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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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書香猶在,文風未歇
金門不像那些總被列入旅遊熱點的地方,不喧嘩、不造作。你若初次來訪,大概會先被那些紅磚厝、燕尾脊吸引,但再多走幾步,聽聽巷子裡的人聊天,看看窗台上曬書的人家,你就會慢慢明白,這座島真正打動人的,是一股靜靜的文氣。 這文氣,不是誰刻意營造出來的,而是歲月積累出來的深厚底蘊。一代代人埋頭讀書,不為聲名,只為心中那份對文字的敬重。島上不少人家,客廳牆上都掛著書法,有的寫「清風明月」、有的寫「勤讀致遠」,不講究對不對仗、筆不筆挺,卻有種真誠的用心。這些不是為了擺樣子,而是長輩留下的家訓,像是他們用筆墨種在牆上的一種信仰。 金門的孩子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餐桌邊有人講典故,午睡時耳邊傳來老人講俚語的聲音,不特意,也不生硬,就這麼自然的浸進了生活。你問他們那句詩從哪學來的,可能自己也說不清,總之就是聽著聽著,就記住了。 島上許多角落都藏著與書有關的溫柔場景。像是藏在山外某個轉角的一間商店,門一開進去,滿牆都是泛黃的書頁,書櫃上擺著《四書集註》、《古文觀止》這類你以為只有教科書才會提到的東西。老闆說,這些書不是擺來賣的,是他自己讀的。「年輕時背得滾瓜爛熟,現在忘得差不多了,就再拿出來看看。」他笑笑說,像在說日常,也像在交代一種傳承。 金門人對書的感情,深得像是對老朋友的那種感情。翻開一本舊書,不見得是為了查資料、找句子,有時只是為了重溫某段年輕時的思考,或某晚挑燈夜讀的感受。 說起金門的文風,不能不提它曾出過不少進士與舉人。這片土地雖然不大,卻孕育出驚人的讀書風氣。宋、明、清以來,島上考中進士、舉人的人數,在當時的福建甚至整個閩南地區中,以比例來看,絕對是名列前茅。那時的金門人,不常談理想,也不擅言志,但讀書這件事,早就內化成生活的一部分。無論是富家大宅,還是清寒人家,總有人在夜裡挑燈讀書,家中長輩也總會默默的把最安靜的位置、最亮的那盞燈,留給正在讀書的那個人。他們相信,一個人若能專心讀書,便不會走錯路;一家若有人勤學,總不至於沉沒於世。 金門的文風,有一種慢,有一種實。不是那種文青式的表演感,而是從生活裡一點一滴滲出來的。你去菜市場買菜,攤販跟你聊著價錢,也會順便說兩句「讀書人說的對」、「古人有云」;走到小學圍牆邊,看見孩子們下課在玩跳繩,牆上卻寫著「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字還是毛筆寫上去的,曬了太陽、風吹雨打,也不曾褪色。 這裡的人說話總帶著一點典故味,有些老伯伯連聊天都會引用古文,有時你還聽不懂,他就會慢慢解釋給你聽。不是賣弄,是一種生活習慣。他們不覺得讀書是拿來炫耀的,而是像煮飯一樣自然,是日子裡的一部分。就像他們對待祖先留下來的那一本家譜、一疊字帖,總是細細翻、輕輕收。書不是財產,書是家族記憶的一部分。 近年,島上開了許多咖啡店,不像都市裡的那麼時髦,卻總有學生、老師,去那裡讀書、寫字,點一杯咖啡坐上半天,那種氛圍,不是潮流造出來的,而是時間熬出來的香氣。 有人說,金門慢,其實是這座島還願意給「讀書」一個位子。不是為了升學,不是為了競爭,而是相信「讀書使人沉靜」,也相信,一句話寫得好、一本書讀得透,是比賺錢更值得高興的事。這樣的價值觀,也許不那麼現代、甚至顯得有些「落伍」,但落伍不見得是壞事。有些東西,正因為慢,才養得深、養得久。 島上的夜,靜得像有人輕輕把聲音關掉。家家戶戶的燈光不多,大多都是客廳那一盞黃燈,亮得不刺眼。有些人家,孩子在桌邊寫功課,大人在旁邊折衣服、看電視,沒什麼對話,但氣氛是踏實的。偶爾有句問答,也是平平淡淡的:「這個字是不是寫錯了?」、「去翻國語課本看一看。」說話聲小,不催不趕,像是大家都習慣了晚上就是用來靜靜過的。這樣的場景,在金門並不少見,也不是特別安排出來的,就只是他們平常的過日子方式而已。 在這個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喘氣的時代,金門像是仍願意守著一爐老茶火的老人,話不多,卻從容。那份對文字的敬意,不張揚、不迎合,只是靜靜存在,就像島上的風,吹過屋簷,也吹進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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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夢
玉兔東昇,北辰懸空 榕樹如蓋,石几一桌 糖果一盒,茶組一套 耆老高坐,座下三童 仰目豎耳,聆聽訴說 海島地貧,地少人多 官府遺棄,海盜穿梭 慕南洋之地廣 效明代之鄭和 集餘糧,聚壯丁 造帆船,乘順風 穿巨浪 十離本岸,五登彼岸 披荊斬棘,墾地破荒 時遇野獸,偶遇洪荒 再折其半 難得一枝之棲,或辛勤耕地 或者經商,南洋地廣 遍地物產,住民悠閑 中華兒女志在四方 無生有,積石成山 富甲一方 衣錦還鄉 不說來時凶險萬難 只道是蓬萊仙鄉 波波帆船,逕奔南洋 懷巨款,著錦衣 萬人空巷 見老屋凋零,垣破壁斷,榕樹高長 進內庭,淚沾衫 一片淒涼,屋破瓦落 門半朽,透風窗 低處生青苔,高處長雜草 梅花有新葉,似迎鳳還巢 廣正居,興土木 闢庭園,植花草 建洋樓,色彩要豔 門楣要高,再造小山 眺望著,海的那方 玉兔高掛,北辰懸空 石几一座,波波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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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如要生存,如要過日子,由不得農人偷懶。在忙碌的生活中,現在又多了一個照顧癱瘓在床的母親的工作。必須幫她餵食,清理大小便,擦拭身體和翻身,洗滌沾滿著糞便和尿液的衣服,家中男丁不該做的事他全做了,只因為她是他的母親。假如他不照顧她,難道要讓她躺在床上自生自滅?這絕對不是一個為人子女應有的態度。 大箍呆在精疲力竭的同時,終於蒙受天公祖的保庇,有媒婆上門來幫他說親,在他的感受裡,就如同是一場及時雨。一旦把這門親事說成,就有一個女人來幫他分憂解勞,免得他蠟燭兩頭燒。 媒人來福嬸開門見山就說:「聽說只要能幫你照顧母親的閨女,無論高矮胖瘦或美醜,你都不會嫌棄,願意娶來做老婆,是不是真是這樣?」 大箍呆不加思索地說:「不錯,漂亮不能當飯吃,娶妻不是要來當花瓶,只要能勤儉持家,又能幫我照顧好母親,讓她老人家能躺在床上舒適地安享晚年,其他我都不會計較。」 「坦白說,雖然你很勤勞,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但像你這種家庭,只要經過打聽,想幫你做媒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服侍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家,這種女人更不好找。」 「這點我知道,這也是我不敢挑選的最大理由,只要能幫我照顧好母親,分擔我肩頭的重擔就好,其他的我一點也不在乎。」(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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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懷】〈貓式愛語〉之什
貓式愛語/艾琳娜 輕柔抱懷間 收起鋒芒利爪尖 方寸舔了遍 舊時曲/顏曉曉 老音樂輕響 旋律攜著往事來 勾起淡淡愁 黃昏品茗/劉金雄 水紋正收攏 額前皺褶的歲月 瓷杯裡舒展 踏青/林明樹 繽紛三月天 花紅柳綠芳草間 笑語滿山邊 摧殘/王筠筑 春風撫花顏 飆雨驟淋落地殘 泥瓣碎心嘆 花海/黃淑媛 春日田野行 遍地黃花好風景 精彩喜相迎 遺憾/陳文卿 走大陸經商 拋妻棄家孩不顧 老來病纏身 月夜美景/許靜華 月盈長空掛 映照兩岸梨花妍 水波瀲灩明 芳療手浴/徐旭玫 五行芳療浴 雙手浸泡能量入 健康快樂揚 人情/晚風 花季蜂蝶忙 時過獨留一地香 落英笑滄桑 映影/思羽 光爍影相約 對眼不語自如畫 微風遞秋波 煙火/梅靈 燃煙絢多彩 璀璨花火登場排 閃耀天之外 季節更替/洪榮利 風凜紅葉凋 冬盡春來綠樹梢 時序換新貌 思念/史材鐺 輕風撫臉頰 淚珠打轉眼眶遶 尋思憶親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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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超輕
「埋不住,它們太輕了,很難搞定。」 我想起了滿倉庫裡頭一塊塊的岩石懸空頂到了天花板,若非巨形鐵鍊鍊住,或許真的會飄起來。 「你看我的屋頂!」她指了一處有陽光穿進來的小洞口。 「那是我的第一個產品,我完成了材料重組融合的當下,完全沒有預期到我成功了,燒杯裡的東西瞬間朝高處逸去,速度快得我完全沒看清楚,只聽碰一聲巨響,它已突破我的屋頂衝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屋頂上這一個孔洞。我追到房子外頭,抬頭搜索,天空中什麼也沒找到。」 我大大好奇什麼不研究,幹嘛研究這種離奇怪詭之物。 但我更想不透的是倉庫裡的所謂廢料,分明極其之堅硬,我用拳頭敲擊,感覺它堅硬如石塊,外觀也像石塊,石塊這麼堅硬的東西怎可能輕得隨時會飄逸而去呢? 「它們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它們是我合成出來的地球上從未有過的新東西,所以還沒有名字,不知如何稱呼,我只能暫且稱它叫超輕,因為實在真的是太輕太輕的東西了。如果你同意,也可以用你的名字來命名。」 妳是開玩笑了,我心中想的是,這樣一個可以震撼全球之大離奇,還拿來當玩笑開。 「我跟你講你也不懂,這東西我保證只講三分鐘你就睡著,但真要講清楚,只怕三天也講不完。我可以用簡單兩個字:比重,只是一種比重上特異之物而已。」 「它實質上是什麼東西呢?怎會具有這樣的特性?」 「比重Specific gravity,也稱為相對密度Relative density,是指一個物質的密度與參考物質的密度的比值。 「液體的比重幾乎都是以水的最大密度也就是在4℃時的密度為參考;氣體則是以室溫20℃下的空氣密度為基準。如果一種物質的比重小於1,代表該物質的密度小於參考物;若大於1,則代表密度大於參考物;若等於1,則與參考物的密度相等。若參考物為水,比重大於1的物質,在水中會下沉,反之若小於1,則可以浮在水上。比重會因參考物的種類不同而有所變化。」 我仿佛在上國中的物理了。 她接著解釋,理論上密度越大的東西,重量也會越重,如果是元素,兩個比重重的元素之融合,縱使將產生某種化學變化之新生成之物,比重上只會更重,頂多維持其一之原重,是不可能變輕的。但這是已知的理論,所有已知並不代表一切之未知,「我就是好奇想要探索未知,而我果真找到了!」 這一下我又覺得我在上化學課了。 冰雪聰明的她直接判斷我再也聽不下去,再聽就要哈欠連連,直接轉開了話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道我為何不要你開車?」 「這是妳的習慣啊。我們出門,一向都是妳開車,我已經非常習慣了。」 「你的手機呢?」 我下意識立刻摸一下口袋,噯呀,手機沒在口袋裡,幾時不見了?難怪老半天沒有任何聲響。 「你這個人還真是粗心大意不改。別擔心,你的手機在我家,你睡著時我順手把你放在茶儿上的手機丟到我床上,還用棉被蓋住了。」 「為何?」我不解。 「保溫啊!」她笑得很得意,然後正色回答:「汽車和手機都是很容易被人用來定位、追蹤的東西,我不放心你的車,也不放心你的手機。許多人都已經探清我的家,但我不容許我的倉庫以及我的研究室也被曝光,現在就讓追蹤者一直以為你還賴在我的家裡吧。」 從半夜三更直到現在,我一直被認為仍然待在小白屋裡,我的天啊,孤男寡女啊!但我更想到了一件事:「妳被跟蹤中?」 「如果不被跟蹤、監視,何以有人要求你找上我家門來?」 我覺得額頭冒出冷汗了。 「除了託你來的人跟監我,我感覺到另一個遙遠單位也在跟監。」 「妳說老M?」 「老M我還比較不擔心,至少不會綁架我。」 我心中生出一陣紊亂思緒。 「我的研發其實一向不具特別的目的性,單純只是喜歡和好奇探索,有時倒也能直接賣掉成果賺一點生活費,只沒想到居然弄出了這樣的東西來,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妳說這個超輕它也會具有商品價值?」 「這東西我所知道的可能是世界上最輕的東西,比氫還輕上N倍以上。在汽球裡頭灌上氫氣汽球會飛起來,如果灌的是這個,汽球會像火箭,比火箭速度還快上許多倍的速度衝往高空。 「你看我天花板上留下來的那個洞孔,我根本來不及看到我燒杯裡被融合之物瞬間衝上空中的那一剎那,你說,這東西的價值豈只賣錢?」 「衝出天花板的那個實驗品最後會飛往何方呢?」我滿頭霧水。 「只怕分秒間已經衝出大氣層,當下就衝到外太空了。」 「所以,將軍不但獲得了妳的研發物的情資,甚且已經知道了其功用何在,以及運用的方向了」 她點點頭:「能夠為國所用,也不枉我幾乎耗盡心血。你看我這白髮,都要變成白髮魔女啦!」 她哪來白髮?我往她頭上仔細搜尋,或許真有那麼一根白頭髮,女人真是浪費多少心思在意這個啊。 倒是髮際讓我吸嗅到一縷勾魂的香,我被召喚出了壓抑二十年的愛與戀,我低頭,吻她的臉頰,再更低一點而吻住了她的唇,她完全沒有拒絕。 四俘虜 我們出門時,她關上堅固的鋁門,再關上木頭門。抬頭稍一張望便開啟車門催我上車。 我還想多欣賞一下週邊茂美的野林,她一加油我們的車已在山路上飆出老遠。山路彎彎曲曲,我不得不抓緊車門上方的握把以防被甩出去。一直開了約三十分鐘她才放慢車速,沒多久我們來到了上山時路過的那家咖啡館的叉路口了,她把車開進寬敞的停車場,我下車時心裡還怦怦直跳,她卻笑嘻嘻的說:「嚇到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飆車。」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妳要把我嚇出心臟病啊,幾時妳喜歡飆車啦?但沒罵出口。 我們像一對情侶一樣進了咖啡館,不是假日竟已坐了八九成客人。咖啡香飄來,我有回到人間的感覺。 一面看餐單,一面我還是忍不住輕聲的想問些關於超輕的事,她沒接話,反而說:「你該餓壞了,三明治還是漢堡?」 等餐時她說,「一個人在山林裡獨來獨往,養成了處處多一點防備警覺的習慣,你別見怪我。」 這一句話教我起了無限愛憐,情不自禁把手罩上了她纖秀的小手。我真不知道我該如何安慰她,或是如何給她提供一點安全感。她一定不曉得在結束了我們那段互相愛戀的地下關係之後沒多久,我接著又結束了另一段社會定義下所謂的正常關係,或許濃濃罪惡感使得我下定決心此生不再有任何男女感情上的漣漪。 但此刻我覺得我的決心已改變了。 回到小白屋,她從棉被下翻出我被「保溫」的手機,還真如她所說依稀尚有微溫,或是她的體香。 沒有忘了我此行目的,她在紙條上寫了一句我搞不懂的隨便幾個字交給我,要我轉交給我的將軍朋友:這是通關密碼,打電話時要先報出這一句她才願意繼續跟對方談下去,而後雙方再當面傳承有關超輕的一切。 我真覺得她除了是位了不起的科研者,也適合幹特工工作啊,謹慎得幾乎無所不防,除了防我之外。 而我也失去了防她之心,當下我已決定心甘情願重被她所俘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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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泉地景
我在大膽島登島旅行,行經神泉地景時,為瞭解這個地景的緣由,我查察網路,所得資料是:「神泉井,相傳明鄭時期,鄭成功據守金廈時,途經大膽(舊名大擔),兵疲馬困,戰士饑渴難耐,而神泉水量有限,無法及時供應,於是鄭成功執劍祝禱,其後果然泉湧如注,將士皆能解渴飽餐;後來有海賊上島,井卻不出水,從此,這口會明是非、辨善惡的神泉井,美名也不脛而走」。 民國38年國軍進駐大擔後,神泉依然肩負全島官兵用水重任,歷代官兵皆以保護此井為要務,神泉入口處還留有副戰鬥氣息滿滿、提振士氣的對聯:「神佑吾師復九州,泉湧大膽澤王軍。」 另「大膽神泉誌」則稱:「此泉源出石壁,年代久遠,且係本島唯一淡水泉,清涼可口,經年不枯,先民出海漁撈,避風於斯,賴以生存,故奉為神泉」。 看了這些有關神泉地景的歷史說明後,在此探訪的當下更增添了一些故事性,也對這道泉水產生崇敬之意,希望泉水永遠涓流不息,各路神明保佑民眾永保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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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之外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我已步入而立之年。生活在金門這座寧靜的小島,我總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從國小到大學,我一路在金門就讀,享受著熟悉、安逸的環境。然而,在這樣的舒適圈中,我漸漸感受到一絲空虛、難道我就要一輩子安於現狀嗎? 大學畢業後,我毅然決定赴台求職。正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從零開始,談何容易?初來乍到,我寄居在親友家中,雖有親情的溫暖,卻總感拘束,心中期盼早日能經濟獨立,擁有自己的空間。真正搬出來後才發現,生活中的每一筆開支都得精打細算,稍有不慎便會入不敷出。台北的生活節奏快、花費高,處處都充滿挑戰。 也正是在這樣的歷練中,我的人生成長才真正開始。金門雖然單純、存錢容易,但我從不後悔離鄉背井的決定。因為這段異地求生的日子,所帶來的成長與蛻變,是任何金錢都無法衡量的。那些酸甜苦辣的時刻,成為我人生的養分,豐富了我的眼界,也鍛鍊了我的抗壓性。我深信,這一切,都是生命中最珍貴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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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不管會變大事
走在路上,我不只放慢腳步左顧右盼小心行走,眼睛也不忘仔細瞧瞧地上,舉凡大小釘子玻璃碎片,都是我最在意的,同理心使然,絕對要路上拾遺,撿的就是會危害汽機車腳踏車輪胎、甚至會刺傷路人的腳,可不是低頭撿什麼金銀財寶,大小鐵釘和玻璃碎片可是比金銀財寶珍貴,萬一有人車受損,可不只是花錢消災了得,既然可以防範危險的發生,當然要有人雞婆去做。 每隔兩三個月,台電清早的值班人員都會接到通報電話,因為天色大亮了,路燈怎麼沒關?當然要趕快電話通報,損失的可是全民負擔,所以不能不管。 好好的大小馬路,怎麼積水了?停下腳步瞧仔細,水管漏水了,一樣要趕快打電話通報,而且口氣要緊張急促,有水當思無水之苦,怎麼可以允許水管破了嚴重漏水,又是全民負擔的損失,當然要管,絕對不鬆懈。 亂丟垃圾也要管一下,尤其是菸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怕萬一著火了,後果真的太難想像了。 排放污水,亂燃燒垃圾雜草稻草,空氣噪音污染,都是令人厭惡的行為,絕對要管一管,一通電話通報。 流浪動物到處都有,棄養寵物亂拋棄、好像沒有條款可以檢舉,不然管下去,流浪動物問題會減少許多,只要對生活品質有幫助,可以愛護地球的方式,全部都要管一管,小事不管就怕會變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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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唯一的是,必須要有耐心和同情心,再加上孝心,才能善盡媳婦之責,侍候癱瘓在床的婆婆。而這種女人要到哪裡去尋找?是否該寄望「一支喙糊纍纍的媒婆」,請她四處去打聽,然後問問她們的意願;還是該聽天由命,委由老天爺來安排?也許,所有的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了。 有時,大箍呆卻也不斷地想,如果當年接受母親的安排,跟秀香做大人,或許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觀。尤其秀香從小在這個家庭長大,即使受到母親不平等的對待,但相信她會不計前嫌,擔負起照顧她的責任。而且也會把家打理好,讓他耕種回來有人煮飯給他吃,衣服髒了有人幫他洗,這也是一個家庭最基本的日常瑣事。反觀現在,可說讓他蠟燭兩頭燒,儘管煮飯洗衣難不倒他,但照顧癱瘓在床的母親卻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倘若不需上山耕種,專心在家照顧母親,或許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他們家世代務農,除了春耕秋收,平日還有做不完的工作,諸如「犁草園」、「挖園邊」,用牛拖著俗稱「耙」的「十二齒」,在田裡來來回回,一方面除草,一方面翻土、鬆土;有時還得「擔豬屎尿」、「擔牛屎塗」,或潑、或撒在田裡,預先做播種的準備……等等等,簡直沒有一刻是清閒的,這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家生活。(一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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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超輕
我接到了一項頗為棘手的請託,不能推辭,卻讓我萬分為難。 我非常尊敬的一位中將軍階的長官深夜來訪,要求我去說服我的一位友人。 這位友人是一位被外界戲稱為神秘女郎的獨立科研者,我認為她頂多只是行事低調,絕對算不上神秘。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因為她曾是我一位相知相惜而且互有深情好感的密友,我和她維持了至少三年又九個月的深摯情誼。 或許這就是社會上所稱的地下戀情吧,這份真情不容於社會因此我們保持著秘密交往,直到後來因為幾度險遭曝光才忍痛絕決。 沒想到我的長官想必早已知悉一切,否則又怎會委我以此重任?但長官能不明白我的處境是何等之尷尬?我該如何去找她?如何開口求她呢? 一 現場一 這座不起眼的鐵皮屋倉庫,坐落在荒郊野地一處雜草叢中,雜草顯示它少有出入者。即使倉庫門前有汽車通行的兩道輪轍,似乎也因車輛出入不多,連輪轍上都長了草。 打開倉庫的小邊門,迎面是一座直達天花板的鐵皮牆,牆側是另一道門,換句話說就是設有雙重的門。 再開第二扇門,第一眼見到滿滿的堆疊著像是岩石的巨塊物體,堆得沒有絲豪間隙。 但仔細看,間隙是有的,間隙不可思議的出現在下方,也就是這些一塊塊的「岩石」是懸空堆疊的。 這怎麼可能? 每一塊巨岩都被厚實粗大的鐵鍊鍊在厚實的地板上,似乎如非鎖鍊就會突破鐵皮屋頂飛騰而去。 我驚嚇得下巴都要脫落了,這什麼東西呀? 她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微微點一下頭算是回應。 二 暗夜不禮貌的到訪 我在子夜時分到人家的家真是不得體且不禮貌,但這是她指定的時間,凌晨兩點十分。 我和她分手許久之後方知她一直獨身。這是半年前間接得自一位不知情的朋友的消息,其實我也難辨真假。雖然是好聚好散,她依然獨身讓我有一絲濃濃的愧疚感,我真寧願聽到的是她已擁有甜蜜蜜的家庭。 我依約前往,她的白色小屋我是熟門熟路的,夜色中潔白如昔,看來她真的依然獨自居住於此。她喜歡白色。 「給個來意吧,我蠻好奇你何以突然找我。」她開門見山。 我悄悄打量大約有二十年不見之下她應有的改變,臉龐上卻不見歲月絲毫蝕刻之痕。 房子的外觀未變,進了來發現擺設、佈置似也未有多少更動。窗簾記得是馬卡龍綠,現在仍舊馬卡龍色系,改成了粉紅,這可怪了,她一向不喜歡粉紅的啊。 客廳的長椅和雙人座椅沒變,此刻我們一起喝咖啡的圓形茶几也是同一張,我不敢猜想臥室改變了沒? 她一向喜歡把臥室佈置得萬分浪漫優雅,曾經我們在此度過無數白天、夜晚,甚至一整天未踏出一步……,她這一問,我立刻停止了遐思,被拉回到現實世界。 「關於妳,我真的一無所知,我對妳的一切停在當年。」我尷尬起來,但該說的話仍然不能不說:「我不了解妳的近況,但顯然妳仍然藏不住被探聽,得知妳近況的似乎不乏其人啊。」 「你想說的是什麼呢?」 「國衛局一位將軍好友託我來找妳,想要妳給出妳的一項研發成果。」 「果然真是為此而來。」她的臉上出現一抹笑容,讓我大大鬆馳了心情。 「雖然我一無所知,似乎妳的研發比他們已經擁有或已經可以取得的標的高明太多,否則他們 也不必費心耗時託我前來了。」 「真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咧。」 我尷尬的搓手,我根本不是談判高手,何況面對的是她。 她沒有直接給我答案。夜已深,或許該說長夜將盡,沒有答案就是沒有達成我前來的目的,這個晚上我留下來了。我沒有造次,大約三點半讓她進了臥房,我獨坐客廳直到倦極才在長椅上躺下,醒來早已日上三竿。 老實說,我的心情始終輕鬆,會見的是她,不把跑這一趟當任務。 她留我到天亮似乎也別無緣由,應該單純只因天亮後要帶我去看看她的東西,不教我連夜奔波來去。我深信原因必是如此。 在梳洗後,我們來到了那個「現場一」的地方,距她住處約四十分鐘車程,我相信必定無人猜得出這個鐵皮屋倉庫和她那個四十分鐘遙遠之距的白色小屋有任何關連。所謂低調,或是所謂神秘,就是這些點點滴滴串出來的整體形象吧。 她穿的是牛仔褲,慢跑鞋,幸好我也穿得隨便輕便,看起來有如郊遊的一對情侶,卻並非年輕的小情侶而有點像大叔與小妹妹同行般不搭了,此時和她同行我實在有點自慚形穢起來。 三 驚人的研發 鐵皮屋倉庫所藏固然教我驚嚇,但於我這個外行人待久了也是單調乏味。她蠻能理解的,因此約十分鐘之後,她把兩道門逐一鎖上,降下大鐵門。 我是搭她的小客車來的,我們上了車,我也不知道她將載我往何方去。 一如二十幾年前,我們出門往往都由她開車,由她決定目的地。而我一早在上她車前卻發現了一個巧合:她的小白車車牌尾數竟和我長期使用的手機號碼末四碼一樣,這也太巧了吧。 沒有朝回她家的方向跑,沒多久我們很快上了國5,上國5唯一就只有去宜蘭,我心中暗暗想著去宜蘭的許多往事,礁溪的溫泉多麼柔滑。 出雪隧,我們的車朝左行一路駛往東北向,在一個叉路口再左轉上了一條山路,我知道這山路將通往一座蠻有特色的咖啡館,我們交往時好像還沒有這個咖啡館。或許我們可以在裡頭喝杯咖啡,吃個簡單的早餐? 但並沒有,過門而不入,車續從一條窄小的山路上了坡,在簡直沒有路的極小極窄一條通道蜿蜒而行,人面蜘蛛的大網掛在我們的正前方而她無視於其存在的直接撞上去,然後我們又走了好久,終於到了,她把車停在一個林野中破破的有如工寮的木頭房子前。 開啟木頭門,裡頭竟是一座堅固完整的房舍,顯然外觀的木構造只是障眼偽裝。 「這裡是我的工作室。」她簡單介紹,我脫口而出:妳可還真是狡兔三窟啊! 她直接走向盡頭處,那裡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還有小桌、簡單廚具之類。放眼除了這一個小小區塊,其他幾乎都是瓶瓶罐罐、和各種器械、纜線、插座、工具之類的東西。她在小床上直接躺下,旁邊只剩一張木頭椅子,我坐得很小心,擔心太用力會把它坐垮。 「沒想到就算狡兔三窟,還是難逃你們的法眼啊。」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嘲諷而急忙撇清:「是他們,我和他們不同一掛,我依然只是一個窮窮畫家。」 她嫣然一笑,這笑容真迷死人也。 「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妳研究的是什麼,他們要求妳給的又是什麼。」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對於我的興緻和一切努力,你一直都不知道也不會想知道。」 又來了,又刺我一下。 我簡直不知如何接下這話題。幸好她善良如昔,自動替我解了圍:「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曉得他們要的是什麼,說來也是巧,我正想給出去呢。因為除了他們,有另一方面也在想要。他們可不會那麼體貼溫和想方設法託了你來要,他們一旦出現,肯定直接奪取,連把我殺了也不在意。」 她說得口氣輕鬆有如聊天,卻把我又大大驚嚇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話啊! 「妳到底發明了什麼?就是一大早我們看到的那個倉庫裡的東西嗎?」 「那些是研究過程中產生的廢料而不是目的,因為弄得太多了,只好花錢租倉庫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不能找個地方埋掉?」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