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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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7 不殺生的印度人
我們是深夜到達德里的,第二天一步出飯店,立刻響起一陣喧噪,只見一大群長尾鸚鵡,在樹上呼朋引類。在印度那幾天,天天都看到成群的鸚鵡,簡直比麻雀還要尋常。這還不說,在郊區還看到野生的孔雀呢! 印度飯店的落地窗上,常寫著「小心猴子」,原來即使是通都大邑,也經常有猴子出沒。清晨時分,路旁高低錯落的屋頂上,猴子三三兩兩,顧盼自雄地蹲坐著,一點兒都不怕人。 在印度那幾天,最讓我吃驚的是:在小城薩摩地,看見一隻母野豬帶著小野豬在店舖前巡逡。野豬吻部尖突,小野豬身上又有條紋(家豬沒有),以我的背景,是不會將家豬誤認成野豬的。 印度人不殺生,人和動物和平相處,近得彷彿可以彼此流轉,輪迴觀念大概就是這樣產生的吧? 輪迴 梵文原意是「流轉」,意思是說,眾生各依其因業,在六道——天(神)、人、阿修羅(魔)、地獄、惡鬼、畜生間生死相續、升沉不定。因而人和動物間的關係是連續的,不是分離的;動物可經由輪迴升格為人,人也可能經由輪迴降格為動物。輪迴原為婆羅門教(印度教前身)的觀念;佛家認為,只有修到涅槃的境界,才能脫離輪迴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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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儘管有些孩子抱怨、發牢騷,甚至背後罵她「老怪物」,但是邪不勝正,極大多數的學生還是尊敬她、愛護她,聽她的話。不少現在就讀花城華文中學的孩子,他的父親、母親,甚至祖父、祖母,都是呂素姍教過的學生。有人開玩笑說:「呂校長若是競選花城市長,她最少可爭取三十萬張選票。」 她的千千萬萬學生,在各地開花結果,一派萬紫千紅的景象。誰能想到當年培育他們的園丁,卻躲在寂寞的書房默默地為了明天的工作而勞動著。 呂素姍不顯老,花城的市民都這樣說。若是她把頭髮染黑,她看上去也不過五十歲。從她去了一趟福建,看過少年時期的男友高樹回來,她老了。尤其是她的繼母南施病逝以後,她彷彿突然之間變成了老太婆,使人湧出驚訝與同情。 許多花城的華裔市民關懷她,尊敬她,為了她早日卸下沉重的擔子,他們盼望她早日退休,過幾年清靜生活,可是誰也不敢去勸她,這種勸退的話,颳大風吃炒麵──張不開嘴哪!通過長期的商議,最後花城華文中學董事會作出祕密決定:設法在台北或廈門聘請一位男性教育工作者,暫以副校長名義來校工作,實際上便是行使校長職權,讓呂校長減輕負擔,隨時可以退休。 即使她不肯退休,仍請她作校長,決不影響她的領導權,因為她對這所學校貢獻太大了。 這個決定已暗自進行,除了校董會十六位董事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從那年呂校長赴福建探親回來,她逢年過節,都忘不了給高樹寄錢,有時三百人民幣,有時五百人民幣,每次接到高樹的回信,總是勸阻她不要匯錢。高樹過慣了儉樸生活,他並不稀罕呂素姍給他匯錢,這也是實情。而呂素姍寄錢給他,也是盡了一份情誼而已。 呂校長昏倒在辦公桌前,直到下課時間才被工友發現。將她送到瑪琍醫院急救,才知呂校長患高血壓多年,若非搶救及時,恐已形成半癱瘓地步。全校師生聽到這個消息,內心沉重萬分。為了怕影響她的寧靜,校董會強制不准師生前往探病。 呂校長躺在病床上,依舊主持校務會議。今年中國大陸鬧水災,趕快捐款救助難胞。這不是金錢問題,這是發揮炎黃子孫團結的表現。 她說:台灣每年花這麼多錢,製作華語錄影帶,每週至少放映兩場給學生看,讓他們多聽、多看,華語才會進步。她還說,若想提高華文水平,要多宣傳,喚起民眾。世界上的人口,中國人佔了五分之一,會寫、會說普通話,做生意發財、學文化最方便,連美國青少年都熱心學華文,為啥咱們華裔同胞不努力學華文?這些話要天天講,最好一天講三遍……可是,加護病房的醫師、護士,誰也不知道她嘟嚷什麼,只見她的嘴唇輕微蠕動,宛如小孩吃奶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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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思伯玉,胡璉寫真情
有友人問於我,林豪〈詠金門耆舊詩.爵帥邱剛勇公〉:「公帥水犀車,鏖戰黑海浪。誰與殲水仙,後來反居上。屏居大樹下,疆臣服其讓。遺澤及後賢,勳勞猶歌誦。」所謂「屏居大樹下」,其義云何? 我告之曰:或釋「屏居」為「隱居」者,非是也。因舉《金門風雲——胡璉將軍百年紀念專刊》「縣長序」所引李義山詩:「大樹思馮異,甘棠憶召公」,告以「大樹」云云者,蓋典出《後漢書》卷十七〈馮異傳〉也。馮異為漢光武劉秀打天下,其「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及破邯鄲,乃更部分諸將,各有配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多之。」因友人之問,余益感胡璉將軍乃真有大樹之風者也。 回思二○○五年六月,胡璉將軍百年冥誕前夕,金門縣政府與黎明文化公司出版《金門風雲》專刊,我因胡璉將軍哲嗣胡之光教授的薦引,擔任此書總編輯與撰文,惟其中「金門人的胡司令官」一章,乃董群廉兄根據其採訪口述歷史摘錄而成。群廉兄堅決不拿稿酬,義務供稿,誠令人「感心」不已,又此書之美術編排,俱出翁翁兄之手,其屬上乘佳構,又何疑乎! 所可為憾者,《金門風雲》成書之倉促,與其事者皆知曉。且是書之纂輯,本不足以言著述,惟於未付印前即已發現之若干錯誤,未能及時校改,至今耿耿於懷耳。猶記二○○五年六月十六、十七日,我回金門擔任觀光解說員之訓練課程,於發給學員的講義中,已將若干錯誤修正過來,並略為講述之。奈何書已提早印成,白紙黑字,面對書中文字述敘訛舛之處,乃感昔年讀陳寅恪先生告戒弟子「輕易刊書之弊」,益覺怵然於心也。緣此,當時所獲贈書多不敢主動轉贈友朋,間有索閱者,則亦必為之指明某頁有錯、某圖說有誤,請自行校改為是。故時隔兩年,《金門風雲》之贈書仍多擺置於自家書架也。 我不知讀是書者或多耶?或少耶?然以胡璉將軍在金門近代歷史上之地位觀之,基於一編書者之責任,則我此文之訂訛規過,殆亦不可少也!至於是書錯在何處,誤在何處?茲簡單說明如下: 1、胡璉將軍升任陸軍二級上將的時間問題:《金門風雲》頁十二及頁四十八「圖說」部分,把時間定民國四十一年南日島戰役之後,這是錯誤的。案:胡璉升任陸軍二級上將,參謀總長王叔銘親到金門為之配階,時間應在民國四十六年,胡璉二度擔任金門司令官時才是。又謝炳南先生民國九十四年六月十八日《金門日報副刊》上的〈胡伯公功在國家澤被金門〉,也提到了這點,並解釋了其中的緣由,最值得參考。此外,尚可補充的一點是,民國四十一年時,參謀總長為彭孟緝而不是「老虎總長」王叔銘,因此,這個時序的錯誤,是很容易發現的。 2、《金門風雲》頁七十七,提及八二三砲戰時,蔣經國先生當時擔任「國家安全會議」副秘書長,案:應改正為「國防委員會議」副秘書長。 3、至於其他疏謬之處,如頁二七「圖說」部分,由左至右應為孫立人、周至柔、蔣中正、胡璉四人,但《金門風雲》中「左」、「右」順序正好弄反。又如太武山翠谷與金山公墓之相片,合為一頁,而沒有分別作文字解說等等,這些都是應該改正的問題。 以上大略舉出《金門風雲》中事實之疏失,稍作核正,願讀是書者稍留意焉。復次,尚有值得一提者,則編輯《金門風雲》時,蒙胡之光教授盛情邀約,得睹胡璉將軍新店舊居之藏書,遂見有民國四十三年于右任題字《金門影集》相簿乙冊。相簿尚完好,惟塵灰稍多,以年代推之,此相簿應可視為胡璉將軍於第一任金門司令官任上政績之縮影。其內容部劃井然,舉凡金門當時軍經民生狀況,無不包有,就相片本身之稀少而言,已是彌足珍貴,而相片所附說明文字,亦同具史料之價值,故於編輯《金門風雲》時,已屢屢引用之。惟相簿中原本之相片,當時早已抽離相簿,遂使相片與殘留於相簿之說明文字,截然兩分,不復相合,其弊也,乃致後來轉用此中相片者,亦多不免流於妄臆度而不知其疏誤也! 嗚呼,大樹飄零,真風日喪,此今史氏之所浩嘆者也。然則,風簷展書讀,典型在夙昔,余謂《金門影集》之相片或所謂「寫真」也者,實皆胡璉將軍寫錄、傳述其真心真情對待金門之一跡也。故鄙意以為,倘能處理此冊《金門影集》,或應可倩專人將其原有之相片,一一考查之後,置回相簿中本來之位置,俟相片與文字俱回復原貌,再加以重新製版、付印、流傳。若然,則由跡顯本,《金門影集》重見天壤之一日,即胡璉將軍「番薯心,金門情」梅魂再返之一日也,其心跡由是而彰明昭著,其足以感發吾人者,又曷可勝道哉!而此舉亦不獨為胡璉將軍個人史料之保存計也,觀乎民國四十年代初期金門之風土情狀,其大輅椎輪,賴此「寫真」集而保存者,又豈少乎哉!嗚呼,大樹思伯玉,胡璉寫真情,余雖不敏,請質諸今世好學深思之士,倘亦有感於斯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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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勛彪炳一良將──為悼念胡伯玉先生逝世卅週年紀念
有道是良將是國家的棟樑,國無良將必危,睽諸古今中外信而有徵。又云:三軍易得,良將難求,誠不虛也。 胡先生諱璉字伯玉係陝西華縣人氏,黃埔軍校四期畢業,參加東征、北伐、剿匪、抗日、及戡亂諸戰役,攻必克,守必固,每戰皆捷,真是一員良將,唯胡先生身經百戰,不克逐一表述,茲列舉關鍵重大者如下: 民國十七年四月胡先生任第十一師六十一團第一連連長,參加中原大戰、對叛軍馮玉祥於歸德戰役,表現得有勇知方,使得是役贏得勝利,獲得師長(原為曹萬順旋由副師長陳誠升任),及團長關麟徵的賞識而升任營長。 民國廿二年七月胡先生任十一師六十六團團長,參加五次圍剿,痛挫林彪第一軍團於南城新豐街。是年秋六十六團奉命,在江西黎川東沅寮,負責對卅六軍(軍長周渾元)以游擊方式策應該軍側翼安全,而與共軍發生遭遇戰,胡先生以一團兵力扼守要點,力挫共軍兩個師,俘敵一千三百餘名,截斷共軍與福建叛軍匯合,避免國家遭到更大的傷害,委員長蔣公手令:「胡璉升少將團長,但師長黃維卻不轉發,黃認為胡先生太年輕(廿六歲),黃維這種瞞上壓下的行徑,有失作人長官之道。 民國廿六年「七七蘆溝橋事件」,倭寇揚言:「三月亡華」,但在上海地區鏖戰,即逾三個月,粉碎倭寇的迷夢,其中羅店爭奪戰極為慘烈,此役十八軍陣亡旅長蔡炳炎、團長李維藩、路景榮,負傷團長高魁元、王敬忠、曹振鐸、趙天民、傅錫章等多人,傷亡官兵達二萬五千餘人。故稱「血肉磨坊」,此役胡先生身先士卒,率六十六團冒著猛烈的砲火攻克羅店,晉升十八軍六十七師一九九旅旅長。 民國卅二年夏十八軍(軍長方天),下轄第十一師(師長胡先生),及第十八師(師長羅廣文),守備石牌要塞,方軍長命十一師守要塞核心,十八師擔任側翼掩護。 按石牌挺立於長江三峽東端的西陵峽口,東距宜昌六十華里,鎖鑰三峽屏障巴蜀形勢險要,軍事價值極高,胡先生進駐防地,立即督率全體官兵,鑿山構工修築陣地,並向上級申請,加派工兵,徵調民間石工、不分晝夜分秒必爭的強化防禦工事,胡先生深知,倭寇久蓄侵華野心,對我各軍事要地,早已竭盡各種手段,竊得詳盡之兵要地誌,因此胡先生將原有通道適予改造、阻絕,務使進入要塞道路,皆為我熾烈火網所封鎖,並經反覆檢驗直到滿意為止,而倭寇攻奪石牌志在必得,企圖佔領後,進窺巴蜀,摧毀我抗戰司令部、乃糾聚倭軍十萬之眾,並有海空軍支援,佔有絕對優勢,我委員長蔣公,有鑒此役關係重大,擬親臨前線督師,遠征軍司令長官兼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時駐節昆明,聞悉,即於七月十七日飛抵恩施坐鎮指揮,軍令為之一肅士氣因而大振,期能將敵攻勢,加以遏阻,但此時業已形成敵有利態勢,不數日間,我大江東西各重要據點,陸續喪失,兇狂的倭寇繼續揮戈竄進,戰火逼進石牌。 五月廿六日倭寇與我第十八師在天台關以南展開激戰,我軍失利,第十八師及第十八軍被迫後撤,倭寇乃向我第十一師第一線猛撲,胡先生乃領導全體官兵奮勇迎擊,在激戰中,陳誠長官電話胡先生:「有無困難,有無把握」。胡先生以充滿信心的語氣答曰:「我師官兵士氣極旺,前線作戰情形很好,我雖孤軍作戰亦無困難………我堅信敵人若欲突破西陵峽口,必須踏著我十一師全體官兵屍體而過,否則,敵雖屍堆如山血流成渠,亦難望見巫山夔嶺」等語,當時十一師全員,為達成固守要塞任務,真的是「將軍有必死之心,官兵無生還之念」。激烈鏖戰延至三十日,在此五天中,敵我僵持不下,倭寇竟罔顧國際公約規定,而施放毒氣,但我軍毫不氣餒。到了卅一日,敵人呈現再衰三竭的地步,遺屍滿山谷,械棄遍野,狼狽而逃。我十一師光榮的達成固守石牌要塞的任務,委員長論功行賞,司令長官陳誠,長江防守司令吳奇偉、第十八軍軍長方天、第十一師師長胡先生,及第十八師師長羅廣文等五員均獲頒軍人最高榮譽——青天白日勳章乙座。翌(卅三)年八月胡先生晉升第十八軍軍長。 南麻戰役發生於民國卅六年七月十七日至廿三日,當時胡先生是整編十一師師長,轄十一旅三個團,十八旅四個團(一一六旅之三五二團,及三五三團至商邱接新兵,未參加此次作戰。按南麻位於沂蒙山區,抗戰時曾為山東省政府所在地。抗戰勝利後由陳毅盤據,經營多年為其巢穴。此次我最高當局決定「誘敵作戰,逼敵會戰,進而搗其巢穴」,乃以戰力強韌的整編第十一師為錐尖,楔入南麻,其他進剿部隊則遠離南麻,把整十一師,形成孤立的釣餌,使陳毅主力回頭反撲,待其與整十一師形成膠著時,外線各部隊迅即向南麻合圍而殲滅之。而陳毅則以南麻為陷阱,初期將主力撤離,誘使整十一師孤軍深入,另以分頭竄擾的方法,吸引分散其他國軍兵力,然後親率絕對優勢兵眾圍攻南麻吃掉整十一師。 六月卅日胡先生率整十一師進入南麻盆地,而共軍則堅壁清野,將所有的糧食物資運匿一空,整十一師進駐後面臨諸多艱難,乃以「百日戰爭」為守備作戰指導,對防禦配備工事構築,要求小而堅,能禁得起萬發砲彈的轟擊。糧彈儲備也作了縝密的經營,經半個月辛勤的施建,南麻形成了一座堅強的堡壘。胡先生並研判南麻是共軍經營多年的老巢,不可能在撤退的短暫時間裡搬運無遺,乃飭所屬搜索,果然在地窖、山河裡找到大量的小麥、棉花、布疋等物,在嚴肅的氛圍中,憑添一片喜悅的氣氛。 七月十五日,陳毅動用了五個縱隊(軍)的兵力,火砲九十七門,從東北、東南、西北三方面而來,陳毅則在北馬頭崗親自指揮,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南麻猛撲,整十一師以七個團的兵力,對抗共軍卅六個團,在胡先生的卓越指揮下,激戰七晝夜,除黃文濤副營長所率領一個加強連,守備南馬頭崗,對抗共軍一個師瘋狂的攻擊,鏖戰三天犧牲殆盡,陣地喪失外,其餘陣地皆屹立無恙。 整十一師全體官兵,遵守胡先生對共軍人海戰術,來一波打一波,來一層打一層的要領,每座陣地前,敵屍堆如山血流成渠,直到七月廿二日,敵後繼無力,潰不成軍鼠竄而逃,我軍獲得光榮的勝利,此役我斃敵兩萬餘名,俘敵一千五百餘人,擄獲步槍二千八百枝,輕重機槍三百九十七挺,我軍傷亡三千八百餘人,領袖蔣公傳令嘉勉,另頒犒賞金貳億圓,及撫卹金億圓。隨後國防部將南麻戰役,列為國民革命軍廿四個典型勝利戰役之一。並以圖文記述此戰實況於圓山忠烈祠,用以典範後昆。 陳毅為報南麻之仇,於卅六年九月間糾集四十五個團之眾,對整十一師九個團,實施分割,包圍,而突擊殲滅整十一師,且其第八師廿二團已竄進土山集。 整十一師以第十八旅為左縱隊,由柳江集經土山集向曹縣攻擊前進;第十一旅為右縱隊,由商邱經大義集向曹縣攻擊前進,而後佔領土山集及大義集並固守之。 廿二日當晚,陳毅以一部份兵力牽制大義集,其重點則指向土山集,其進攻之猛烈前所未見,迨午夜後,又對十八旅發起多次「人海攻擊」,一波接一波的衝鋒,但均未得逞。 廿三日拂曉,共軍因整頓攻擊稍緩,胡先生遂令第十一旅由大義集西南突擊而出,逕向土山集,襲敵第三縱隊之背後,該敵遭此意外之猛攻,頓時慌亂失措奪路而逃。其進入土山集敵軍廿八團無法退走,遂被我全部捕殲,清掃戰場敵遺屍數以千計,陳毅見大勢已去,乃率殘部逃至曹縣東南地區。稍後蔣公電慰胡先生:「屢破強敵不愧常勝之名」。 民國卅六年十月十八日,整編十一師編為第十八軍,胡先生仍任軍長,因十八軍每戰必勝,共軍聞風喪膽且傳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十八軍汽車帶尾巴」(指十八軍砲兵射擊精準)。毛澤東並手令告知所屬:「十八軍胡璉,狡如狐,猛如虎,我軍宜趨避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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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科學月報的第一張訂單
敝人經過多年努力的自然科學月報,終於在上個月發行了,從醞釀到發刊期間長達五年,對於自己而言是一場意志與殘酷現實之間的肉搏戰。要將想法落實、讓創意延伸,又要兼顧現實的營運困境,心情的起伏與忐忑不安自不在話下。一拿到自然科學月報,我迫不及待的分享給一些過去對我照顧有加的長輩以及朋友分享。即便這一行的風險與代價是眾所皆知,對於投身出版業多年的我而言,則更因此而徘徊在辦與不辦的鋼索上。 誠如我與一位長輩談過,如果自覺一艘船已經打造好了,而且已經過了層層的測試。接下去的工作無它,航向大海是這艘船唯一的價值。在大海之中或許會經歷許許多多的風浪,亦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考驗。而最終會是安然抵達目的地,完成任務?還是經不起考驗,沉沒洋底?面對人生的揚帆,每一個人都有權作選擇,也都會有最後的抉擇,唯一不同的是面對抉擇時,一個人所抱持的態度。 寄出月報幾天之後,我收到了第一張訂單,是我過去的指導教授下的訂單,他成了我的第一個客戶。我知道他並沒有這個需求,所以很快的我回電話給他。而老教授只說:這是給年輕人的一個鼓勵。還記得當我選擇離開研究工作時,他只問我想清楚了沒?而在我離開學校的那一天,他還送了個紅包給我,裡面裝了一個吉祥數字,希望我一切順利。即便這幾年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明白人生的道路上不順利的時候總來得多些。但是一路走來,總是會遇上幾個相知相惜的朋友。也許會是自己的親人、或是長輩也好、莫逆之交也罷,甚至一個狂妄的年輕後輩;這些人的出現,讓自己的人生的廣度不會侷限於狹隘的利害鬥爭之中,而忽略了屬於人與人之間交會時所迸發出的火花。 YouTube的創辦人現年廿九歲的陳世駿、引領風騷的Yahoo創辦人楊致遠、叱吒風雲的比爾蓋茲,選擇了不被眾人所看好的一條路,箇中的代價與付出自然不是我們所能經歷感受的。詩人李白、杜甫、蘇東坡等之流的人物,或許不是政治上的成功者,卻創造了千古流傳名句。面臨人生的低潮,羅琳女士創造了哈利波特的風潮。恐懼人人都會遇上,也許可以一次一次的選擇逃避,順順利利的度過平靜的人生。直到某日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坐落在人生的哪一個駐足點上空然徒嘆。面對現實的生活,我常想:誤闖危險是莽夫、規避風險是智者,面對考驗則是勇者,至於人生的成敗則留給不相干的人去話長短。 越是荊棘遍野的道路,越能考驗出自己人格以及能力上的極限。將自己求生的意志發揮極至,在每一個關鍵的時刻自我挑戰,才不妄人生一遭。為了創造這一份自然科學月報,五年之中也曾請教多位前輩、友人。不乏經驗老道的前輩能一一指出各項經營的風險、可能性及諸多細節,讓我在規劃的過程中獲益良多。唯一沒有給我的答案是:該不該這麼作?當初為何沒這麼作?許多熟知經營之道者,卻遲遲未出發,所缺者何?或是所困者何?我試著將事情化簡至最單純的問題,為何辦報?接著再來考慮如何一期一期的辦下去,不讓自己膠著在恐懼所設下的人生漩渦之中。 辦報的初衷是一種對科學喜好的分享,閱讀科學的習慣是一股不願放棄探索科學的赤子之心。憶起當年國小時,每個教室都有一份薄薄的科學雜誌。內容中都有一些科學小實驗和科學新知,是我每個月必讀的課外讀物。在國中時代則有剛創刊的牛頓雜誌(該雜誌目前業已結束發行)的陪伴,到了高中時則是一份內容頗為艱深的科學月刊。或許對於探索自然科學的熱忱,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累積下來。這使得我相信只要有適當的科學閱讀材料,即便是在身處偏遠地區離島的金門,同樣也可以啟迪孩子們的科學興趣。 我看過年屆八十的老人家被電視螢幕中的科學節目深深吸引,也遇過小小孩兒安靜地看著螢幕上生動的自然影像。這使我相信,喜好自然科學的基因一直潛藏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只是在教育的過程中,不斷的被壓抑而退縮至人們的遺憾之中。自然科學知識可以像市面上「等滲透壓」的飲料一般,輕易的被人體吸收。基於這個概念,於是乎自然科學月報就如此的被創辦出來了。接下去我的工作,就是回饋讀者的支持,將每一期的內容盡最大可能吹毛求疵地辦好、辦下去。關於我指導教授的第一份訂單,重要的是一份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感動和鼓勵。藉由金門日報向許多曾經幫助過敝人,終至本月報得以成形的長輩及友人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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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76挖泥鰍
生活在爛泥巴裡的泥鰍,不怕水髒,不怕缺氧,卻最怕化學汙染,如今到處使用化肥、農藥,難怪泥鰍已快成為稀有動物了。 從前秋收過後,孩子們喜歡在乾涸的稻田裡挖泥鰍。所謂「挖」,其實不用什麼工具,稻子的鬚根紮得並不深,只要握著割剩的一截,雙手用力往上拔,鬚根纏著土壤拔離地面,現出一個淺窟窿。這時,如果窟窿裡出現黃色的圓洞,順著洞往下摳,洞壁愈來愈濕,當手指接觸到水的時候,就能摸到裡面的泥鰍或鱔魚。 稻田行將乾涸時,泥鰍和鱔魚就鑽進泥裡,利用身上分泌的黏液,做個防水的窩,以備乾涸時維持起碼的濕潤。等到稻田真的乾了,只能用腸呼吸,艱困地存活下去。翌年春耕,稻田注水,殘存的泥鰍或鱔魚獲得生機,新的一輪生命又開始了。 氣象魚 當天氣悶熱,腐植質腐爛,引起嚴重缺氧時,泥鰍會此起彼落地躍出水面,用口吞進空氣,用腸子呼吸。泥鰍的腸很特別,前半部用來消化,後半部可以用來呼吸。當泥鰍競相躍出水面,意味著天氣悶熱,將要下大雨,所以西方人稱之為weather fish (氣象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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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寂寞不見了
燈火繽紛 酒與茶溫熱 笑語沸騰著 寂寞卻逕自拉著我的手 逃命似地跑走了 我責備寂寞像任性的孩子 我說:「你可以若無其事坐到角落去,沒人會注意 你像怪物。一定非得逃開不可嗎?」 寂寞終於離我而去 他說我不了解我的寂寞 當我躲進觥籌交錯 從容地變成人群中的一個人 卻開始想念著我的寂寞 如果我的寂寞還在 就讓他帶我離開吧 不管是到哪裡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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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呂素姍依然是噙著滿眶熱淚,飛回馬尼拉,又轉國內班機返抵花城。 剛下飛機,她被眼前的一群穿著天藍色外套、墨綠色裙子的女教師包圍了。首先向她獻花,接著輪流上前擁吻她。四個男同學支撐紅布聯,上書「歡迎呂校長訪問廈門歸來」。每個歡迎的人都在問她:「您回去很愉快吧?」她笑得閤不攏嘴,愉快、愉快,真是愉快!我一直笑呀笑呀,笑呀笑出眼淚來了……花城華文中學的師生也笑起來。 呂素姍回了家,八十多歲的繼母南施,低聲問她:「那個男人真的沒結婚,一直等你嗎?」她點點頭。南施深受感動,繼續用菲語對女兒說:「中國男人真好。下輩子若結婚,我還願嫁給中國男人。素姍,你別擔心我,你回中國去吧!」她堅決地搖頭說:「我這一生決不結婚,陪著您。」 花城的花兒,一年到頭開放,散發出陣陣幽香。花城的水果,品種多,價格便宜。花城的海域有上千種的鮮魚,大龍蝦也不過一百披索,比馬尼拉低廉五倍。呂素姍住在依山傍海的花城,她感覺非常幸福,也感覺時光過得很快。有時候梳頭面對鏡子,不禁暗自吃驚:「我怎麼會滿頭白髮了呢?誰能相信我已經快七十歲了?」她想到年齡,心中就有些緊張。許多工作等著要做:增加華文教學經費、排演相聲、訓練學生的華語發音……還有,明年暑假繼續派教師、學生到台北參加「海華文化營」………她把千頭萬緒的教學工作,寫在日記簿上,再按照計畫切實執行。 那天週會,呂素姍聽到全市華語演講比賽,中四班代表獲得第三名,她氣得哭了。站在講台,手在發抖,嘴唇發顫,一千八百多男女孩子,九十多教職員嚇得面色蒼白,深怕他們最敬愛的老校長血壓遽增,當昏厥倒下去。 「美國青年目前有兩個志願,」呂素姍伸出兩個指頭,發出激動的聲音:「一是將來做太空人,探討宇宙奧祕;二是立志學習華文,研究偉大的中華文化。同學們!為什麼你們身為花城華文中學的學生,還不知道用功,還不知道上進,想一想,你們是多麼可憐啊!」 看啊,她的臉上的肌肉,宛如河水的波紋在翻動、顫抖,她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呂校長停頓一下,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地說「我們學校是菲律賓比較好的華文學校,這次得到第三名,讓我失望。從現在起,每個星期一,全體同學下課時間,不准講其他的語言,一律講華語!任何人違背了這個命令,馬上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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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
四 「莫名其妙。」秀靈說。 「無聊。」阿和說。 她太難過,管那達悟公主做了什麼動人的事,海裡的魚兒會唱歌又如何?異象對她這麼痛苦的人而言不過是讓心臟突然猛力抽動一下的事,她的心已爛,死亡也嚇不著她。 對他而言是無趣的,他只想吃麵,填飽肚子,晚上還要與地方議員密會。他只想休息,讓忙碌的生活暫停一下,想不到卻被個怪老頭打擾,這會兒麵涼了,他也沒心情吃。 她還在路邊等人給她錢。 「小女孩。」有位老太太說,「不用在這裡等,沒有人吃得飽,自己都顧不了,誰會給妳錢?走吧,去別的地方試試。」 果然每個人和她差不多,她只好走去別的村。她沿著大馬路,出了這村,沿途只剩草原,她一直走,路越來寬,路旁的景色越來越自然。 她一直在山的這頭工作,來了幾年從未走離這麼遠。她是窮人,活著只為了賺錢,交通這個名詞等於上工、下工。隔壁村長什麼樣子?山的那邊美不美?這些是有錢人的閒情,她不能關心,也沒有能力關心。雖然這兒是她的家人的墓的山背,但她從未來過,也不知道再往前會看到什麼。 阿和上車之後接到地方議員的電話,說是搭上更有錢的外國奸商,能讓貪污的金額再加幾倍,要他趕快過去。他催促司機,車子疾駛。他們走捷徑,只求快點到達,然而他們迷路了。山路泥濘,車子輪胎卡住,司機想盡方法脫困,阿和心慌,想說往前走幾步,看能不能找到村民幫忙。他看到前頭有燈,他朝那兒去。 這盞燈,她也看見了。 就在燈前,他遇見她。他們看見白髮老人在燈下。 老人指向天上,在月亮初現的夜裡,雲上趴著一位女神。 地球誕生之後,各種元素混亂無序,沒有天、沒有地,此時天神降臨,衪依照各元素的性質造成天地,創造大自然。天神看地球有了秩序便心滿意足返回天堂。眾神一一為大自然點上顏色,樹神點了綠色,花神點了紅色,草神點了青色,光明之神為白天畫上光亮,黑暗之神為夜晚畫上陰暗,所有顏色確定之後,眾神返回天堂,只有這位女神,衪離開人間時回頭望了一眼,衪看到萬物平肅地生活,衪一陣心酸,落了滴淚。這滴眼淚掉入土裡,蠕動著,不一會兒,從土裡蹦出來,變成一隻蝴蝶。自然萬物看到女神淚水的飛舞,全都笑了。 女神從雲上吹出兩隻蝴蝶,牠們飛到秀靈與阿和的身邊,他們伸出手接過彩蝶。 「我還記得你的願望。」白髮老人說,「妳的,我也記得。」 他們看著女神淚水,想起那時望著朝陽給予自己的期許。 他剛選上議員,政治界稱他為未來的希望。那日出門時,他望著陽光,期許自己要為百姓的福祉努力,要讓社會平等,沒有窮人,要用自己的力量把最崇高的政治與社會理念落實在人民身上。 她高中畢業時領了幾張獎狀,師長同學說她的將來一片光明,那天她對著校園的天空說,將來她要為族人的平等努力,要為全世界接受不平等待遇的少數民族爭取公平的生存機會,她要讓世界知道少數民族才是地球的主人,第一個站上這片土地的不是別人,是她的族人。 「有願望是多美好的事。」白髮老人被他們的願望感動。然而他們的激情一下子就滅死,他們擺擺手,甩開蝴蝶。他走回車子,她走回村子。兩人有同樣的想法:沿著原路回去。他心想回到原點就能找到路,還是走大路吧,雖然慢一點,至少不會迷路。她也想回去原點,畢竟她只熟悉那裡。 一來一往,大家都餓了。他叫碗麵,由於和保鏢走失,只得隨便找個位置坐。她則在路上撿到錢,夠吃碗麵。在麵攤裡,他與她各坐在一個角落,雖然剛剛照過面,但僅只於此,沒有打招呼的必要。麵來了,兩人同時拿起筷子,拉起麵,眼神一齊往上瞧,看到麵攤牆壁上貼了張海報,那是白髮老人。 「那是誰?」阿和問。 「不知道。」麵攤老闆說,「剛才有人拿來貼,說是他們的先知,我也搞不清楚,總之是個宗教團體,剛才聽客人說,這個團體在國外有很多信徒。」 秀靈與阿和沒吞下麵,原封不動地放著,他們放下錢,沿著原來的路返回方才看到白髮老人的地點。阿和與司機再次認路,邊走邊瞧,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秀靈則沿著大路,直直向前就是了。一個繞東、一個繞西,又一起到那盞燈下,不過只剩燈,沒有蝴蝶,也沒有白髮老人。 五 阿和花了一大筆錢付違約金,他不打算蓋那棟大樓,原先用下流手段搶來的房子全部自費重建。如今的他只想實現那天許下的願望。 秀靈穿上戰袍,在世界各地奔走,運用她的天才向世人宣揚她的民族理念。 他們偶爾碰面,但不打招呼,畢竟只見過兩次面,算是陌生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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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悅與哀愁
2006年某個冬日,早上接到三、四年沒聯絡的女友來電,「我要結婚了。」她說。熟悉的開朗聲令我感到溫馨,而這消息我已等待了好些年,所以並未震驚到。偶爾想起她時,總會犯嘀咕:會不會早已結了婚而沒通知我。 女友和她的男友是在1999年的年末,經由我的介紹而認識的。那時在部隊的營站工作,他是同事也是逢甲大學的學長,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他訴說著怎樣在已分手的女友家樓下憑弔已逝戀情的款款深情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是嘉義人的關係,很快的我就發覺他倆的臉龐有些相似,說話的腔調也很相像,就這般的當起了介紹人。這是我第一次幫人介紹男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次,一次就能修成正果,驕傲自不在話下。 同一天的午休結束,意識還未清楚之際,最親近的女友來電,「我兒子已經變成小天使了。」她說。雖然這消息只是遲早的問題,但她超乎平靜的說話聲聽來更是令人憐惜。小天使與這世界相處不滿二個年頭,打他出娘胎開始便不離醫院與醫療器材。當我眼睜睜望著他娘替他消毒插在身體上的胃罩孔與人工血管時——才明白身為一位母親的偉大。 女友在凌晨時分發現兒子心跳衰竭,確定成為天使後便開始聯絡葬儀社,再經由葬儀社的提議打電話到警局報案,接受警員的案情詢問,忙完之後還必須去聲請死亡證明。我在想,在承受失去兒子的悲痛之餘還得花那麼多的心思去處理後事,真的很不簡單。 女友決定在這兩天將兒子火化,之後再為他舉辦一場基督教的追思會。自從年初見識到叔叔的傳統葬禮後,深深的覺得國外的追思會顯得格外的莊嚴與隆重。傳統葬禮總以為非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嚎啕大哭才足以表達對死者的哀傷,殊不知真正的哀傷是深藏在內心沈重的知覺,那種想給予死者及家屬寧靜空間的渴望是一般深信傳統禮俗的人所無法明白的。 兩位女友的婚禮與葬禮我都無法參加,因自己的父母親都住進了台北榮總。父親面臨的難題是化療後不知還能在世上生活多久;而母親所面臨的難題是或許這輩子都要倚靠輪椅過活……… 住院的父親過著前所未有的平靜日子,每天都能準時吃到豐盛的三餐外加水果或甜點,媳婦二十四小時陪伴在身旁打理一切,女兒每隔一段時間會幫他剪一次指甲及挖耳屎,煩擾的人與事遠離了視線,看不見也聽不見。醫院變成了天堂,讓父親回到純真可愛的年歲,我該為他感到欣喜抑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