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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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扮妝郎
我相信緣份,一年前在這個社區買下現在住的房子,可說是因緣際會,今年參加城隍繞境巡安活動,則是陳陳相因的另一個緣份。 那天晚餐吃得特別早,正是春、夏交接之際,太陽減緩他下山的腳步,看看天色微溫,此時不散步更待何時,外子提議往省政府海濱公園走去,我卻只想就近在鳳翔宏德宮前的廣場走走,最後依了我朝金門高中圍牆外挪動,我們欣賞沿路住戶人家植花蒔草的雅興,更讚嘆它宅前耕種的蔬果逕成阡陌,美觀與民生兼具,到了籃球場,見黃髮垂髫,或散步、或打球。我索性在石凳上坐下,與小兒子玩起「定時炸彈」、「疊羅漢」等拍掌猜拳遊戲,許久未曾有的爆笑聲竟因緊張輸贏而屢屢從口中勁破而出,外子只好獨自往圍牆邊漫步,待回過頭要我回家收看新聞報導,卻因晚風徐徐吹拂,倍感舒適,寧可選擇繼續坐在石凳上枯坐冥想,不願擾人的國事、天下事映在視界之上。 突然,宏德宮的管理委員會傳出廣播,內容是這樣的:城隍爺生日當天,小孩欲參加「妝郎」活動的,請來登記。由於近距離,我聽得如此清晰,換作平常在住家內,是無法聽得如此清楚的,因而也可能錯過這項訊息。「妝郎」?第一次聽到這個有趣的詞兒,深覺新鮮,透過詞意,我馬上聯想是一群經過梳妝打扮的小孩,由大人高高抬著行進的畫面。 在我讀小學的時候,曾經看到許多和我同年齡的小孩,坐在「木棍」交錯而架起的椅子上,神氣十足的由大人扛著,從一個村莊燒過另一個村莊,他們就從我家門前經過,我也想坐呀!外子年齡與我相仿,住在小金門另一個村莊,小時候也很羡慕能夠坐在上面的小孩,只是他的父母忙碌於慶典活動,根本沒有注意到小孩的渴望,而膽怯的他,不敢主動提出或學別的小孩,先行「占位置」。 因此,廟裡廣播一出,就想著為孩子登記,但是不曾參與過的活動,心裡還是有些躊躇,猶豫之際見一婦人前來,那婦人說,她的小孩要「妝郎」,但家長沒空陪伴,管理員說:「這樣不行啊!行進間小孩若哭叫找媽媽,我們如何處理?」孩子的活動,只要時間許可,我向來積極參與,只不知農曆四月十二是國曆幾月幾日,星期幾呀?管理員主動提起:「適逢星期一,公務員可請半天公假。」咦!怎麼知道我是公務員?「看就知道了!」管理員如是說。內心竊喜,外表總算有幾分公務員氣質。 登記好名字及電話號碼,竟有一股歡欣期待的喜悅,趕緊告訴鄰人,因為他們家也有稚齡兒童呀!鄰居婦人擔心孩子打瞌睡,不考慮參與。回到家,再次喜孜孜向老公報告我的「壯舉」,好似就要圓了我們小時候的夢想呢! 但是電視上每天大肆報導非典型肺炎疫情,生活周遭愈來愈呈現緊張狀態,人人自危,在這股低氣壓中,我考慮著是否依約參加,後來,隨著從廟裡領回小孩妝扮的服飾,也就將疑慮拋諸腦後,篤定如期參與盛會。 農曆四月十二這一天,中午從學校回到家已十二點四十五分,距離集合時間一點,有些緊迫,孩子自行穿戴著衣服,早在服飾拿回來的那一天,他就興奮得在哥哥協助下,迫不及待穿在身上,只差沒有穿到廟前廣場打球呢!又再廣播了,雖然聽得不甚清楚,但我知道一定是在催促未到的人們趕快去集合。隨手抓起兩片全新口罩,及一支口紅,帶著孩子跑出家門,外子為免我們剛吃飽飯,在太陽下倉促奔跑,開了車子載我們前往。來到廟旁,已是人群聚集,旗子飄揚,人聲、鑼鼓聲、錄音帶播放出來的歌唱聲,五音雜陳,好不熱鬧。我牽著孩子的手走入人群中,一列早在活動前就裝飾好彩帶,陳置廟前的手推車,此時則已加上鮮艷的布棚,移駕到指定位置,一字排開,依序矗立在那裡,更顯醒目,上面坐滿了家家父母精心裝扮的寶貝,臉上薄施胭脂,古裝打扮,成套的紅、橘、藍、白色服裝,交會其中,鳳冠霞帔,真可謂爭奇鬥艷,吸引著眾人的目光。有人向前問我:「是洪小姐嗎?」他帶領我們走到最後一輛花車,只剩最後一輛有位置了,我們是到得最晚的,前面均已坐定。 我再次為兒子整理服裝,他的服裝是藍色,還配戴一頂帽子,說起古代服裝,還真佩服前人的智慧,有一條純白紗巾,原來是先行披在後背,既可吸汗,又可在領口處呈現V字造型,為鮮艷的外衣襯托出調和美。另有一條繡著美麗圖樣的錦帶,是綁在腰際還是裝飾在額頭上呢?另一條細長,與衣服同顏色的帶子做何用呢?在家與兒子研究半天,不得其解,如今,有行家在場,趕緊請教,原來,錦帶是束在腰間,細長帶子則是孩子坐定後,將孩子綁在椅子上的(加強安全防護),哦!真是設想週到。 一部車子坐兩個小朋友,由三位大人推動著,前邊左右各一,後面一。坐兒子後面的是一位盛裝的小女生,她的帽子造型特別,有兩束長長的羽毛,為了造型,只好把頭頂上的遮陽布棚拿掉,好讓這兩束羽毛可以高聳雲霄,小女孩的父親不管對他人或對自己的孩子,看來都有些嚴肅,但看著他為保護女兒免受尾隨於後的抬轎人撞到,一路上小心戒護,父母對子女真心的關愛,表露無遺。鑼鼓喧天的隊伍出發了,緩緩前行的車隊從一盆爐火上跨過,這大概就是長輩口中的「過火」,有消災去厄之說。隊伍先在社區內繞行一圈,然後才來到城隍廟附近,等候其他里門會合,大約兩點,我們聽命指揮,正式的繞境活動開始了,在距離城隍廟不到五十公尺處,整條馬路塞滿了圍觀者及繞境隊伍,南來北往,沒看到總指揮,感覺就要「塞車」了,但就是那麼神奇,紊亂中卻有著它的次序,前進、停住,各隊人馬均聽命於自己隊內指揮的手勢,絲毫不打結。 我們同樣對別隊的彩裝充滿觀看的興趣,從身旁擦身而過的,還有那邁著威風凜凜腳步,高大的七爺、八爺,嘴裡含著毛筆,大顯神威的乩童,來回奔走。此時有著些許陽光,歡樂的景象驅走人們內心的煩躁,惱人的SARS恐懼感,此刻或已淡忘,人與人之間的集結互助,可以形成力量,正如佛家所言:「人跟人相傍福氣」,我摸摸口袋內的兩只口罩,就讓它們靜靜地沈睡吧!放眼望去,行進隊伍中竟無一人戴口罩,人們大概相信城隍爺可以保佑金門風調雨順、疫情遠離吧? 停滯的隊伍有了挪動,原來是準備到廟裡向城隍爺報到了,廟前空地被擠得水泄不通,只留著一條通道供遊行隊伍使用,我乍見為數眾多的駐足圍觀人潮,還真有點靦腆,廟正門天公爐前,縣長與數位穿著黑色長袍馬褂的大老站立在那裡,可能正在「核閱」遊行的隊伍吧?繞行城隍廟一圈後,再度來到一家海鮮店前等候,炮竹聲、跳加官、口哨聲不絕於耳,這一切對我來說倍感新奇,小時候住小金門,後來有一段長時間在台灣求學,金城鎮每年最熱鬧的城隍爺生日喜慶,於我是有些陌生的,最有印象的一次也只是民國七十四年在中正國小與小朋友站立圍牆外觀看,感想當然不及此次的全程參與來得深刻。有一位學生家長為了協助孩子完成學習單,騎車載孩子出來觀看,並且與我們拍照,她說:「今年你們這一里不錯喔!多了幾位女兵。」的確,幫忙推車的有老有少,就是女性寥寥可數,當初報名時,我絲毫沒有考慮性別,只知道孩子的活動,要有家長陪伴參與,老公忙於寫論文,當然就由我囉! 在等待當中,坐在花車上的兒子,聽大人左一句城隍,右一句城隍,好奇的問我:「是不是水鬼城隍呀?」此語一出,我大驚失色,深怕對城隍爺不敬,但又想到他愛看課外書,會做這樣的聯想,一定是在某本書上讀到的典故,只好告訴他,回家再查資料吧!好一會兒,見縣長為城隍爺抬轎子,從巷子口出來,身為地方父母官,親自為城隍抬轎,表示真心誠意祈求城隍保佑金門民生安定,而沈重的步伐,是否意謂肩上責任的重大呢?轎子後方綿延數十公尺的善男信女,手持旗子與點燃的香,亦步亦趨跟隨著,其中不乏白髮皤皤的老婆婆,她們那虔敬精神,令人感動。鑼鼓更加喧闐,將金門源遠流長的民俗文化,表現得淋漓盡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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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夏明珠一轉身快速地往外跑,噙滿眼眶的淚水讓她模糊了視線。而來時陽光普照的港都,此時卻烏雲密佈,它象徵著什麼?是否一場風暴即將來臨?還是夏明珠已失去了希望?有情芳草無情天,落花有意水無情,失足已成千古恨,在夏明珠心中,台灣已不是一個美麗的寶島,亦非人間的天堂……。 第十四章 面對著無情的打擊,面對著多舛的命運,夏明珠躲在同鄉會廉價的舖位裡,蒙著頭整整哭了一整天。為了顏面,為了不讓鄉親指指點點,為了不讓父母親傷心失望,她必將成為有家歸不得的天涯淪落人。然而她將流落到何處,總不能賴在同鄉會過一生;她必須自立自強,孤軍在這個令她傷心失望的城市裡奮鬥,讓無辜的孩子平安誕生,她將以青春做賭注,把孩子養育成人,絕對不能讓人看衰。 夏明珠擦乾了眼淚,為父母寄出平安信,也同時把她的遭遇和未來,一點一滴詳詳細細地告訴罔腰姑仔和秀菊。她告訴罔腰姑仔將先到她的表妹處打擾幾天,也央請秀菊俟機安慰她的父母。當然她也深知她的父母會承受不了這個重大的打擊,但事情已發生了,千聲懺悔,萬句抱歉,依然改變不了已成的事實,只有留待來日會面時,再雙膝下跪向他們請罪吧。一個沒有臉的不孝女,不知何年何日始能步上歸鄉路?夏明珠的情緒陷入一片低迷的氣壓裡。她曾經想過要以死來求取自身的解脫,該葬身在西子灣滔滔的白浪裡,還是沉沒在愛河惡臭的水域裡,抑或是懸吊在萬壽山高大挺拔的林木上?無論是那一種選擇,都猶如銳針猛剌在她的心頭。然而她能這樣做嗎,一屍兩命是她內心永難承受之重,自己犯下的過錯為什麼還要嫁禍給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大凡一個有良知的人必須要有人性,如果僅存的那絲人性也淪喪,又有何格稱人,這是她必須深思的。 夏明珠把地址交給三輪車伕,簡單的行李放在坐墊的左側,沉悶的低氣壓並沒有從她身上遠離,在舉目無親下,她依然得停留在這塊傷心地。往後的路必須自己來開拓,生活的重擔必須自己來承擔,凡事也必須自己來面對。就在她沈思的同時,突然被對面的一盞紅燈所驚醒,這盞燈難道就是她生命中的紅燈?而不久紅燈已熄,黃燈閃爍過後是綠燈,這盞綠燈彷彿就是她的希望。夏明珠雙眼凝視著前方,雖然看不到未來,但絕不放棄任何的希望,她的根亦不會深入到這片污濁的土地,只是暫時的寄生而已,有朝一日她勢必要回歸故土,仰望那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走走停停,左彎右轉,邊走邊問,穿過大街小巷,走過學校和市場,終於來到一片雜亂無章的住宅區。窄小的巷子,低矮的屋宇,頂端不是鐵皮就是木板,上面壓著幾塊石頭或紅磚,牆的下端是水泥,上面卻是木板釘成。儘管如此,它依然有水有電也編了門牌號碼,或許這就是所謂公地私用的違建吧。知道它的座落,有了門牌號碼,罔腰姑仔的表妹翠玉姨的住處並不難找。 「請問翠玉姨在家嗎?」夏明珠輕輕地敲了二下門,柔聲地問。 門很快就打開了,相迎的是一位嬌小瘦弱而慈祥的婦人。稀疏的髮絲挽了一個髻,身穿的是金門傳統的老式衣裳,足登的是一雙輕便的拖鞋,她笑容滿面又親切地問:「妳就是明珠?」 「翠玉姨,您好。我叫夏明珠。」夏明珠忍著悲痛,強裝笑顏向她點點頭說。 「快進來,快進來坐。」翠玉姨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說。 房間雖小,亦無華麗的裝飾和擺設,然它卻整理得有條不紊,簡單的傢俱擦拭得乾乾淨淨,讓人有舒適幽雅的感覺。翠玉姨為夏明珠端來一杯水,而後兩人同在一張小餐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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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戰伙
民國四、五十年代,許多部隊猶借住百姓房子,做為營舍與庫房之用。當時,民風純樸的村莊,百姓與阿兵哥之間相處得滿融洽,在面對困苦的環境下,彼此也如同家人般的相互協助,共同渡過一段烽火歲月。 這一天,村裏忽然進駐了一個連隊,自山裡撿完柴火回來的阿雄,發現二落大厝的家中,忽然擠滿著許多阿兵哥。 問過阿松哥,方知他們是剛換防來村裡的部隊,且在早幾天前,連長就派人來跟阿爸講過,今天下午整個部隊全部進駐到村子裡,原來寬敞的房子,一下子變得有些擁擠。 當然,隔壁的阿龍與志平家等大厝也都被借用,因此,原本沈靜的村莊瞬間變得熱鬧起來。不過,房間一被借用,平時阿雄與哥哥睡一間房間,現在反而兩人都要和爸媽擠在一張床了。 借住他們家的人是行政班的阿兵哥,包括伙房人員在內。而原來堆放雜物的草間即刻成為部隊的伙房,伙夫班長在房外搭起野戰爐灶,每當幾個老芋啊煮起東西,就傳來一陣陣香噴噴的味道,直叫人口水流個不停。 自此,阿雄也開始可以吃到好料的三餐,當部隊用完餐後,徐班長都會將一些剩菜拿給大家,實際上,有些是徐班長刻意留下來給阿雄家人吃的。年紀比爸爸大的徐班長,一直說要認阿雄為乾兒子,每次看到阿雄,「兒子啊!兒子啊!」的叫個不停,剛開始阿雄很不好意思,久了也就習慣。 平時,阿兵哥都不知道到那裏去,吃飯也是煮好由人送去,阿雄很好奇的問徐班長,徐班長告訴他,連上的人都在另一個地方構工,阿雄聽了才知道為什麼每次晚上看到大家時,都一身臭臭的,原來是流了一天汗水的關係。 所以當阿兵哥回來後,都陸續到井邊沖洗,靠近伙房的那口井也用些板子隔起來,成為野戰浴室,為了尊重隱私,村民都不用這口井,現在則成為阿兵哥專用了。 徐班長在煮飯時,有時也會叫阿雄來幫忙,實則是叫阿雄來聊聊天,打發時間。有時阿雄會幫忙打打水,拿些骨頭給小黑吃,還有幫忙餵小雞。養了個把禮拜的小雞,總共有十五隻,徐班長說小雞長大了,要送給阿雄三隻,所以他也樂於養這些「公家」的小雞。 這幾天,伙房裡忽然來了個跛腳的阿兵哥,徐班長說老張是在構工時受了傷,無法在工地服勤,所以暫時來伙房幫忙。 這一天傍晚,老張拿出絕活,料理了一桌好菜,許多阿兵哥都擠在一起享用,阿爸與五叔公也都跟著他們喝兩杯。 老張看到從阿龍家玩回來的阿雄,也學著徐班長的口吻叫著:「兒子啊!來吃香肉吧!」 「嗯!」聞到香味本就想吃的阿雄靠近爸爸身邊坐下。 「好兒子,來一碗香肉吧!」老張遞著一碗香噴噴的東西。 「什麼香肉?豬肉嗎?」阿雄問道。 「是狗肉啦!很香的喔。」徐班長說著。 「哇!狗肉也可以吃啊?」 阿雄雖然對香肉感到好奇,而在阿爸催促下,還是迅速的吃了兩碗,就趕緊回家去,準備和哥哥躲在家中的防空洞寫作業。這是爸爸規定的,也就是每逢單號時,為了躲避宣傳彈,他們就直接在防空洞裏複習功課。 在媽媽的陪伴下,阿雄與哥哥靜靜的看書寫字。沒多久,就聽到砲彈「咻!咻」的作響,此時,爸爸也回來洞裡。 「聽砲聲,今天特別的近呢。」阿爸對著媽媽說。 過了一陣子,大家在聽到一陣巨響,隨即感受到特別的震動,嚇得大家神經都緊繃起來。沒多久,隱約聽到屋外一陣騷動和吵雜聲,阿爸也隨即出去看看。哥哥也想出去,卻被媽媽阻止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砲彈聲也遠去,在媽媽的許可下,阿雄和哥哥衝出防空洞,砲到屋外看個竟究。發現伙房附近一片混亂,草間的牆壁與靠爐灶的地面各有一個大洞,許多村民都擠在旁邊頻頻討論著,原來剛才飛來一枚砲彈,就打到爐灶旁邊,徐班長、老張與另兩位伙夫當場斃命。 阿爸告訴阿雄,徐班長他們都被送到醫院去了,阿雄聽到這個訊息,心中一難過,眼淚不禁掉下來。 第二天早上,阿雄就看到一些阿兵哥來幫忙整理砲擊現場,而另一令阿雄傷心的事是,那窩小雞也都死掉了。 半年來的相處,阿雄和徐班長等人已成為好朋友,有若一家人般的有說有笑,這一切,就在砲擊之夜完全摧毀掉。 這一段甜蜜的相處,這一個難過的結局,對於阿雄而言,三十幾年來,他總是在「兒子啊!兒子啊!」濃重鄉音中去追尋那個愛他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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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煞死」
不知誰開的頭,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媒體與坊間以「煞」作為SARS的諧音代表。也還真絕,在字典的註釋中,「煞」(兇惡)也通「啥」(猶疑),我想,從疫情初期資訊不足而含混訛傳,到近期擴散肆虐到令人恐懼的狀態,「煞」(啥)傳神地與SARS之間達到了巧妙的平衡,相當程度上滿足了翻譯必備的信、雅、達! 透過發達媒體的傳播,我們見到一幕幕的鬧劇上演:從近乎無知的樂觀(拒絕配合體溫量測:::)、歇斯底里的非理性行為(父母官帶頭抗爭圍堵:::)到交互指責踢皮球,標榜科技、創新的現代政、經、文化體系在疫災前一一破局。然而,除了對政經結構的信心崩盤之外,疫情的擴散肆虐,也使得人際關係開始產生微妙變化,正如法國年鑑派史學家布勞代爾引述17世紀鼠疫肆虐時的歷史資料所說的:「這種疾病使我們的相互關係變得比狗還慘忍」,因對生命逝去的原始恐慌所造成的人際疏離現象遠遠勝過對於科技的自滿與自信現象,而且至今未變! 只是,由於慌亂與惶恐而生的對受感染者的憎恨、詛咒和歸罪,其實是非理性地誘離我們不去檢視真正問題核心的重要性。疫情的蔓延與擴散不僅具有生理、病理視角之外,更有深遠的社會、文化意涵。 「全球化」科技需求下,無約制(倫理約束)膨脹所引發的生態、環境大改變,造成「天災」與「人禍」間的差異與距離愈來愈小,天災與人禍已經沒有「純粹」可言,例如921原本是天災,卻因建商偷工減料造成人禍。似乎我們所居住的地球已經處在一個頻受攪擾、更動的變化之中,推出新而又新的環境變數與適應要求(曾經有人解釋為大自然的反撲),如此,我們正生存在一個「全新」與「古老」張力變動的世界之中,而這個大自然運行的鉅觀環節,與各國政府的防疫措施、政策相比,對你我的生命而言,著實有著更具決定性的影響力! 當疫情擴散,人們的防疫思考自然落在表面易見的層級:隔離、防護、追蹤:::,僅止於第一線的醫護人員與一般大眾,近日發現殯葬業者因未被醫院告知所服務的是煞死者,便成了防疫的大漏洞,甚至引發離職潮!在以往科技不發達的「小國寡民」時代,尚不大可能「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今日更加需要通盤、統整的思維考量。我們需要更認真看待「防疫視同作戰」這句話。以作戰規格的思維考量來做防疫的工作,意味著平時的警覺與準備工作,不漏掉任何一個小環節才行。 離島一再發生延誤後送的事件,除了暴露出離島醫療資源匱乏的窘境之外,也顯示出人的自私自利。然而這種自私自利是最要命的自私自利:除了可能造成患者因延誤而不治,或進一步疫情擴散,更有可能造成疫情不可收拾,使自己也成為受害者!台灣於1919年因日本商人傳入霍亂,造成兩千六百多人死亡(見2003年5月23日︽民視新聞電子報︾)。霍亂在當年的造成疫情與今日冠狀病毒造成SARS的疫情一樣,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煞」雖然令人猶疑(啥),且令人畏懼,然而抗煞本身卻不應成為一種非理性的行動,需要的是理性的思考繼而帶出有效的行動。「煞到」不見得會「死」(還是有人康復出院),「煞死」只是千萬種死因的一種,但無知、無心肝與無理性的做法,才是一再造成無辜犧牲的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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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兒童讀經
人的記憶有黃金時段,十三歲以前有著最佳記憶力,而十八歲到二十歲以後開始理解能力增強,如果我們未能善加運用,恐怕影響孩子的一生,而記憶力強該記憶什麼才是有用的,也許因人而異,然而有些因時因地而起的時尚品必然隨時代而淘汰,不變的是那些歷經千錘百鍊仍能傳承下來旳東西,或許唐詩、宋詞、四書、五經等看似「食古不化」的文字,反而蘊藏更多前人智慧結晶、生沽經驗,甚至是歷史教訓呢! 興趣一宜是引人入其途的不二法門,而兒童對讀經若興趣缺缺,恐怕也不宜強迫,我們的出發點既是隨著讀經讓他們的記憶中充滿的是有用的東西(也許是日後有用),那麼試著引發他們不討厭,然後才可能喜歡它。鼓勵是挺重要的,在自然而然中常聽、常讀,腦中的記憶力必然會增加,而語文能力的提高成為必然,因為不強迫,所以沒有壓力;因為鼓勵,所以可以挑戰自己的記憶力。經學會考在台灣已舉辦多回,而金門今年也要辦理,各校自有其實施要點,而考慮學生學習能力、程度不同,也各用不同的讀本,然而,「讀經」需要列入國語成績嗎?如果用抽背方式,那背不來的小朋友怎麼辦呢?下週再背也許可以,但老實說,既已跟分數結合,真的不會有壓力嗎? 老師本身對讀經有興趣恐怕才是重點。中國經學博大精深,人說:「半部論語治天下」,何況能讀的何其多!有高度意願推動的老師在其班級中必然可以聽到「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悅耳。」而相反的,則可能是死氣沉沉的「唸經」聲,前者、後者都可能發生,而推動者的拿捏是關鍵。我本身喜歡詩、詞,所以常在文章寫作、語談中不經意的出現,在談到戰爭時會想到「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而有時又會感歎「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那天,與朋友聊起兒童的記憶力時,我順口唸出小學時國語課本中的「天這麼黑,風這麼大」,而他,小我半輪多的他也接唸「爸爸出海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原來生長在不同環境(一金一台)、不同時代的我們,也有著共同的記憶,而這對我而言已事隔二十幾年,人的記憶怎能不好好善用呢? 勿因為了等待體制的改變,而失去了教育的適當時機,「先求熟讀,不急求懂」,提昇「心靈免疫力」,成為明禮、有教養的「君子」是可能的,「老莊四書入學堂,唐宋詩詞映童顏」,多麼詩情畫意的畫面啊!在「培本固源」的實質任務中,我們同時可以改善社會的不良風氣,引經據典沒有不好,只要用得其時、用得其所,而且指導兒童讀經不該是一項沉重的負擔,我們不是常說:「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嗎?它該是隨時提得起、隨時放得下的吧!願兒童讀經活動能在輕鬆的氣氛下進行,而且對其目前記憶力之增強有用外,對日後的為人處事也發揮其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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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佳節憶美味
不是老饕,不過,對於美食節目,卻情有獨鍾。那個晚上,看見節目主持人訪問彰化王功的餐廳老闆,這位老闆興高采烈的告訴主持人,他用蚵乾包肉粽是獨創的,我一聽,趕緊打電話給老媽,因為,這種我從小吃到大的美味,怎麼會是這個老闆獨創的呢? 小時候,從海裡挑海蚵回家的阿嬤和媽媽,在他們去換洗一身的泥沙後,我們這些孩子就乖乖展開剝蚵的工作,花崗岩的石板桌上,每個人都會小心翼翼的做該做的事,免得手被工具戳傷,最開心是看見有小小隻的螃蟹,會食指大動的直接往嘴吧送,哇!那樣的滋味真是無與倫比。端午節前,阿嬤都會把剝好的海蚵放到大鍋子裡煮,煮熟後,就放在大太陽底下晒乾,小孩子的工作就是趕蒼蠅,像轟炸機一樣的蒼蠅,簡直是讓人一個頭兩個大,只是,辛苦當然是有代價的。 結實飽滿的蚵乾,雖然已經被指定要用來包粽子,不過,這也是很好的零食,小孩子滿屋子跑,大人不留意時,拇指食指一捻,就是一顆入嘴。媽媽包著粽子,指揮著有人洗粽葉、有人生火,可真是熱鬧滾滾。當陣陣粽子的香味飄散開來,每個小孩都會主動往廚房前進,媽媽即使要留著幾串粽子拜拜,不過,沒有先把孩子的胃填滿,大概半夜都會有人溜進廚房偷吃。而我,是個對粽子超級狂愛的份子,可以一口氣連吃三個大粽子,甚至一天三餐都吃粽子也欣然接受。 多年後到客家庄定居,媽媽不改金門媳婦包粽子的配料,除了蚵乾外,更加上好吃的栗子,讓每年的端午節成為每個孩子最期待的節日。只是,阿嬤年紀大了,可以找人買蚵乾的地方少了,甚至於到後來必須買對岸品質較為粗糙的蚵乾,不過,我們還是很珍惜,因為,一年就這麼一次機會可以在家裡吃到這一味,這可是外面買不到的喔!隨著阿嬤過世,我們家好像就突然忘記曾有的傳統美味,然後,媽媽也在前陣子宣佈今年不包粽子,因為,四個嫁出去的女兒可以買回娘家當等路,她會回禮一塊錢的。 在看完『台灣尚青』這個節目後,我開始流口水,開始想像蚵乾肉粽的好吃,也開始忍不住叨唸這一味的家鄉味,陪著我看電視的另一半不解的望著我,無法想像什麼時候老婆竟然變得這麼貪吃。哎!說來都是美食節目惹的禍,讓我在端午佳節前夕想念起曾經的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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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是的,我叫夏明珠。」夏明珠像犯人般地有些兒膽寒,她此時面對的似乎不是一個慈祥的長者,而是一個冷酷的審判官。 「聽國輝談過妳,他說無聊時常找妳尋開心。」她說著,也同時用一對鄙夷的目光看著她。 「是的,我們常在一起。」夏明珠睜大眼凝視著她,終於鼓起了勇氣紅著臉說:「我們也彼此相愛著。」 「相愛?」婦人疑惑地說:「一位未來的醫生,他有著亮麗的前途,會去愛一個彈子房裡的記分小姐,說出來也不怕人當笑話。」 「伯母……。」夏明珠還未說完。 「不,叫我王太太。」婦人搶著說。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不信您可以問問國輝。」夏明珠解釋著說。 「有人會比我對國輝更清楚的嗎?」婦人有些厭煩地說:「不要忘了先秤秤自己有幾兩重。」 「伯母……。」 「叫我王太太。」 「我可以見見國輝嗎?」夏明珠懇求著說。 「夏小姐,我是一個直腸子的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國輝在上月底,帶著未婚妻到美國留學去了。」 「什麼?」夏明珠訝異又驚奇地重複著她的話說:「帶未婚妻到美國留學?」 「不錯。他到美國留學去了。」婦人得意地說:「妳就死了這條心吧!」 「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我會騙妳!」 「我已經懷了他的身孕。」夏明珠的臉上有一股無名的熾熱。 「懷了他的身孕?」婦人冷漠地笑笑:「夏小姐,這種戲我見多了,也看多了,甚至在我身邊也經常發生;三不五時就有一些不正經的女人找上門,謊說是懷了國輝他爸的身孕。她們貪圖的是什麼,她們想要的是什麼,彼此是心知肚明。」 「王太太,我與國輝的情形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婦人重複著她的語調說:「女人還有什麼兩樣的。」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既然是真心相愛,為什麼不把他留在金門!」婦人有些兒動火。 「國輝說要我來台灣找他。」夏明珠低聲地說。 「夏小姐,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跟妳耗。妳來的目的是什麼,儘管說。」 「我要見王國輝,我要他替我腹中的孩子負責任!」夏明珠激動地說。 「一個彈子房的小姐用卑鄙的手段勾引一位預官,還敢來興師問罪,妳把我王家看成什麼!」婦人尖聲地說。 「一個女人家要懂得廉恥,世界上的男人多得很,不要硬要黏住一個老實的王國輝,也不要假裝懷了誰家的身孕,想找一個替死鬼來收拾爛攤子。」 「請您放尊重點。」夏明珠氣憤地說:「我的人格不容許妳來侮辱!」 「一個彈子房的小姐,面對著十萬大軍,讓人把肚子搞大了,再到處替孩子找爹,這種女人還有什麼人格可言!」 「妳不要侮辱我,妳不要侮辱我!」夏明珠憤而站起,高聲地吼叫著,兩行悲傷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不停地向下滾:「妳不要侮辱我!妳不要侮辱我!妳不要侮辱我!」 「阿蘭,送客。」(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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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籃球世界
我最喜歡的運動是籃球,因為從小受父親的影響,在小時候就接觸到籃球這項運動,從國小四年級進入校隊,可以說是當時很難的一件事情,因為在當時一般的國小校隊最快是五年級才可以加入,所以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一件事情,然後在接下來的國中、高中甚至大學,都仍是校隊中的一員,參加過許多次的比賽,也有不少不錯的成績。 在這當籃球校隊的這幾年,因為學校教練的訓練及教導,所以才有今天這樣的籃球實力,但是在這其中是經過非常多的練習及磨練的,那是非常累的一件事,雖然當初對於練球是百般的不願意,甚至於可以說是被強迫性的練球,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很感謝當年教導我們的指導教練,要不是當年他的努力及他的不放棄,或許我不會有這樣的籃球成績,對我來說是非常難忘的一段兒時回憶。 平常除了練球之外,我喜歡找朋友一起去打球,享受無壓力就只是單純的打球,不必在意輸贏與分數,在球場上自由奔馳,可以跟朋友增進友誼,更重要的是還可以維持身材,並且可以讓身體健康,可以說是一舉數得呢!所以籃球對我到現在為止的人生可以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它讓我受益良多,我也會繼續讓籃球跟著我,讓它可以影響我,成為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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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尾的滋味
民國四十幾年,那時我的阿爸在模範街有名的「金門菜館」當跑堂。 那個年代,是模範街最風光的歲月,郵局設在這條街上,衛生所也設在這裡,而街的頂端就是金門縣政府(現在是金門縣商會的所在),街底就是有名的「巴薩」(即菜市場),那時所有賣豬肉、賣魚、賣雞鴨和賣菜,各樣民生必需品,幾乎都擠在這條大街的周圍,把這裡塞得滿滿,每天市集的時間,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金門菜館」就位在模範街橫街的頂端,因為我的娘家就住在金門金城(後浦)北門的圍後,也就是在土地公廟前的巷口,這裡離模範街才幾十公尺的距離,所以我有機會都會跑去菜館找阿爸,也許是母親有事我就當個小公差,跑跑腿吧!那個年代小孩子都要「好差甲」(好差遣之意)。 而我對「金門菜館」印象深,是因為阿爸下班回來,有時總會有好吃好香的「菜尾」帶回來,四○年代的金門物資是非常貧乏的,那有米飯可吃,常是喝地瓜粥,所以對於菜館那種喝香的吃辣的,是多麼的「欽羨」啊!那樣有油腥的菜尾,是真叫人齒頰留香的。 我對「菜尾」這麼念念不忘,是因為阿爸帶「菜尾」回來,也不是天天有,更叫人吃醋的是,帶回來也不是每一次都吃得到,大姐長我幾歲,所以記憶更清楚,原來母親只生我們四姐妹,阿爸和一般的金門人一樣,有重男輕女的觀念,那時母親的娘家就在我家隔兩條巷子而已,而舅媽家有位大表哥,年紀和大姐相仿,所以常常有「菜尾」時,他們總是心疼大表哥,三步併做兩步的急著端去請大表哥,有時要份量多一些,我才有機會品嚐到。 以前大姐常說我兒時的笑話,有一次阿爸帶回來的是我最愛的「燒賣」,可是原先說要留幾個給我吃的,後來卻沒了,我知道以後開始「使破爛」(賴皮),哭鬧不已,躺在地上打滾,然後竟滾到我家一張舊桌子底下,我哭累了就睡著了,等到醒來要出來居然出不來了,母親和大姐一起來拉我,還頗費了一番功夫,如今那張桌子我們仍然捨不得丟,只是我仔細瞧那底下,空間高度似乎也沒有二十公分吧!不知自己是怎麼把自己塞進去的?現在有時說故事給孩子聽,孩子都覺得老媽原來也有「賴皮」的時候,然後都會跑去看看那張棗紅色的桌子,上下左右的端詳一番,想像當年我是如何縮進那桌子底下的? 我結婚後,一直和阿爸一起住,廚房的事常常阿爸做的多,因為阿爸的手藝很好,像他的炒米粉、封肉、麻油雞、春捲菜::::等,許多料理,常是我們這些回娘家的女兒,最想念的菜餚,如今回想起來,想必「金門菜館」的薰陶是一大功臣,最近大姐從台北回來,我想起來就會和大姐一起回味一下,那些童年往事,有一次辦公室的同仁增華伯,他雖然是古寧頭人,但是因為八二三砲戰關係,古寧頭被打得很厲害,他們只好離開古寧頭,因此他很早就在金城做事,所以對於「金門菜館」他也有很深的感情;說起「金門菜館」有位許先生後來在山外的大同餐廳當大師父,回家和大姐談起,大姐說有在山外吃過他的料理,想來這位許先生就是阿爸以前的同事了,「金門菜館」的名聲是後繼有人了。 吃菜尾的日子,有很多難忘的回憶,對於那些物資貧乏的日子,親情卻是那樣的豐盈,舅媽家的大表哥後來他們舉家搬去新加坡,民國八十六年三月,我第一次和先生一起到新加坡;見到思念多年的舅舅和舅媽,還有童年和我搶食燒賣的大表哥,真是百感交集!爸媽那時都已不在了,大表哥對疼他的姑丈、姑媽感念不已!如今我們仍時常聯絡,相信那些「菜尾」的滋味仍然常在彼此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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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義工從心出發—參與「文化義工大會師」感言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金門島嶼雖小,卻因有眾多熱情洋溢的鄉親懂得無私無我的奉獻,故能成就海上仙洲的盛名,而在這些鄉親中,正有一群耕耘仙島的心靈補手,始終在為花崗岩島的文化園地而努力不懈。 金門的五月天裡,正當舉世都煩惱於病毒繁衍,亟需心靈輔導之際,文化義工從「心」出發,在李錫隆主任的帶領下,立志以個人的濃郁盛情再造海上仙洲文化願景。長久以來,這一群耕耘仙島的心靈補手,選擇「志願服務」做為立足花崗岩島的生活方式,熱情澎湃,令人動容。 文化義工自成立以來,已邁向九個年頭,他們自動自發,無怨無悔的付出心力,歡歡喜喜於心靈收穫,為地區文化志業貢獻不少心力。服務文化志業,成為夥伴們「喜歡做的事」,因為喜歡,所以大家都能滿腔熱情,心甘情願去幫助別人。每個夥伴都深深感受到自己服務人群、回饋社區是有意義的,並從當中得到許多樂趣。 對於義工夥伴的犧牲奉獻,文化中心始終看重這份盛情,並予以適當的引導,期望眾夥伴都能跟隨著地區文化志業成長。文化義工感受到備受重視,工作起來也特別用心,長久以來,他們忘情的投入義工行列,帶給鄉親親切的服務,自己也感受到無比的喜樂。 金門因地緣血緣關係,文化發展甚早,先民因感唐陳淵率民來金開墾,化荒蕪為良田,尊為「開浯恩主」,足見浯島開發以來,始終不乏犧牲奉獻,服務人群的故事,而浯民知足感恩的美德始終溢於言表。 朱熹任同安主簿時,傳說曾過化金門,地區因此人文薈萃,享有「海濱鄒魯」盛譽,然而真正讓海上仙洲傳承千百年的,應是花崗岩島上犧牲奉獻、服務人群的熱忱。因此,在這個康乃馨芬香洋溢的季節,舉辦這樣的「義工大會師」座談會,融合文化締造與服務精神,對於金門文化發展與義工夥伴而言,都是深具意義的。李錫隆主任的用心,再度成為文化義工服務精神的引子,一場「義工大會師」座談會,特別營造一個適宜的環境,將千萬份的熱忱,醞釀為香醇濃烈的美酒,發出迷人的芳香,藉由「藝文活動服務宣言」,飄向浯島金門的每一角落。就在五四文藝節當日,開啟「新五四宣言」的李錫隆主任,期望激起鄉親愛鄉濃情,促進金門新文藝復興,邁向健康、優質的文化新紀元。緊接的「藝文活動服務宣言」,則在肯定志願服務的熱忱,鼓勵義工夥伴從「心」出發,隨著地區文化志業的發展並進,締造海上仙洲文化新願景。 回顧「文化義工」成立初期,金門地區志工服務正處啟蒙階段,當時,文化義工是少數幾個有目標、有理想的志工組織。九年來,隨著社教館年代步入文化中心的年代,一路相隨並成長茁壯。千禧年後的今天,一則「藝文活動服務宣言」,宛若在向世人宣言,當金門邁向文化新紀元時,文化義工責無旁貸,必當自我成長的肩負著文化傳承的補手任務。 文化義工在長年的經營下,歷經五任的隊長與幹部群,主要任務為協助文化中心策辦各類動靜活動與展演場地的秩序維持工作。夥伴參與志願服務工作,不過是將心比心,希望金門能夠更加美好,而讓金門進步的最好方式,則是將服務熱忱傳遞到家鄉的每一角落,讓每一個鄉親都感染到那股「我為人人」的熱情。 義工夥伴在貢獻一己之力時,同時也享受到「施比受有福」的樂趣,大家都樂在當下,以做個「快樂的傻瓜」為榮。然而光是有熱情還是不夠的,「文化義工」是個有組織、有規律的大家庭,夥伴們除了要有愛心、有熱忱外,更要有信心、有成長,在金門邁向文化新紀元之時,能夠成為有實力的可靠助手。 義工團隊中原本僅有一般編制,年前增編圖書組人員,顯示著早期的結構若不更新,未來將無法勝任文化志業傳承的補手任務。李錫隆主任有心為地方文化志業戮力以赴,為未來文化發展開啟新方向,致力文化紮根與宣揚工作,義工夥伴們都當適時自我成長,俾能適切的扮演助手角色。 「藝文活動服務宣言」正是開啟了這樣的自我警惕的契機,希望在熱忱之外,能夠把握自我成長機會,加倍努力學習。而文化中心輔導義工團體時,除了適時給予工作導引外,也要加以適切的培訓,確保全體義工都能成長精進,整個人力都能有效運用,讓顆顆熱忱的心,不至於虛擲浪費。 「義工大會師」匯聚的正是金門千百年來熱絡的心靈,每一個人都是讓花崗岩島閃閃發光的熱源。我們與眾不同的是,我們是個耕耘仙島的心靈補手,大家都能矢志信守「藝文活動服務宣言」,肩負起文化花園的根植工作。 親愛的鄉親,歡迎一起發揮熱忱服務的精神,要成就金門「海濱鄒魯」的盛譽,就從加入文化義工的行列做起。我們期待著再造金門薈萃人文,開啟花崗岩島健康純淨的文化新紀元,我們期望她成為儒林之島,祇因為她是我們的花崗岩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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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烽火歲月
歷經大半輩子的戰地生活,可說是嘗盡人生酸甜苦辣,難以言喻。卻也給了我不少的經驗和啟示,並體會到人生的真正意義與價值。讓我能在以後的人生歲月中,增添更多珍貴的回憶,甚至擁有一個圓融多元的思考空間,也更珍惜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兒時的生活是艱辛的,七歲時,就跟著父親到海灘牽罟,因那時魚源非常豐富,幾乎每天都是滿載而歸的。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的下午,我跟父親挑著魚到金城兜售,賣完時,已是夕陽西斜時刻,便高高興興地走回家。途中忽然砲聲隆隆,嚇得我全身發抖,父親對我說:「沒關係,這是國軍在演習,不用怕!」因此,我就很放心的跟著走。不一會兒,約在幾十公尺外落下一顆砲彈,轟隆一聲!父親發覺不對勁,便迅速把我拖到路旁的水溝,躲了起來!等到砲聲漸漸停了,天也黑了,父親才拉著我的手,急速跑回家。邊跑邊說:「這是共匪打過來的砲彈,趕快跑!」回家後,發現祖母已在香案前燒香拜佛了,並立刻叫我們躲到案桌底下,以保平安,這就是八二三砲戰的開始。 隨後,全村村民都躲在村郊紅土蝕溝的土洞裡。因為蝕溝又寬又高,因此,村子裏的人就帶著十字鎬、圓鍬、小鋤頭及畚箕,在蝕溝的崖壁開始挖起保命的防空壕,每家一個,大約十幾天才能完成,大家邊挖邊躲,真不好玩,但為了保命,只得拚命! 一天天的過去,砲火依舊打個不停,防空洞的生活就這樣繼續延宕下去。童年懵懂的我,真是煩悶極了,可說是度日如年!有一天,突然有一發砲彈落在我們洞口附近,煙霧隨即四處瀰漫,氣氛非常緊張。正當大夥兒處在驚嚇中,就有人縱聲大喊:「油庫燒起來了!油庫燒起來了!」由於我們防空洞附近有一處全島戰時用油之最大儲存庫,一旦真燒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將無一倖存,因此,村民悉數自洞裡倉皇地衝了出來,經過蝕溝往安全的地方跑,蜂擁的人群將祖母和我推倒在地上,任由人群踏過,等村民全部逃離後,父親立刻把我們拉起,我跟祖母已是遍體鱗傷,動彈不得。父親連忙把我們送到高砲營衛生排療傷,差點沒命,真是可怕極了!還好不是油庫燒起來,否則真的沒命。 四十幾天過去了,砲聲漸少,取而代之的是單打雙停之長期侵擾,一段悽愴歲月就此開始。每當單號日,就得隨時耽心著什麼時候要躲防空洞?因為中共的砲擊時間不定,也無固定的遠近。因此,只好聽從大人的判斷來決定是否躲避?後來雖然也學會判斷,但仍無法躲過中共善變的手法,常有命不保夕的恐懼。唸國中時,某日晚上十點多,正專心溫習功課時,突然一聲巨響,接著又兩個重擊聲,我當場嚇得臉色發青。家人都以為彈落家中,當我們往防空洞跑時,鄰居大喊救命,我們便不顧一切,救人為先。立刻叫軍車將傷者送往醫院,之後查看落彈地點才發現砲彈先重擊到鄰居的屋頂,再倒落到我家後房的地基上,真是驚險極了。所幸鄰居傷者也僅頭部受掉落的瓦片刮傷,在醫院逢了八針後,安然無恙的回家養傷,真是不幸中之大幸!然至今想起,餘悸猶存。 大學畢業後(民國六十七年八月),我與內人分發到金寧中小學服務,由於離昔果山的家太遠,當時禁購機車的政令尚未解除,只好買了兩輛腳踏車當作交通工具。但因路途高低起伏,且路面不平,不易行走,因此大部分時間都是住校。而這段時間,中共砲擊都在午夜一點多才開始進行。在一個寒冬的深夜兩點多,突然有一發宣傳彈落在宿舍附近,轟隆一聲!響徹校園,嚇得內人都哭了。當時天氣很冷,大夥兒也都不顧一切裹著棉被往防空洞跑。由於內人是台灣人,未曾經歷這種恐懼的戰地生活,常常擔心她會因不適應而跑回台灣,還好,不到幾個月,中共就宣佈停火了!原因是;美匪建交,真是謝天謝地!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雖然歷經這麼多次的驚險,但是仍然愈挫愈勇,苦盡甘來。每當憶起往年的夢魘,不禁毛骨悚然,直呼萬幸!也因此更加期勉自己知福惜福,為人造福。站在自己工作崗位上戰戰兢兢,不敢怠忽,珍惜生命的每一刻,發揮人生光輝的一面,更期望這一輩子不要再碰到戰爭,祈求永久和平,讓我們世世代代永遠過著快樂幸福美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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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到了王家,出面相迎的會不會是王國輝,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能躲得了一時,卻躲不過永遠;貪圖一時的歡樂,必須承受一切的後果,不要心存僥倖,更別誤以為金門姑娘善良好欺!然而一旦見了面,一旦見了他的家人,她該如何來應對呢?詩禮傳家是家訓,無論受到任何的委屈或不平等待遇,她必須忍下也不能動怒,要以理來服人。雖然在人生的大道上,她踏上了錯誤的第一步,但絕不能再讓人說金門女孩沒教養,這是她必須深記在心頭的。 「小姐,到了。六巷二十號就是這一家。」車伕停下車,轉過頭對她說。 夏明珠神情恍惚地下了車,付過車資後卻痴痴地站在路旁,面對著一棟豪華的樓房發呆。 「不錯,六巷二十號,這就是王國輝的家。」夏明珠喃喃自語地。 「小姐,不會錯啦,就是這一家。」遠遠她聽到三輪車伕的提醒。 是的,六巷二十號就是這裡。她想找的人就住在這棟高級又豪華的樓房裡。於是她不再猶豫,鼓起了勇氣,按下此生第一次門鈴,彷彿也按下一個無窮的希望。 「誰啊?」開門的是一位穿著入時,端莊華貴又有幾分冷酷的中年婦女,她那尖銳的聲音隱含著一股傲氣。 「伯母您好。」夏明珠禮貌地向她點點頭說:「請問是王國輝先生的家嗎?」 「小姐打從那裡來呀?」她仔細打量了夏明珠一番而後說。 「我叫夏明珠,是從金門來的。」夏明珠坦誠相告。 「裡面坐,好說話。」她揮了一下手,而後扭動了一下身軀,逕行走著。 「謝謝。」夏明珠尾隨在她的背後,步履蹣跚地跟著走。 她們在一間寬大而華麗的客廳前停下,裡面的裝潢和佈置讓夏明珠開了眼界、也大為吃驚。皮製的沙發、亮麗的茶几、壁上的名畫,一部二十九吋的大電視就擺在滿是名酒的酒櫃下。她跟著換上了拖鞋,踩在一塵不染又軟綿綿的棗紅地毯上;如果能躺在上面睡上一覺多好,如果能在這軟綿綿的地毯上翻滾不知有多愜意。 「坐。」她冷冷地比劃了一個手勢,又以她尖銳的嗓音喊著:「阿蘭啊,給客人倒杯水。」 夏明珠不自在地坐在沙發椅上的邊緣。 「小姐,請喝水。」阿蘭端來一個盤子,裡面有一高一低兩個考究的象牙色瓷杯,她把較低的一個放在夏明珠的面前,把另一個輕輕地放在婦人的面前說:「太太,您的咖啡。」 「妳就是金門看彈子房的那個夏小姐吧?」婦人面無悅色,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