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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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盡荒唐一把辛酸淚──陳長慶筆下的家鄉角落
天公疼憨人 壞人卻報應遲 第三輯的︹李大人︺和︹朋友︺是一雙有趣的對照。 ︹李大人︺在陳大哥的筆下,可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滿口依法行政,卻滿肚子男盜女娼;有見風轉舵,也有霸王硬上弓;有道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這一毛二的管區警員,說大不大,不過是芝麻綠豆員;說小也不小,在當時就可讓人入明德班流血流汗一番。 陳大哥鬥這︹李大人︺,雖然高潮迭起,卻有贏有輸:防洩光燈罩被罰了一百二,郵包則拆得七零八落,硬賣他兩本書扳回一百二,新招牌又見一千二的罰單,一千二不繳賒了一千四,還動用了政委會首席監察官才得扯平。民與官鬥,大不易;若非陳大哥頗有皇親國戚的路子,光祈禱老天爺開眼,難囉!我們陳大哥也是等到他調職,才鬆了一口氣;等他撤職查辦,才高呼報應不爽的! 至於陳大哥的四川︹朋友︺,是沒得琢的樸玉。用渾然天成的純樸對照︹李大人︺的奸詐匪類,是陳大哥的費煞苦心。︹李大人︺的讓人防不勝防,碰上了只有認倒楣;︹朋友︺的誠摯樸實,偶而的手足無措,都令人心疼。有感於︹李大人︺的令人恨之入骨;豈不更突顯︹朋友︺的缺乏著人眷顧。 也許今日少了明目張膽的︹李大人︺,但滿肚子壞水的登徒子,刁鑽刻薄、欺善怕惡的非人類,何曾滅絕在人間,真是那日俟得黃河清? 且觀陳大哥的朋友,若非弱智即傻瓜;再不然就是如︽午夜吹笛人︾之類的非常人,真為難陳大哥了,何嘗不是陳大哥的朋友難為! 時局盡荒唐 一把辛酸淚 第四輯是令人傷感的季節。︹山谷歲月︺是追憶著人間的悲慘世界,︹海明兄︺的那場冤獄,也是戒嚴時期的血淚歲月。 本來︹山谷歲月︺純指陳大哥在太武山谷服務的那段日子,只是全文的主題,在金防部政五組福利部門的「特約茶室」業務;自然就蒙上了一層陰霧。 本文的寫作時間就是國內掀起「慰安婦」風波,又延伸到國軍的「特約茶室」之際,文中的詩人顯然的是陳大哥抓來的冤大頭;或許,詩人真的問過陳大哥有關「特約茶室」的前因後果,所以就被請出來為民服務一番;或許是陳大哥為了延用︹木棉花落花又開︺的相同手法,來澄清一些「特約茶室」侍應生來源的流言。若真是如此,︹山谷歲月︺就要和︹木棉花落花又開︺放在同一輯,比較適宜些。 軍中「特約茶室」是一件走入歷史的事件,陳長慶也曾在他的作品中有所發揮,想明瞭來龍去脈的人,就直接細嚼本文;或有不足,也可以再找出相關作品──︽寄給異鄉的女孩︾裡的小說︹祭︺、︽再見海南島 海南島再見︾的王麗美、︽失去的春天︾裡政戰部的首席副主任和政五組首席參謀官去「庵前特約茶室」的部分,大概就可以一窺全貌了,筆者不再贅語。 至於陳大哥的︹海明兄︺,前幾天,在沙美郵局隔壁的「明昌水餃館」門口,才遇見他和水餃館老闆,正海闊天空地話家常,偶而會高歌一曲,還招呼過去小坐一會兒,只因總有忙不完的瑣事,不能像他那般逍遙自在,真是羡煞人了! 響亮高亢的繚樑嗓音,即使是說話的聲音,也有聲樂家的韻味;當他盡興地引吭高歌時,百餘公尺的周遭,都能聆聽到他那歌劇般的男高音;更常遇見他一輛機車跑天下,其達觀爽朗之樂天派,稱之為「逍遙侯」而實至名歸。 就如陳大哥所言,我們真該稱他一聲「海明叔」。從小看著他川流不息的往來於農村間,四五十年來,多少的人事皆非,倒覺得他益加神清氣爽,何嘗沾惹半點老氣;而無可救藥的樂天如他,就算喊他︹海明兄︺,不獨不以為忤,或許還要大笑三聲,以自已的青春活力為豪。 關於昔日金沙鎮公所那件公認的無頭公案,確也是軍管時期,難以釐清的陳年往事。或許您不屑提及;其實,時局盡荒唐,一把辛酸淚;真的,不提也罷。 親切宛如自家長者的︹海明兄︺,託陳大哥之言,不祝您萬歲,但願您豪爽硬朗一如往昔,直到永遠。 牽手卅餘載 共譜白頭畫眉樂 第五輯彰顯的是陳大哥的鶼鰈情深。 在︹落日餘暉︺的病中札記中,夫人對陳大哥的關懷之切、眷愛之情,活躍紙上;︹晨露與朝陽︺的牽手漫步於金湖國小校園中,在描繪晨間活動人們的同時,不經意間,夫妻恩愛之情,亦隱現於文字之間。 記憶中,陳大哥的文章裡,很少正面描述到他的夫人。只有在︽同賞窗外風和雨︾那本散文集,那篇︹牽手同登太武山︺中,著實地描繪了美麗賢慧而恩愛地如膠似漆的愛人西施;如此韻味,讀者諸君,就讓您親自從這兩篇細緻的心曲裡,好好地意會沉醉一番吧!我怕抓不著精髓的轉述,會失去了那好令人羨煞的原味! 一場暈眩症,讓陳大哥感慨良多:他掛念的是心中孕育著不少的文學寶貝,尚來不及問世;而夫人開始懷疑,是不是文章寫多了,用腦過度而造成的後遺症,就成了陳大哥揮之不去的夢魘!夫人一次又一次地問大夫這個問題:陳大哥就一次又一次地,整顆心七上八下地,「倘若醫師說:﹃是﹄,或許我的文學生命勢必因此而宣告結束,我的名和姓也將從讀者的記憶中慢慢地消失,這是一個文學創作者最不願見到的一件事。」 由此可見,陳大哥是何等地尊重夫人的。 直到榮總的醫師告訴他們:「暈眩」與「創作」無關,「動腦」比「不動」好。一向不喜歡吃藥的陳大哥,此時聽到醫師說吃完藥病就好,不但不再排斥吃藥,還在心裡吶喊著:我是相信的。 由此,可以看出陳大哥是如何地,嗜愛文學更於生命的。 我手寫我口 真心話更無價 第六輯叫做「心裡話」。 胡適之博士曾有一首短詩,好像是:清晨/我站在屋簷上/呀呀烏烏地叫著/人家說我是 不吉利的烏鴉/我卻不知道/如何呢喃地討好。 這兩篇散文,本是躺在電腦硬碟角落的兩個檔案,是陳大哥有感而發的隨筆;被發掘出來後,列為本集子的備胎。 一者,不忍︹咱主席︺無官無兵、孤家寡人地成為陽春主席,或因而被人附會曲解;二者,白話文學主張「我手寫我口」,心裡有話不敢說、說了不敢寫、寫了不敢刊,讓人誤會今夕何夕?三者,或許更需要強調「我手寫我心」,在假話充斥天地之間的今日,難得有幾句真心話;保留原始面貌,真心話價更高,就如此罷了。 感嘆的是人間事,或者是「為長者隱」吧!文中並未曾指名道姓,就是希望不會有人自願對號入座;也許這也是「另類寫實」吧! 真心話,留下來!您以為呢? 陳氏風格──故事化的散文 關於陳長慶這個人,既沒有傲人的學歷、不曾上過什麼大學堂,更未曾出國鍍金、喝過一滴洋墨水;在時空限制、因緣際會之下,他的初中一年級學歷,卻奠定了文學生命的根基;又逢戰亂變局,未受足正統教育,卻給了他更大的揮灑空間。今天,得有著作等身的成就,完全是靠一字一句,一事一智,自修苦讀,戮力向學;正是經年累月、日積月累,涓滴匯聚、積沙成塔,合水成河、納百川而成大海的成果! 說起陳長慶的經歷,攏總不止一簍筐:十六歲輟學,好命地找到軍中「太武理髮部」的售票員工作,月薪三百元,除了售票,還兼打雜,包括理髮用具清洗及理髮部的清潔工作,師傅見他勤勞打拼,想傳他幾手頂上功夫;陳長慶卻侷於傳統的「剃頭歹名聲」,不識好歹地婉拒了,還高唱「田園將蕪,歸去來兮」,辭職回家,跟著父親種田去。 耕田種菜,又豈是輕易之事;餐風飲露,風吹雨打太陽曬,還得有幾分蠻力;瘦弱單薄的陳長慶,這時才想起那些「剃頭師」,他們在溫暖的室內,略動手腳,將人修理一番,人家還得自願送上鈔票,豈不快哉! 習農欠力的陳長慶真是歹命好運,又見軍中「山外理髮部」招收學徒,三兩同鄉少年於是結伴報名,歷經五十元津貼的半年學徒生涯,又回到「太武理髮部」的人生第一站,名正言順地執行起「剃頭師」的職務了;除了發生了剪髮剪破耳垂、剃鬚鬚根未斷卻血絲不斷的糗事外,也不覺得「剃頭歹名聲」了,甚至連長官鼓勵他去從軍報國,才有前途,也著實不捨呢!這時候的陳長慶,真真地是「為月薪八百元而折腰」了! 民國五十二年,頗有長官緣的陳長慶,在長官看他多少也算是個讀書人的分上,把他調進金防部政五組,擔任福利部門的雇員;此刻,正是他人生的轉捩點,上班之餘,他把時間全消磨在「太武營區」的「明德圖書館」,好像古時候的秀才一般,夢想著「十年寒窗讀書苦,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榮耀;思往鑑今,果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讀熟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的陳長慶,真的是在金門文壇闖出了,屬於他的一片天空!該他的桂冠,就榮耀他吧! 期間,陳長慶也常常到「特約茶室」去督導相關業務,不但將「侍應生」的心酸血淚寫入了他的作品;當前一陣子,「軍中樂園」存廢成為立法院及媒體熱門話題時,陳長慶也老來俏,成為媒體爭相採訪的對象呢! 民國六十一年,陳長慶經過會計的歷練,晉升經理;同年六月,他的處女書──︽寄給異鄉的女孩︾,散文、小說、評論合集,由作家林佛兒的林白出版社初版發行;立刻成為暢銷書,八月隨即再版。次年,不但長篇小說︽螢︾跟著誕生,更因緣際會地催生了︻金門文藝︼季刊,成為陳長慶深引以為傲的一件傑作。 民國六十三年,陳長慶棄文從書店,一直到民國八十五年復出;在他的文藝生涯裡,先後用十一本書見證時代、見證一個酷愛文學的生命。所以要找陳長慶的「碴」,只是要告訴大家:將相本無種。有道是:英雄不怕出身低。只要如此這般,能給青年學子絲毫啟示,或許陳長慶不會責怪:讓他「現醜不是醜」了。 ※※※ ※※※ ※※※ 陳長慶的小說蠻寫實的,那是他以家鄉事物為內容,敘事寫景也就馬虎不得,否則他的鄉土性就讓人懷疑了! 他的散文也是敘事的多,都是有主題情節的。有人寫詩像散文,美其名叫「散文詩」;如此類推,陳長慶的散文寫得像故事,到底叫「小說散文」、「故事散文」,還是「小說化散文」、「故事化散文」呢?好像都不順呀!有點像剛學說話的兒語。 早年在讀陳長慶的︽寄給異鄉的女孩︾時,曾把他散文部分的一篇︹秋風──譜成的戀曲︺,移到小說部分去討論,似乎沒有聽過他異議;近年來,小小說、極短篇,雖是流行過了。散文、小說的分野似乎也沒有什麼嚴謹的定義,反正都是文學、文藝嘛,沒什麼好爭的,也就見仁見智了。 把可以寫成小說的情節,拿來用散文的方式經營,似乎是他的習慣,就叫它做「陳氏風格」吧!所以,試說陳長慶的散文,也就成了細說散文內的情節了;不知是我誤解了陳長慶,還是陳長慶誤導了我?或許是,大家一起誤吧!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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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桂山水逍遙行
走過畫廊,步步高往上爬,華麗的錦繡「壯錦生輝」,口渴了,有個大冰淇淋吸引你,只能看不能吃,可也是望梅止渴了,一連串的藝術長廊,還有萬年靈芝屹立不搖,沒成靈芝精也沒人採擷,那來的鳥鳴聲,還真的放帶播音,讓人真如置身於森林公園內,森林裡有著亞當與夏娃的「伊甸園傳奇」,找找看那多事的蛇在那兒,因伊甸園夏娃吃下了蘋果,而有了世世代代綿延流傳的「母愛」,那鐘乳石好壯碩,逼真得似布袋奶,大雄獅也坐立出口,向我們說「拜拜」,一付「雄獅送客」歡迎有空再來。 大家又異口同聲,哇!太「水」了,我們跟著解說員傻哩呱嘰的走,聽到園外有少數民族的音樂聲起,原來又是看少數民族表演,大家正互望著會心一笑,在岔路口上,小楊就攔著我們去拿洞裡照的照片,因為還要趕到桂林市區,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四十分了,所以不再參觀景區附設的景點,而我們買的門票可包括了全景區。 拿了照片一看還差強人意,因為本身又非年輕貌美,像個人樣就不錯了,只是背景未能全入鏡較可惜,如小華說的,最主要是要看那美如雪山蒼松的鐘乳石溶洞,可是有人被照得不如預期好看極為不爽,很性格的給了錢,照片不要了,小楊甚感不安,自掏腰包要還盛老闆,盛老闆是何許人也,一看是小楊之意,氣消了說,那照相的攝影師要有職業道德,不能光為賺錢,人還沒站好,頭髮也沒整理就照,說得也是,人長得好不好看,至少讓人家擺個笑容,總是比較上相! 在等照片時,聽著別人的團在解說員說明,才知瞧瞧四周的美景如畫,有像美女的山峰,又有母指山,還有像睡佛的山巒,其實在山腳下就有亭台小橋在銀子湖中,湖中泛舟垂釣,詩情畫意,被稱為「綠色詩境家園」,這些都沒引起我們的注意,而是遠遠有兩座山峰形如雄雌猩猩,卿卿我我,太傳神了真的是「惺惺相惜」,趕快一對對來個心心相印、惺惺相惜、百好好合,太可惜了,鏡頭太遠了,照得沒那麼清晰逼直。 我們的司機太不可愛了,一直催著小楊叫我們動作快,也不想自個開車技術慢吞吞,但慢總比開快車保險,因為回桂林路上就有車禍,老伴要我閉上眼睛不要看,免得晚上做惡夢睡不著。 進入桂林市區,天色已暗,晚上七點多了,又飄起雨來了,桂林的龍王爺還真喜歡洗一洗桂林山峰綠樹,為了趕著看晚上八點的「夢幻灕江」秀場,就直接到餐廳,一下車就有討乞人攔在車門前,還是盛老闆見其可憐給了小費打發。 「樓外樓」餐廳,好熟悉的名字在那兒聽過看過,海大爺說杭州不是有家樓外樓嗎?是呀!山外山、天外天、樓外樓,都是取於詩名在杭州,「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看來這家敢稱「樓外樓」的店,菜色一定有其獨特之處。 菜一擺上桌,真不是蓋的,有變化有花樣,原來今晚可是「茶宴」,道道菜都弄得極其美觀,如意扇形,孔雀開屏、太極陰陽等,秀色可餐,其瑞說這等菜色,才真有那麼點跟電視上拍的旅遊節目相像,可惜這一餐時間太短,無法細細品嚐享受晚宴柔美氣氛,連附贈的桂花酒都沒沾,太可惜,拿回廈門喝了。 趕著看秀太匆忙,來到劇場,一下車,因雨仍下著還不小,但是我們享受一流的招待,其瑞說太讚哩!好像在當貴賓,還有人幫著撐傘,人好多客滿,好在小楊跟經理連繫,恰好有人退票,我們才能順利入場,一進場,已經開場,剛開始道旁白。 那種舞台與觀眾席一比一的比例,其表演時的震撼力是夠強勢,以開山劈地、雷聲大作,夢幻精靈由天而降,蛻變成美麗的蝴蝶仙子,以燈光、雷射科技手法,增加舞台氣氛,其效果美得讓人稱奇,以芭蕾技巧動作來襯托中國地方雜耍特技,舞蹈融入於雜技之中,千變萬化,又以蝴蝶精靈串場帶出整場的劇情和各種雜技如滾燈、爬梯疊羅漢、單車跳繩等,還有小丑變魔術帶動全場觀眾一起同樂,而整場沒有冷場,都很有吸引人的場景出現,如群猴戲耍,還有海底世界,以大布簾蓋住全場觀眾形成大海浪,讓觀眾們有雙向的參與,而以吊索高難度的特技表演出愛情故事浪漫纏綿,讓人看得目瞪口呆,在這麼美得如幻似夢的舞台,讓人非把它拍下留影,當老伴拿出相機時,馬上有工作人員過來阻止,全場演出禁止拍照攝影,超水準的演出,怪不得桂林的「夢幻灕江」有信心的要把中國式的表演,有朝一日能像巴黎紅磨坊有自己的招牌,很值得觀賞,但是不是值回票價不知,因為後來聽別團說花人民幣一百二十元坐第一排,而有人說人家當地票價是八十元,我們卻花了一百五十元,加上給司機小費兼車費十元,共計一百六十元,所以聽了這價碼,你還會爽嗎?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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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人生路———《木棉花落花又開》自序
從沈睡中甦醒,窗外已是楓葉飄零的秋天,我突然想到要趁冬季的風暴尚未來臨的時刻,繼續走完人生的另一段旅程。然而,當我邁步前行的時侯,卻發覺行囊中少了些什麼,我不停地思索和盤點,最後找到的是一疊微黃的剪報。同樣是血汗的凝聚、心血的結晶,我如此地對待它是不公平的,因而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先為它們找一個落點;或許,這就是我想出版這本書的原由。 輟筆二十餘年後重新整裝,無情的光陰已奪走了我燦爛的人生歲月和青春年華。在復出的七年中,我趁著黃昏來到落日尚未西沉的時刻,為苦難的一生留下一些慚愧的回憶。於是,我先後完成和出版了:︽再見海南島 海南島再見︾、︽失去的春天︾、︽秋蓮︾、︽同賞窗外風和雨︾、︽何日再見西湖水︾、︽午夜吹笛人︾、︽春 花︾和︽冬嬌姨︾等八本書,縱然它們尚未達到我理想中的意境,每當下筆時,亦想力求完美,但往往有力不從心之感,這也是我深感歉疚的地方,相信讀者們尚不至於對一位只讀過一年初中的老年人有所苛責吧! 長久協助我處理文書和編輯工作的老友白翎,把我嚐試中的六首︽咱的故鄉咱的詩︾也歸納在本書裡,正好成了各類散文中的引言。唯一遺憾的是鄉土語言迄今尚無一套標準的字音字形,各家編輯的台語字典,部份與閩南語音又有出入,許多字體在我使用的電腦(大易二碼)裡也找不到;因而,在不得已之下,不得不以同「音」或同「義」字來頂替。倘若有欠週之處,務請讀者們海涵,爾後俟機再做校正。 幸運地,在我邁入老年的此刻,思維並沒有因歲月的流逝而老化。三、四十年前所歷經過的瑣事,依然能有條不紊、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讓我進入︿山谷歲月﹀,寫下︿剃頭師﹀,勾勒出︿李大人﹀醜陋的嘴臉。在某些篇章,或許欠缺了散文中的「柔性」和「感性」,但這何嘗不是一位老年人自由思想下的作品?因為他不必遷就於現實,在腦力的激盪下,寫出內心自然的悸動和感受。 金門解嚴了,戰地政務也宣告結束,居民真正嚐到了自由的滋味,但也嚐到撤軍後百業蕭條的苦楚,以及夭壽大陸仔,一斤芋賣十五,三斤蚵賣百五的無奈,於是我寫下︿今年的春天哪會這呢寒﹀,未來是光明在望?還是前途茫茫?墨守著這片土地已近六十年,︿故鄉的黃昏﹀讓我憂心和感慨。 戰爭是殘酷的,現實的社會亦然。我們親眼目睹漫天的烽火和硝煙,我們親身感受到世道的莽蒼和俗情的冷暖,但卻能安逸而坦然地活著,絲毫沒有受到外來的影響而喪志和失神。相反地,我們更熱愛這片曾經被戰火蹂躪過的土地,時時刻刻以它為榮、以它為傲。在滿懷興奮的同時,且也憎恨少許無恥的「正人君子」,為了本身利益,引進一些低俗的文化來禍害子孫;讓這片土地蒙塵和失色,讓島民承受前所未有的心靈災難;於是,純樸的島嶼光環不在,少數人被酒色迷惑,敗壞社會風氣的案件層出不窮,這是否叫商機?這是否叫經濟起飛?金門人啊,你為什麼不憤怒! 燦爛的人生歲月已走遠,雪霜的髮絲也逐漸地禿落,倘若還能遊戲在人間,文學依然是我此生的最愛,我沒有理由割捨它。 感謝您,親愛的讀者們! 二○○二年八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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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我予,只好來了
真想不到,現在只要把必需的物品裝進乾淨的紙箱,你甚至還可以指定哪一面必須朝上,然後拿到便利商店,交給鴣鷓鳥,兩天後,毋論是天涯海角,他負責幫你送到。你既不用頂著太陽撐著陽傘,也不用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閒晃,如果因為寄送而造成的損失鴣鷓鳥甚至以補償。 這樣便捷迅速的服務起碼讓我覺得我不是在流浪。 尤其是,幾次下來,金門鴣鷓鳥的宅配工程師都已經認識我了,因為寄件、收件者相同的情況,他說:「妳是我遇到的頭一個。」有時候為了讓我簽收一箱行李甚至跑了好幾趟:「因為收件者必須在這裡簽名」,他比劃著簽收五聯單的右下角,這是公司規定。 在我原生居住的城市裡,譬如開車,不管燈號,有些居高位的人甚至可以把座車直接開到飛機腳下,只要有機會搶在別人前頭,就絕不禮讓,哪裡管它交通規則的優先次序。 我曾經對此現象非常失望,因為天下烏鴉一般黑,有例外嗎? 有,在我認識鴣鷓先生以後。他就像一支穩穩的行板,毋需使用節拍器,但拍子永遠離不了譜,只要我聽見不間斷的倒車聲,就知道他來了。原來他說,不能因為自己停車方便給人家擋到路吧! 真的是個十分憨厚的金門人。 我記得有部片是敘述某家快遞公司的業務工程師流落荒島好幾年,但他仍在數年後將當時身邊的貨物、郵件送到收件人的手中,認識他以後,我覺得他也很有那種使命感。 於是,對於鴣鷓鳥,我是一種全然的信任,雖然,我還是付錢的,呵! 不過,在台北的自己寄東西給在金門的自己,最後我竟然只能這樣處理自己感情,覺得自己真是無能,偏偏對一個好奇的陌生人又什麼都不好講,於是我跟他說:「時不我予,只好來了。」他似懂非懂的,離去前給了我一個好婉轉的微笑。 我已經習慣,在我們之間、和別人類似話題的談話都只能是一連串驚嘆號和感嘆句的對答。我只能以一種「感情間的事,真的很難講,只好:::算了吧!」的滿不在乎來掩飾我碗大的傷口,對於我「滿不在乎」之後的悲哀、強自壓抑的焦灼,聽的人究竟能不能了解?我沒有期待。 因為這整件事情我本來就是迫於無奈。 雖然這碗大的傷口永遠不會好,但我能確定時間可以讓這傷不再反覆的疼痛。 風雪叩門之際,我把和他滿紙謊言的愛情賣掉,然後離開。因為我眼見那些遙不可及的當初,那些刻意對我的輕慢、疏忽以及傷害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如果我還不離開,我想,某座新墳將以我為名,佇立在他每天必經之路,我得眼見他們恩愛,如果我不離開。 然而我們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分手。 到後來我不斷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因為我還太年輕、太激情,只為了一味寄託過於熱烈的情感,而盲目浪費自己的感覺?因為我的每一顧盼之間都流露著悔意與乞求意味,而他只作的不識。 直到我真的走了,他彷彿這才發現我不會再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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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跛行記
出國旅遊的時候,最怕生病或受傷了,因為對當地的醫療系統不熟悉,又沒有什麼健保,不但可能花上一大筆錢,而且恐怕延誤病情,加上原本期待的行程都要停擺,真是令人捶胸頓地,欲哭無淚。 去年我和外子自助遊北京,為了省錢,絕大多數是坐公車或步行,萬不得已才搭計程車。那天傍晚我們準備到蘆溝橋去看夕陽,沿街看站牌,我正好看到一個有到蘆溝橋的站牌,那輛公車也正好到了,我抱著「眾裡尋他千百度,那車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雀躍心情,一面回頭叫外子快點跟上,一面跳上公車:::::沒想到就在當兒,一個踉蹌,左腳踝整個扭跌在地,我慘叫一聲「好痛啊!」然後半走半拖地跌坐在靠車門最近的位子上,痛得額頭直冒冷汗。外子上車後,除了擔憂地望著我外,也束手無策。坐在我旁邊的一位中年婦人,很熱心地指點我回家以後要趕快冰敷,然後看醫生。我苦笑地心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即使是冰敷這麼簡單的事情,也是很不方便的呀! 過了大約半小時,蘆溝橋到了,我整個左腳踝已腫得像個山東大饅頭,站起來後,左腳無法著地使力,右腳一跳一跳的,根本沒有辦法走路,只好由外子抱著我下車,這時,我滿腹的委屈終於忍不住隨著眼淚淅瀝嘩啦地流出來了。不單是腳上椎心刺骨的痛,更讓我傷心的是隔天暢遊長城、後天參觀故宮的計畫恐怕泡湯了,而且後天從北京回台北,這一路上的麻煩與危險,更是讓我想了就怕。外子不停地安慰我,說沒走到的行程可以以後再來,之後的事他也會想辦法,我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這時天色漸漸暗了,在公車站附近徘徊的一些人力車夫,帶著異樣的眼光不停地打量我們,雖然沒有證據說他們不懷好意,但人在陌生的環境、脆弱的時候總是最有「防人之心」,所以無心也無力漫遊蘆溝橋,趕緊叫輛計程車就回飯店了。 回到飯店,外子向櫃檯要了冰塊,但怕痛的我覺得冰敷的刺痛更難忍受,冰一會兒就不敷了。外子又到附近的藥局買了藥膏和繃帶,我就塗藥膏、綁繃帶、把腳抬高,半睡半醒地折騰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腳腫得又紅又紫,飯店的服務生好心告訴我們,綁繃帶只會讓它腫得更嚴重,應該鬆開讓它通風,而且要用力把淤血揉開,最好去找推拿師父按摩一下。但我怕裸露的腳踝碰到硬物會痛,所以還是纏著繃帶,只是纏得鬆些;至於「用力把淤血揉開」,我可不敢領教。由於實在寸步難行,外子就到藥局買了枴杖給我,但我這才知道使用枴杖並不容易,因為手臂的力量不夠,走沒幾步就氣喘吁吁;因此我就吵著叫外子去買了輛輪椅回來。一輛輪椅人民幣七百元,約合台幣二千八百元;飯店的服務生見我們只為了一個扭傷的腳踝就買了輛輪椅,不禁興嘆道:「台灣人真富呀!」其實若非不得已,我們那會如此浪費呢?加上在台灣有親戚長年不良於行,想說回台後這輛輪椅還可送他,才買了下來。 買好輪椅時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我們請飯店叫了輛計程車前往故宮,下車後,就由外子推著我遊逛;但是故宮裡每一重宮殿都是又長又陡的階梯,每逢遇到階梯,我都得扶著欄杆用右腳一跳一跳的上去,而外子則得扛著重重的輪椅,弄得夫妻倆都汗如雨下,狼狽不堪,而且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一路上許多天真無邪的小朋友,都指著我這個傷殘人士說:「媽媽!那個人好可憐唷!」後來實在太累了,而且閉館時間也快到了,就從館旁的便道直接穿到後門離開。回想起來,雖然沒有仔細觀賞各宮殿內的陳設古蹟,但皇城的威武傲岸,文武百官朝見天子的漫漫長路,倒真有深深的體會呢! 逛完了故宮,順道到故宮旁的中山公園逛逛,這雖不是很有特色的園子,但少了觀光客、多了份幽靜,是市民散步的好去處,園中的來今雨軒餐廳是當年茅盾等人組織文學研究會第一次集會的地點,可說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有名的風雲際會之地,本來想在此吃個晚餐、「附庸風雅」一下,沒想到餐廳正在整修施工,所以無法一饗盛宴。(而當我自顧自地緬懷五四遺事時,外子正汗流浹背地推著輪椅::::::真是命苦哇!) 傍晚的空氣涼爽怡人,外子推著我一路走到王府井大街,一路上,看到金黃的夕陽餘暉照在護城河上,看到老人們在人行道的榕樹下下棋,聞到家家戶戶傳出的飯菜香。悠閒的氣氛,差點讓結婚不到兩年的我們以為已是一對互相扶持、與世無爭的老夫老妻了呢! 天色暗了,我們選了一家以北京烤鴨為招牌的餐廳吃飯,推著輪椅從進門到入座還頗費了一番工夫,好幾個服務生來幫忙,連老闆都跑出來了。好不容易坐下後,老闆問了我腳傷的情形,就勸我應該趕快回家休息,不要到處亂跑,接著就問我們打從那兒來的?是從南方來的嗎?可以坐火車,火車站就在附近呀!外子有點尷尬地說:「台北」,老闆露出無奈的苦笑,彷彿在說:「那我也幫不了你們了!」 吃完了飯,我們就沿著天安門廣場旁的人行道閒逛,那天是北京申奧成功的第二天,北京市民的興奮仍未消褪。男女老幼都群集在天安門廣場,每個人的手上、每輛車的前面都揮舞著奧運旗及五星旗,我和外子也想湊個熱鬧,就向一個推著輪椅的小販買旗子,沒想到他看到我也是「殘障同胞」,同病相憐,原本人民幣兩元的旗子只收我們一元;他大概以為我一腳殘廢還排除萬難地專程到此慶祝北京申奧成功,精神可嘉吧! 當我們準備回飯店時,才發現麻煩大了││沒有一輛計程車願意停下來載我們,原來這天晚上人多、生意多,沒有一個司機願意費時費力地載我這個跛腳,有時司機只看到叫車的外子、沒看到我而停下來,一看到我也要上車就立刻揚長而去,我們換了好幾個叫車的地點,在街頭耗了一個多鐘頭,才遇到一個好心的司機,不但願意載我們,還很和善地幫我們把輪椅裝進後車廂,那一刻我真覺得嘗盡了人情冷暖呀! 第二天是下午四點多的飛機,本來想再四處逛逛,但想到計程車難叫,就不敢到處亂跑,只待在飯店乖乖地等飯店叫的計程車。到了機場,長榮客運的服務不錯,一知道我是他們的乘客,就有專人前來換上他們公司專用的輪椅,登機時是第一個走、下機時是最後一個,一路都有「空中少爺」專門服務,就這樣順利地返抵國門。 回國就醫後,才發現我的腳踝不只是扭傷,還有一根小骨裂開了,打著石膏,靠著從大陸托運回來的枴杖,過了兩個月才逐漸康復;但是「公車恐懼症」則是過了半年以上,才逐漸擺脫心中的陰霾。有不少人聽到我的悲慘遭遇,都直覺地問道:「下次還敢去大陸嗎?」其實大陸的公車是很慢條斯理的,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吧!正是「馬有失蹄,人有失足」,經過這次教訓,以後一舉一動還是應「戒慎恐懼」些,以免因一時的輕率造成長久的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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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桂山水逍遙行
其實再美的景,枯等了兩個小時,也提不起勁,又枵腹過了午後兩點半才進食,再好吃的餐宴,也是囫圇吞棗,況且又趕著去銀子岩,緊接著回桂林觀賞「夢幻灕江」,所以也沒好好細嚼慢嚥,品嚐宰相劉羅鍋特別推薦的芋頭宴。 當見習導遊也真可憐,錢少還得幫公司推銷風景名信片拿點薄潤,大家同情她在洞裡跑得大汗小汗地流,好多人起了惻隱之心,買了風景名信片,回到荔浦縣城,小劉來時以搖族方言唱了歡迎歌,要離去也不忘回唱歡送歌祝福大家,好認真好可愛的女孩。 「銀子岩」是一九九九年初對外開放新開發的鐘乳石洞,位於桂林市荔浦縣馬嶺鎮,占地面積一千五百畝,距桂林市中心八十五公里,距陽朔二十公里,因岩洞鐘乳石含有較高成份的方解石,有如金銀流瀉閃閃發亮,故名為銀子岩,整個景區宛如一個巨大的天然盆景,四周群山環抱,有綠野平疇、俊秀山峰,一大片桃林錯落其間,想必當初規劃有如世外桃源之意;銀子岩屬樓層式岩洞,包含了下洞、大廳和上洞三部份,有各種不同年代發育生長而成的鐘乳石;比較有特色的是「音樂石屏、廣寒深宮、雪山飛瀑」稱為洞中三絕,「佛祖論經、獨柱擎天、混元珍珠傘」稱為洞中三寶,被稱為「最美的岩洞」。 那就真怪,這麼被推崇的岩洞,又在路經途中,不用多費車程,竟然不在行程規劃之列,真懷疑旅行社在規劃行程上有忽略,或故意欺騙的商業手段,路過不看是遺憾,看了覺得再花錢還是值得,雖然岩洞看多了差不多,但各有其特色,上幾回馬伯伯少看好多美麗的鐘乳石,其渾然天成的造景,這次馬伯伯不再半途而廢了,因為銀子岩洞入口有轎子坐,但是得多花台幣一千元。 一入洞就有神似大芋頭的鐘乳石,讓你了解這荔浦地區的土特產,再就是「孔雀迎賓」歡迎你的到來,整座白色的鐘乳石幔其上頭全是亮眼的雪白,稱之為「南國冰城」,最傳神會令人臉紅的是「生命之源」,想必是吃了威而剛,上了印度神油,在燈光照亮下有如把金色錀匙高掛牆角,等你開門來到楊貴妃春寒賜浴的「華清池」,反正這些鐘乳石都被美化神格,其實隨自己的看法想法,三分形像也可七分想像。 少了佛經音樂的播送,要不洞中第一寶的「佛祖論經」就更有看頭,南無阿彌陀佛,看否有頑石開竅,說沒音樂,就讓你到「音樂石屏」聽聽「仙樂鳴奏」,在豐魚岩沒有洞中留影,只看到馬伯伯夫妻倆在「亞洲第一洞」內,照得好美的洞景,所以大家都不再錯過美景空留遺憾,馬上一對一對往台上一站,鎂光燈一閃與石屏共影,聆聽無聲的仙樂,永久留念。 宛如龍背稱為龍脊梯田,萬里長城也被移到此地當模型,月裡嫦娥的深閨「廣寒深宮」水鏡倒影,更是讓人讚嘆造物者的神奇,太美的宛如仙境,嫦娥願長年居於此,不羨世俗鴛鴦蝴蝶夢,是美景當前讓人流連,我們這些俗人當然也不妨來插一腳,來來來,拍個照錢讓人賺,還得排隊等。 走一步,看一段「哇哇」聲四起,真是驚艷,讚嘆不已,不光我們這團人,是有很多在洞內的遊客聲,大家都說怎麼有這美的景,這麼好看的石頭,尤其是我們這些金門的,更是突發奇想,這要是在我們的太武山洞內,多棒啊!這一下我們金門不就賺翻了,想歸想不要做夢。 每個鐘乳石本是石筍、石柱、石幔、石花各有各的形態,卻被美化得讓人更覺得它的神妙美姿,金盆雪松,愛盆景的可以多看兩下,不可搬回家,銀子鑽石亮晶晶,是美麗的愛情定情物,雪山飛瀑還以為藏有武林高手雪山飛狐,「獨柱擎天」,解說員請大家用肉眼測試有多高,猜來猜去沒猜個準,高二十八米,要不得是洞中第二寶。 美則美,上上下下的走腳還是會酸,走過險峻天橋,看見神奇雙柱,可是卻頂天不立地,鐘乳石的奧妙,又稱夫妻樹,第三寶「混元珍珠傘」,腦袋瓜一時轉不過來,那有什麼傘來的,看清楚也才會意過來,是四大金剛中執雨拿傘的那把傘,風調雨順不就能四代同堂,來到另一個廳內,是由四個不同時期形成的鐘乳石組成,再步入一個隧道,壁上懸掛洞中各種鐘乳石形成的景觀照片,稱為「百里畫廊」。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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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盡荒唐一把辛酸淚││陳長慶筆下的家鄉角落
斜躺搖椅,翹起二郎腿,捻亮身邊的明燈,手捧著陳大哥︽木棉花落花又開︾的書稿,準備好好地品嚐一番;然而,滿懷的悠閒輕鬆絲絲縷縷地流失著,取代的是一波波的無奈──對過往時局的無奈、對早年坎坷的無奈、對人心不古的無奈、或者是對當今社會萬象的無奈:::;這就是陳長慶筆下的家鄉印象,也許正是這一代中古人的共同經驗,所謂的多情笑我早生華髮,也許過多的情懷,催生了陳長慶的滿頭白髮,難保不是無奈所留下的歲月痕跡。 憂時愁局的陳大哥、放不開昨日的陳大哥,您真的辛苦了! 人生難得幾刻自然身。拋開憂鬱、拋開誘惑,剩餘的歲月,能否載得動幾多愁?讓無奈自己去無奈,讓自己的天空很自在吧! 本文定位於:試說陳長慶的散文。而,前金門日報正氣副刊編輯孟浪(謝白雲)先生曾做過結論:他的評論比小說好,小說又比散文好。(正面的說,「散文好、小說也好、評論更好」);換個角度:應該不是說:「評論很好、小說也好、散文可以說好」吧!。 如今,陳大哥不僅評論、小說、散文寶刀未老;更闖入了詩歌的領域,連鄉籍詩人藝術家張國治教授也給了他「別具一格」的稱譽;由此可見,陳大哥不僅是寶刀未老而已,絕對勝過吳下阿蒙,絕對是令人刮目相見的! 評論對陳大哥而言,猶如學童拿剃刀當寶劍耍,當年也是叱吒風雲,名聲透京城;如今,不當大哥也很久了!二十多年來,似乎不見他的豪氣干雲,也許這是我們的損失。 小說是陳大哥終此一生的最愛,尤以復出以後更甚。我常常提醒他:要早日完成四季書──春花、秋蓮、冬嬌姨之外的夏什麼?寫一個圓滿。 詩歌雖似是陳大哥的新歡,其實是他的驚艷。詩歌,竟然也可以如此為!寫得如此的痛快!如此的過癮!如此的爽!宛如水庫洩洪,似千軍萬馬奔騰;啊,宣洩之美! 散文就成了陳大哥下酒的小菜。可惜他並不嗜酒,倒是喜歡茶餘飯後白髮宮女話當年一番,尤其是適機地撩他一下,必有佳作問世。所以,三不五時地順產,也到了結集出版的時候了。 因為陳大哥的散文既非純情派,更非關風花雪月;所以解讀之道也就順著他的人生百態,來細敘因果談古說今。 本書內的散文,配合六首詩歌,分成六輯。以下就依著書中的順序,畫蛇添足一番了! 找回失去的春天 再創文藝第二春 第一輯的重心在︽失去的春天︾這本書。 配合﹃金門寫作協會﹄八十九年五月底,以︽失去的春天︾一書為主題的「讀書會」,陳大哥特地寫了這篇︹燦爛五月天︺,當做作者的剖白;和與會的文藝同好分享他的心血結晶,當然也免不了自唉自嘆一番了。 針對︽失去的春天︾這部小說,我曾寫了一篇導讀──︹感恩憶故人 髮白思紅粉︺,重點在對小說的時空背景做初步的介紹,以便讀者更易於進入陳大哥的感情世界;同時也寫了一篇評論──︹因為真實感 所以引人注目──論陳長慶︽失去的春天︾之﹃人物篇﹄︺──請讀者明鑑:時間空間應是十足寫實,故事情節則真實感矣!明眼人一看如此副題,會想:應該還有下文;不錯,原本計畫共有系列評論三篇,另兩篇題目擬為:︹因為真情流露 所以扣人心弦──論陳長慶︽失去的春天︾之﹃故事篇﹄︺和︹因為真愛 所以感人肺腑──論陳長慶︽失去的春天︾之﹃感情篇﹄︺。導讀和首篇趕早完成,納入書中同時問世,後兩篇卻不了了之,成為我對陳大哥的感情之債;一者為怕掠陳大哥之美:導讀五千餘字,首篇逾兩萬字,如果以等量計算,總共就會有六、七萬字之譜,足足成為專書而有餘了。再者,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時空演變,一拖一推、一忙一忘之際,竟然就成昨日黃花了。有朝一日,陳大哥的小說成為金門文壇的顯學,為彰顯陳學之光,共襄盛舉,我一定會補足這兩篇的。 至於陳大哥常牽掛在嘴邊的初一學歷,而忽略社會大學的經歷。固然,這是陳大哥終身的遺憾;除非自認學歷在髮白齒搖的今日,還是如此重要;除非當年的環境所侷,真的讓您沒齒難忘;除非農村家庭的不足,父母的無能為力,真的讓您抱憾至今;否則在高堂引你為傲時,再提失學憾,煞風景之極,無甚於此。以今日之陳大哥,意氣風發的時間多,以您的十二書,字字嘔心瀝血,環視浯島文壇,早已不遑多讓了!難道還缺乏自信嗎?還需要如此自貶嗎? 生命的價值,必須在自我的價值觀下,有所取捨。有所在意,也有所不在意。且看:強勢而抱憾終生的軍事總統、識時而謙抑自得的過渡總統、陰柔而彰顯親民的政治總統、傲世而專事破局的瀛兒總統、呼口號而手足無措的草根總統,歷史將會如何定位他們,已不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事了!冷眼觀天下,人生還有什麼不能開懷的! 對陳大哥而言,︽失去的春天︾是一座分水嶺,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文學生命,眼尖的讀者們,你們會發現,在︽失去的春天︾前後的陳長慶,有著極大的差異;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武者,頓悟人生哲理的智者,不獨功力驟增,信手拈來,一二十萬字的作品,行雲流水般地源源不絕;他早已找回文學的春天,打造出他文學生命的新地標、新世界。 人生百態 唯慧眼識迷津 第二輯的兩篇,先似先知指迷津,後敘力出已身品自高。 從克羅齊的︽美學原理︾到朱光潛的︽談美︾和︽文藝心理學︾等文學理論的經典名著,都是陳長慶在「明德圖書館」苦練的秘笈。他在開口道來,總是一番大道理,且絕非信口開河。 難得他有這分雅興,和詩人大談女子之美──尤其是以他塑造的︽冬嬌姨︾為例,揭開大師的面紗,以舉手投足之美,應戰詩人的太極拳式的動態之美;高手對招,高來高去,凡夫俗子,只見嬈嬌嫵媚,令人神往,目不暇給之餘,早已神授魂與,哪管得她西施貴妃? 更難得的是,不知陳大哥何時取得了牧師執照,在潛移默化中引蛇出洞,接受了詩人的一番告解;再來一段「愛」的真諦,大有派出天鵝引渡詩人脫離情海之功德。 大致而言,陳大哥的愛情觀還是蠻傳統而保守的。強調的是,她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乖巧的兒女、有深愛她的丈夫。陰謀渡詩人的情愛入柏拉圖國;再以藝術家審美之高帽,化解夢牽魂絆的精神之戀。孰不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感情一道,若是如此易解的方程式,則那來的羅蜜歐與茱麗葉?又那來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而,陳大哥在︽失去的春天︾裡趁著顏琪臥病之際,又與黃華娟共織情網,腳踏兩條船的貪婪,又該如何地解?看來,詩人有的苦受了,被冒牌牧師如此挑逗與誤導,又何止十八道深淵跳不開!飛蛾撲火、自畫幸福禍餅,到頭來,怎麼昇華的,都渾然不知呢! 至於︹剃頭師︺一文,是陳大哥的社會經歷,其峰迴路轉、驚魂動魄之扣人心弦,實在令人心酸!而其剪破耳垂、剃鬚冒血珠諸事,也頗具戲劇效果,雖不致缺德至噴飯,倒也一笑解尷尬。 當然,職業原本無高下,萬般煩惱只因庸人自擾。陳大哥的跳不過︹剃頭師︺一關,原本是半點不由人,至於禍福幸與不幸,也都是要看各人如何解讀:福兮禍所繫,看那塞翁失馬的故事,也就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了。 想那塞翁走失了一匹良駒,卻帶回一群千里馬;若多好馬憑空而來,卻累愛子摔斷了腳;斷腿的愛子固不幸,卻倖免徵兵萬里戰沙場,保得一家團圓聚。 我是懷疑故事的真實性,卻也佩服說書者的聯想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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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起
已過掌燈時刻,都市的夜晚是熱鬧的,巷子裡裝設的水銀燈,早已用最負責任的態度,靜靜的守候著每一個夜歸的人。看看腕錶,已是二更時分,剛好遇到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曾經教過的學生嘛;她也眼尖,在昏暗的街燈下,一眼就看到我,還很親切的跟我打招呼,幾經詢問,方知她剛好從補習班下課回家。 近年來,任憑教改美麗的言辭多麼動聽,極力想減輕學生的課業壓力;但在極度競爭的社會裡,想要順心如意擠入好的學校,非得廢寢忘食,外加焚膏繼晷,努力的去讀書不可。 此時此刻,不禁讓我回想起,國中三年級時的青澀歲月,從早到晚無法離開書本與考試;大家都這樣認定,只要今日埋首苦讀,來日便能昂首闊步的創造自己的生活時空,所以誰也不想讓誰,全力以赴,充分展現「要拚才會贏」的豪氣與毅力。 那時學校有開放教室,供學生夜讀,許多同學自動自發,埋首勤讀,沒有人敢講話或休息;放學後即進駐教室,搶攻座位,一直到晚間九時離開教室為止,沒有人捨得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傍晚六時左右,是美好的晚餐時刻,同學們不是帶兩個便當(一個中餐,一個晚餐),便是帶錢到合作社買羹麵裹腹;每當飯香襲人之際,我的肚子便覺得特別飢餓,因為那時家窮,中餐有便當可吃,已屬幸福之人,晚餐哪能有非分之想呢? 看著同學吃得津津有味,此刻的我,原本轆轆飢腸,更形貪婪;為了壓制想吃的衝動,只好到走廊扭開水龍頭,掬一捧水裹腹。當拭去嘴角的水漬之後,旋即進入教室,繼續與書本做最親密的活動。 因為家住鄉下,距學校有四公里之遙,下車之後,仍然要走七百公尺的漆黑小道,沒有路燈,沒有柏油路,也沒有人作陪;只有在星月交輝的夜裡,流瀉在地面的熒熒清輝,方能描摹出孤獨的身影來陪伴我。 走在鄉間小路,尤其是夜裡風高的夜晚,摸索前行之際,要保持高度的警覺心;除了覺得後面有人跟蹤之外,有時還要防範正好路過的毒蛇,以免踩個正著,而遭致被攻擊的不幸。 在夏夜裡,走過鄉間小路,有時會驚動剛剛入眠的青蛙,蛙兒急切的往田裡噗通噗通的跳;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格外聲聲入耳。如果是冬天,天空未翻白肚,便得揹起書包上學,直至二更才踏入家門;這樣在學校與家裡兩地,連成永不停息的腳步,盡寫在每一個學子們疲憊的臉上。 如今看到莘莘學子們無精打采的揹著書包,在夜色已沉的路上行走,總是非常容易得撩撥起我泛黃的記憶;尤其在求學那個階段,有苦澀也有芬芳的歲月,真的讓人回味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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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與我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年了,雖然時間是最有效的療傷方式,但是隨著時光的消逝,對父親的思念卻是與日俱增;父親平日的教誨,由模糊逐漸清晰,最後歷歷在目,一切恍如昨日般的真實,午夜夢迴時,驚覺對父親的教誨無法謹遵,不禁大汗淋漓,淚眼模糊,為子不孝,愧疚難當! 父親一直是我的良師,也是益友,他的建議總是最好的,指導總是最受用的! 當年聯考,因為考得不理想,總希望能回金門高中就讀,而且母親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在新竹,唯獨父親堅持要我留在台北,當初他只給了我一句話:「金門不適合你,在台灣繼續求學吧!」就這樣度過了五個孤單的端午、中秋及無數輾轉難眠的夜晚。我好想家!好想他們!好羡慕每天可以回家享受天倫之樂的同學!不禁怨恨為什麼要我經歷這般的煎熬呢!我才不過十五歲,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親的呵護,而人生的第一次就要我經歷如此大的考驗!但就是這五年,從怯懦、倔強的小男生,培養成為獨立、自信的青年,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蛻變! 每年寒暑假回金門,總是把握短短的幾天,希望能跟家人多多相聚,每天下午跟父親一起整理花園就是親子的時間,他如數家珍的告訴我所有寶藏的由來,同學送的榕樹盆栽,心愛的蘭花,壯碩的石榴、茶樹、龍吐珠、九重葛、薔薇、玫瑰:::,什麼時候施肥、接枝、修剪、移盆::;,我的園藝知識,大多來自於此。接水管、換水龍頭、修理機車、馬桶水箱、清理家門前的下水道:::,好像他就是十項全能;直到有次他要我教他修理我送他的隨身聽時,看他認真的態度,我才知道,學習是永無止境的,掌握機會虛心學習,知識終究會是你終生得以擁有的財富! 又另一個寒假,回到金門參加了小學同學會,聚會後三兩好友再到家中閒聊,年輕人的話題免不了一些不滿政府、社會、學校等等,父親靜靜的聽,最後只告訴我們:「不要問政府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政府做了什麼;不要問社會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社會做了什麼;不要問學校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學校做了什麼。」這是某位美國總統的名言,我不知曾經感動過多少人,但是卻深深撼動了我,確立了我人生的目標,不能做社會的負擔。 父親做事,除了寫稿的時候外,總喜歡哥哥或我在旁幫忙,我想一方面可以增長親子關係,另一方面這也是他觀察考驗我們的機會。記得那次陪他修理水管,我抱著邊玩邊做的態度,專挑有趣的事做,噴燈啦,強力膠什麼的,玩的不亦樂乎!最後水管當然沒有接好,還趁機享受一下噴泉之樂;父親一直默默的做,到了最後失敗之際,才開口訓誡我說,他知道這件事打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但他要我仔細回想整個工作過程,去檢討失敗的原因,到底是因為有那個環節沒有做好?還是真的因為這不是我所能擔負的工作?然後要求我每一步驟確實的重新做好,如此很輕易的就把工作完成了;他說:「只要用心、專心去做一件事,就有做一件事的功效,凡事要做到是因為知識能力不足而失敗,不是因為粗心大意而失敗。」這是我出社會以後一直奉行的工作法則。 我與妻子自小學就認識了,到國三才開始交往,由於妻子家教甚嚴,岳父觀念十分傳統,對輿論風評相當在乎,因此平常電話都要經過層層關卡妻子才能接到,中途被攔截掛斷也不稀奇,至於要想出遊,親子保母團自不在話下,追求過程可謂艱辛坎坷;父親也是經由戀愛與母親結褵,知道此事後認為雖然年紀尚輕,但是年輕人結交異性朋友,若無踰矩行為,長輩實不應太過限制,剛好此時父親負責府會新聞採訪工作,縣府進出頻繁,藉一偶遇機會與岳父對此觀念進行溝通,幫我疏通了不少的關卡,加上母親的帶領,終於得以進入妻子的家庭圈子。父親常說:「娶妻並非只娶一人,而是一家人,要把岳父母當自己父母般孝敬,舅姨當自己兄弟姊妹般照顧。」結婚時他更告訴我:「生活在不同成長背景、思想、習慣的新家庭中,先生是妻子的唯一依靠,要扮演好導引妻子進入新家庭生活的嚮導,更要做好家庭中其他成員與妻子間的溝通橋樑。要將婚前男女朋友的感情,提昇轉化為白首偕老的親情,要將妻子看得跟自己一般的重視、呵護。」 父親教育我們不畏強權,要伸張正義,不欺侮弱小,忠於國家。入伍時體驗了訓練中心不正常的操練後,為了遏止此種怪象,毅然決然的轉服四年自願預官。當初單純的想法是,只要我留在訓練中心,對於新兵絕不會以壓榨的手段,激發出潛能;一定要先以愛的教育和鼓勵,培養榮譽感,讓他們能以擔此重任為榮,進而自願接受鐵的紀律磨練,成為捍衛國家的真正勇士。直到下部隊後,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天真,內心承受了無比打擊,致使意志頹喪消沉,而父親卻只告訴我:「獨善其身」;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事作風,我完全無法苟同!直到我真正帶部隊時,才深刻體會父親的話,凡事要從自身做起!要革除部隊不良風俗,首先要自己不能同流合污,而且必須要挺得住眾人皆醉唯我獨醒的孤獨與排擠,更要承受得了獨木難以支天之無奈打擊,要有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屈不撓的勇氣,而所有的一切都要先由自身的磨練做起。 我一向倔強魯莽,無法體會父親的苦心及照顧,從求學離開家後,就不曾在家待超過兩個月的時間,算來直到父親過世時,雖有十年之長,然父子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二年。父親對我的影響,在我的心目中,是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並不只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是當我需要療傷時,他提供了平安的港灣;當我需要撫慰時,他從不吝嗇對我伸開雙臂;當我徬徨無助時,他總是給我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父親有如大樹般的呵護照顧著我,他的教誨,我至今受用,他的關愛,至今讓我感到溫馨。他熱愛生命,崇尚真理,凡事見解獨到卻不霸權;對故鄉親土的摯愛,促使他無怨無悔的奉獻;對工作的熱忱執著,縱使病榻中,仍念念不忘報社事務;我永遠記得當他走向生命終點所展現的勇氣,面對死亡的坦蕩胸懷!他書桌案前有一張字條:「要在自己臨終時,還能對自己說,我沒有白走這遭」,他做到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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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照顏色———寫於顏伯忠先生逝世十週年
一、前言: 我與顏伯忠先生相差十五歲,但歲數不是問題,更不是距離,因為我們相知相交十餘寒暑,已經無視於年齡的存在。 能認識顏先生,是李福井先生牽的線、做的媒,因為我認識福井兄在前(高中時代,我們就結緣),但是結識顏先生,要一直到福井兄的推薦和楊樹清先生的引薦,我們才開始真誠交遊;這是我一生當中少數幾個轉折點,至今都是我回味的最好素材。 話說有一次我寫信給福井兄,提到我久仰伯忠兄的大名,卻苦於無緣識荊,福井兄在一封給伯忠兄的信提及此事,伯忠兄稱讚我是正副有數的大筆,我回信直謂不敢當,從此,我們就因緣際會的變成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二、伯忠先生二、三事: 伯忠先生的為人,可以用「誠心誠意」四個字來概括。他從不虛假,不喜歡做不喜歡的事,他就是喜歡幫助別人。有一次,我去拜訪他,發現他的書房裡有一很漂亮的書廚,我問他來源,他說是向某人買的,我問他是否可以介紹一下,他隨即打電話給這位廠商,並要求廠商給我先前賣他的折扣,那已是我結婚前夕的塵封往事了,屈指一算,已經足足有二十四個年頭了。 伯忠先生喜歡在下午寫稿,我要拜訪他之前,總會先和他約定時間,他會很清楚的告知我他比較有空閒的時段,通常我都是下午放學後,才去拜訪他的。有時候他正在趕稿,也會一邊趕一邊和我通電話;甚至有時會向我詢問一些我對教育問題的看法,他通常三、五天就要交一篇方塊稿,我去到他家以後,他會把初稿先拿給我過目,並要求我提供修改的意見,記憶中我提供的意見,他都會視為很重要的修稿參考,讓我受寵若驚。 伯忠兄夫婦非常疼愛兩雙子女,尤其是對待最小的靜筠,更是恩寵有加。有一次,我到台中出差,閒暇時到市區閒逛,無意中發現嵌有姓氏的鑰匙串,我選了四串帶回,其中有一串是嵌有姓「顏」字樣的,我把它送給靜筠,伯忠兄覺得好看、有紀念價值,靜筠就把他轉送給爸爸,伯忠兄就天天隨身攜帶著它,允為日常生活中最貼己的良伴。 又有一次,靜筠因身體不適,向我請了好幾天的假,我基於公誼和私交,提醒自己一定要抽空前往探視,到了伯忠兄家,我才發現伯忠兄夫婦對靜筠的照顧,幾乎到了寸步不離、如影隨形的地步,當場我深受感動,心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下父母心」吧? 靜筠平時很喜歡撒嬌,而伯忠兄夫婦也樂於讓女兒撒嬌,但是撒嬌歸撒嬌,應有的分寸,他們還是會去要求,靜筠感同身受,沒有讓父母失望,我記得她總是稱呼兩位哥哥為「大哥」、「小哥」,可見她們兄妹情深及彼此關係之密切。 靜筠的大姐靜雯非常疼愛她,有時靜筠身體不適,因父母都忙於工作,護送靜筠的責任就落到靜雯身上,只見她們姊妹有說有笑的一路聊到學校,奇怪的是靜筠的毛病,早已好了一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談話治療」吧? 伯忠兄平時很喜歡剪貼報紙,只要發現有價值的報導或文章,就會用紅筆鉤起來,一有空,就會動刀剪下來,貼在剪貼簿上,以為不時之需。有時候他在寫稿,忽然想到一個數據或一個報導可以引用,他就會細心的找出來,引為佐證資料,萬一找不到,還會拉高嗓門,詢問夫人有沒有看到?可見他寫稿之專注即旁徵博引之用心。 伯忠兄閒暇時喜讀書,我還住在夏興老家時,有時星期假日他來找我,一進家門,就往我的書房鑽,問我最近都看些什麼書?有沒有他喜歡的?我就一五十一的向他推介,他總是無奈的只能選個三、四本,然後意猶未盡的說:「如果不是俗事纏身,真的應該好好的閉門讀書。」他還告訴我說,這幾本書他可能會隔很久才能還我,因為他陸陸續續的分成好幾次才能看完。印象中,他最後一次向我借的書有:「茶史茶典」(漢光文化事業公司出版)和「未埋庵短書」(周棄子先生著)。 伯忠兄喜歡飲茶,對茶史茶典有很專精的研究,我是茶行的門外漢,但是在他的調教下,也開始喜歡上茶;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能迷上飲茶這一道,實在是因為自己毫無慧根,不懂得箇中三昧,說來好笑,時至今日,我仍然固守「過午不飲茶」的私規,只因過午飲茶,我會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真個是孺子不可教也! 三、老報人不死,只是逐漸凋零: 伯忠兄生前,幾乎每天都要從金城騎車,到十餘公里之遙的成功村金門日報社上班,有一次,他新買了一部名劍一二五的機車,人前人後的誇讚它的性能有多好、多好,他告訴我說,騎上名劍一二五,速度飆得越快越穩,騎上此車,真有錦繡大地皆在我腳下的快活感與速度感,我見他開講得眉飛色舞的樣子,也為他找到如此貼身的代步工具而高興;但是站在老朋友的立場,我還是勸他車子要開慢一點,以策安全。 我有空去找他,常見他在蒔草澆花,他總是不厭其煩的向我訴說他的「花草經」;如果要稱讚他是一位園藝專家,我想很多老朋友都會舉雙手贊同的;在他五十四年的人生逆旅中,我想除了夫人、子女、報社、朋友、親人、書報之外,其他的最愛,我想園藝應該可以排在前幾名。 他在臨終的幾個月前,還忍痛向主治醫生請假回報社上班,堅毅的精神和勇敢的氣度,幾乎感動了所有報社的同仁,他那一拐一拐的身影,直到今天,報社同仁每每談論起來,都還視為報社永遠的驕傲。他強忍著痛,強忍著淚水,每天定時的吃著止痛藥,就是為了盡到一位報人的社會責任,他認為報紙是社會的公器,既然是公器,自然不能公器私用;他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假借公器之名,而行私用之實的社會敗類! 他在病情甚篤時,仍然手不釋卷,他在病榻前放置了一本老子道德經和幾本心愛的書,他常謙虛的說,自己讀書有限,只有靠不斷的進修,才能稍補先天的不足,他的好學精神和不恥下問的胸襟,一直是我學習和效法的最佳典範。我認為伯忠兄好學的精神和不恥下問的胸襟永遠不死,因為他活在所有關心他的老朋友心裡! 四、典型在夙昔: 怡種兄傳來伯忠兄逝世十週年的訊息,他問我願不願意撰寫一篇紀念他的文字,我忝為伯忠兄的生前好友,猶記得十年前也勉力寫成「亦師亦兄亦友─顏伯忠先生二三事」拙文,本不該再浪費正副寶貴篇幅、多所著墨,但是一想到伯忠兄精神,如果我不寫、別人也惜墨如金,真會愧對先生,所以在匆忙之間成就此文;文筆的拙劣是預料中事,但是先生的身影卻是越來越清晰,因為在我的心目中,顏先生真的是一位平凡、平淡、平實的好師輔、好兄長、好朋友,一位鞠躬盡瘁,任何人想忘都忘不掉的老報人、好報人。 伯忠兄如果現在還健在的話,今年虛歲應該是六十五歲了,這時,他應該會懷著一顆依依不捨的心情,作揮別他的最愛─金門日報的準備,向他最摯愛的編輯工作致上最敬禮,我們都盼望上天能讓時光倒流,讓我們重溫伯忠兄的謦咳,可是,任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奢望! 「雲山蒼蒼,碧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我想起了伯忠兄生前極為喜歡讀的一本小品散文─南風流水,也許,就是我們此刻紀念伯忠先生的最佳寫照吧?也許,伯忠先生是走了,但是他大無畏的奮鬥精神,尚在我們左右徘徊,而且,並不曾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