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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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李寧在歐洲呆了一年多,應召回國,接任新聞局長兼政府發言人。他的聲音、表情,每日在電視上出現,連上小學的幼童都認識他。他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幸虧《濁水溪》沒有復刊,否則李寧一通電話,便將雜誌查封。 李局長上台,開鑼戲便轟動亞洲,他接待了馳名兩岸的武俠作家韋保。原來這位仁兄是政大開除的,他的小說銷路好,發了財。聽說不少行政首長都是他的讀者。李寧曾陪同韋大師會見了院長,並且設宴款待,請他為台灣武俠小說指出創作方向。 于瑞有些杞人憂天,這老傢伙是美食家,若是李寧一陣心血來潮,想起三秋茶館的涮羊肉,邀他前來品嚐,怎麼辦? 我在羊肉鍋下瀉藥,叫這個老小子上吐下瀉兩頭拉,提著褲子往機場跑,趕回香港。我說。 四週的人哄堂大笑。 客觀而論,李寧的文學修養不錯,向來看不起武俠小說。比起北京大學的文學系教授,禮聘韋保去做駐校作家,李寧應該略勝一籌。他過去說過:「武俠小說是狗肉,上不了宴席。」 韋寶在台北呆了一週,談妥了版稅問題,撈了一筆,便倉促返回香港。寫武俠的,滿腦袋想的是鈔票,他跑來眉埔小地方吃涮羊肉,瘋啦?香港什麼名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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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外灘首日封
對初次來訪上海的人,黃浦江的兩岸,是絕對不能錯過的風景。 這一條江水,將上海劃成了浦東和浦西,漂流過滄桑與繁華,離別,嘆息,讚歎,百年來,深深承載著流離至安定的變化。對老上海人而言,不論曾經有著多麼沈痛的記憶,而今,這一條全世界都來朝拜的江,是他們續寫歷史的驕傲,他們要看著自己的城市,如何在一條江上閃著熠熠光采。 黃浦江的西岸,是知名的「新外灘」,五十二幢風格極具特色的建築群,近一個世紀以來,依舊壯觀而優美地座落在江岸大道旁。岸邊,一條長約1.8公里的濱水觀景區塊沿江而建,站在上頭,你望向對岸,就是浦東高聳而新穎的現代大廈群,那裡正打造著上海崛起的世界金融中心,一棟棟相互比美的摩天大樓,成了商業崢嶸的象徵,以及觀光旅遊的指標地。 三月二十八,打造了三十三個月的「新外灘」正式亮相,封閉近一年的濱水觀景區重新對外開放,人們渴望已久的浦江遊又開始蓬勃起來,有人帶著憶舊的心,有人帶著慕名的眼光,無論來訪者是新是舊,當日湧入的人潮,已讓人無不張大了口,大感驚訝。 當我由二號地鐵出口走出,往「新外灘」的方向,短短不到三百公尺,人車混雜,人潮壅塞,大車在每個岔路口動彈不得,小車擠在人潮縫裡龜速移動,行人就摻雜在這人車佈滿街道的奇特景觀之中。前路人潮行進緩慢,後頭人潮緊緊相接,人們有如朝聖般走著同一個方向,都想看看這個重新啟幕的上海地標,會以何種面貌再次展現風華。 有多吸引人? 一團團的觀光客進進出出,一家家老小、一堆堆呼朋引伴、一群群碧眼金髮,都湧入其中,放眼望去,四處所見都是人。 濱水區的平台上,人潮如蟻般遊動。濱水區下,綠地上坐滿人,綠地旁走滿人,就連一道有著Expo字樣的長牆前面,也站滿到此一遊留影的人。 如何形容黃浦江的魅力呢?你由那些不停舉起、轉向的攝影鏡頭便知,專業的、業餘的、自娛的,都盡其所能的拍了又拍。此起彼落的微笑畫面,和此起彼落的海鳥掠水而過,都令我情不自禁欣賞。 與其說是要來見證這一如上海縮影的「新外灘」,不如說是好奇吧,好奇這塊歷經百年變化的土地,究竟會再以何種風貌重現,而世人又以如何的眼光對焦。 我想,答案已在那些歡欣而讚賞的臉孔上。 「新外灘」的濱水區,北起外白渡橋,南至十六鋪碼頭,在改建之後,更為寬廣。站在外白渡橋旁,看著大輪小船進出停泊,很有海國情調,許多海鳥飛累了,就索性浮在水面隨波起伏,乍看一如假鴨子,十分逗趣。往南漫走,江水風光一覽無遺,在陽光不錯的晴日之中,腳步挪移,風景變化,一面可賞百年建築,一面可觀現代奇廈,遊船在江面上留連,海鳥伏飛,行人在觀景平台上,享受一大片藍天映襯的黃浦江之美。 這片優雅的風景,已悄悄進駐了所有來客的心中,我想。 「新外灘」,不僅僅訴說著上海的夢想,還正展開無數在此逐夢的故事。如果,你總是讀到華燈閃耀的夜上海繁華,總是錯過老上海人與晨風追跑的上海朝氣,不如和我一樣,選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后,坐在黃浦江邊,吹吹風,曬曬太陽,讓自己與這城市在此稍做交集。 在三月二十八日這天,很多老郵客前往郵局,為自己的新外灘首日封蓋上紀念戳章,這是上海人引以為傲的城市紀錄,也是上海2010世博前的美麗序曲。而我,只用眼睛紀錄這新起始,在鏡頭裡留下那些快樂滿足的表情,那些游移的旅人心,那些四方而來的紛沓人影,以及拂過江上的風。 我的新外灘首日封,只對身處異鄉的自己發行,蓋上的戳章,是一個外來客的小小驚歎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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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開閩始祖公楷十七郎登進士及入閩概況─兼述洪氏源流
壹、前言 在台閩地區六桂堂宗親聯誼會編印之《六桂堂族譜彙編》(註1)中記載著六桂淵源,及以閩、澎、台為主之世系與遷徙由來。文中對洪氏起源、燉煌開基祖共普避禍改姓為洪,而後苗裔由北向南遷移之過程,敘述甚詳;尤以開閩十七郎派由金渡澎繁衍,銜接以紅羅頂寮為主之世系表最為完整,提供研究浯島烈嶼、後豐及澎湖洪氏一脈相承源流之珍貴史料。惟其中記載洪氏開閩始祖十七郎公楷登進士及入閩年代,經對照其父祖輩生庚,堂仲季弟登科,來仕(遷徙)於閩及金兵南侵史實等,約晚百餘年,容或有存疑處,乃就公楷世系、宋科考年份、宋金戰和、譜誌及碑記等資料彙整;並以〈試從《六桂堂族譜彙編》所載,推論洪姓開閩始祖十七郎公楷登進士及入閩年代〉為題,刊載於《臺北縣金門同鄉會鄉訊》(註2)第49期。 為追求真相,並驗證「推論」之可信度,此期間仍持續於圖書館搜尋相關譜誌;歷經數月尋覓,果獲得洪錦川(註3)宗長編撰之《澎湖紅羅洪氏族譜》、《燉煌發祥地研究本》、《錦川家譜》、《洪氏宗譜》(註4)及《洪氏族譜》(註5)等微縮影帶珍藏版,其中以《宗譜》最為詳實,文中亦指出《紅羅罩(舊)譜》所載十七郎公楷登科及入閩年代有誤,並引證分析,經比對與筆者所撰「推論」之論點不謀而合,可證立論正確;而再引起撰寫本文之動機。茲就所撰推論,並參考各譜誌,重新探討公楷登科及入閩年代,並增論述洪氏源流,使我宗親對譜系有更完整概念,而有助於追源尋根。 (註1)台閩地區六桂宗親聯誼會編,《六桂堂宗譜彙編》(簡稱六桂譜),(高雄市六桂堂宗祠出版,1989.12),內含洪、江、翁、方、龔、汪六姓淵源,各姓氏譜系世系及遷徙情形等。 (註2)台北縣金門同鄉會,《金門鄉訊》第49期(2009.4.25)頁84-90。《鄉訊》,1982年張維廉理事長創刊,旨在聯繫旅台鄉親情誼,內涵會務報導、健康休閒、儲蓄理財、歷史掌故、鄉彥介紹、家鄉近事、生活隨筆、藝文欣賞等,是一本具知識性、藝文性、激勵性、傳遞鄉情之全方位刊物。 (註3)洪錦川:字肇淵,1917年生。澎湖紅羅頂寮人,開閩十七郎公楷派第24世孫。幼隨父旅居高雄。1958-1983年間走遍澎湖、台灣等地,致力於修編洪氏族譜大業長達25年。(引自《澎湖錦川家譜‧世系表》) (註4)《澎湖紅羅洪氏族譜》(簡稱紅羅譜)1962撰;《燉煌發祥地研究本》(簡稱燉煌研究)1963撰;《洪氏宗譜》(簡稱宗譜)1983撰;《洪錦川家譜》,1979撰。均係洪錦川以毛筆書寫手抄本,以微縮影帶典藏,其中以《宗譜》最為完備,係於「響應修編《洪氏族譜》後,再追考祖德各派分支,求證舊譜,並依據訂正或分析辯證,俾以實傳真,使能了解洪氏改姓發祥之詳細、遷徙閩台由來。」不分章節,設有標題、撰寫年份。自1964-1983垂20年而彙整成書。 (註5)洪氏族譜編纂委員彙編,《洪氏族譜》(簡稱族譜),1964.1,新生出版社出版。是一本全台性之洪姓族譜,其中澎邑十七郎派資料由洪錦川負責蒐集提供。 貳、摘錄與洪公楷有關譜誌之記載 一、公楷公直系系統 依據《洪氏宗譜》所載〈安徽洪氏家譜世系〉為: (1)共普-(25)昺-(26)師敏-(27)延壽-(28)漢宗-(29)古雅-(30)玉-(31)蔚-(32)獻義-(33)師同-(34)知進-(35)杰-(36)幹-(37)士良-(38)炳(江西譜「宗翰」)-(39)彥暹(江西譜「天相」)-(40)皓-(41)适-(42)公楷。(註6)(括弧內數字表「世」別) 世系僅錄公楷直系尊親系統,據〈安徽校正本之由來〉稱:「安徽譜世系係依《泗州洪賓家譜》校正。清光緒三年丁丑(1877),適逢安徽寧國府涇縣保東象庄洪判官熙儔蒞澎,於冬至日謁紅羅祖祠,詢及宗族世系,為澎湖譜有一代之差,回署寄來校正本,囑應以之相傳。此譜係開閩上十七代400多年歷史之存,開閩部分開基祖可由此得知分支。」(註7)(有關〈安徽洪賓家譜世系〉詳「洪氏燉煌世系及遷徙概況」) 二、公楷祖父(皓)、父(适)、及叔(遵、邁)紀略洪皓:(1088-1155)宋鄱陽(江西)人,字光弼,徽宗政和5年乙未(1115)進士,高宗建炎3年(1129)奉命使金,被羈冷山(黑龍江北)15年,曾屢遣人回宋,報告金人虛實,乞求興師克復失土。紹興13年(1143)被釋,高宗譽「蘇武不能過」;官至徽猷閣直學士。因論事與秦檜不和,為檜所忌,貶至英州,紹興25年(1184)病卒於南雄州(廣東)。諡忠宣。子八适、遵、邁、逖、遜、邈、邃、迅。(註8) 洪适:(1117-1184)字景伯,鄱陽人,皓長子。紹興12年壬戌(1142)與弟遵同中博學詞科。兄弟三人並稱「三洪」,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諡文惠。配石氏封蔡國夫人,子九:槻、柲、槢、樇、木貫、桴、楹、木康、梠、(引自同註8)。江西譜稱十七郎,江西夫人戴氏無受封,生公權、公楷,安徽譜無二子名。安徽譜諸子,惠澤杳渺,無可稽其詳。公楷為開閩十七郎派始祖。(註9) 洪遵:(1120-1174)鄱陽人,字景嚴,皓次子,與伯兄同榜冠詞科,歷官吏部尚書、翰林學士,隆興元年(1163)除同知樞密院事,累遷至資政殿學士,諡文安(引自同8)。配朱氏封信國夫人,生子三:楀、椐、木。江西譜稱十八郎,江西夫人孫氏無受封,生公模,安徽譜無名,公模係開閩十八郎派之始祖。(引自同9) 洪邁:(1123-1202)鄱陽人,字景盧,號容齋,又號野處,皓三子,紹興15年乙丑(1145)登詞科。1162年使金,不屈其節有父風。官至端明殿學士,諡文敏。著有《容齋隨筆》等(引自同註8)。配陳氏,封和國夫人,張氏生三子樺、橚、椿(〈洪容齋年譜〉載為「長子、次名不詳、三子櫰」)。(註10)江西譜稱十九郎,江西夫人和氏無受封,生子二,公梓、公植,安徽譜無名,公植為開閩十九郎派始祖。(引自同9) 三、公楷公諸堂昆仲季弟入閩年代 忠宣公(皓)安徽之子孫惠澤,年深代遠,稽考不易,且休論,獨談江西譜諸孫支入閩者於下: 公權:稱十六郎,公楷長兄,1163年隨堂弟公植入閩,擇居南安石竹;江西樂平亦有公之後。(註11) 公模:遵公江西子,約生於宋高宗紹興10年(1140)間,1163年同堂弟公植入閩,為兵燹之亂,不得已卜居錢嶼奠基。(註12)〈青陽嶼頭洪氏家廟〉亦載:「皓公孫模,字宣定,宋隆興年間徙居錢嶼肇基拓業,為錢嶼洪氏1世祖。」(註13)而〈晉江嶼頭村洪氏源流〉則載:「十八郎(公模)於隆興元年(1163)隨叔父洪邁及諸從兄弟十六、十七、十九郎畢集泉州任所。」(註14)另〈泉州洪氏大宗祠〉亦載:「邁公於隆興元年起知泉州,次子公植後又宰泉武榮(南安),後絜族居於泉。」(註15) 上述公模隨乃叔集泉及邁知泉絜族赴任之說,於〈洪容齋先生年譜〉記載「邁於隆興元年癸未(1163) 除知泉州,實未赴任。」(註16)可確定公模係隨堂弟公植入閩。 公植:邁公江西次子,字宣明,約生於1143年間,隆興元年癸未(1163)雁塔題名,偕堂兄公模來仕於南安,宰武榮。值金兵南侵,難作歸計,兄弟擇南同二邑間而棲。同年遷埔奠居,是為開閩十九郎派始祖 (引同註11) 。《族譜》亦載:「宋隆興元年(1163),始祖十九郎公自南安徙居埔。」(註17)而〈江西洪氏譜序〉記載較詳:「公植,邁公次子,字宣明,稱十九郎,有奇才,建炎(按:疑為「隆興」之誤)宰武榮,有甘棠遺愛,親愜輿情,遂留不去,後絜昆季十六、十七、十八郎等偕集於泉,僑居晉、惠、安等處,十九郎隱於同邑十三都傳派。」(註18) 四、洪氏開閩始祖十七郎公楷登科及入閩年代 就所獲得譜誌記載,公楷登科及入閩年代之說歸納為二,彙整如下: (一)登理宗末年(1264)進士,於1270年貶謫同安縣尉入閩 1.節錄《六桂譜》、《紅羅舊譜》及《洪氏族譜》所載: 「公楷公,适公次子,忠宣公之孫,字宣曦,號仕同,稱十七郎。妣楊氏諡純懿,誥贈一品夫人,處江西饒州樂平縣。登宋理宗末年進士(即1264),公有忠宣公之志,而性硬直,被貶授福建泉州府同安縣尉政(舊譜載「同安縣」)。改號仕同,約1270年,當是時也,適季弟登科,授南安縣,偕仲弟入閩,值亂弗歸,兄弟皆隱於泉州南邑之間,十八郎寓南安縣,十七郎擇翔風里二十都青岐鄉,開基創業,」(註19)(後略) 2.《洪氏族譜》之〈洪氏公楷開閩序〉則載: 「始祖楷公係适公次子,字宣曦,號仕同,稱十七郎,處江西饒州樂平縣。登宋理宗末年進士(即1264),公有忠宣公之志,生平忠心耿耿,以性耿直貶福建泉州府同安縣尉政,政號仕同,時約1270年,擇翔風里青岐鄉而居。(後略) 妣李氏早逝無後,繼祖妣沈氏誥贈一品夫人,至入閩復娶祖妣楊氏純懿一品夫人,生子一,府法公是為二世祖也。」(註20) 查《洪氏族譜》之兩序文,係1963年洪錦川提供予「洪氏族譜編委會」者,資料出自《舊譜》;而再比對《六桂譜》,凡洪姓部分,內容概同於《洪氏族譜》,《六桂譜》遲至1989年出版,卻仍引用1964年版之《族譜》,疑係作者於1964年修撰〈紅羅重修譜序〉後,未將已修正「公楷登科、入閩年代」之資訊再提交「洪氏族譜編委會」更正所致;至譜載之「縣尉政」或「尉政」官銜,《大辭典》僅有「縣尉」釋義:「縣尉,官名。秦漢縣設置官,萬戶以上為令,不及為長,下有丞、尉,稱長吏;尉主地方治安,查察姦宄等事。歷代相沿,明清廢尉。」(註21)《宋史》亦載:「建隆3年(959),每縣置尉一員,在主簿之下;凡縣不設簿,則尉兼之,邑大事繁則置二尉。」(註22)對照《族譜》與《宗譜》,除〈洪氏公楷開閩序〉書「縣尉政」外,餘皆書以「縣尉」,疑於抄錄舊譜誤將「同安縣尉改號仕同」斷句為「縣尉政,政號仕同」,且將「改號」之「改」字誤繕為「政」字。 (二)登高宗末期(1160)進士,約在1162年貶謫同安縣尉入閩 1.《洪氏宗譜》之〈紅羅重修譜序〉及附「澎湖洪氏宗祠牌文」均記載: 「公楷公係适公次子,忠宣公之孫,字宣曦,號仕同,稱十七郎。妣楊氏諡純懿,誥贈一品夫人。處江西饒州樂平縣,登宋高宗末期(1160)進士,公有忠宣公之志,而性耿直,忤權貴,貶授福建同安縣尉,約在1162年間。當是時也,適堂弟公植登科,授南安縣宰武榮,偕堂兄入閩,值亂弗歸,」(後略)(註23)(畫底線處為筆者所加,以下同) 本譜序同《族譜‧重修族譜序》及《紅羅舊譜‧宗祠內大牌記載》文,但其後修編之《紅羅族譜》、《燉煌研究》所有公楷登科、入閩年代及官銜均經修正,如畫底線處,應是作者考證原載有誤而修正,故標題異於舊譜,以資區別。而於〈宗祠牌文〉末註記「將『理宗』改為『高宗』,『胞』改為『堂』才對,否則與父年差147歲之多,詳閱楷公入閩細論。」(註24) 2.《洪氏宗譜》之〈洪氏公楷公開閩譜序〉亦載:「始祖楷公係适公次子,字宣曦,號仕同,稱十七郎,處江西饒州樂平縣。登宋高宗末年 (1160) 進士。公有忠宣公之志,生平忠心耿耿,以耿直貶授福建泉州府同安縣尉政,政號仕同,時約在1162年,擇翔風里20都烈嶼青岐鄉而居。」(註25)(後略) 本譜序同《族譜‧洪氏楷公開閩譜序》,亦已修正公楷登科、入閩年代,文末亦註記舊譜有誤。其中「縣尉政,政號」句,應是謄抄之誤,前已說明,不贅述。 3.〈烏崁洪氏家廟重建落成碑記〉節錄: 「公楷公乃開閩十七郎派始祖,高宗末期庚辰,紹興30年(1160),雁塔題名,繼美金花,同登黃閣,以耿直忤權貴,謫仕於閩中同安縣。楊氏得府法,是為二世祖。時值金兵南侵,歸計難酬,故擇同安縣翔風里20都而居,肇基烈嶼青岐,開入閩之先聲,」(註26)(後略) 碑記於1978年洪錦川所撰,收錄於《增編澎湖通史》,曾刊於《金門日報》1995.8.26〈鄉訊版〉。在未尋得《宗譜》前,本碑記是唯一記述公楷於1160年登科之文獻。之後,對照《宗譜‧烏崁燉煌誌》內容更詳細,係1976年烏崁興建宗祠,作者基於宗誼而執筆。文中對公楷三位夫人「配李氏,李氏花開,苗而不秀早逝;再娶沈氏夫人,入閩途中被亂離散未歸;入閩再娶楊氏一品夫人,得府法,是為二世祖。」(註27)有簡要描述,並明確記載「肇基於烈嶼,開入閩之先聲於茲,時歷814年(1162-1976),…」(後略) (同註27),碑記晚2年,故內容有所修訂也。 (註6)洪錦川,1976〈安徽洪氏家譜世系〉,《宗譜‧上》,頁61-64。 (註7)洪錦川,1976〈安徽校正本由來〉,《宗譜‧上》,頁60。 (註8)《宋史卷‧373,列傳‧132‧洪皓傳》(中華書局)頁4-14;《大辭典》(三民書局,2000),頁2608-2610。 (註9)洪錦川,1982,〈安徽昺公分支略說〉,《宗譜‧上》,頁95-100;〈忠宣公父子略說〉,《宗譜‧下》,頁35-40。 (註10)王德毅,〈洪容齋先生年譜〉,《宋史研究集》第二輯(編譯館,1983),頁407。 (註11)洪錦川,〈忠宣公派分支〉,《宗譜‧上》,頁135。 (註12)洪錦川,〈忠宣公父子略說〉,《宗譜‧下》,頁40。 (註13)桂宗親聯誼會,《六桂祠堂文化》2002.10,頁20。 (註14)洪樹勳,〈晉江嶼頭村洪氏源流〉,《晉江譜牒研究》2003.6,頁23。 (註15)龔書群,〈泉州洪氏大宗祠〉,《六桂祠堂文化》2002.10,頁4。 (註16)同註10,頁436。 (註17)〈洪氏柏埔合宗家譜序〉,《族譜》第11章第3節,頁9。 (註18)洪錦川,〈江西洪氏族譜序〉,《宗譜‧上》,頁73。 (註19)〈安徽始祖昺公譜誌〉,《六桂譜》,頁19;〈宗祠內大牌記載〉,《紅羅舊譜》及〈重修族譜序〉,《族譜》,頁14。 (註20)洪錦川,1963〈洪氏楷公開閩序〉,《族譜》第4章第1節,頁4。 (註21)〈通典‧職官15〉,《大辭典》,(三民書局,2000),頁3701。 (註22)楊家駐,《宋史‧卷167,志第120,職官7》,(鼎文書局,1978),頁3978。 (註23)洪錦川,1964〈紅羅重修譜序〉,《宗譜‧下》,頁1。 (註24)洪錦川,1976《洪氏公楷開閩譜序》附〈澎湖洪氏宗祠牌文〉,《宗譜‧上》,頁139。 (註25)洪錦川,1976〈洪氏公楷開閩譜序〉,《宗譜‧上》,頁139。 (註26)《增編澎湖通史》,卷10,第四章(聯鳴文化有限公司,1987.8),頁478。 (註27)洪錦川,1976〈烏崁燉煌誌〉,《宗譜‧下》,頁97。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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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好時節農閒放風箏
「好雨知時節」。紛紛的清明雨滋潤了肥沃的田野,散發著陣陣濃郁的泥土芳香,殷勤的向農人傳遞著春播的訊息;蜂飛蝶舞,綠草如茵的清明三月天,天清氣爽,微風徐徐,真是放風箏的絕佳期。 人牛種花生 恰逢雙休日,一家子披著朝露上山了。父親捋起衣袖,褲管卷到膝蓋,背著雪白錚亮的犁鏵,我扛上鋤頭,妻抓著一袋花生米,最高興的當數女兒蜓了,手拿小碟子一路蹦蹦跳跳的…… 看,田間地頭上,三三兩兩的人兒或蹲或站,或聚或散,有白髮蒼蒼的老伯伯,有戴紅頭巾的小媳婦、大姑娘,還有光著臂膀的小頑童。雖然額前細汗粼粼,卻都有說有笑,喜意盈面。 種花生,首先得整畦。農忙時節,耕牛可緊張了,父親白走了好幾家都沒能雇到。怎麼辦?父親額前的皺紋擰緊了,焦躁地在田頭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是啊,「萬事具備,只欠耕牛」,怎能不急呢?這時,我靈機一動,笑嘻嘻地對父親說:「看,這不就有現成的兩頭牛嘛!」邊說邊指了指自己,又瞅著妻子呶了呶嘴。「能行嗎?」「可以試一試!」妻興致滿高,躍躍欲試的。在女兒「咯咯咯」的歡笑聲中,父親「吧嗒」煙捲,悠然地禦使著兩頭「人牛」犁起地來了。汗珠從額前悄悄地滑落,衣服由裏到外都濕透了,氣喘吁吁地看著紅土壤隨著前進的犁鏵向兩旁翻,化成一道道泥浪。.心想:挺有趣的,不妨試一試吧。就跟父親換了活兒,掌起犁來。有道是「看似容易做著難!」還真得有一定的技巧:手腕稍用勁,鏵頭便往土裏鑽,「人牛」可就慘了--寸步難行,儘管已使盡了吃奶的氣力;勁用太輕了,鏵頭向上竄,憑空「飛犁」,搞不好,「人牛」就得嘴啃泥。「江湖一點訣,點破沒半撇」。在父親的耐心點撥下,一道曲折蜿蜒的壟終於成了,妻戲稱為「鴛鴦溝駁殼(槍)底」(閩南語意指高低不平又彎曲),我卻洋洋自得頗感自豪,畢竟是處女作嘛。 接著,插窟窿。一人執一把「三尖花生插」(特製的用來種花生的工具),我有意和父親比比高低,快手快腳的揮動著插兒。一畦很快就插完了,回頭一看瞧 ,說實話,真想找個洞兒藏起來。你瞧,父親幹的活兒那麼勻,那麼細,就像是播種機打出的模兒一樣;而我呢,排列淩亂,深淺不一。哎,薑還是老的辣。插好窟窿,就得放花生米。左手拿裝花生米的盆子,右手抓起花生米(規定每個窟窿2顆)投向窟窿,因為不熟練,總投不準,只得把腰彎得快貼著畦壟了,還每每投不準確,落於窟窿外面……幹完一畦就累得手酸腿軟,大汗淋漓,腰兒都伸不直了。 日上三竿子了,我和父親用鋤頭推著土填滿了一個個窟窿……伴著女兒歡快的笑聲,走在回家的田間小路上。 風箏天上飛 農閒期間,招朋呼友,三五成群,興致勃勃地來到沙灘上放風箏。藍天、白雲、碧浪、金沙,再加上活潑的人兒,寂寞的海灘上頓時喧鬧了起來。 風箏,風箏,天上飛;囝仔,囝仔,跑腳皮(閩南語指用腳走路)。目金金(眼睜睜)看乎高,風箏穩穩飛擔橫(橫著飛),幫咱送祝福去臺灣。"放風箏,首先得紮模型骨架。當時,一般得由大人們幫忙完成。堂兄富勝就是漁村裏有名的巧手,他紮的風箏管保飛得又高又穩。你看!他找來了細長得「筒仔竹」,撐開手掌大略量了幾抓(閩南語指手掌張開時小指尖和拇指尖的距離),便用小鋼鋸片裁成長短不一的竹段,……三下五除二,一個風箏的雛形骨架拼成了。隨後,找來幾根篳條(荊條),左手捏篳條頭,右手握鋒利的小篳刀(柴刀),手腕微動,「嘶」的一聲,薄而均勻的篳條就削成了。篳刀快速而輕巧地來回移動,柔韌地篳條轉眼就光溜溜的。福勝兄又把它們剁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紮綁上,這是骨架肋條。有了這,紙糊上去不易被風吹破。接著就是糊(風箏)紙。找來質薄且韌的「薄滌紙」,用自己煮的地瓜粉糊,小心翼翼地粘上去,手法輕又巧,那神態,那動作,不啻于一名藝術家正創神來之作。糊上紙後,還得給風箏繪畫,或寫上「高飛」乃至名姓等。最常見的顏料就是墨水了。於是,福勝就地取材,撚起毛筆,左一撇,右一捺,前一個圈圈,後一個圓圓,一隻「燕子」風箏便大功告成了。雖然有點兒稚拙、粗糙,可我已感到相當滿足了,把它看成了心肝寶貝兒。 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沙灘上。開始放風箏了,我倆密切配合,把風箏迎風高舉過頭的是我,福勝則拽著線軸退後站穩。順利的話,風箏「呼」的便竄上了天空。隨風力的大小,人雙手或收或放,或鬆或緊,兩腳時而前進,時而後退,來回奔跑,風箏便乖乖的在藍天白雲下緩緩地飄移著。那情景,棒極了!引來了小夥伴們的陣陣歡呼聲、掌聲…… 當然,也有掃興的時候,若遇上風向不定,技術又不熟練,風箏很容易就一頭倒載蔥下來。說時遲,那時快,你得眼疾手快,撒開雙腿往高處奔,否則,風箏落入海中,就得大哭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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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憶父
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剛結束一天繁忙的國中課程,正躊躇著是否要冒著傾盆大雨騎腳踏車回家,此時,一位體格瘦弱卻神采奕奕的長者騎著摩托車停留在我面前,那是我的父親,唯一能引領我離開十字路口的導師,正興高采烈的準備向父親打招呼,無情的鬧鐘,剝離了我對父親的依靠。大夢初醒的我,已是熱淚盈眶,想想,此情此景,應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一如往常的,我最敬愛的父親,總會在清明前夕,來看看他的小女兒。 父親是山前修文殿境主金王爺的代言人,母親曾向我提起,因為父親福薄,所以必須當乩童,在神明的護佑下,才可以多延長十二年的壽命到六十歲。也因此,從父親的六十歲生日那天起,每一年的正月二十四日,我與外子都會陪著父親到金王爺的殿前祈福,也把這一份喜悅分享給親朋好友。我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每一年的正月二十四,也期待著年復一年的陪父親渡過。 傳統認為,在歲數遇到9的時候,都會有個劫數,在陪完父親渡過79歲的生日後,我猶如進入備戰狀態般,膽戰心驚的數著日子,期望父親平安的度過這一年。95年的5月18日,那是我生命中最痛心疾首的一幕,接到大嫂傳來的消息,父親出車禍,人在醫院,我以最快的速度奔馳到急診室,傷痕累累的父親,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全身佈滿血跡,無能的我,除了淌不完的淚水以及口唸「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外,企求慈悲的菩薩能降低父親的痛苦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在陪父親做腦部斷層掃瞄時,動也不動的父親,倏然十足有力的舉起手要把氧氣罩拔掉,心急如焚的我,大喊著:「老唄,您千萬不要放棄自己啊!」,然而後腦額葉受傷的他卻心意已決,我永遠也喚不回我摯愛的父親。 憶起我的父親,一生命運多舛,出生就沒有了父親,七歲時母親也離他而去。十二歲之前在后壟幫人撿地瓜,一日的工資就是糊口的三餐。十二歲之後學得做鐵桶的技藝,賴以維生。猶記得父親那台與眾不同的三輪車,前面兩輪承載著他做鐵桶的工具與販售的鐵容器,他則是坐在後頭的那一端。不曾問他為何做此番的設計,想必應有他的道理。我四、五歲時,那時候養豬戶比較多,總記得父親隨便帶了點地瓜粥充當午餐,早早出門,總要等到日落時分,才見得到他的歸來,我也十分雀躍地幫他卸下車上的工具與待修補的鐵器。天公不作美的日子,便是父親自學的時機,年幼失學的他總是拿著別人唸過的自修(參考書),在餐桌上認字,習字。我唸小一那年,父親才開始學騎摩托車,那時的他已五十四歲,很幸運的一次就考上了。父親很有藝術天份,還記得學校往往要做美術勞作時,都是父親幫我補足缺乏藝術氣息的這一塊。鄰居的婆婆們,也知道父親有縫紉的手藝,常常拿需修補的衣服請父親幫忙,父親除了義務的幫鄰居修理鐵製的鍋、碗、瓢、盆外,義務的縫紉工作也為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最晚出生的我,也沿循著哥哥姊姊對父親稱呼「叔啊!」(台語),至唸小學時,老對為何不能稱呼父親為「爸爸」感到莫名其妙,經過母親一番解釋,才了解前因後果,但仍覺得這對父親和對我來說都不公平,於是就想了個折衷辦法,稱父親為「老唄」(老爸),既有爸爸的意思,也不犯忌,此後哥哥姊姊們也都一樣稱父親為「老唄」。我的「老唄」,清心寡欲、勤勞儉樸,雖身為乩童,卻一點也不迷信,他常說道,「七分人,三分神」,人要心善行正,不可貪心妄求,自然遠離災厄,神明庇佑。父親雖不認識字,但他的想法卻與曾子所云:「人之好善,福雖未至,去禍遠矣。人之為惡,兇雖未至,去福遠矣。」的觀念不謀而合。父親生活雖然清苦,但他不會貪求。在世時,不僅常常幫鄰居免費修補鐵製品,山前修文殿的土地也是父親捐獻的,然而落款卻把父親的名字排列於後,我曾為此感到岔岔不平,父親反倒安慰我說:「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做了什麼?一切自有因果,不用意氣之爭」。不爭,是父親的原則,雖然經濟生活不充裕,他也不貪財,甚至有一回鄰居小賭,為了輸贏幾塊錢爭得面紅耳赤,父親扮起和事佬,多少錢我給你們,千萬不可傷了和氣。別人言語傷害他,他也不會造口業和別人爭辯,他向我說道:「今日種的因,就是明日結的果,凡事毋須計較太多。」,他深知禍福相倚的道理,又和我說:「謹言慎行,凡事不可滿,才能常保平安」。父親忍讓的功夫,我想我一輩子也望塵莫及。 記得十七歲剛去台灣半工半讀時,又要掙學費又要掙生活費,又要存點錢寄回家,日子過得十分艱辛,每當遇到瓶頸時,都會想到我此時的遭遇與父親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正是這一份想法,讓我咬緊牙根,度過了重重難關,也改變了我只能唸到國中畢業的命運。之後,嫁做人婦,因為年輕不懂事,也常和父親傾訴心事,父親說:「對長輩盡孝,是你應做的事,你的另一半,是陪你一輩子的人,能夠真心對你好,那才是你人生更重要的部份,其他事,就甭掛在心上了。」,和父親聊聊後,心中寬慰不少。此後,無論在工作上或生活上遇到什麼難題,我的父親總能指引我方向,父親沒唸過佛經,但我們卻能相談佛理,人生的答案,父親總能為我解答,而其中都蘊含著深奧的哲理。 父親茹素,並非刻意,而是一沾葷,身體便感不適。身材瘦弱的他,用他那一雙堅韌的手,建立了我們這個家。父親靈巧的手,在鐵皮上刻劃出各種鐵器的模型,創造出既實用又美觀的鐵容器;父親細膩的手,游移於縫紉機間,編織了一件件他對母親的愛;父親充滿生命力的手,接生了他的四個孩子,平安的來到這個世上;父親勤奮的手,穿梭於單打雙不打的砲火間;父親厚實又長滿繭的手,是牽著我成長的泉源。父親一生嶔崎磊落,不求人,只求己是否俯仰無愧。我的精神導師拗不過79歲的命運,離開我已經將近四年,他沒有淵博的學問,聞達的權位,但他是我平凡中不平凡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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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習慣
深夜,突然想起一個畫面。 一段愛情會養成很多習慣,甚至會沿用到下一個情人身上,或者旁及朋友。但這樣的習慣總是帶著遺憾,一種說不出的哀戚。 因為春天,所以樹上常有毛毛蟲出沒。每次走到樹下,總是提心吊膽著是否會有小蟲子掉落。像他這樣的大男人,身強體壯的,唯獨對於僅有兩三公分長的毛毛蟲,他竟然會嚇到全身顫抖,不敢亂動。每次他這樣,就會覺得他好可愛。可愛到想要去搔他癢,或者~撲上去吻他。 他真得對毛毛蟲一點辦法都沒有。幾次他身上有蟲子飛過停駐,一個勇猛的男人頓時變成軟弱的綿羊,然後要我立即迅速的把蟲子撥開,久了,我習慣說~別看,我來撥。等到我用俐落的身手幫他驅離「天敵」,就會看到他大吁一口氣,馬上那個氣拔山河的蓋世英雄,又再度活過來。 說真得,我很喜歡當他驅蟲小助手。想想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居然會敗在一隻小蟲子身上,而且要期待他的女人來解救他,每每想到我都會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但幸福總是來的又極又快,才剛剛和他感覺甜蜜,卻又陷入漩渦之中。 兩個禮拜沒見面了,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我連走在路上都會再想這樣無聊的問題。所以那兩個禮拜常不小心就拐到腳踝,可能是想他想的太入神了。 「喂!妳又再發呆喔」J說了一句。 走在市政府旁的林蔭走道上,我又不小心恍神,讓身邊的J發現。很不好意思的看著他,突然,我的反射動作來了~ 「別看,我來撥」! 原來J的身上有兩隻小蟲子,而我在那一瞬間忘記J不是他,我的他,那時根本不在我身邊。 J非常納悶的看著我,「我又不怕蟲子,我自己會撥啊」說畢,他伸手把掉在褲子上的小蟲彈走。 時間凝結了。 我無法正視J的眼睛,而我的心情也隨著午後的涼風,為之蕩漾。因為我不知道我當時是在信義計畫區,還是在陽明山上。身邊的人到底是誰,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的眼睛濕濕的,泛著淚光。 回神了。我莞爾的對J笑了一下。說:「這是我的習慣啦!我都習慣說別看,我來撥啊」J似乎知道了什麼,意有所指的說:「是他嗎?」 「是啊!想不到他也會有膽小的一面呢」! 此刻,月光灑入我的房間,回憶充斥在空氣裡,這樣愛的習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淡忘。或者,我就維持這樣的習慣,帶著你給我的那種甜蜜依賴,即使物換星移,我永遠都記得,最愛的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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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四年,她賠掉了祖傳的一塊茶田,換來的是虛浮的好名聲。起初,鄉親父老和客人仍然喊她「鎮長」,不到半年光景,便自然改口稱呼她「老闆娘」,往事如煙,被山風吹散,人們又回到現實社會中。她還是騎著自行車上班、進店,換上制服,開始緊張忙碌的生活。 于瑞解除了校長職務,退休。他們夫婦在鎮上買了一棟房屋。何敏芝仍在眉埔高中任教。閒來無事,于瑞便來茶館喝茶、進餐,和我聊天。一日,他談起恢復出版《濁水溪》季刊的話,只要稿源充足豐富,行銷不成問題,眉中校友遍台灣。他如今退休在家,可以專心編務。他的觀點,將文學的範疇擴展,加上一些史料之類的作品,為台灣史留下記錄。 自從那年李寧隨哈林球隊訪問眉中,開罪了李寧,于瑞便開始受到無形的壓力,教育主管人員查核經費、教學進度以及訓導內容。有關週末文藝活動,便受到懷疑和指責。 一個專員說:「張楠是個左傾文藝分子,曾被管訓過,你們聘他做指導老師,豈不是引狼入室、引火自焚麼!」 通過詳細的調查,對學生的訪談,因為沒有教材,只是文藝講話,沒有錄音記錄,結果不了了之。為了李寧在省方的壓力,台中調查站丁弘達也出面作證,他說過:「于校長是我的老戰友,他為國家作出貢獻的時候,李寧那小子正在啃英文吧。」 這種正義之聲,已經沒有人願聽了。政治是現實的,不怕官,只怕管;李寧是省主席的英文秘書、心腹,連縣長都向他諂媚、巴結,你一個中學校長算了啥?看了于瑞的傳記作品,我的血壓昇高了…… 說起來于瑞還算幸運,按照李寧的計劃,原想以莫須有罪名將他拘捕入獄,甚至處決。天可憐見,李寧卻在這時發表外派希臘大使。丁弘達後來勸他:「你還是提前退休吧。如果他回來,還會設法收拾你。人家的後台硬,是家臣啊!」 遙遠的二千年前,春秋時各國卿大夫的臣屬,即為家臣。卿大夫的宗族與政權組織稱「家」,總管家務的叫「宰」,宰下又設有司徒、司馬、工正、馬正等官職。擔任這些官職的,總稱為家臣。家臣不世襲,由卿大夫隨意任免,但他們對卿大夫的效忠,卻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二千年來,家臣地位屹立不搖,甚至到了民國,凡是秘書、副官、隨扈、馬弁,都是隨著主子的聲望,狐假虎威,一步登天,一般人對待這些人物,敢怒而不敢言。李寧做過省主席英文秘書,于瑞怎敢與之抗衡?那不是以卵投石、不自量力! 文藝商品化的大潮,壓制了純文學的出路。通過研究、調查,《濁水溪》終於胎死腹中,無法復刊。于瑞的鬱悶不滿,寫在雜文內,但是雜文又無出路,沒有刊物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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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多少年來,由於價格談不攏,岳母內心捨不得出讓,所以一直拖延至今。這塊茶田面積不大,但卻可以俯瞰眼前急湍的濁水溪,風景絕美。阿嬤年輕時,常伴隨丈夫沿著茶田中間的山路,爬到半山坡,坐下,欣賞如幻如畫的濁水溪。這些往事,阿嬤想起來便揪心難過。 二二八事件,佟醫生是為了向政府陳情,為民請命,結合縣內熱血青年到縣政府遞「陳情書」,卻莫名其妙被拘捕槍殺。阿桂的母親懷著悲痛的心,到處奔波拜託,最後才尋到了丈夫的遺體,把他葬在山坡茶田之間。讓丈夫能夠看到濁水溪,聽到濁水溪,讓活著的人放心,他的靈魂安息。 這塊茶田像一個「 」字,兩旁是鮮嫩的茶田,中間是一條山徑。佟醫生的墓,就建立在山路之間。許多買主踟躕不前,討價還價,就是為了這座墓。不少佟家的親友,甚至風水師,都曾向阿嬤建議遷墓,她卻不為所動。她這種詩人般的心,是難以被別人說服的。 歷屆眉埔高中的畢業校友,想起校園後山坡的景色,便聯想起佟醫生的那座墓,那充滿血淚的往事,也同時栩栩如生展現腦際。忘了吧,大家內心不約而同地說。 凡是坐在濁水溪岸作畫寫生的青年男女,總是有意躲避那座墓,因為它和整個畫面是不協調的。 每次參加鎮長競選演說,佟桂從來不提二二八事件,但是每一個聽眾,不管男女老幼,不論客家人、福佬人和外省人,都知道佟桂是二二八事件受難家屬。佟桂清廉能幹,政績名列前茅,鎮民都投她的票,佟桂不做也不行…… 「妳別做鎮長了,媽。」張秋生提出意見。 「他們投我的票,選我。我不能不做鎮長。」佟桂說。 其實佟桂是強詞奪理,矇騙孩子,妳不報名參選,誰會投妳的票? 做官,應該適可而止。既然有了政績,也得讓別人做鎮長,否則便是貪婪。詩人屈原說過:「眾皆竟進以貪婪兮,馮不厭乎求索。」如今,連阿秋也反對她連任了,這是應該下台的時候了! 佟桂向我保證,做完這一任鎮長,絕對不會參選連任。她也瞭解做官像吸菸喝酒,容易上癮,這是慢性中毒,不少人難以自拔。當阿秋進入國小就讀,全家沐浴在幸福的陽光中,岳母卻因心肌梗塞,撒手而去。佟桂當時仍在鎮長任內,她以簡單的喪禮,把母親和父親的遺骸,合葬在佟氏家族墓園。山坡茶田也賣出去了。那個「 」字的畫面,如今變成了花團錦簇的「團」字,眉埔鎮的山水風景越發美麗了。 眉埔鎮上的人,沒有一個人批評她,只噙著同情的淚花,讚揚佟鎮長的宏觀眼光,誇獎她為眉埔鎮留下難忘的政績。 佟桂幹了四年鎮長,回到三秋茶館管賬,三十出頭的年齡,卻已顯出了中年婦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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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菜汁的滋味
同事遞給我一罐果菜汁,好意的說:「年節大魚大肉,喝罐果菜汁解解膩,均衡一下吧!」我斷然拒絕了,並非不通人情,而是對罐裝果菜汁有強烈的排斥和恐懼感,這樣的反應緣自於遙遠的記憶,卻又根深柢固的影響我近30年,每逢家人或朋友遞上果菜汁時,我總是敬謝不敏,就算拂逆他人的美意也不改初衷,並非自己對味道有特別的好惡,而是對果菜汁的初體驗有抹不去的壞印象,讓我偏執到如今,外子常常說我先入為主的觀念太強,我也反覆自省,企圖改正或改變自己的觀感,可是真的很不容易耶! 記得那年國中畢業,參加金門高中聯招之後,也不免俗的跟著老師和同學到台灣長見識,順便參加北臺灣的高中聯招,測試看看自己的程度如何?帶著簡單的行囊,揮別家人,從料羅灣搭上軍艦「登陸艇」,準備從小鄉村往大都會朝聖,小女孩雀躍的心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但還沒上船,喜悅的心就一點一點的消失了,酷熱的七月天,黑壓壓的一群人往船艙擠,感覺不是很舒服,才踏進船艙,一股嗆鼻的煤油味夾雜燠熱的酸腐味撲鼻而來,讓人直作嘔!在沒有床位的艙底,大家用事先準備的塑膠紙搶地盤,好不容易搶到一處安身之地,苦頭才真正開始! 一天一夜的航程,眾人在悶熱、髒亂、黑暗的船艙中席地而睡,搖晃的船身讓很多人開始暈船,嘔吐聲四起,臭氣、聲響攪得人心煩意亂,旅客、行李、軍中補給物資同處在一個空間,雜亂無章,感覺有點像難民營,但是大家心中有期待,辛苦過後就可以來到五光十色的大都會,雖然乘船的苦大家早有耳聞,但是年年來去,這是金門子弟必修的學分,沒有人會退卻的。躺在艙中,為了避免嘔吐的不適,我是絕食斷水,讓自己處在空腹狀態,避免反胃的不適感,但是仍然被周遭的環境所影響,幾乎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就這樣昏昏沉沉任由身體隨船身搖晃,這是出生以來最長的一天。 甲板上傳來尖叫的歡呼聲,我知道夢中的台灣島到了,起身爬行到甲板上,新鮮的空氣和鹹濕的海風迎面而來,我張口用力呼吸,終於有了重生的感覺,望著黑暗中的點點燈火,有人大喊:「高雄港到了!」眾人欣喜若狂,齊聲大喊:「我們真的來到台灣了!」拖著疲憊的身體,卻有一顆高亢好奇的心,揮別軍艦,真正踏上台灣的土地,此刻天還沒亮,高雄港卻是燈火通明,這和金門的夜是全然不同的,台灣真是一個不夜城,一天一夜未曾進食的我,已是飢腸轆轆了,港邊有一位阿伯在賣果菜汁,迫不及待的買了一罐,一口氣喝下肚,才一會兒功夫,腹痛如絞,將剛剛的果菜汁全吐了出來,難受難聞的味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從此,我害怕果菜汁,30年來未曾再嘗試,既定的印象也未改變。 直到最近,在一次乾渴的狀況下,又沒有其他飲料可以替代,在女兒的慫恿和鼓勵下,我鼓足勇氣淺嚐一口,天呀!味道和我認知的天差地遠,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肚,果菜汁的滋味在我腦中有了新的詮釋,我不再害怕,甚至有些喜歡上它呢?天呀!成見原來這麼可怕,它可以影響你一輩子,造成錯誤的判斷和決定,有了這次的經驗,我告訴自己:去除成見,方能有更寬廣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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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背巾千萬情
大概是我這個媽較寵孩子吧!在寶貝三、四歲大時,出門走累的話,她還會開口要求我用背巾揹她,還好那時候的她甚為纖細瘦小,所以,用背巾揹她散步或逛街都是體力可以負荷的。窩在媽媽的背後,她會把兩隻手縮進背巾裡,像隻可愛的小無尾熊安安靜靜的休息著。有一次,做媽的人帶她到縣政府勞工局擔任志工,這個小女孩當時怕生,一定要媽媽用背巾揹,她再偷偷地從背後瞧著來參加活動的人,偏偏大家都好奇,穿著志工背心的人,竟然還揹著小孩來參與,應該是很少見到,所以,報到時,人人都湊過頭來瞧是怎麼回事,這個小女孩一看有人靠過來,乾脆把背巾往頭上拉,把自己的臉矇住,那個下午,她就這樣乖乖的睡了一個香甜的午覺。 遠嫁比利時的表妹,年前得知她又將添一個小寶貝,她的家族男丁旺盛,所以,這個即將報到的女娃娃,就已經先讓大家很期待,農曆年後,她用電子郵件寄來好多的照片,粉粉嫩嫩的牛小妹,長大肯定是個大美女,表妹用背巾揹著她,背景是當地的教堂內,神父正在為她祈福施洗,有些憔悴疲憊的表妹,讓我想起金門老一輩的人常說的:「生一個孩子,落九朵花。」那條背巾的顏色,和我家寶貝是同一個色系的,看著想著,我竟然就眼眶紅了,想到從金門這個島嶼長大的女孩,竟然就飄洋過海,去到天遙地遠的比利時落地生根了,在生養孩子後,她用的還是來自故鄉的背巾帶孩子,在不同的種族和宗教信仰的那一方土地,背巾延續了生命的傳承。 姑姑當年工作忙,常把表妹放在官澳家裡大半天,媽媽這個做舅媽的人,會揹著她做家事,一日午後,淘米煮飯,從水缸舀水時,表妹從背巾裡伸出手來要玩水,就這樣咕咚的掉進水缸裡;許多年後,每次提到這一段往事,她自己都要笑上好一會兒;我會想起差了十來歲的兩個弟弟,我偶而也會揹著他們做家事,冬天,會拿大把已曬乾酥脆的花生藏在背巾的口袋裡,手上得閒時,會剝幾顆花生塞到弟弟的手上,夏天,當背後的弟弟頭歪一邊時,就知道已經睡著,放到床上讓他睡的時候,這條背巾又成了小被子蓋肚子。暑假,表兄弟姊妹都來外婆家渡假,晚上開同樂會,背巾又成了水袖,拿來學女星們扭腰擺臀。這個島嶼長大的孩子,應該大多是背巾帶大的,也在多年後,再用背巾帶大自己的孩子。 我那另一半,初次看見孩子用背巾揹在背上,擔心得問著:「小孩這樣會悶嗎?」我其實知道他要問的是,會影響呼吸嗎?後來,她看老婆先把孩子抱在胸前,背巾圍好之後,一甩就安全的在後背著陸,他這個老爸又要擔心,這樣綁夠緊嗎?會不會掉下來?然後,會再煩惱的自言自語,那會影響脊椎嗎?長大會不會八字腿?我總要調侃他,金門的孩子十個有九個是這樣長大的,別擔心。再後來,家裡請來的印尼籍小姐幫忙,她也用背巾帶孩子,我不免要去聯想,金門人的馬鈴薯發音與印尼人說法相似,可能是因為這個植物當年由華僑帶回,而背巾莫非也是當年一起進來金門的舶來品?又或者難不成是金門人傳過去當地,因為普受歡迎,所以印尼人也跟著廣為使用?又或許,大凡普天下的母親們,自古迄今帶大孩子,都知道簡單的用一條長布巾,就能帶孩子又能做忙不玩的家事。 阿嬤在我婚期一訂好,就先買了背巾、花帕從今門寄來給我,她跟我說金門的女兒要出嫁,娘家都要先準備好這些嫁妝,擔心縫製背巾的店家越來越少,她趕緊先買給我,免得一件事情老是掛在心上。她也在電話中提到當年背上揹了幾個月大的爸爸,整天跟著阿公在田裡忙,孩子不哭就表示沒事,所以,就繼續忙著手上的事,誰知道那天忙完,來到田埂解開背巾要餵母奶,才看見爸爸因為在背巾裡都沒有換邊,所以,夏日太陽火辣得讓爸爸的臉是一邊黑一邊白的。物換星移,歲月匆匆,那年還是嬰兒的爸爸,竟然也來到含飴弄孫的年紀了。阿嬤買給我的背巾在婚後兩年多才用上,但是,阿嬤等不及我當媽,就先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沒有看見我曾用背巾揹弟弟妹妹,現在也開始用她買的背巾揹自己的孩子了。 小姪女報到後,媽媽拿出那條當年揹弟弟的背巾給弟媳婦,世代傳承的意義盡在不言中,妹妹的雙胞胎兒子報到後,我的背巾也被徵召回娘家,因為孩子多背巾不夠用了。在看到表妹異鄉帶孩子,仍用著金門人常用的背巾時,我突然想到,我那條放娘家的背巾,該問問媽媽可以帶回來了嗎?因為,有一天寶貝長大了,找到好對象要出嫁時,我要送給她的嫁妝,一定要把背巾和揹在背上的照片附上,要讓她記得我是這樣把她帶大的,也要讓她的先生知道要疼惜我的寶貝,只是,才想到要幫她準備背巾當嫁妝時,我又要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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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飯菜飄香之際
Dear Mai & Pi: 冬日的星期日大早,天冷雨濕,踏入上濱江市場,地上到處水濘濘一片,行走間莫不小心翼翼。耳邊依然人聲鼎沸吵沓,觸目所及,蔬果色彩繽紛、鮮豔欲滴,熟悉的景象,我卻恍神似的空然迷離起來。 這半年來,因忙碌且不斷的旅行在外,不曾一朝踏入這熟悉的市場,最主要的因素是你們的不在家,我頓失買菜、做菜的動力與熱情。回想Pi離家以後而Mai國中三年的每一週末,我必朝聖似的前往傳統市場報到,或濱江、或大直,然後極速的選購所需要的海鮮魚肉蔬果等等。縱然我只是一個週末的煮婦,依然熱情澎湃、有勁的執行這週復一週餵飽孩子的神聖任務。自撫育你倆主中饋以來,我獨鍾愛這傳統市場的氛圍,因為它理直氣壯的擺出一副國泰民安、物饒民豐的景象,尤其是在旅行無數國度之後。深覺島嶼得天獨厚,在天寒時節依然有如此之多盛產廉價的菜蔬,不由得想起北地雪國的你們,那來種類繁多的綠色葉蔬以忝你們的口腹之慾! 今日前來只是要買一隻土雞為你們的一個阿姨進補,因為她孕育得來不易的小生命,只肯與她結緣八週旋即走了。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像今日淌淚的天氣般,一想起就無言,胸口一緊,心便隱隱作痛起來。 一樣的場景,隨眼瞥見一方媽媽模樣的女子拿起帶有泥土的白蘿蔔,那樣專注傾耳彈聽屬於當令蔬菜的輕快樂符的模樣。不由得令我想起Mai妳,一鍋香甜的排骨燉蘿蔔湯當是屬於妳的菜餚,好彌補妳在異地生病了仍然吃著生冷的三明治的委屈。 說到這,也好欣慰的是你們出了家門,並不是那麼的嬌生慣養。記得有一次旅行在非洲,深夜裡與Mai skype 筆談,突然有感而發的說:You should study hard and play hard,否則我們彼此代價太大。我的意思這個代價除學費之外,還有因相隔兩地,為人母我對你們的照顧與生活教育,都有鞭長莫及、力不逮、愛莫能助的無奈。Mai被我一撥引,霹哩啪啦一古腦倒盡數月來的委屈之事,包括被蜜蜂螫到起個大腫包、簡單便鞋一踩地白雪及膝凍僵雙足、感冒發高燒學校虐待給吃個冷冷的三明治等等。聽了覺得好笑也耐住心中不捨,故作鎮定回說可有嚐過饑餓的滋味,妳媽我這幾天旅行非洲,有過饑餓的經驗比這輩子來得多多。我的用意是希望你們在人生道路的行走間,能夠忍受一些不平順的遭遇,相對的能蓄積能量好日後去承擔某些責任。 相較於昔日分秒必爭的買菜,今天除了雞,想不出有什麼可買的,快速得連停車費都不用繳。雨,滴咑滴咑,心神,更加迷茫空離,迷茫。空離。 原來,往日那種你們在家時,我慌慌張張的市場買菜,廚房裡油煙四起、火紅鍋熱,忙忙碌碌煮飯的日子也是一種幸福啊!突然,由衷的心羨起那位彈聽蘿蔔聲的媽媽,與懷念起從前為你們煮飯沒有自我的日子。尤其在這雨濕天冷的季節裡,更令人無所依從。 是誰說過,面對子女的一切,父母最有忍耐能力。而此時此刻,我似乎正卯足全力細細品嚐這忍耐的箇中滋味。 最近寒假你們歸巢小憩,記得第一天與Mai自公司步行到新開幕的京站,短短幾百米的路程,她像餓死鬼般看到一樣就想吃一樣,就這樣吃了甜不辣、蚵仔麵線、烤香腸填了她的大肚胃。我知道這幾個月在他鄉異國,生冷的西方食物令她的東方胃腸犯鄉愁,她是吃著食物同時也是吃著記憶、吃進了家鄉的溫暖。 而我那諸多幾近毀損、專業網路科技公司宣判救不回的電腦檔案,幸賴Pi回來後鎮日埋首於案前的研究、硬體拆解,修復,妙手回春似的挽救過去我努力的痕跡。當你們再離家,每日電腦前龐大工作量,電腦網路連結的咻咻快速便利,便深深感受到Pi獨特的能力,彷彿有個清晰身影在我跟前,淘氣的撒撒嬌,我則斥責男孩怎麼老三八樣、嘻笑怒罵一番。但是,影子還是不見了。夜,依然闃靜,依然冷冷無聲,回我。 宿命是種無法解釋得清楚的東西,想避免卻無所不在的輪迴著。記憶中的童年未曾全家人齊全的共進一餐,因為生長在生意家庭的關係。那種感覺,像烏雲密怖黑壓壓不明確的天空,消逝的青春歲月,內心風景總是隱藏著一股為人所不見的陰鬱,漸漸的才明白這股沉鬱是來自生命本質的不安、是來自現實生活時而衍生的煙硝味。多年後,仍然拷貝著幼時的經驗對待在你們的身上,就這樣整個聖誕與元旦假期都因國外客戶來訪,被綁在公司工作,沒能為你倆煮個一餐一粥,十餘天匆匆而過,想到此,心懷愧疚不已。昏白的燈光下,你們沒有笑容,常陪著我工作到深夜。對於此,想要傳遞給你倆的信息是在責任在工作面前,該你上場全力以赴,哪怕是盡了力而一無所獲。但是,於母親的角色而言,不免要掙扎我是否與你們之間錯過、遺漏了什麼。這個矛盾的情緒一直掩蓋在不為人知的內心深處,我們母子女情緣一、二十載,或許我們有足夠默契可以感受到的。 人生的道理,不是日曆一張張撕去就明白。非得身歷其境、走了路,光陰漏斗篩過生命旅程中深刻的沙礫,生命的意義與人生的真諦才像顆顆篩過的粗粒,明顯光亮起來。 譬如,你們的外婆每當她來台北小住時,傍晚時分我的手機必然響起,總是她熱切的呼喚:「下了班順道過來晚餐吧,多一二個人吃飯我煮飯也沒有『多功』。」是或不是?好或不好?都很難回答。怎麼會不好呢?看著她歡喜的樣子,因我們的到來,用她溫熱的家常味飯菜,撫慰平日飄泊外食的胃囊。吃飽了還順便打包一小食盒充當明日工作的午餐,既溫暖又便利。但是我怎能說好呢?那佝僂的身影,怎能忍心讓她再勞累,彎曲的背再再的佝僂下去呢! 最後,你們可以想像的場景是:當大夥擠在方桌上大快朵頤著你們的外婆忙碌了整個下午滿桌的飯菜時。她已推說不餓或藉口已吃飽躲到角落去,偶而還接受你們斌舅無情的批評說母親大人廚藝多年毫無精進,邊奚落邊一碗碗的添食,外婆有時還笑笑的反擊真不好吃還添多碗?真好吃不就整鍋嚼哺下去,這是他們母子相處的方式,憑添眾人的樂趣。 想著她一下午在廚房忙忙碌碌,這一刻歡歡喜喜看著眾人享受她親手做的佳餚。想著我自她母體分離以來,多少次自她身邊離開又回來,她總是在意著我溫飽否?對於我的其他,包括讀什麼科系?擇友?就業?一路走來她甚至都毫無所悉。她始終用她一個簡單而單純的信仰-溫熱的飯菜,來表達對我的包容與信賴。這個領悟多少年頭過了,時至今日,在這冷天、在這市場吵雜的人群,像雨絲一點一滴的清明起來… Big M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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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囪
光的念頭 飛離 夢的盡頭 撿起古老皮囊 將黑色火焰燻活 拾級螺旋向上 帶領漫長哀愁 意圖占領天空某個角落 希望悵然而走 詩落 咀嚼滿嘴暗紅 把滄桑掛上月兒彎彎的鉤 刺穿雲的頂峰 望向人間霓虹 光串化成一條河流 越橋而走 放開你的歌喉吧 把過去河岸遠遠拋在後頭 跳針沿黑膠搖曳地走 可以俯視 也可以仰望 原來荒涼的嗓音燃燒過後 可以是種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