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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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壹、萬般為腹肚 金門島幅員狹小,土壤貧瘠,土地的生產力低下,隨著移民的墾耕,林相破壞,導致風沙飄壓,加以自明清以來,倭寇、海盜、兵災戰禍交相侵逼,一般居民的生活極為清苦。成書於十六世紀末葉的︽滄海紀遺︾說:「民之有常業者無幾」,約三百年後的︽金門志︾記:「浯江瘠土,所產地瓜,不足供食。」「又山皆童,芻薪自漳州載至。」,民國四十八年的︽新金門志︾則載:「近世紀之中國人,本已小貧大貧,而金門之貧尤大。」 「千般為食苦,萬般為腹肚」,往昔農民終日汲汲碌碌,能圖得一家溫飽,已屬萬幸,建一棟住屋,所費不貲,往往需二、三代人之辛苦點滴攢積,始克有成,至於豪宅大廈之建,則非鉅富莫屬。 大抵上,往昔金門能晉升富裕之家者,有的以耕讀起家,在科舉仕宦有所成就者,或往大陸或移居海外,朝經商之路發展,一旦奮鬥有成,衣錦還鄉,往往聘請匠師,選購上等建材,在故里建一美輪美奐的住屋,做為財富與身份地位的象徵,此等建築吸引眾人歆羡的目光與品評的焦點。 金門民間流傳數則「有:::富,無:::厝」的俗語,意思是說雖然有像某村(人)一樣的財富,但卻沒有像該村(人)一樣的宅第,即強調該村(人)宅第之獨一無二,這些俗語正可反映出金門的史地意涵與價值觀。 貳、「有:::富,無:::厝」之俗語 一、「有水頭富,無水頭厝」 金門有兩個臨海的聚落,皆名叫水頭,為區別起見,在東半島者名為「後水頭」,西半島者叫「前水頭」,均屬黃姓為主的血緣聚落,本俗語係指前水頭而言。 據︽金水黃氏族譜︾記載:前水頭黃氏始族黃仲卿,諱輔,元朝元祐二年(西元一三一五年)乙卯科進士,遁世不居,始遷金門前水頭,傳至十一、十二世時,正逢清康熙三年金門被迫遷界,部份黃氏族人遷至漳州,展界後並未返回水頭故里。 清乾隆年間,大清國勢達於鼎盛,前水頭黃氏長房小宗派十三、十四世,其中不乏自營商船,販運於大陸南北,因而致富者,最富盛名的是十三世的船王黃俊,諱汝試,擁有財產百萬,在水頭中界建書齋名為「酉堂」,亭台樓榭,規模宏偉。同為十三世的黃涵,諱汝標,有「經天緯地之才,富甲於漳,家資百萬」,建黃氏小宗祠於中界,稱為「世澤堂」,建材十分講究,選用福州杉木,泉州花崗石,據傳為求精雕細琢,工匠以一斗石粉,可換一斗銀兩,黃涵又構建黃氏大宗祠之後進,而黃俊則續建前進,族裔稱黃俊為酉堂百萬祖,外人則稱為黃百萬。 黃俊之長兄黃祈,諱汝高,乾隆時建書齋「四維堂」,經濟情況不錯,生有四子,依序是秦、楚、魏、吳。長子黃秦是太學生,商賈於杭州,次子黃楚,見其叔父黃俊居奇致富,遂生乘風破浪之志,十五歲時便隨黃俊北上行商,一年已獲利可觀,便也自營商船,貿易於天津、錦州間,富裕後捐官同知,並為其父捐得敕贈儒林郎之銜,黃楚亦建書齋,名為「怡齋」。 黃秦僅三十四歲便過逝,次子紹光,邑庠生,建書齋名為「卓齋」,與其叔父楚、魏、吳等人,約於乾隆三十九至四十三年間(西元一七七四至一七七八年),共同在前水頭黃厝頂建九棟雙落大厝,排列整齊,據聞擇同一時辰上樑十八支,時人有「洋船十八艘,錢銀壓斷樓椽」來讚譽水頭商船之多與營商致富之情況,亦以「有水頭富,無水頭厝」來描述水頭厝之盛況。 水頭人於乾隆年間富裕之時,也了解教育的重要,故設書齋多間,教育提升族人知識與素質,使水頭贏得了「文理鄉」的美譽。(參考:︽金水黃氏族譜︾及訪問黃啟政先生) 二、「有青岐富、無青岐厝」 青岐是烈嶼(小金門)最大的聚落,居民以洪姓為主,洪氏開基始祖於宋末自南安英內遷來此地,逐漸繁衍滋大,之後又有李、葉等姓加入。 為了查明此句俗語的意涵,特地造訪青岐,獲得另一句俗諺「青岐祖厝、羅厝宮」,意指青岐的洪氏宗祠(祖厝)和羅厝的媽祖宮(西湖古廟),在烈嶼地區的宗祠和寺廟中,其規模或精緻度皆名列前茅的。 另有一首歌謠云:「:::上林蚵仔埕,上庫曬鹽埕,青岐大石埕。」,住在青岐二十二號的洪葉羡女士表示,歌謠中的青岐大石埕指的正是她們家的門口埕,本宅原為雙落加右護厝的大宅第,大九架的格局,高大又寬敞,第二進後尚有一列較低矮的橫向住屋,作為倉儲和長工的住所,也可以說是三落大厝加右護厝,且門口埕鋪設石磉,顯然某一代祖先是好額人(有錢人家)。 洪女士接著說:二十二號兩側住屋原都是雙落加左護厝,三棟住宅的門口埕以前均鋪設長條石磉,此三戶人家年節時在右側的雙落祭拜「五祧祖」,此宅門口埕上設有一付石旗竿,往昔竊盜犯會被綁在旗竿上,受眾人的指責,但民國三十九年國軍強行將門口埕的石磉和旗竿挖走,二十二號的前落和另二間的護厝也被拆掉,如今看不到「青岐大石埕」了。 青岐洪氏族譜已佚失,難以查明此三棟大厝建於何時?何人所建?既設石旗竿,推斷必屬中舉仕宦人家,有待進一步考證。 從青岐二十二號殘存的第二落建築來看,高大寬敞中展露出粗獷厚實豪邁的氛圍,具有清代前期建築之風格特徵,與前水頭黃厝頂十八間建築手法雷同。 現存烈嶼規模最大的古庴為上庫的吳秀才厝,係建於道光末年(約西元一八四○年),規模裝飾盛於青岐的洪宅,推測「有青岐富,無青岐厝」之俗語約形成於清乾隆年間。(訪問洪葉羡女士) 三、「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本句俗語僅強調單一人物周從龍的宅第,流傳於浦邊六甲一帶,由於周從龍之厝已倒塌將盡,故僅有少數耆老熟知此俗語所指為何。 ︽金門志︾記載於道光年間,周史雲曾捐貲給砂美金山書院做祭費,周史雲即周從龍,又名周龍,生於清嘉慶二十一年(西元一八一六年),卒於咸豐十一年(西元一八六一年),得年四十五歲。 周從龍之富源自其祖父周弁(茂川),周弁生於乾隆三十四年(西元一七六九年),卒於道光二十三年(西元一八四三年),在嘉慶道光年間,周弁承典了至少一一七筆田地,三筆鹽埕和三間厝宅,今周宅保存有數塊大型青花瓷盤,盤底燒製周弁的名字,可見當時確是極富有。在嘉慶年間周弁先建雙落大厝一座,隨著財富之增加,道光時又增建第三進,並在三落大厝的右前建一呈L型的五間住屋,做為長工之住所,後來又加建三落右側的陡歸,今編為浦邊九十五號,列為縣定古蹟。 周家之產業採長子繼承制,周弁長子周高堂逝於道光二十年,三年後周弁亦去世,周高堂之長子周從龍繼承家業,又在周宅左前方另建一棟三落大厝,據當地耆老陳述,此宅規模宏大,構工十分精緻,前落簷口設倒吊蓮裝飾,此宅完成於周從龍之時,約道光二十三年之後。 可惜周家之富從周弁算起,約維持半世紀之久,便迅即中落,據傳因某一子 嗣嗜食鴉片,田園一再典當,約清末民初,頗富盛名的從龍厝也典當給外人,由於沒妥善的照料,民國五十年代三落大厝日漸傾圮,今殘存後落,為「有從龍富,無從龍厝」做一無言的見證。(參考:︽浦邊周宅調查研究暨修護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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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皮 蔡 當 家
皮蔡和阿沙論婚嫁時踫到了「關卡」:阿沙的娘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的理由竟是:「看伊瘦擱無板,一定生不出後生(兒子)」。阿沙的娘是寡母,就阿沙這麼個兒子,將來媳婦能不能為阿沙家添丁續香火,這點很重要。 皮蔡表面對阿沙的娘恭謹謙敬,背地裡咬牙切齒的立咒:「啍!光會生兒子有什麼屁用,我倒要看看誰抓得住誰的兒子!」。 皮蔡把阿沙拐到她身邊;白天勞役他,晚上用美食餵他,夜裡賞他千萬溫柔。 沒多久,阿沙就忘了回家並且不常想起家裡的娘了。 兩個月後阿沙的娘親自登門向皮蔡的爸媽提親。 皮蔡不是個壞女人,她對阿沙的娘仍恭謹謙敬,婚後一家和樂。 她生了兩個女兒後就決定不生了,並且馬上叫阿沙結了紮。 阿沙的娘知道了,大大的發了頓脾氣,阿沙低聲對她說:「娘,現在是妳兒子生不出兒子來,妳媳婦如果想要兒子還是可以找別人生,所以;別說了!」 阿沙的娘閉了嘴。 這個家,現在是皮蔡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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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我們這一甲由營部連的指導員帶隊,還記得初四凌晨,天空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肅殺之氣,我們接到命令,要將彈藥運送到前線,在營部連指導員的帶領下,我們第九甲的壯丁,每一個人扛著一百多斤的彈藥,卻像無頭的蒼蠅走在顛簸不平的田埂上,找不到指定的部隊,因為部隊初到,對這裡的地形、地物原本就不熟,加上戰爭期間即禁止喧嘩,也禁開手電筒,結果在湖尾的田溝裡亂逛,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幸好連指導員有口令,否則部隊早就開槍了。不過那時候心裡其實忐忑不安,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在軍管之下,只有隨部隊擺布,根本就是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們將彈藥扛到目的地之後,就被集合在那裡待命,然後將傷兵抬到後方,每天中午才放我們回家用餐,那時湖尾的傷兵也由我們抬到盤山的祠堂醫治,而且一連抬了好幾天。」 戰後,又動員古寧頭附近的壯丁清理戰場,時間長達月餘。許明良先生說:「古寧頭戰役總共打了三天才結束,戰後開始清掃戰場,除了抬傷兵,也開始掩埋死屍。一直到(農曆)九月底,我們后沙村的壯丁都還被派到林厝腳清掃戰場,我們在那裡割除雜草,結果發現二、三十具國軍弟兄的屍體,那時屍體都已腐爛生蟲,屍臭薰天,金蒼蠅滿天飛舞,而且『嗡!嗡!』叫。我們同村有二位村民,平時喜歡鬥嘴耍狠,但看到腐爛生蟲的死屍,卻心生退縮,結果被一位帶隊的跛腳班長看到,一棍子就打了過來,還說:『怕什麼?怕什麼?』 他們就是怕腐爛的死屍,但那位班長反而押著他們二位的頭去聞那具死屍,害得這二位村民吐的老半天,路也走不動,飯也吃不下。」 住后盤山的王志場先生回憶說:「戰爭在短短的三天就結束了,但清理戰場才開始,這項工作又落在壯丁的身上,那時部隊派人來叫,不去也不行,我和同年齡的鄰居,約有五、六位分為一組,我們在湖南高地的山下埋了很多屍體,那時地瓜田內的田溝裡到處都是死屍,七橫八豎,這些死屍大都是共軍,人數實在太多了,根本來不及挖掘坑洞,就利用現成山井或糞坑,或就田溝,稍加排列,就覆蓋上泥土。那時年紀尚小,看到這樣多的死屍,心理真的有些害怕,覆土也不夠確實,所以幾天以後,屍臭薰天。」「清理戰場連續好幾天,我還被派到湖尾、安岐靶場割草,同時檢拾死屍加以掩埋。那時只是奉令行事,不知道有何用意,現在想來應該是清掃射界,把海岸沿線易於藏匿人的草叢加以剷除,因為古寧頭戰後,中共一再宣稱還要再打金門。」 有些地區的青少年也被動員,住壟口村的張寶順先生在民國三十八年才十四歲,他回憶說:「那晚睡夢之中,突然被隆隆的砲聲驚醒,在屋內不敢外出,只聽到嘶殺連天,當晚的經過我不清楚。年紀稍長的壯丁被徵集去幫忙抬送彈藥,運送子彈,救護傷兵。」「天色一亮,整村子的男孩,只要稍能工作者全被派去割草,掩埋死屍,我也被派去割草,清理戰場,我看到共軍死屍七橫八豎的陳在海岸沙灘上,情況頗為悽慘。這裡的共軍雖然被肅清,但戰爭還在進行,氣氛仍非常緊張,大家都不敢吭聲,很多像我一樣年輕的少年,第一次看到戰爭慘烈的景況,心中自然都非常害怕,有一位軍官特別對我們精神講話,告訴我們不要害怕,要大家多多幫忙。」大規模的清理戰場第三天才開始,後沙村的壯丁也全部被派來清理戰場,主要的工作掩埋死屍和掃清射界,我們年紀較輕,主要工作是割草,用以掃清射界,以預防敵人再度來犯時可以躲藏。 我們從本村的海邊割到西山靶場,中午由帶班的軍人帶全部的民眾到東堡的一棟洋樓用餐,吃了一頓豐盛的糙米飯,稍事休息,又繼續割草。大家的雙手都被雜草剌破、割破,或者用力太過而磿破皮,但帶班的軍人沒有叫停,大家都不敢稍稍停歇。」其實在戰前,部隊相繼湧入金門時就已經開始動員民力搬運軍需裝備,住在湖下村的楊金柱先生回憶說:「那時金門養騾馬的人家很多,每當部隊抵金,鄉鎮公所就分派各村落各徵調騾馬數匹協運,因此各村落養騾馬的人家就得輪流當值,按規定調派馬匹協運,飼主自然要跟隨前往,協助部隊馱運行李裝備及到金門的各個角落。講到那時候,老百姓額外的差勤可真多呀!那時真的很辛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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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化,從頭開始
算算頭痛的日期,正好從染髮開始,偷偷翻了百科全書,也偷偷上了健康網站瞧了又瞧,是有人訴說染髮帶來的病痛,可也沒看過像我這麼執拗的「頭瘋」,就是隱隱約約的痛,痛得漫延整個頭部,說不清楚是哪一部分,也沒有偏在右腦或左腦等等的區別,枕邊人一直笑罵是不該跟流行去上這個顏色的當,還直碎唸著難道不知五顏六彩的禍害嗎?是呀!但真的讓「染髮」這件小小的事給折磨成足不出戶嗎?簡直無法置信,原本是想美化我這個斑白髮亂的頭毛,卻頭痛到「躺著比坐著」舒服,坐著仍須躺著扶持的落拓形象,我著實懊惱了起來! 怎麼染上頭髮的? 當周遭同齡好友都染了顏色後,常見的是相互安慰蓋斑白髮不得不然,可我常說不染的,那日為燙髮上美容院,燙完髮後,便被髹上濕漉漉的刷染劑,心想終於染了,也就隨它去罷!染成一朵紅蘑菇,自己還到處自我解嘲地炫了好幾回,當時可沒有頭痛,才隔天就開始啦!我還一逕地想是我那低血壓的毛病作祟,想起頭痛,整個心都要揪緊些了,我還真痛怕了,頭痛得人抬不起顏面,連頸項間的僵直也順勢痛將起來,偶爾還反射地嘔吐,能吐個清爽也好,最怕是像這一整個禮拜的頭重腳輕,欲裂的感覺使我恨不得一再敲擊它以減輕點痛楚,然而還是躺到某一天清晨起床,痛的感覺沒有了,日子還原成「千萬別再頭痛」的平常。 因愛美而染髮要受頭痛的罪,我寧可自在老去│也不要頭殼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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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阿公的老芭樂樹
假日老公值班,我帶兒子們到附近的郊外爬山,意外地發現一株高大的芭樂樹,來台灣這些年未曾見過芭樂樹,我竟有種「他鄉遇故舊」的雀躍。 告訴兒子這是「媽媽小時候的芭樂樹」,兒子睜大眼說:「哇!媽咪,好神奇哦!芭樂樹竟會『移形換位』從金門跑來這裡!」唉!兒子你電視看太多了,媽咪的意思是說:記憶中的芭樂樹:::。 小時候阿公有個果園,裡頭有好幾棵芭樂樹、香蕉樹、還有一株聽說是當年阿公「落番」從南洋帶回來的「番仔荔枝」,也就是大家說的「釋迦」。 我自小就是在這片果園樹上爬上爬下長大的,老芭樂樹任我在上面扮猴跳,學狗爬都經得起折騰。芭樂成熟的季節剛好是夏天,尤其放暑假時正是最成熟的時分,「手腳」若是不夠快,熟透的芭樂不是掉滿地,就是被麻雀啄食了;可是阿公說麻雀「眼光」最好,牠們都會挑最熟透最甜的吃,阿公的牙不好,總叫我把麻雀吃過的摘給他,他用小刀把麻雀吃過的部分切掉,再把其他部分切小丁來吃。 我和愛哭弟都只吃那脆脆的芭樂,我們通常都比賽看誰最先爬上樹,然後「各踞一樹」,在樹上邊摘邊吃,才不管阿母在樹下罵:「辣薩鬼」(髒死了)! 隔天愛哭弟一直哭,原來他大便大不出來了,我聽到阿母一邊幫他摳大便一邊罵:「夭鬼囝仔,甲你講嘸通吃那麼多,你不聽話疼死應該:::」阿公說只要不吃籽就好了,可是最好吃的就是裡面的果籽囊呀!吃下去的籽不會消化,大便時就看到一粒粒的籽跟著出來了,阿公說:「吃芭樂放槍子(子彈)」,嚇得愛哭弟半夜「酣眠」(說夢話)還哭著說他腹肚有槍子怎麼辦? 阿公常叫我和愛哭弟爬上樹摘芭樂,他在樹下用「加誌仔」接,爺孫仨在果園裡吆喝叫嚷嘻笑,常惹得阿嬤笑說:老人囝仔性。裝滿滿加誌仔的芭樂,阿公會拿去送給姑姑們,他是非常疼女兒的。 我和愛哭弟一整個夏天都在芭樂樹上爬上爬下練就一身爬功,偶而「失足」從樹上跌下來摔個四腳朝天也不敢吭聲,怕不但得不到安撫,還落得大人們一句:「活該!」再討一頓打;有一次我從樹上跌下來,屁股著地痛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不敢告訴阿母,那個「痛點」一直到長大都還在。長大後有一次照x光,才發現我的「尾冬骨」竟是歪的,我懷疑我之所以是全家身高最矮的原因跟這個有關;兒時的「運動傷害」竟影響一生。 所以現在我絕不因為兒子調皮受傷而責罰他們,就是不要他們像我當年一樣,因為怕被責罰而隱瞞受傷的事,以致錯失治療的時機。 阿公過世時我在台灣,趕回金門時阿公已經出殯;炎炎七月天,在滿樹結纍、熟透落滿地無人摘取的芭樂樹下,想起疼我的阿公和我們一起採芭樂的情景,我哭得分不清臉上流下的是淚還是汗了。 阿公過世後離奇的是:滿果園的芭樂樹竟紛紛枯死,接著是香蕉樹,最後是那株「番仔荔枝」。阿母說樹和人一樣有感情,阿公死時大家顧忙著辦理阿公的後事,忘了幫芭樂樹繫上紅線,芭樂樹知道主人不在了,竟也跟著去了。 阿公享年九十四歲,晚年兒孫輩因為工作和學業的緣故大多在台灣,往昔圍繞在身畔的歡鬧笑嚷不再,阿公過世前應是非常寂寞的吧!老芭樂樹呢?我和愛哭弟長大後到台灣,每年芭樂成熟時不再有人爬樹摘芭樂,沒有人攀爬的枝椏和沒有笑語的樹下,老芭樂樹一定也和主人一樣寂寞吧! 兒子聽到我說著當年爬樹的「英勇」事蹟,不可置信的要我示範一遍給他看,我被如此「激將」馬上爬上芭樂樹,嘿!嘿!果然寶刀未老,三兩下就爬上去了。但,問題來了:我─下─不─去─了!老公又不在身邊,這:::。 芭樂樹下漸漸聚集一群好奇、竊竊私語的人;他們一定都暗笑怎麼會有這款夭鬼媽媽為了摘芭樂:::。好不容易有人把我接下來了,我警告兒子們回去不可以跟他爸比說這件事;要是讓老公知道他老婆在外面做了這款「下夕下井」(丟人現眼)的代誌,嗚!他不把我休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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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心.花生情
雖然家中現已不再農耕,可是記憶裡常迴盪著農忙時的種種情景。從不曾親手參與種高粱,只知收割時的高粱田已是結實纍纍,心中總納悶它們為何會長大,大概只能靠老天爺的眷顧,給予水分,賜與陽光吧!猶記得每每在沒課(也許是暑假,也許是星期假日)時,頭戴斗笠,身穿長袖衣褲,腳穿破舊鞋子,手持一把鐮刀,頂著大太陽在田地裡幫忙收割。因為高粱可以二次採收,所以我學爸媽在高粱冒出地面約數公分高用力一劃,一枝枝高粱迅即斷身,接著,我們將一截截高粱裝入布袋內(當然感到刺刺的,因為有切開的尖銳稈子),再放在大太陽底下曬乾,用手推車載至大馬路,讓來來往往的大車、小車從高粱身上壓過,這也是天然的分離法,讓高粱穗一粒粒分離的最笨拙方法,再拿畚箕順著風勢高舉,讓風將高粱穗的殼吹掉,這時始見高粱的「廬山真面目」。 在有雨的日子,尤其是梅雨季節,最怕高粱發霉了,因為一旦發霉可就慘了,那可不是一小部分,而是極大部分都得再處理過才行,這時太陽比較受歡迎了。在高粱收割時節,在大馬路上會看到特殊的情景,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區塊高梁待車子壓過,每隔一小段路旁就有人高舉畚箕在做「過濾」的動作,此起彼落,形成農忙的另一番景象。高粱需要曬乾,高粱稈有時也在地上拍打,它是高梁掃把的原料,而高粱則是金門特有的旱作,用途可不僅是高粱酒,它還有潛力待開發呢! 花生在金門的用途多,我曾跟著爸媽的步伐一次放二粒花生在土裡,然後用腳踩過(後來才知是把花生壓入土裡)。當然它也是靠天吃飯的,而它成熟時,也有動物以它為食物,那就是老鼠,田裡旳老鼠橫行。採收時,我們赤手空拳一把一把的拔起,運氣好的時候會看到一粒粒飽滿的花生,有時則看到的是乾乾癟癟的花生附著土。我們用手推車載滿一車的花生帶著葉子回家,然後在廣場上或大樹下,拿著板凳,旁邊放一個桶子,開始工作,把一粒粒有利用價值的花生順勢剝下,放入桶子裡,剩下的花生葉及來不及長大的花生則捆在一起,拿到一旁曬乾,它們不是沒有用,它們是曬乾後牛羊的食物來源呢!而剝下的花生有的水煮過成了熟花生,馬上吃或曬乾作其他用途,生的花生則可做種子或他用,貢糖不就是需要它嗎? 當年大儒朱熹第一次來金門時,深深為見到的第一印象擔憂,他看到金門人大種高粱、花生,生怕吃多了會得「痲瘋病」,而再來時寬心不少,他驚覺物物相剋之理,原來那時金門種的是蘿蔔,而蘿蔔正可解去體內的熱毒,可見萬物自有它存亡之理啊!雖然金門的農耕人口在減少,但以農立縣的我們無法完全偏廢,因為金門的觀光還是得靠它們,我們仍需推廣金門特產,再則結實在上的高粱、結實在下的花生跟金門人有著某種剪不斷的情結,那是不會隨著時代進步、機器取代而更迭的,它們陪著金門、金門人走過歷史,同時也將再創歷史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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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想起「舉筆仔尾」的阮爸
在民國二三十年代的家鄉金門,「舉筆仔尾」的頭路,可以在鄉里間,稱得上高尚的職業,鄉人皆認為「舉筆仔尾」的工作,「軟路」(輕鬆),不用承受日曬雨淋之苦,話說阮爸,為何與「舉筆仔尾」的工作,沾上邊「剝不離」(甩不掉),且一沾就是四十幾年的公職工作,說來我不信,我看連阮爸自己都不相信,所謂:事出必有因,有因方能成局。我聽阮爸「伊大仔」,也就是阮伯仔,談起,敘說阮爸少年時,祗有跟內地(指大陸)來的教書師父「大頭義仔」,所開設的私塾,讀二年冊,阮伯仔心裡不怎麼平順的說:當年伊就是「貧段」(懶惰),不讀,才會變成「青暝牛」(不識字),若嘸伊今日也是吃「舉筆仔尾」的頭路,意思是說,阮爸卡精工(聰慧),其實,伊也不笨。而阮爸單靠二年的私塾啟蒙,就能吃「筆仔尾」的頭路,說來牽強,這中間其實有一段艱苦的秘辛,請聽我道來,阮爸能沾上公職,除了靠自己「駝來」(即自修學習),第一份工作,就是昔日戰鬥村的「村丁」工作,接著是靠苦讀,通過基層公務人員普考,才能躋身,一幹就「混」四十幾年的「村幹事」工作,也就是一舉,就舉了四十幾年的「筆仔尾」,且從來不覺得「手酸」,或喊累喊苦,我仔細想來,阮爸離不開公職,應是得來不易,格外珍惜之故。再談阮爸性格,及處事為人,阮爸外表平凡、平實,談吐「叩K」(滑稽)兼「Q尾」(頑皮),若說小缺點,除了不愛洗腳,就是怕黑及嗜酒二項,也是改不掉及「剝不離」,先說怕黑一項,看倌一定覺得沒什麼了不起,話說民國五十年初,我約莫七、八歲大,阮爸每次公休返家,晚上就是本人受「凌遲」的開始(按此「凌遲」,非棍棒加身,因阮爸不打小孩,應解釋「受罪」,較為適宜),當時的年代,普遍沒電缺水,鄉下更不用提,有路燈可作照明,入夜後漆黑不見五指,更是經常面臨的場景,阮爸就喜歡摸黑,前往離家百餘公尺的公共屎礐(毛坑),拉他的屎,又排除不了怕黑,實則「驚鬼」的心裡障礙,故連帶我這個「囝仔屁」,就得一路上場跟隨,為其拉屎「大事」,作保駕護衛工作,而前述「凌遲」的原因,是屎礐週邊,蚊子多到數不清,在擔任護駕工作,除了不能擅離崗位,勇敢忍受成群蚊子,無情的襲身叮咬,更要隨時聽阮爸,三不五時呼喚我,確定我依然在週邊護衛,才得以繼續他的拉屎大事。而阮爸何以怕黑至此呢?聽阮伯子說起:早年當村丁時期,因公赴后宅(村名)辦事,在入夜的歸途,睹到魔神的「歹物」,驚嚇到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安返家門,雖無大病一場,但是阮伯仔說:看其屎滲到規褲底,臉驚到「青筍筍」,有好些日子,天黑、打乎死,都不敢出門。 再談阮爸有項嗜好,就是嗜酒,早年阮爸擔任「村丁」,薪水微薄,又要顧家庭,喝酒看似遙不可及,但是阮爸天資過人,就是有一套「要酒」之道,當年每個家戶,普遍進駐大陸來的軍隊,而軍隊均配置醫官,醫官手裡,除了有一般醫療藥品外,就是有一種阮爸及嗜飲之人,視為「好料」的珍品,就是「食用酒精」,所以想喝酒,醫官巴結好,「貨源」便能源源不斷,而論理,食用酒精,為濃縮高單位酒精成份,食者必然有損身體健康,然阮爸他們一群嗜飲之人,就是有一套解決辦法,其實江湖一點訣,說破就不值錢,辦法就是將食用酒精,對比白開水,稀釋完了,便可裝碗就口,爽快好過日囉! 前述阮爸除了有那一些小小的缺點外,其為人處事,便是多人「呵咾」(稱讚)少人嫌,別的不說,在村里間,舉凡「番屏」(指南洋)寄「鐳」(錢),覆信,村裡王爺作醮,及婚喪喜慶之記帳工作,甚至婦人生乾埔、查某(指男嬰、女嬰)之「號名」的神聖工作,都落在阮爸的手頭,原因就是阮爸吃「舉筆仔尾」的頭路,若論村里事務,理當主動盡力幫忙,然若是碰到「貧段骨」(懶惰蟲)之輩,便無法成事,最令我最幸運的是,阮爸一世人「骨力」(勤快)好「差甲」(差遣),讓我及我阿兄,在鄉里掙足了面子,如今阮爸雖然已去「做仙」或「做佛」,四年多,惟每當在異鄉眠床,思想起阮爸已離世不在了,除了錐心目屎流之外,本人最想向阮爸表達的是:俺爸我好想您,若有來世,我還要作您的兒子,且這次絕對心甘情願,擔任您入夜「拉屎」的護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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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但騾馬都已經牽來了,騾架也上了騾背,只有硬著頭皮,把彈藥抬上騾架,綁好後立即上路,那位軍人自己牽了一匹走在最前面,我們三位村民隨在後,愈來愈接近海岸,突然槍聲大作,黑夜中但見彈光四射,其中一匹騾匹立即中彈倒下,其他騾馬立即狂奔而去,其中一位村民立即轉身而逃,後來得知他幸運的逃離戰場,回到村裡。在那一陣混亂中,我根本顧不得去追那匹騾馬,立即和另一位同伴臥倒在地,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軍人死活我們也不知,因為沒有人敢作聲。整個夜槍響不停,火花四射,我和另一位同伴倒臥在地瓜田的溝底,一動也不敢動。」 「天亮後,我們還是不敢動,一直等到中午,槍聲稍歇,以為戰爭已經結束,準備回村。我才起身站立,一顆子彈立即飛來,從臉頰劃過,一排牙齒全部被剷落,血流如注,顧不得疼痛,趕緊立即再臥倒。約再經過半小時,一位國軍持著槍來到這塊田,大聲叫喝:『那一個?』我們趕緊回答:『老百姓,民伕。』其實我臉頰中彈,話語已經不清,幸好身上帶有身分證明,才逃過一劫。」 登陸之共軍以密集隊形乘夜衝擊,青年軍雖經力守,但由於寡不敵眾,防線卒為共軍突破,混戰至黎明,守軍被迫撤退至第二道防線繼續扺抗。李清泉先生回憶說:「當晚國軍(青年軍)把村莊(南山村)的幹部全部集合,部隊下令壯丁用騾馬馱負彈藥向湖下村方向撤退。那時古寧頭、安岐、林厝、西浦頭村幾個村莊已全被共軍佔據,西浦頭的山頭也被佔一角。天亮後,大約在八點鐘左右,胡璉的部隊才趕到,那時的胡璉的部隊大都是汕頭、潮州一帶的人,裝備可以說非常可憐,有的三、四人才有一把槍,他們說的話我們也聽不懂。不久,我們又配合胡璉的部隊反攻,(農曆九月)初四國軍就恢復了西浦頭的村莊和整座山頭。在這場戰役中,我因協助國軍搬運彈藥,中了三槍,一顆劃過耳際,一顆穿過肩胛,一顆打中腹部,後來送醫時醫生還從肚中挖出一顆子彈。」 共軍登陸後,湯恩伯主任即令十八軍及第十九軍已下船完畢部隊立即緊急備戰,並令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軍長統一指揮。實際參戰者僅為十八、十九兩軍各四個團,201師兩個團及少數戰車部隊。所以國軍取得最後勝利,十八、十九軍具有絕對的影響力。十八軍在十月九日抵金,十九軍原本要支援舟山,臨時奉令改在金門登陸,但當碼頭設備不足,適又風急浪高,轉駁困難,迄至十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黃昏始勉力以船轉駁,但利用何種船來轉駁呢?史卻未明言,其實根據筆者訪談,當時主要接駁工具即是動員漁船,終於讓十九軍及時趕赴戰場,才能分進合擊,迅速取得勝利,否則後果堪慮。 據許多受訪者表示,金門大部分的漁船,卻在古寧頭大捷後被拆毀,被拆毀船隻的木料被拿去構築工事。不過筆者推測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可能是胡璉司令官要斷絕官兵失敗再逃的念頭,向官兵宣誓要與金門共存亡,這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略運用。只是這些被拆毀的漁船,至今仍未得到合理的補償。 再就古寧頭周邊村落的民眾動員來說,住湖下村的楊金柱先生回憶說:「古寧頭戰役在農曆九月初三晚上午夜過後(初四凌時)爆發,共軍在北海岸東、西一點紅之間登陸,並向國軍開火,突破國軍防線後,迅速佔據古寧頭鄰近的幾個村莊,駐守在古寧頭南山的部分青年軍即撤到湖下村,當晚就紮營在本村的洋樓。槍聲響起,我們村裡的壯丁立即被部隊派來的指導員集合待命,隨後即配合國軍反攻,有的被分派協助運輸彈藥,有的則被派去抬送傷兵。本村的壯丁隨國軍深入古寧頭、安岐的海邊,幸無人受傷或死亡。」 住后沙村的許明良先生回憶說:「開戰的那晚,我們全村的男丁全被部隊召集,負責運送彈藥。那時金門還沒有任務隊或民防隊的名稱和組織,凡是成丁男子全被抓去扛彈藥,我們后沙村那時居民還很多,人口數不像現在這樣少,全村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大約有六十人左右。那時以甲為單位,由甲長負責召集,每一甲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全部集中在一棟房子,然後由部隊派人帶隊,開始搬運彈藥。例如第五甲的負責將子彈抬到靠近海邊的山頭,我們第九甲的壯丁負責將子彈抬到壟口。」 「我們這一甲由營部連的指導員帶隊,還記得初四凌晨,天空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肅殺之氣,我們接到命令,要將彈藥運送到前線,在營部連指導員的帶領下,我們第九甲的壯丁,每一個人扛著一百多斤的彈藥,卻像無頭的蒼蠅走在顛簸不平的田埂上,找不到指定的部隊,因為部隊初到,對這裡的地形、地物原本就不熟,加上戰爭期間即禁止喧嘩,也禁開手電筒,結果在湖尾的田溝裡亂逛,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幸好連指導員有口令,否則部隊早就開槍了。不過那時候心裡其實忐忑不安,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在軍管之下,只有隨部隊擺布,根本就是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們將彈藥扛到目的地之後,就被集合在那裡待命,然後將傷兵抬到後方,每天中午才放我們回家用餐,那時湖尾的傷兵也由我們抬到盤山的祠堂醫治,而且一連抬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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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官實習日記
「我是問你會不會騎機車,你有在台北騎過機車嗎?」學長不理會我的回答,不太放心的又問。 「沒有耶!我只有在金門還有桃園騎過而已,不過應該沒問題吧!」我不太堅定的回答。 「那你可以自己一個人騎一台嗎,還是要我載你?」學長好心的問。 「沒關係啦,學長!相信我,我可以的。」我加重了堅定的語氣。 「真的沒問題嗎?」學長還是不太放心。 「嗯!」我只差沒有舉手對天發誓了。 「好吧!那我幫你借一台機車,你自己一個人騎一台好了。」學長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耶!萬歲!」我在心裡歡呼。「第一次耶!第一次騎警用機車耶!應該很拉風吧!」 我開始在腦中幻想起電影中戴墨鏡騎警用機車的警察,那酷酷的模樣。應該就像警察任務裡的成龍一樣帥吧! 以自認為很帥的方式戴上安全帽,發動機車,咻的一聲從派出所出發了。 一路上一直感覺有人盯著我看,尤其是當我和學長遇到紅燈,停在等待區時,我可以感覺到周圍不斷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我發誓,絕對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想大家應該都覺得非常新鮮,第一次看見女警察騎警用機車上街吧。 以似乎有點待磨練的騎車技術拐過一個個街口,穿越一條條巷道,奇蹟似的安全到達學長要戶口查察的地方。按了電鈴,應門的是一位嬌小可愛的女生。說明來意後,學長拿起戶口查察通報單開始寫起資料來了,而我這位菜鳥實習生就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無聊的左看看右看看。 「汪!汪!」一隻長得很像卡通家有賤狗裡那隻賤狗的小狗,忽然跑出來朝著我們叫個不停。 「你們是在這裡租房子嗎?」學長開口問這位長得很可愛的小姐。 「對啊!」 「麻薯(台語),不要叫。」小姐喝令那隻小狗。 「牠叫麻薯哦,好可愛的名字。」我提出了一個和戶口查察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對啊」小姐回答。 「那屋主是住在樓下嗎?」學長又問。 「好像是吧!」小姐回答。 「牠長得很像家有賤狗裡的那隻賤狗耶,有沒有很多人這樣說?」我又提出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對啊,蠻多人這麼說的」 「那平常這裡住誰?」學長真是厲害,完全沒被我的搞破壞影響到還記得正事。 「就我和我媽」。 突然間我的眼睛瞄到前方櫃子上有一隻很可愛的胖老鼠,正在轉輪裡跑步。 「牠是天竺鼠嗎?」我又問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不是,是趴趴鼠」小姐回答。 「你媽媽在不在家?」 「她去工作了還沒回來。」 小姐好可憐,要回答兩種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她的腦筋應該很累吧! 「趴趴鼠,那和趴趴熊有什麼關係!」神經脫線的我又問。 「這我也不知道耶!」小姐有點為難。 「這張通報單你拿去戶政事務所,你們的戶籍地址就可以改了。」學長將通報單拿給小姐,起身準備要離開。 我一看也趕緊站起來,跟在學長身後準備一起離開。 「拜拜!」我對那位可愛的小姐揮了揮手。 「拜拜!」她也對我笑了笑。 於是我這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跟屁蟲,就又跟在學長後面騎著警用機車回到派出所。還好學長沒怪我礙事,雖然他可能會想,國家幹嘛浪費那麼多錢,去培養一個查戶口時查到動物去的警察。 一個月的實習時間轉眼過了一個禮拜,待在派出所裡看到好多令我大開眼界的事。像有時一天轄區裡就有七、八台摩托車被偷,有人只是幫老闆外送個東西,離開個不到半小時機車就被偷了。還有轄區裡有位精神異常的婦人跑到南昌派出所去,說總統把她的靈魂偷去了,要找總統要,南昌派出所的學長只好打電話要所裡的學長去把她載回來。有人手機被盜打好幾萬,有人信用卡被盜刷,暴力討債案件,傷害案件,家庭暴力案件,真是大案小案無奇不有。 接下來三個禮拜的實習又會發生什麼事呢?還真讓我期待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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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祠堂讀書的日子
回憶起小學的日子,有很多特別的滋味,那時教育資源無論軟硬體,普遍的缺乏,因此我依稀記得教室不夠,我曾經在金城(後浦)北門的林家花園的祖厝、南門許家祠堂、北門傅家祠堂讀過書。 我對林家花園讀書的日子,覺得還有很多甜蜜的回憶,因為那時花園裡種滿了林木,尤其有許多果樹,四、五○年代的金門水果是很缺乏的,因此課間或放學後,逗留在花園的時間特別的長,大姐年長幾歲,因此我那時常喜歡跟在她身邊,大姐有一群姐妹伴,像要治姐、珍治姐、麗仔姐都是最要好的死黨,我們一起採水果,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種樹莓,果實的顆粒小小的,長相黑黑的,外形帶點毛毛的,但是吃起來的滋味卻讓人特別的難忘,酸酸甜甜的,讓人齒頰留香,我個子小常摘不到,只有守在幾位姐姐身邊,等著她們採了分我一些,要不我就撿地上掉落滿地的果實。 那時如果採得多了,我們常常拿來洗一洗,用一些鹽巴搓揉,先把苦澀的味道去除,再用一些沙糖來醃漬,過幾天就有鹹酸甜的樹莓可以嚐鮮了;那時花園裡也常長滿野菜,像野莧菜、豬母乳、山薄荷等,那時母親有養豬,所以我們姐妹見到野菜,像見到珠寶一般的高興,常常放學要回家,我們就合力採滿一書包,讓我們家的仔豬可以飽食一頓,母親見了也是高興得很,因為看見仔豬膨膨大是養豬人最快樂的心聲了! 在祖厝讀書的日子,趣味可多了,那個年代的孩子,鄉野土味豐富,課間可熱鬧了,祖厝門檻高,又有前埕又有許多特殊的空間,可以讓我們這群天真活潑的孩子嬉鬧,在許家祠堂的日子,祠堂前有一大片廣場,我們玩起「顧關」、「救國」、「救兵」等遊戲,大夥兒玩得滿頭大汗,男生女生一樣跑跑追追,開心得不得了!常常玩得忘了要上課哩。 在許家祠堂讀書的日子,上放學那一段路,也是滿含甜蜜的時光,我家住在北門總兵署後方,以前我們都叫總兵署是衙門口,要上學常會經過,然後是舖石板的莒光路,再繞過城隍廟右前方的土地公廟,那條熱鬧的街,叫南門街仔,不知有沒有記錯,那裡有餅舖有茶店仔,有理髮間有雜貨舖,那裡人潮滿滿,我們總是邊走邊看,留連忘返;不過那時可沒有像現在的孩子幸福,口袋裡是一毛錢也沒有,買東西的樂趣,要等到自己入社會開始賺錢才享受到。 金城的巷弄多,所以那些在祖厝讀書的日子,我們常有機會走進一個巷子,再從另一個巷子鑽出,有時年紀小的我們也不免為之迷路,從傅家祖厝放學回來,常要穿過林家的玉蘭花樹下,再走入小巷才能回到我家,如果是五月,我常和玩伴一起在玉蘭花樹下,撿拾掉落滿地的馨香花瓣,裝滿口袋讓一身都是花香。 如今許家祠堂翻修得美輪美奐,而小時一直以為是林家花園的,長大了才懂得原來是傅家,現在蓋了一棟傅錫琪紀念館,而傅家祠堂依然是大家宅院,聽說子孫輩個個在社會上都十分出色,書香傳家,相信我們這一群在此朗朗誦讀的學子,多少也受到薰陶。 在祖厝讀書的日子,回想起來還真是充滿趣味;快樂的身影,好像重疊在昨天的日子那般鮮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