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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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阿爸,我會記住的,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一滴傷心黯然的淚水,隨即滾落在秀秀俏麗的面龐。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來福輕輕地拍拍她的肩,「一旦到了台灣,要趕緊寫信回家,免得我掛念。」 秀秀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抱住父親,失聲地痛哭著。 來福的眼眶已紅,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 「阿爸,您要保重!」秀秀抬起頭,含淚地對父親說。 「妳自己也要保重!」來福拍拍她的肩,哽咽地說。 當父女兩人提前來到公車招呼站候車時,來福突然問秀秀說: 「大肚粉仔死了,妳知道嗎?」 「什麼?」秀秀訝異地,「上次回家時還和她坐同一班公車,她生什麼病,怎麼會那麼快就死了?」 「前天傍晚,在山上被共軍的宣傳彈打死的。」來福淡淡地,「說來有點玄,竟然是死在潑灑妳母親水肥的那個地方,全村的人都感到驚訝和不可思議。」 「大肚粉仔的慘死,雖然讓人同情,但她的為人實在不足取。」秀秀搖搖頭,「阿爸,我們家被她害得有夠悽慘的,幸好沒被擊垮。」 「秀秀,雖然妳母親含恨離我們遠去,但畢竟這個家已從逆境中熬過來了,以前的傷心事,就別提了。 隨著時光的消逝、年齡的增長,我們更應該學習寬恕和包容。大肚粉仔的頭顱,還是我從草叢裡幫她找出來的,生在這個亂世,又碰到這種悽慘的事情,說來實在可憐啊!」 「您去幫忙了?」秀秀看看父親,神情凝重地問。 「大肚粉仔實在有夠不幸的,簡直被打得血肉橫飛,再怎麼找、再怎麼拼湊,依舊拼不攏一具完整的屍體。」來福無奈地搖搖頭說:「可憐啊!可憐啊!」 秀秀沒說什麼,神情依然有些凝重,母親慘死時的情景,竟不約而來地在她腦裡盤旋。 然而,時間已往前推進了好幾年,想必母親的靈身早已化成白骨一堆,她應該學習父親的寬恕和包容,而不是憎恨。於是她從皮包取出五十元,遞給父親說: 「阿爸,這五十元就請您買點紙錢燒給大肚粉仔吧!」 「秀秀,我很認同妳這種做法,金銀紙錢我已經送去了,妳有這番心意就夠了。」來福並沒有接過她手中的錢,只感嘆地說:「雖然大肚粉仔曾經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但已受到上天的懲罰,我們應該寬恕而不是記恨。對於一位連屍體都拚湊不齊的往生者來說,真是情何以堪啊!但願戰爭能早日結束,以免有人再受到無辜的傷害。」 「是的,阿爸,過一個太平盛世的日子,是我們金門人衷心的期待,但願這個美夢不久就能成真!」秀秀誠摯地說。 「願上蒼賜福予這塊歷經苦難和滄桑的土地……。」來福虔誠地祈求著。 公車尚未到,來福把秀秀的提包放在站牌旁,父女倆又聊了起來。 「阿爸,」秀秀關心地問:「阿麗的丈夫殺狗林不知有沒有變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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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寄懷金門家居春城飛花
猶有十月的風寒如昨 唬唬還是生風的剎那 殘巷依舊破屋 破屋依舊殘巷 幾年又是幾年 等待的眼淚噙幻著破瓦 香火的膜拜,竟將我們的頭髮 從黑拜到白 觀音亭到民族路口 你還是指望那破屋的翻新 民族路口到浯江畔旁 那破屋的翻新還是你的指望 猶有五月的梅雨如昨 屋角總抵不住連夜雨的滂沱 青苔映著殘壁 殘壁映著青苔 幾個梅雨後的梅雨 托缽的用具 依然雨水拌著甘藷簽 冥紙的飛揚,竟將我們的眼淚 黯淡的吞肚 雨水淹沒後的農田 有時三餐的不繼 抵不住心中的悲戚 農田荒蕪的臉後, 心中的悲戚 又要告訴那個皇天和后土 猶有過年的小巷如今 煥煥那飛揚的春聯 總有那句話語 「簞瓢亦足樂長天」 多少春聯後的春聯 屋宇仍是破陋中 添簇幾個桌几 地板的破洞何時才能修補 還有心悸的報名費 何時才能湊齊 幾時吾們將長大 而後的歲月又將何堪 猶有過年的小巷如今 春聯還隱隱的飛揚 記憶的殘片還是飛揚的隱隱 坎坷不是故意對你安排 春城何處要飛花 飛花何處要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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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刺青──我看「永遠的尹雪艷」
在白先勇的小說中,尹雪艷也許是唯一謎樣的女人。白先勇擅長描寫各式各樣的女人,各種階層的女人心態,若是遮住白先勇這個名字,恐怕讀者會以為作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呢。 把尹雪艷跟其他相似行業的女人比較起來,她可以說是最幸福迷人的。「玉觀音金兆麗」(金大班的最後一夜),「雲芳老六總司令」(孤戀花),「藍田玉錢夫人」(遊園驚夢)。這些舞女或是戲子,比較起最後的下場,尹雪艷卻「總也不老」。 對於女人的前半生或是人生經歷都刻畫得精緻,幾乎活生生的我們就看見娟娟細顫顫唱著孤戀花(孤戀花),金兆麗的痱子或是望著海水掉淚(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藍田玉的粉墨登場而至倒嗓(遊園驚夢),而尹雪艷呢,沒有孤苦沒有失落,甚至沒有感情。這些都是尹雪艷與眾不同的地方,你只能看見她美好的那一面。 白先勇的小說,幾乎都脫離不了「怨念」,「宿命」,「冤孽」,「輪迴」。尹雪艷是出了名的白虎,命硬,沾上她的男人不得好死。王貴生,洪處長,徐壯圖,通通死在她的「剋」,她的「煞」就像刺青一樣永遠的洗刷不去。金兆麗則是舞場打滾,總愛上會臉紅的男人。娟娟和五寶也都犯了重煞。而藍田玉雖然有幸當了錢夫人,但還是長錯了一根骨頭。這些都是宿命與冤孽的共通點,引發怨念與輪迴。 尹雪艷的身邊總是有許多男人,王貴生為了她,犯上官商勾結的重罪,下獄槍斃。而洪處長將她帶入上流社會,讓她像一朵白璧無瑕的玉梨花,在上海上流社會的場合中以壓倒群芳的姿態綻發。最後徐壯圖則是間接的因為她的煞氣,被工人刺死。這些都是尹雪艷被其他女人忌妒的地方,偏偏她又能夠引發那些富太太的思古幽情,令人錯覺,還在那一年,在上海的榮華富貴。尹雪艷在臺北的鴻祥綢緞莊打得出七五折,在小花園裏挑得出最登樣的繡花鞋兒,紅樓的紹興戲碼,尹雪艷最在行,吳燕麗唱「孟麗君」的時候,尹雪艷可以拿得到免費的前座戲票,論起西門町的京滬小吃,尹雪艷又是無一不精了。這些都是她們所辦不到,缺乏的迷人貴氣。 如果說金兆麗是玉觀音,那麼尹雪艷就是九尾狐妲己。永遠迷人,像枝萬年青一樣,愈來愈年青,永遠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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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子
小玉跟我在同事間算是泛泛之交,偶爾點頭打招呼。一回,警衛室遇見,三姑六婆的我忍不住問:「打算有小孩了嗎?」想來她也結婚快兩年,只見她頭低低地回答:「不知道怎回事,我沒避孕,但一直沒消息。」 「打算看醫生了解情況嗎?」雞婆的我忍不住問了起來。「很想,但是不知道該找哪個醫生看。」小玉一臉愁容。「我推薦妳一個西醫,可以看健保的………」我開始滔滔不絕地推薦起那位幫助我有了崴崴寶貝,被我暱稱為「送子觀音」的醫生來。 「文芷姊,我打算去看妳推薦的那個醫生。」幾天後辦公室電話響起,電話那頭的小玉輕聲地說著,我趕緊將醫生資料以及先前看診的經驗和她分享,一向禮貌貼心的她不斷言謝,我只跟她說:「別急,先確認有無問題,有問題就治療,沒問題就等緣份吧!老人家常說有子有子命,沒子天註定。」 幾天後,小玉淚眼汪汪跑來找我談看診結果,醫生告訴她,她的子宮長了一顆三公分腫瘤,子宮內膜異位。這些疾病名稱我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不是很好,我開始跟著急起來了。「醫生要我繼續看診,但是他安排的時段是剛開學的時候,那時候系上很忙,怎辦?我怕老闆不同意我請假。」小玉煩惱地說著。接著,她說:「我好想有小孩,我老公跟我說只要兩個人開心就好,沒小孩沒關係………」她斷斷續續哽咽地說著她和老公看診後溝通的結果。 不知道該怎安慰,我只能安撫她:「配合醫生,他是名醫,一定可以幫妳的,還有妳老闆人不錯,這麼重要事情,不可能不讓妳請假看診,先把比較重要工作趕好,他應該可以體諒的。」 看著小玉離開我辦公室時落寞沮喪的身影,對照一早觀看親子網站心事區有人留言要墮胎,這是怎樣的世界,想要小孩的生不到,不想要小孩的卻要墮胎,真是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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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的笑靨──美哉金門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歐陽修(生查子) 上元佳節,春到人間花弄色,梅花開過了。金門春暖,桃花接續而來。花紅柳綠,濕地松森森然遮斷驕陽,一片蓊鬱蒼翠,寒冬未盡,朦朧中彷彿無限大,無限寬廣的森林,把金門矗立成一個龐大的山岳河川。 悄然無聲,路樹陌頭一片寧靜,車輛不多往昔的戰鬥景象,如今早已淡然遠去。 五十年前在惡夢邊沿打轉的我,如今七十六、七。頑童習性自己不覺,旁觀者每每過來攙扶一把。這才發現兵燹殘破的局面已變成美麗家園了。人能不老嗎?多麼熱心美少年。 回到我住過一年多的金寧鄉,湖下村一九七號景物依舊,只是換了位美麗的夫人。探問之下原來是一位教授的夫人一家人在此安居。 告訴他此間每當春暖,房後北面的一片麥田,閒雜著豌豆花開時,即是一片芬芳田野,微風飄來,一年當中唯獨這短短的春日才有哩!不可輕易放過,那種深吸慢吐,飽餐大自然的寶物的享受是任何地方也沒有的呀。 當年房東的小主人年方十六,勇毅而果敢,行事頗具斷力,語言不多,實務卻做的一絲不苟。他的兩個弟弟視之甚恭,祖、孫六口之家,重心全在這個青少年的身上,看在眼裡覺得格外可佩。 果然,如今當年的小主人,在歷經了學習與成長的歷練,已是名滿金門的楊校長了。 尤其令人驚異的,在這湖下村,當年常常放電影的廣場上,昏黃時候信步其間所接觸到小朋友,不知凡幾,就在那種歲月下,四十六、七年間,其中一位,或許見過,或許相見不相識。而今,已是最高票當選的縣長了。李炷烽先生。 頓時想到風水,想到地靈人傑,想到雙鯉湖畔的小小漁村,當年能在此駐守也是有福份的了,而湖下村的祖先們能在此卜居也該屬大智慧的一群。 金門的文化、文學、藝術人才。以人口面積,比之其他任何縣市都是高密度的,說是地靈應不錯,而為人傑者的畫家、文學家、政治家所在多有。 新春伊始縣府展開第一次展覽,便是最強棒出擊。書法不在話下,展幅之大、之多、令人驚嘆,兩個寬敞展覽場,懸掛滿滿。一位使鋼鐵溫柔起來,馴服鋼鐵的雕塑家,吳鼎信君推出動人的作品,令人讚嘆,它佔了一部份位置。 二樓的詩、書、畫同時展出。是許水富的作品,此前曾在台北市大安區、「時、空、藝術會場」展出,並同時舉辦新書發表會。引起熱誠的回響,許水富的詩集,「多邊形體溫」。不單單是詩的呈現,詩的內涵、深度、廣度固然耐人品味探索。在設計、編排上也是獨具風貌的。也是可以供出版家去探討、研究、推廣、嚐試的。她,新穎、大膽、傲視同儕。 揭幕這天,我曾朗詠其中兩首詩,一首是:「時間會死亡」,一首是「彩夢」。兩首詩前者表現了,風趣、幽默的生活態度:「時間不停的走。喜歡瞄準手錶的人容易衰老/秒針分針時針糾纏不清。/它寫歷史。整理現在。帶走未知/手錶沒有閒過。時間會死亡。/掉了分針。掉了時針。掉了時間。怎麼辦。/我們忘了存在的不愉快。(最後一行字說加大兩倍排列)。這一部份的詩句已經很明快的,顯示出詩的幽默、趣味、傷痛之中不忘與宇宙對談,不忘與造物者開玩笑,不忘生命的無奈,但是,要活著頂好是「忘了存在的不愉快」。 許水富的「多邊形體溫」中有好幾首短詩,只排了一行,例如: 「每幅畫都是找回感動的存在」(題名:苦澀)(兩頁全版) 「畫是悟出的境界,是生命綻放的花朵。」 這些絕句式的句子,即能悟到詩也可深入畫,是非常別緻的。也是非常強烈的擊出,觸動靈魂深處,讓讀者明確的清醒在他的指涉中。明亮而動人,所謂的洞澈明白,何豈難得,又如下列一首「無心」。又是另一種樣子: 「無 心 蓮花洩影搖盪 小小雨露隨行 迎風彩雲飄來相伴 有人潛入這棵肉身水蓮 急急供奉盆景紅塵 把無謂的季節轉世出芽」 一種蛻變的感覺,一種連綿相續的意味,新生的喜悅,一種繁複的美,緊緊的包融在六行詩裡。輕巧如前三句,深邃如後三句。多種意象的跳接。也能使你想到「火燄化紅蓮」的宗教情趣。在「多邊形體溫」裡,這也是很突出很獨具一格的一首。 回到金門,已是五十年後的重遊舊地。當我重溫舊時時光。潔淨的漁村風貌,感覺是新鮮的明亮的。 離開湖下小漁村時,欣欣然露出回顧的笑靨。五十年,是半個世紀,不能算是短了。還能再有一次五十年後的回顧金門嗎。 臨去時,風獅爺在車左相送。旅行車緩緩而行。當年我常在村北端,過「風獅爺」的座側而去,徜徉在一方麥田和翠中點紫的豌豆花田裡。沉思自古以來,浯江多兵事,民間少安寧。如今卻在一個時空的夾縫裡過得又美好,又俱文化氣息。何豈美哉,今之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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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秀秀總算出頭天了,」陳先生笑笑,「王家在台灣雖然不是首富,但在台北商圈卻是數一數二、有口皆碑的。住的是陽明山仰德大道有庭院、有花園、有游泳池的高級別墅,但維揚在金門當兵時卻從未提起。他不像一些台灣兵那麼喜歡吹牛皮、說大話,這也是秀秀喜歡他的主要原因。」 「我雖然不識字,但卻懂得謙虛是一種美德的箇中道理。」來福滿意地說:「像維揚這種青年人,我是非常欣賞的。」 「對秀秀的終身幸福,您老人家可以放千萬個心啦!」陳先生笑著說:「像王維揚這種好青年,我們絕對不會叫他台灣豬!」 來福聽後哈哈大笑。 有了正當理由,秀秀的出境證很快地由警總出入境管理處寄達她的手中。陳先生透過關係,也順利地為她排上太武輪。 接到港警所通知的那天,寒流來襲,天氣濕冷,又是在晚間上船,因此造成許多人的困擾。秀秀冒著刺骨寒風匆匆地趕回家,一方面準備行李,另一方面向父親辭行。因恐父親的身體受到風寒,加上交通不便,堅持不讓他送她到碼頭,如果父親一定要送,就送她到公車招呼站。一旦到了金城,她將在表姊店裡等候,待陳先生洽完公務後,會順便送她到料羅碼頭,請父親儘管放心。 惡劣的天氣加上種種因素使然,來福接受秀秀的勸說,不再堅持送她到料羅碼頭,況且有陳先生的幫忙,他足可放心了。但臨行前,他還是感傷地對秀秀說: 「孩子,俗話說女大不中留,今天妳已經長大、成年了,為父的只有尊重妳的選擇,希望妳能適應台灣那個新環境。」 「阿爸,您放心,我一直相信王維揚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青年,爾後無論女兒為人妻、為人媳、為人母,我絕對有信心把它扮演好。」秀秀哽咽地說。 「秀秀,妳是知道的,我是一個沒讀過書的文盲,但是在妳即將離開家門時,有幾句話不得不告訴妳,一旦進入王家大門,千萬要記住:『勤儉持家、夫妻恩愛、孝順公婆、凡事忍耐』這些都是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不管我說得得不得體,希望妳永遠記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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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幸古樓
碧山洋樓之一 在本村西南方入口處,有一棟屋頂坍塌,樹生樓頂,長滿野草的古樓,因為造型典雅美觀,經常吸引諸多慕名前來讚嘆拍照。 此樓建築者為陳德幸先生,生於清光緒十五年(1889),係陳睿友先生之堂弟,年輕時赴新加坡在陳睿友先生「金和美」店內工作,做事認真,善盡職守,勤儉粒積,平時熱心公益,重視教育。民國十七年返回碧山村,興建此一古樓。基造二樓,形式優美,樓前中凸半環形,樓後有蓋兩櫸中平屋,東櫸為廚房,西櫸為書房,中平屋為餐廳,有單扇後門,寫「藏書教子孫」,以此而知其對子孫教育之重視也。 陳睿友先生逝後,陳德幸先生受其嗣之重託,返金籌建「睿友學校」工作,至民國二十五年竣工,隨即與集美學校董事陳村牧先生洽商,聘集美高材生王國禎先生任校長,教員遴選本村陳振坤先生,及陳安補(瓊華)等擔任,瓊華係本村陳文浦與旅星陳文練之妹,嫁於西園村黃奕金為妻。睿友學校於是立即招生開辦,不收學費,碧山與鄰村學童同等受益。至民國二十六年農曆九月廿三日,金門被日本侵佔,校長與教員均逃避居住大陸,睿友學校由此停辦,陳瓊華轉往新加坡任教,而陳振坤先生,亦在大陸任教,於民國三十年左右,在大陸因病,英年遽世,時約卅歲。 當金門淪陷時,陳德幸先生亦挈眷逃至廈門轉住鼓浪嶼,斯時部份縣民滯留大陸,分徙於同安、南安、大嶝、廈門、鼓浪嶼等地。日久難民生活困迫,急需救助,事為華僑富商獲悉,熱心捐款,欲予救濟,並委託旅僑瓊林蔡承堅先生,亦名良標,全權處理工作,但需金籍人士協助,得知陳德幸先生,平時熱心公益,樂善好施,現正居於鼓浪嶼各國之租界地,若得此人才,將有利工作,時廈門亦被日本佔領,但無權干預,於是蔡承堅遴選陳德幸先生為專員,在唐山負責救濟難民工作,當時並獲美國贊同及資助出入大陸,只要懸掛美國國旗之船隻,日本不會干預。陳德幸先生不負所託,歷經數載,不辭辛苦,跋涉奔馳於吾金離散難民之住地,而給予救濟,有此良好精神,令人懷念敬佩。嗣後因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南進侵佔南洋群島,以致失去資助,無法再繼續救濟工作,終於被迫結束救濟工作。 陳德幸先生之後亦由鼓浪嶼返金定居,民國三十五年春,碧山陳氏族長陳睿漳(1867~1946)先生謝世,之後由陳德幸先生接任族長,至民國四十五年間,因為與妻女遷台而止。其長子文章,在馬來西亞謀生,未曾回國已逝,聞其哲嗣情況尚佳。 陳德幸先生重視子女教育,于民國二十五年間,將其次子文允送至集美學校讀書,高中畢業後轉讀中央警官學校至畢業,抗戰時期均滯留大陸,迨抗戰勝利,光復台灣時,獲派任為新竹警察所長,為人溫和勤政愛民,任內適逢不幸二二八事件發生,然並未受任何影響及傷害,之後調任為雲林縣斗六及虎尾分局長。民國五十餘年間,調任高雄行政課長,斯時吾金門鄉親受其照顧沾惠不少,尤其本村陳連富及官澳楊恭成等,獲其惠非淺,陳文允先生之後調基隆港務處任副局長,未幾因健康關係而申請退休。陳文允先生於民國七十九年辭世,時年七十一歲。 三子陳文聚先生曾任碧山學校校長,八二三砲戰停火挈家疏遷台灣。四子文和,五子文達及妻等,都是執教者,現均已退休矣。再者是三子陳文聚先生之子女等,亦都繼承執教工作。 民國五十六年,陳德幸先生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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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驚魂記 外婆家的路
今天請假在家休息,難得享受一個人安靜悠閒的日子,感覺真是不錯!中午邊用餐邊看電視新聞,這是上班以來鮮少的經驗,看著電視上叛逆的翹家少女,獨自一人在公園睡了七天,半夜飽受陌生男子的騷擾仍不願回家,所作所為讓我難以理解,所幸未有性侵的狀況發生,心想:「少女翹家的背後到底是怎樣的因由,否則怎甘冒著危險而勇敢的在公園流浪多天,背後的委屈應該大過餐風露宿、陌生人的侵害騷擾吧!抑或是只為了叛逆而叛逆呢?」我無從去推想,記憶卻無端的被拉回童年那次飽受陌生男子驚嚇騷擾的畫面。 童年的金門,交通十分不便,除了每天一兩班的公車之外,私家轎車和摩托車尚未開放進口,計程車是少數有錢人的專利,因此大部分的人是靠雙腳解決行的問題。童年時,母親回娘家是靠步行走上半天,偶而父親有空時會陪著母親回娘家,我們最奢侈的交通工具是家中的那匹駿馬,當父親架上馬鞍,母親和行李在一側,小孩們坐在另一邊,父親牽著馬步行,我們在馬上搖搖晃晃,開心的看著路上的景物,累了就安心的睡著,當醒來已經在外婆家時,那是最幸福的感覺! 因為距離的關係,母親回娘家的次數並不多,因此母親非常珍惜回娘家的機會,每一次都會住上好一陣子,在我尚未入小學之前也就順理成章的陪母親在外婆家住,記憶中外婆早已過世,舅舅、舅媽對我們不錯,相對家中的清苦,舅舅家的經濟還算可以,因此我喜歡陪母親回娘家。及長,我已經上了小學,陪母親在外婆家小住是不可能了,因此,當母親回外婆家時,我太想母親時,姊姊便會在週末放學的下午,領著我走路前往外婆家,因為距離遙遠,小孩子腳程又慢,往往從日正當中走到黃昏時刻,有點千里尋母的感覺,但我們不以為苦,因為辛苦過後就可以見到母親,接下來便有一頓豐富的晚餐,更美妙的是舅媽偶而會塞一點零用錢給我們,那是貧窮年代辛苦之後最迷人的代價,雖然母親每次都推辭婉拒再三,可是那紅色的五元鈔票最後仍會踏實的落到我的口袋〈因為舅媽誠懇的堅持〉,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它幻滅了………。 一個秋風蕭瑟的週末,我和三姊走在前往外婆家的路上,姊妹倆說說笑笑,走走停停,總算來到外婆家的村莊外,再走上一段崎嶇的小土路就可以進入村莊了,這時太陽隱沒在雲後,風聲蕭蕭,兩旁密實高聳的菅芒草遮住了兩位小矮人,崎嶇的山路前後無人,姊姊緊緊牽著我的手,突然,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嘿嘿!小妹妹、小妹妹!」我們同時回頭,一位披著軍人綠色風衣的巨人迅速拉開風衣,露出赤裸的身體,我嚇壞了,姊姊機伶的拔腿就跑,我雙腿因為害怕發抖而釘在原地,望著巨人的身軀就要直撲而來,我嚎啕大哭,終於奮力拔腿往前衝,頭也不回的邊跑邊哭邊呼喊著三姊,耳邊男人呼喚喘息的聲音還持續著,我一直跑一直跑,終於跑到村子的大榕樹下,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因為看到榕樹就表示舅舅家到了,這時終於停下了腳步,此時三姊也等在那兒,我回首來時路,巨人並沒有跟上來,這才放下心,卻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啜泣著。 來到外婆家,母親望著驚魂未定的我,著急的詢問原因,當我斷斷續續的敘述著過程,母親臉色驚恐萬分,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我們姊妹倆,久久才放開,之後母親因為自責和內疚也就很少回娘家過夜了,當然,公車班次也日漸加多,母親回娘家的路也近了,走路、騎鴛鴦馬的機會少了,姊妹倆千里尋母的畫面不復見了,但那一次恐怖的經驗卻從未從我記憶中消失。 如今,我不喜歡榕樹,儘管它可以遮日避暑,可以是老人聚會聊天的天堂;我厭惡金龜子,儘管童年時父親常將牠綁上細線,讓牠繞圈圈飛舞,成了我童年最喜歡的玩具。曾經,外婆家的榕樹下有著歡樂的場景,有我玩金龜子的快樂時光,它同時也是幸福的地標,但是,一次恐怖的經驗,讓我改變了這一切,我不知道嚇我的人是誰?我無從趕跑心中的惡魔,但期待新聞中的那位少女可以迷途知返,更期待社會中所有的人都可以潔身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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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渡口找不到可以相送的花─懷念「捷安特阿伯」
晨起,除了遠處的鳥鳴聲外,水頭寧靜極了,幾乎一絲聲音也沒有。從古厝天井細看漆成黑色的橫柱,才可觀察到一些極細的雨絲落了下來,亦是靜悄悄的態勢。前幾天也下了幾場這樣的大小雨,只有雨沒有風,即使粗心到車窗沒關緊,也不必坐在濕淋淋的座位上。 想起昨夜,無好眠的一夜。夢裏出現了幾個月前心肌梗塞而去世的同窗,我們像年輕時一樣嬉鬧著。夢醒後,想著幾個小時前得知的噩耗─在金城民族路開設捷安特店的阿伯,於過年前走了。 由於經營民宿,揣想客人騎單車悠遊金門的模樣;一年多以前,我來到阿伯的腳踏車店裡,跟他詢問車況尚佳的二手車。阿伯的二手車大多是年輕學子買新車時,拿來折價的舊車。車況還不錯,再經過阿伯整理一番,相當實用,而且幾百塊的二手車不像新車使用起來心理負擔大,我的客人毋須鎖車,還可體會金門的良好治安。 二手車可遇不可求,因此我偶爾會跑到阿伯店裡瞧瞧,也請阿伯幫我留意狀況較佳的二手車。如此陸陸續續買了七部二手車,包括一部給年幼女兒的小單車,女兒很喜歡那黃色橙色、外加天鵝喇叭的四輪小單車,經常騎著車到金水國小玩。 記得有一次走進阿伯的店裡,他正在招呼顧客,看到我,很快地拿來做活廣告:「這個小姐,跟我買了四、五部車喔。」承蒙抬愛,面對客人的注目禮,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在數量上我可能是「大戶」,可是在總金額上還比不過一部高級的腳踏車吧。 況且,我這個「假大戶」,所需要的維修比新車麻煩多了。由於車子放在巷子吹風淋雨,有的車乏人騎乘;有的車則是被客人使用壞了,破胎是最常見的。由於民宿所在的水頭,距離金城三公里,每逢車子故障,則通知阿伯,重視售後服務的他,會開著貨車、帶著材料工具來修車。 回憶在車店裡,跟阿伯有過三次深刻的交流。一次是晚上,阿伯已用完餐,他太太則正在用晚餐。阿伯知道我跟女兒還沒吃飯,熱情邀我們跟他太太一起用餐。於是我像他家人般的,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聊天。很溫馨的經驗。 阿伯知道我是出外人,有一次到他店裡,他從玻璃櫥櫃裏拿出一份金門日報,上面是關於我以及所經營的古厝民宿。阿伯好有心,特別留著那份報紙;遞給我看過以後,只見阿伯又很慎重地將那份報紙,放進玻璃櫥櫃裏(通常,我朋友都是拿給我收存)。 又有一次,阿伯在店裡跟友人聊天,手上還拿著幾張黑白照片,阿伯介紹那友人是他的同學,照片則是年輕時候的同學合照,還指著照片說這是我、那是他……,回憶年輕的過往,兩個老人笑得好高興。這天,我眼中的阿伯回到了中學時代的快樂純真。 得知阿伯去世的消息,我走到置物間看一看那個黃黑相間的「風抽」(打氣筒),這是阿伯送我的。先前我曾到店裡問過價錢,但沒購買,因為我喜歡古物,想像著古厝若能配一個古早的打氣筒,那多搭啊;阿伯的打氣筒則是新穎實用。力行儉約的外子卻不如此想,他說:「你看誰家有腳踏車的,會特別買個打氣筒?」他不知道那是都市,水頭要到車行打氣是很不方便的。於是,單車需要打氣的時候,我就必須到我那有單車又有打氣筒的鄰居家借。某次,阿伯來幫我修車時,特別帶了一個新的打氣筒,修好車後,就將那個打氣筒送給我。外子得知後,戲謔地說:「那是因為你車買得夠多了。」我才不這麼想。阿伯賣我的舊車不但便宜且要售後服務,還貼心送我打氣筒,讓我從此不必到鄰居家去借;何況,我購買的單車數量也飽和了,就生意人的做法,阿伯實在不需要多花費一個打氣筒的成本。 阿伯經營車店一輩子,歷經單車市場的起落,可說是一部台灣單車界的見證史。去年中秋節,是阿伯忙碌的時節,阿伯說他一口氣賣了二十幾部單車,是拿來摸彩用的。一方面為阿伯的好業績而高興;另一方面,要麻煩阿伯前來換車胎的事情,就先暫緩一下了。 那次,阿伯事先問我:壞掉車胎的尺寸大小? 我不知道原來車輪還有大小粗細之分吶。很努力地描述一番後,中秋過後,阿伯開著貨車來到水頭,那是我對他最後一次印象。 那天阿伯依然是身手俐落,把故障的車子從巷子拿到前門空地,從事著他這輩子再也熟悉不過的工作。很快地換完車胎,我問阿伯一共多少? 阿伯原本不收我錢,拗不過我的堅持,收了二百塊。連喝杯茶都推辭,阿伯坐上貨車,說順便要去水頭的其他民宿檢查一下他賣出的二手車。就這樣,我揮手目送他離去。 過年後,有天晚上九點左右,我開車到市場買糯米,途經他的店,還沒打烊。我心想,阿伯今天怎麼開到這麼晚? 平常他七八點就休息了。或許是過年生意太好的緣故? 過了二天,突然聽到學弟夫婦告知:過年前,阿伯有天在他店前面昏倒,疑似腦中風,缺氧過久,等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聽到這個消息,我跟學弟夫婦都感到驚訝不已,阿伯大約七十幾歲,看起來很健康,經常勞動,身手矯健,我總認為他會長命百歲的。 學弟夫婦開設水頭六號民宿,也是因為我的介紹,購買阿伯的二手車而認識,大家一致覺得阿伯人很好。我們對阿伯的懷念,一來是由於他買賣信用以及售後服務;二來則是因為,他知道我們都是外地人,多了份照顧的心思,讓我們覺得很感動。這兩點,在金門的商界,十分彌足珍貴。 聽阿伯的子孫說,阿伯的喪禮已辦完了;來不及對他致意的我,謹以有限的文思,平實的文字,來描述我所認識的他。 與其說,在生意表象上我們光顧了阿伯;毋寧說,阿伯以真誠的態度照顧著我們。日後,當我看到那些單車以及打氣筒時,我將記得他的好。 謝謝阿伯,讓我們居住在這個島上,時刻感受到春日的暖意。 別了,捷安特阿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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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既然這樣,我就把它交給秀秀,由她自己去保管,反正我是不會收取他們分文錢的。」來福神情嚴肅地說:「只要秀秀平安幸福就好,其他的事對我來說,都不具任何意義。日子再怎麼苦、生活再怎麼困頓,我都會以我的毅志力來克服它的,絕不會被擊垮。」 「維揚幫秀秀準備的聘書已經寄來了,馬上就可以以『赴台就業』為理由,向警總申辦出境手續,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秀秀下個月就可以成行了。」 「我自己不識字,秀秀又是白紙一張,麻煩你的事實在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來福有感而發地說。 「阿伯,舉手之勞啦,您千萬別客氣,如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您請儘管吩咐,我一定量力而為。」 「謝謝你,」來福說後,頓了一下,突然問:「你與美娟的事怎麼樣啦?」 「美娟是一個很能幹的女孩,有一段時間,大家談得蠻投機的,我也把她當成朋友看待。後來我發現她和阿姨,對我的工作不僅有點排斥,甚至還有一點歧視。自從維揚退伍回台灣後,我就沒有再到過她們店裡。」陳先生淡淡地,並沒有針對美娟說出任何一句重話。 「她們母女也真是的,既不偷又不搶,只要是正當的工作,又有什麼好嫌棄的!」來福有點不平。 「我承辦防區福利業務好幾年了,軍樂園也是我經管的業務之一,經常要到裡面開會、查帳、檢查業務,可能因為這樣,致使她們對我有些誤解和輕視。」陳先生實說。 「我跟她們說去!」來福激憤地說。 「不,阿伯,」陳先生搖搖手坦誠地說:「男女雙方的來往,必須建立在誠信和相互包容上,如果凡事自以為是,而不顧別人的自尊心,這樣在一起就沒什麼意思啦。像這種朋友,我也不願意和她繼續交往。」 「說來也是,人要有骨氣,」來福同意他的觀點,「憑你的形貌和學識,相信一定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好女孩。」 「謝謝您的鼓勵,我會加油的!」陳先生禮貌地點點頭,而後有感而發地說:「坦白說,像秀秀那麼懂事的女孩,還真少見。」 「秀秀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來福神情凝重地說:「十三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家事的重擔無形中就落在她的肩上,每天煮飯洗衣、挑水掃地,餵養雞鴨和豬羊,還要照顧弟妹,簡直成了一個小大人。唉,一言難盡啊!」他微嘆了一口氣後就停住,似乎沒有再說下去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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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蓮花落─哀杜鵑窩
選舉是追逐權力的魔杖 權力是一帖春藥 一舉,雞犬就樂翻天 台灣瘋選舉,為了選票,所以 有人誓言移走蔣介石的銅像 有人高喊拆掉中正紀念堂的圍牆 有人叫囂撤除慈湖的警衛 有人連署將首都南遷 蔣家兩代艱難攢聚的豐隆寶島 被兩任台灣的總統揮霍成一片荒蕪 (哎喲夭壽哦,這就是愛台灣啦) 台灣瘋選舉,為了選票,所以 有人說要用擲筊決定候選人 (信介仙,這就是你當年街頭追求的民主嗎) 有人逢廟必拜逢神必問 (真是不問蒼生問鬼神) 有人講話越俗越有力 (無你是要按怎?實在有夠衰小) 有人穿白襯衫捲西裝褲演插秧秀 無奈心中無有蒼生只想女生 (哎喲夭壽哦,這就是愛台灣啦) 選舉是台灣全民起乩的運動 被扳倒躺著的台灣已成杜鵑窩 是肚臍眼內的一小撮污水 再見寶島,寶島再見 (請問神明:這杜鵑窩弟子信女可飛越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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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益安
正月十八,北門街拜天公的傍晚,驟然接到你大舅的電話,輾轉確定你突然要後送的病因是「急性心肌炎」,對這一毫無認知的病名,趕緊上線查看,卻驚出一身冷汗,心裡直問「有這麼嚴重嗎?」告知你的大舅,心急的他要我向醫生了解你的病情。 心想八個月大的你,正是生命迎向春天的時刻,該不會像網路上的報導,那麼的不幸吧?! 下班時連繫上你的媽媽,已趕往六點的立榮途中,要她小心留意,便轉往外婆家告知外公。回到家,將乾飯與地瓜籤準備好,才開火煮,就接到了你媽咪急切的電話,問阿妗能否趕往醫院?說你沒法坐民航機,正在救護車上趕回醫院的路。 熄火,要你表哥、表姐自行泡麵吃。 抓起鑰匙,一路奔向醫院的途中,哆嗦的打電話給正在大陸惠安老家與由印尼回來的堂兄妹碰面的大舅與外婆,要他們結束行程,趕快回來。 到了醫院,只見七八位醫護人員圍繞小巧的你,正亂中有序的在為你進行醫療,你的父親紅著雙眼與媽咪焦急愁坐。一旁一位叔叔正為申請你的救護直昇機,要求工作中的醫護人員接電話,並嚴正表示是署長的電話,直昇機要飛要他同意,無論如何請空出人手。 一如對你的病情,感覺真是臘筆小新的三條線! 終於在民航機上心跳停止的急救情況穩定,主治醫師來告知你的病情非僅止於急性心肌炎,而是猛爆性心肌炎,各種可用的藥劑都已用到最高量,若留在金門,心臟一旦不行就再見,坐上急救飛機,有可能因為溫度等各種可能因素再度發生危險,但因為你小,生命還有機會。而且時間對你非常重要。要你父母做好心理準備等。 媽咪說昨日上午你有拉肚子現象,跑了一趟診所,醫師提醒要留意心臟問題,只開了拉肚子的藥。下午你開始盜汗、四肢冰冷、出現昏腄,晚上沒有小兒科門診,待到今天來到醫院,一照x光,心臟已腫大,醫師判斷為急性心肌炎。 驚惶你的病情,媽媽說救護直昇機僅能一位家屬隨行,她驚駭於剛在民航機上的情景! 從皮包中拿出過年到田浦城隍廟拜拜的隨身符,要媽媽帶著,拜請田浦城隍爺保佑。 看看時間,已近夜八時,醫護人員依然進進出出的為聯絡你到台北榮總的各項細節。終於聽到直昇機起飛的時間,與預計救護車到機場會合的準備時間。 九時二十分,媽咪與隨行替代役醫師、二位救護車工作人員,手持四個點滴筒、一個手壓送氧,一個推單架車兼推氧氣筒,在寒流來襲、風雨飄搖的春夜中,讓你上了往機場的救護車。為了確定你直昇機起飛離金的時間,與你的父親一起到舊尚義機場的空軍營區外等待,黯沈的夜一無星辰,左等右盼,終於跑道燈亮起,救護直昇機起飛。 返回車上,才驚覺已是夜十時二十分,較原預定離金時間又晚了近一個鐘頭。 子夜十二時,與媽咪通電話,媽咪說已由榮總醫師接手,但起飛二十五分鐘你心跳再度停止,急救到進榮總才有微弱的呼吸。 晨八時從機場接回你的二位姐姐,讓你父親趕到台北。問過媽咪,說你急救太久,雖已進行葉克膜手術,但臟器已有受損現象。 中午把昨晚未煮好的地瓜籤稀飯加熱煮,與二位姐姐共進午餐,二位姐姐說:阿妗,我不要地瓜!一吃才發現地瓜籤並沒有熟透。 經過一天的雨,天仍灰黯。 再度與媽咪聯絡,媽咪說醫生剛講了你的情況,說你腦部沒有反應,血壓不穩,血液無法送進腦部,這二天是關鍵期了。 網路上說了猛爆性心肌炎的可怕與時間的珍貴,阿妗見識到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金門的救護直昇機不是在金門?救護直昇機的申請從六點出頭要到十時二十分許才能載送你?為什麼署立醫院提出的救護直昇機申請要高到署長的同意才能放行?而高高在上的署長卻還要急救中的主治醫護群親口說才相信生命的緊急? 相較於榮總醫生的一通通電話催促,到了沒?何時可以到?用藥狀況如何?病人現況如何?更讓人驚心你已命在旦夕! 小益安,阿妗輕輕呼喚你的名,希望奇蹟在你身上發生。外婆回來了,大小姨、姨丈、舅、妗、叔伯母、堂、表兄弟姐等都在為你加油。 阿妗也學到了地瓜籤加乾飯煮的方法,相信你康復後就可以品嘗香軟的地瓜籤稀飯。 地瓜以前一直是金門人的主食,金門人也都像 地瓜一樣堅韌,二十一世紀,2007年的金門春天,健全的醫療資源仍是金門人的衷心盼望,但阿妗希望你學習地瓜的堅,克服險惡,讓阿妗看到見人就笑就跳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