢一溜煙跑去,回來時,見阿公坐在長廊上癡癡等候。他抬起頭問:「要來了嗎?」我說:「快了。」沒多久,剃頭師傅果真出現在他面前。 剃頭師傅一見到阿公,如唱京戲般地先拉長音喊喊他的小名,之後,寒暄幾句,攤開箱子,抖抖長白巾,再刻意往他的脖子緊緊一繫,讓阿公喘不過氣來,一切完全在他的預謀中,待阿公識破圈套厲聲斥責:「你是要把我催死喔?」他才得意笑開來重新鬆綁。 剃頭師傅邊推剪邊閒聊,理完頭髮後,往阿公臉頰塗上一點什麼,一時間,我也記不起來。總之,阿公臉上就會出現很多泡沫,接著取出刮刀延著他的眼瞼、耳垂,再慢慢刮掉鬍子,最後掏一掏耳朵,整個工序才算完成。剃頭師傅看著自己的創作,最後不忘補上一句:「緣投啊靠北,ㄟ賽擱去娶一個。」我在旁邊聽了總是笑。 剃頭師傅除了剃頭外,還兼賣家禽動物。因此,他的機車後座永遠拴著一個大鐵籠,籠子裡有時是雞鴨,有時是小狗、白兔、小羊、小鳥,各式各樣挨擠在一塊,端看當天交易需求決定。我們幾個孩童,喜歡圍著機車,將小小的手指伸進縫隙裡摸一摸小狗逗一逗小羊或塞條小紅蘿蔔餵養白兔。剃頭師傅每隔一段時分,就會對著我們大聲嚷嚷,深怕我們玩過火,偶爾還會板起臉孔從別人家裡衝出來驅趕。我們一哄而散,但心底知道他是個好人,沒多久又湊在籠子邊指指點點。 村子裡男人小孩的頭髮多半出自他的手。我也不例外,搬張椅子,往上頭一坐,從幼稚園到小學,千篇一律的西瓜頭,那樣的呆板與滑稽,絲毫也不曾去在意,一直到小學五年級一個懂得開始在意外表美醜的年紀。一日,在他下刀前,我像個小大人般認真而慎重的跟他商量,額頭的劉海要如何如何地剪,就是不要剪成西瓜頭。剃頭師傅口頭允諾卻依舊故技重施。剪好後,我拿著小圓鏡看著自己,委屈的哭出聲,他兇了我幾句,我跟他吵了起來,隨後換來母親一頓責罵,從此賭氣不再讓他剪頭髮。 那樣的恨一直留在心底,促使以後每回我見到他就立即避開。持續好長一段時間,彼此都意識到這層微妙的關係,但誰也不願意先示好,在某些不巧正面相對的時機裡去跟對方打聲招呼。兒時的我脾氣又倔又強,肚量真是小的很,一件小事竟然可以記那麼久。長大後,反而變了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管被誰傷害,心裡也很難起恨。 阿公過世後,剃頭師傅不再來我家。父親因著工作地點,頭髮都是在外頭打理,他似乎對這種傳統的剃頭文化不感興趣。我偷偷問母親原由,她竟當著父親的面嘲諷回答:「妳爸爸喜歡去街上給那些溫柔又漂亮的小姐剪。」 而多年以後、那樣一個極其微小又簡單的喜好已不容父親選擇。拖著病體的他,連走出房門都顯困難,最終還是得仰賴讓剃頭師傅。彼時,我已成年,為了父親,我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還是客客氣氣撥了通電話請他到家裡來。 父親坐定位後,我在旁等候差遣。理完頭髮,我牽著父親到洗手檯邊,讓剃頭師傅為他抓洗。父親不願意摀住毛巾,他緊閉雙眼,任泡沫順著水注而下。我頻頻問:「爸,有沒有弄到眼睛?」想起了母親的話,心中暗暗猜想,不知道父親習不習慣剃頭師傅這等粗暴的對待?還是他會在這一刻,想起過去上美髮院與某些個女剪髮師短瞬交會的無數個日常時光。 後來,在父親無法下床的日子裡,我們買來一把電動剃刀,由我或由暑假返鄉的弟弟輪流修剪。弟弟的技術遠比我好上太多,但父親也不計較,每隔一陣時日必定提醒我,頭髮長了來幫我理一理。即便剪得坑坑巴巴,拿鏡子給父親看,笑問這樣會很醜嗎?他搖頭說這樣清爽多了。接下來,我便開使順著頭髮胡謅:「爸,你長的帥,就算頭髮剪不好也還是帥……」父親憋著笑意不答。我對人鮮少甜言蜜語也不愛說場面話,但為討好父親或長輩,時不時就會說出一些好聽的言詞來。 父親和村子裡的老人陸續走了,年輕一輩習慣開車去別處剪髮,自此之後,就再也不曾見過剃頭師傅,後來聽人說他早已不再剃頭了。初來台北的第一年,我返鄉時在路上碰過他一次,機車後座依然綁上關著小鴨的籠子,我朝他按了聲喇叭,他詫異望了一眼,記不得我是誰。 一生從事同樣一件工作,務務實實把孩子養大,怎麼說都令人動容。時間迢迢,不僅僅剃頭師傅,兒時常在小村出入遠從其他城鎮前來兜售的小販,那些賣冰淇淋、賣包子饅頭、賣麥芽糖的迷人身影,過去背後究竟撐起什麼樣的生活擔子?他們都好嗎?孩子孝順嗎?多年以後的今日,也只能偶爾成為我跟妹妹在異鄉追憶年少話題底下的人物,然後,無聲無息,繼續過各自的生活。
-
護蔣神兵﹑官邸歲月兼懷蔣公(上)
「兩蔣即將移靈國軍五指山公墓,首次舉行的國葬到底是如何進行?……在奉安典禮儀節方面,舉靈人員原本要由兩蔣總統時代的侍衛人員擔任,但因這些侍衛均已衰老,因此起靈之棺改由三軍儀隊抬起、執行覆蓋國旗、國民黨旗動作,並宣讀頌詞。」這是幾年前某報的報導。即使兩蔣移靈國軍五指山公墓至今遲遲未進行,這消息已經令曾擔任過老蔣侍衛的朋友勾起了昔日在老蔣身旁的點點滴滴……尤其每當清明時節「先生」逝世紀年日,在紛紛雨絲中,難免會追念起與「先生」在官邸的日子。 國人眼中神秘且不易親近的禁地──士林官邸。經過四十六年的嚴密護衛的歲月後,在一波波民主開放的潮流氛圍下,士林官邸終於在民國八十五年八月,被陳水扁市長收回,對外開放,而成為國人平日的遊憩之所。 金門第三士校 回想民國三十八年,台灣省政府在日據時代做為總督府園藝支所的用地興建了外賓招待所。國民政府撤退移入台灣前夕,即由當時的省主席陳誠受命遴選此地為總統官邸地點,實因園藝之所為福山山系三面所環抱,先天上具安全隱蔽性,加上環境清幽,山明水秀且交通便利之故。 士林官邸於民國三十八年興建,至隔年年初落成,三十九年五月先總統 蔣公正式徙居官邸(公館),直至民國六十四年病逝,在士林官邸整整度過二十六年叱吒風雲、縱橫捭闔的春秋歲月。 國防部早就將此地劃入大直要塞的軍事管制區;士林官邸樸素無華的外觀,卻曾招待過許多國際名人貴賓;包括美國國務卿杜勒斯、魯克斯及參謀總長雷得將軍等政要名流。 在兩蔣時代總統府的侍衛隊成員大多由金門子弟擔任,而侍衛隊的來源是金門的第三士校。第三士校,是陸軍司令部在民國五十四年於前線金門所成立的,專收金門在地子弟接受軍事與養成訓練的一所軍事士官學校。 當年第一期共招收有第一中隊:二十八至三十五歲;第二中隊:二十四歲至二十七歲;第三中隊:十八至二十三歲;以及十四至十七歲的第四中隊,總計招收了四百多位金門子弟入伍。 金門第三士校剛成立的時候,一切軍事訓練設施並不完備充實,校長張榮森先生決定暫時把四百多位學生送到台南第八新兵訓練中心代為受訓。 台南的新兵訓練中心是在訓練國軍剛入伍的新兵,能代訓金門第三士校新兵,感覺非常光榮,對我們金門子弟待遇很優渥,訓練中心指揮官規定凡營區各部隊新兵遇到來自金門第三士校的學生都要執手敬禮,使我們備感光榮,但是我們也不負訓練中心指揮官所期望的,因為金門子弟沒有別的優勢,只有強壯的身體、忠貞愛國的心而已。 那個時候新兵左邊袖章是佩戴第三士校校徽,右袖則佩戴學生領章。 有一次在台南的烏山頭行軍,原為一中隊到新兵訓練中心,編制則編為第一營至第四營,在訓練期間身為第三士校第一期的金門子弟兵感受到訓練中心的細心照顧。當時金門子弟兵最高年齡三十七歲、最低年齡十三、十四歲,但是每一個人都很勇敢、有毅力,肯吃苦,肯幹實幹,行軍三天三夜除了吃飯外,三天三夜不休息、不睡覺,吃完飯後馬上繼續走下去,經過三天三夜的行軍後要回到營區訓練中心來,我們四個營的金門子弟是用踢正步的步履回到營區,當時指揮官認為金門子弟真的不簡單,從沒有看過新兵訓練中心的任何一期新兵,在經過連續三天三夜的行軍後還能踢正步進入營區,新兵訓練中心的指揮官被金門子弟堅毅的精神所感動,金門子弟的表現實在難能可貴,可圈可點,這種浴火重生的光榮比台灣任何一個年輕新兵更堅毅、更勇敢,真是金門人的光榮。 一百零八條好漢 經三個月的密集軍事訓練,結訓後四百多名學生就回到第三士校,再經過三個月的軍中養成士官教育訓練,在士官教育的訓練期間,防區司令官、本校校長事先公告通知並指示要從四百多名中再挑選出二百八十幾位學生。在第一批挑選時,大家都不知道要幹什麼,隔了一個禮拜左右,當時司令官尹駿上將,再度蒞臨來點一次名,又從中挑了二百個。當時擔任國防部長的蔣經國部長奉先生命令蒞臨本校挑選衛士,因為隨先生來的浙江籍侍衛大都已屆退休年齡,因而親蒞本校點名,希望從二百位左右學生當中挑選了一百零八位學生,這就是後來所謂的一百零八條好漢的由來。不管是身高、體格、學識、操守,可以說這些都是強中之手,菁中之英,所挑選的一百零八位學生,準備畢業後就進入總統府警衛大隊以保護先生。 那個時候,在未進入士林官邸,一百零八個學生先送到憲兵學校士官班第三十六期,經過三個月的憲兵士官訓練教育,畢業後以下士授階,每一個下士才能配戴憲科憲兵士官,不是陸科的士官。成為正式憲兵士官後,才真正進入士林官邸,擔任特別警衛工作。那時憲官畢業後,有些風聲,甚且以訛傳訛說我們一百零八位要被派到越南……後來才知道被派到士林官邸做先生的衛士,保護總統安全的責任,當時的我們都感到非常的光榮。 剛畢業的第一期金門衛士配戴憲兵下士,民國五十五年一百零八個分別進入總統府與士林官邸以後,是編入總統府警衛大隊,是受國防部管轄指揮並領取國防部的薪水。 官邸侍衛室則隸屬總統府侍衛室管轄,有一次國防部上校中校級主考官要來抽考,為了公平起見一百零八個通通參與考試,再經三次連續關卡,最後嚴格篩選錄取了十九位的優秀預備軍官。在這些軍官中要擔任過中尉帶兵官以上或分隊長表現優秀者,才有可能進入侍衛室,再經層層考驗始能調入內衛組擔任侍衛官,侍衛官都是中校以上,上校以下擔任轉送黃埔軍官學校陸軍官校受訓,再轉憲官十九期接受嚴格訓練,畢業後擔任少尉軍官,也分別擔任軍中幹部。 侍衛隊十二條守則 老總統喜歡憲科,這是因為在大陸南京保衛戰時完全是受憲兵保護著先生,先生都把憲兵視作子弟兵。不管是侍衛武官也好,或是侍衛官,官邸最低站崗武裝軍階級是憲科士官級以上。 有關總統府警衛隊,實際上由侍衛長(中將)指揮監督,保護總統及其家屬的安全工作。總統府侍衛室等相關單位到了老總統逝世後,整個改組,並成立聯合特別警衛指揮部,隸屬國安局,而總統府警衛隊則改成國防部警衛隊。 而總統府警衛隊服務證上的十二條守則,條條規定真的嚇死人,就連嚴家淦副總統看到都會冒冷汗。 其內容約略如下: 一、中華民國戡亂時期台澎金馬地區憑此證可代表總統行令三軍。 二、隨扈視需要隨時徵調用三軍任何工具、飛機、車船,不聽令者槍斃。 三、遇有臨時特殊狀況,應立即處理,並保護元首安全。 四、隨扈處理緊急重要任務時,若發現可疑者,一律格殺勿論。 五、任何三軍部隊、總司令部,侍衛官到達時,視當時狀況需求下達命令。 六、陸海空三軍部隊若不聽令者當場處決。 七、隨時保護總統府內、外之所有安全工作。 八、遇有緊急特殊狀況對於副總統以下的官員隨時可以指派工作,或另派遣任務。 九、遇有不良行為者,無法處理時,應立即通知當地軍憲警處理。 十、若發現任何特殊狀況,應立即以命令處理之。 十一、憑此證可在台澎地區無償徵調、用交通工具,免費乘坐交通工具。 十二、憑此證凡有民間突發狀況,可以指派當地官員,下達縣長處理任何緊急狀況。 這十二條就是印在燙金的總統府侍衛室證上,退伍必須繳回。 在士林官邸裡面,侍衛長下面分屬有:警衛隊、內衛組、外衛組。內衛組下面還有侍衛官、侍衛、警衛隊。官邸有好幾層的護衛區,由侍衛區(貼身)、內衛區到中衛區和外衛區(先潛)。所謂內衛區完全在士林官邸(公館)的裡面,即在高壓電纜圍牆裡面。所謂中衛區是由憲兵特勤人員支援,由高壓電纜圍牆到園藝所一帶,包括整個士林官邸的四周,都是屬於憲兵特勤的侍衛區。那所謂外衛區,是一般武裝部隊,包括駐紮在陽明山大直山頭一帶的防區。 官邸的歲月 在官邸的人都稱老總統為「先生」,稱蔣夫人為「夫人」。老總統及夫人對於內務人員都直接叫名字,警衛人員也以「先生」稱呼老總統。 民國五十七年第一次跟隨先生視察金門,任務是視察防區部隊軍力部署以及如何與共產黨相抵抗的軍情。 當時朋友擔任侍衛授中尉官階,平常在官邸則穿中山裝,如隨蔣夫人時則穿西裝,隨先生巡視則換穿軍服且掛上校位階。當時擔任貼身保護先生都是二十三、四歲左右的金門籍衛士,卻穿上上尉軍服頗令一般正期年長的軍官們不服氣。其實這是侍衛執勤的規定,遇有不尋常的情況時可以較易統一指揮,並以保護元首安全為要。在動員戡亂時期侍衛守則第一條即有為保護國家元首安全,可以將違法滋事者一律格殺勿論的明確法條。每次出勤大概有數十位至二十幾位衛士不等,且依先生所視察的地方範圍而作靈活調配。 記得民國五十九年夫人出遊在回到角板山的路程中,由於天雨路滑,有土石流,加上駕駛緊張,夫人座車的前輪,竟滑出路面懸在半空中,整輛座車似有即要滑入山下的危險。當日執勤者剛好是朋友任輪值衛士,當時就坐在夫人座車的駕駛座旁,在千鈞一髮之際,做為值日衛士的朋友即時的反應就是當機立斷,立即踩踏煞車,阻止座車 往下滑,化險為夷,終於使夫人未受驚嚇,真可謂是護駕有功。事後先生特別贈送一組民國三十六年由夫人親自繪製的國畫而燒製成的「蔣家瓷器」,和北伐時期先生戴過的「手套」一雙。
-
泥土的芬芳
從博物館參觀陶瓷器展回來,那一座座融合作者的心思、汗水、等待是否成功的期待的陶藝品,帶給我的餘響至今仍未消退。我知道,我由它又想起童年時代的老友-那一樽樽我用泥土捏出來的泥人。 人來自泥土,死後又歸於泥土。人是千真萬確來自泥土,沒有泥土也不會有人。沒有土裡生出的五穀蔬菜瓜果養人餵畜,人類便生存不了。父母也罷,祖父母也罷,曾祖父母也罷,反正都是靠泥土活命的。 也許我也承襲了來自上一代的土味,幼年時住在鄉間,我就喜歡觸摸著一撮香香的泥土。從那綿綿密密的接觸,我有種感覺,泥土的生命是永遠存在於時間的永恆裡。可能它太龐大了,也可能它太謙讓了,人們常有意無意忽略了它。泥土沒有鮮艷奪目的色彩,樸拙、真實是它原來的本色。它那未經人工裝飾過的情味,是需要實際去撫觸才能體會得出來。真的,當你願意彎腰觸摸它,會驚訝於這微帶濕潤的泥土,是那樣沁人心脾,能給人一種蓬勃生氣的感動。 人類喜愛泥土,原本是極自然的事,當我們看到土壤裡長出黃金一般的稻穗,翠玉一般的蔬菜,生產了難以數計的糧食,你就不會把它當成單純的土壤來看,而對它也有些認知。只是,我們有時也會像先祖一樣那樣敬愛泥土,但物質文明的洗禮,已逐漸使我們淡忘了它,難得一睹它的真面目。 在我的眼裡,泥土自有它特殊的奧秘,那些在童年時期深植於心的感情根蒂,是深牢不移的。那小小的有情世界,只要我一回首,就化成一首旋律自行的悅耳詩歌。 稚齡時,心情好或不好,喜歡捏塑泥人,打泥巴戰,一雙纖小的手掌,總是掏滿漫溢著泥漿,弄得滿臉都是泥巴。我常常一大早起來,就沒頭沒腦的,兩隻腳啪啪拉拉飛跑到庭院外,捲起褲管、衣袖、舀一碗水,和著泥土,坐在地上就玩起來了。那時喜歡捏造佛像,一副慈悲的笑容;捏狗,長長的尾巴,突出的嘴巴,骨碌碌的雙眼。儼然是民俗藝術家,有時玩的起勁,突發奇想,就追趕起鷺鷥來,搞得滿院雞飛狗跳,叫個沒完。 有時候,就蹲在地上,在泥土上畫出一筆藍天,幾筆房屋。當時我就這樣迷上了泥土,成天與泥土打成一片,往往玩到黃昏之後,聽到高低不同招兒喚女的聲音還不能罷休,除非真的一鞭抽到身上了,才發現大事不妙了,各做鳥獸竄回家裡。 那時候,穿鞋是新興的玩藝兒。我也有一雙漂亮的鞋子,但我只在當花童時穿它。平時,總是將兩隻眼直踩入軟軟的泥土裡,讓那沁人的涼意,從腳跟舒暢到全身,通身舒服極了!泥就是這樣的親切和樸實。 遠離了童稚期,對泥土的感受,常常是感慨復感慨的。北上就學、就業,困守在都市層層疊疊的高樓,和硬梆梆的柏油路,都到了數算日子的半階人生了,故鄉的泥土因為都市建設為由,由已被剷除改建成一幢幢的大樓,心中的踩踏泥土早已淹沒在心中。 時代在變,人類在變,連泥土也在變。很多傳統的東西逐漸失去原味,感覺人類依賴文明,受到文明擺弄的地方太多了,漸漸失去那份古樸、雅趣了。每天一早翻開報紙,盡是觸目驚心的戰爭和殺人搶劫的新聞時,就盼望這廣袤芬芳的泥土上,應該是人間的樂土,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山崩地裂、老有所依、壯有所用…,那是一個自由、民主、承平、富饒的國度。 每一次有人問我:「喜歡住高樓或住舊式的平房?」我總不假思索說出:「還是平房好,接近土地,易於保有那份土氣。」因為,最後收容我們的本來就是泥土,何苦費盡心思要在他人面前展示一派不土的形象?遠離那堆充滿意志的泥土,那蘊涵古典信念的泥土,那帶給人類一縷希望的泥土呢? 依附土地長大的我們,真能瞭解這來源悠遠的泥土,究竟包含了什麼樣的特質?傳統中國社會,人民深深認同土地,他們所做的一切奮鬥都清晰而動人地寫在泥土上,那個每個人生命的根。一想起,歷史便在其中。人來自泥土,終歸向泥土,來自自然,復歸於自然。我手握一把土,終於憶起祖先們對於泥土的敬意。 好幾次在回鄉的旅途中,從奔馳的車窗外,接觸到一派翠綠的田野,一陣泥土的芳香,驀地羽化成一首動人的情歌在腦海裡徜徉。許多浮泛的記憶,就像根根觸鬚,開始尋尋覓覓。青鳥飛過,青鳥還在。耳際似乎又響起童年玩泥巴的嘻嘻哈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