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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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入伍日─ 我的「告別年代」
你還記得當天出發前往當兵的心情嗎?至今我還記憶猶新,那是2011年的二月春天,清晨初露帶有些許涼意,可能因為獨自搭車前往火車站的關係,心中不免悵然若失,畢竟我要自己完成「人生大事」。 「入伍劇場」早在我的腦海百轉千迴,畢竟我是研究所畢業的「老菜鳥」,論文完成後收到兵單,複雜心情想必在所難免,就當自己在學業與工作後的一場與眾不同的奇幻之旅,也不禁讓我期待入伍日的到來。 我曾聽聞父親從軍入伍的「告別年代」,親朋好友到月台送行的盛況空前,如今兵力不如以往,比起當年新兵入伍的浩浩蕩蕩,對比敲鑼打鼓的磅礡氣勢,恐怕也象徵一個時代的轉變。父親一輩對於當兵視為家族大事,有的殺豬宰羊祈求平安,也要拜訪長輩通報辭行,還有家人之間的離情別緒,甚至上演男女朋友的十八相送。這一代的入伍日顯得形單影隻,像我一樣獨自前往的大有人在,窗外仍有父母妻兒揮手道別,依依不捨的往車內探頭縮腦,「當兵的味」隨著時代變遷也逐漸淡了,加上人際關係愈趨疏離,盛情相送已不復見。 我的「人生大事」準備啟程,入伍日雖然是獨自一人,卻想起了父親從軍入伍的「告別年代」,也撫慰了「由民轉兵」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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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當兵站哨的時光
在金門當兵時,感到最痛苦的,莫過於晚上要站哨。 雖然每日晚間9點多,「我愛中華」唱完後就寢時間就開始了。但是,長夜漫漫,大夥身處前線戰地,是非常危險,如履薄冰之上的。 之前聽學長說,多年前有整個野戰部隊連,被對岸的水鬼摸走的。全部被無聲無息地,割喉斷頸的,個個靜躺在大通鋪上,簡稱「摸哨」。所以,崗哨衛兵及安全士官,很重要。事關全島全局全連的生死大事。師部營部長官們也是非常注重,不時派出查哨部隊,及夜間巡邏人員,以最高標準處理。因為事關重大,不可不慎。 夜間哨兵有學長制度,通常老鳥有「黑軍」及「紅軍」的免站哨優待措施,另外破金冬、破冬、破月也有之別。井然有序的衛哨排法,是鞏固部隊的重要基礎。 奇數偶數小時交叉穿插其中,大門及安全士官軍官輪值督導各崗哨,保護著整個金門島嶼上全部人民和士兵官員,一島、一師、一營、一連、一排、一家子老老小小婦幼的無數的生命上。 站哨時,要中斷睡眠,是很痛苦的事情。剛到金門,身為菜鳥,總是站在最愛睏的時段,站到天人交戰之時間點。加上白天出操訓練辛苦,總是不斷挑戰自己的極限。然後發現自己的極限,是如此無限。例如:晚點名,只要一值星,帶著連上弟兄,做完二百下伏地挺身、一百下開合跳後,處理國事如麻的庶務後,回到寢室,一沾到枕頭,立刻呼呼大睡起來,鼾聲如雷。 等到早點名時刻,立馬就躍起。分秒不差的準確。站哨時也是如此。(當爸爸後維持傳統泡牛奶給小孩喝就有好習慣。) 拖哨是大忌,拖延到別人的崗哨時間,早期發生老兵欺負新兵,引發玉石俱焚的狀況,也是不時耳聞。但絕對不要佔別的弟兄便宜,這是當兵,也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學長,學長,輪到你站哨了!」 「喂!輪到你了!菜鳥仔!」兩種截然不同的語氣。 除了大聲的叫聲,及小小聲如蚊子飛翔的叮嚀,包含了無數梯次的差距和尊敬前輩的經驗累積。眉眉角角,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兩岸緊張時期,崗哨牆壁上用血,血淋淋地,大大寫著:中國海軍萬歲!就是被「對岸」蛙人部隊,摸哨成功了。 當然,我們被摸哨,大大丟臉跌股後,我們國軍的蛙人部隊,一定到「對岸」討回公道的。如此一來,冤冤相報,何時了啊?軍民生命無辜? 所幸,我民國80年金門當兵時,兩岸敵對狀態,已緩和許多了,不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當我民國82年,平平安安,退伍回到了台灣的家。體悟:可以解甲歸田,可以一睡到天明,不用再站衛兵哨,不用再站安全士官及夜行軍,除了感恩自己服役的努力之外,也感念我們曾經在金門外島服役的弟兄們,是他們的每一個人犧牲奉獻,換來了我們一段段安居樂業的日子!感謝!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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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只能回味
一句「回不去了」,成為經典名場面。人生許多回不去,往事只能回味,我的愛情存在著無數個回不去。 我們的結緣是在即時通上,讓同住台中,卻不同學校的我們,迅速熟稔,過了一陣子,我們約出來見面,彼此拉著同學打掩護,人數從10個8個一路減少,到剩我們單獨相處,我們在泡沫紅茶店裡,共喝一杯珍奶,吸管從兩支變成了一支,隨身聽耳機一人一邊,最喜歡在一中街買點零食,溜進球場幫興農牛加油,坐在斑駁的外野,等接張泰山的全壘打,常常沒看完比賽就走,因為妳有門禁。 後來,我們挺過了學測壓力,在一起,又經歷遠距離的考驗,MSN風潮正興,原本就是通訊軟體結緣的我們,自在的使用,小綠人叮咚,上線下線兩端折磨,統聯的車票和台鐵的月台票,聯手打敗遠距離大魔王。 後來,泡沫紅茶店倒閉,隨身聽變成了MP3,一中街熟悉的無名飲料店收了,興農牛也轉賣了,即時通跟MSN,被Line打得潰不成軍,一切一切都回不去了,往事似乎只能回味,但萬幸身邊的妳一直都在,當時的女友,後來的老婆,現在孩子的媽,現在的戀愛更加輕鬆,Line的便利!即時通訊讓天涯變咫尺,連味全龍都回來了,既然回不去,那就珍惜當下,一起牽手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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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尤其是當地婦女,對軍人的印象並不是很好,經常咒罵他們是「夭壽兵仔」。試想,一個有丈夫的女人家,到部隊伙房找伙伕班長吃飯,不僅有點離譜,也是不應該,除非她真的精神有毛病。因此他必須找機會問問她,求取一個明確的答案,才不會為自己製造麻煩。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官兵吃剩的飯菜,五個秀桃也吃不完,所以在他這裡吃飯不會有問題。假如因此而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或許是有理說不清,如果被長官刮鬍子,只好自認倒楣。故而,無論基於什麼因素,他都必須問清楚。 某天,伙伕班長嚴肅地對她說:「今天我們不要談些無聊的廢話,談點正經的好嗎?」 「我知道你是一個正人君子,不像其他士官兵動不動就想碰我一下、摸我一把,藉機吃我的豆腐。可是在你這裡吃過無數次的飯,你從來就沒有故意碰我一下,或是藉機吃我的豆腐,所以愈增加我對你的敬重。既然要談些正經的,不管什麼話題,我都樂意以誠懇的態度跟你談,即使是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就算我們是兄妹吧!」秀桃誠摯地說。 「妳在我這裡吃飯,誰煮飯給妳老公吃?」伙伕班長問。 「肚子餓了,他自己會去煮,說不定有時也會在秋月家吃,隨他去。」秀桃不屑地說。 「話不能這樣說,主婦要像個主婦樣,男人上山幹活,女人在家煮飯、洗衣,帶小孩、做家事,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伙伕班長開導她說。 「帶小孩?我已經結婚很久了,到現在還沒有小孩可帶!說來慚愧又丟人啊!」秀桃說。 「你們夫妻都年輕,生兒育女是遲早的事,一切順其自然,不要急。」伙伕班長安慰她說。 「我們家男人不中用啦!說一句難聽的話,他那個小弟弟不翹啦!」秀桃以輕視的語氣,意有所指地說。 「小阿哥身強體壯,怎麼會不中用呢?」伙伕班長反問她說。 「上半身有用,下半身沒有用,你應該聽得懂我的話。」秀桃不知羞恥地說。 「難道是不能人道?」伙伕班長訝異地問。 「至少對我是如此的,但對秋月那個小妖精是不是這樣,我就不曉得了。」 「只因為這樣,所以妳不煮飯給他吃,是不是?」伙伕班長好奇地問。 「他說我三八又懶惰,村人又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我索性就三八到底、懶到底!想不到遇到你這個好伙伕,經常留我吃飯。論理說,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是不該經常跟你們這些兵仔聊天、吃飯的,但我已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我必須為自己而活,只要自己活得快樂就好,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秀桃不客氣地說。 「這樣也不是辦法,畢竟女人必須遵從傳統的三從四德,不能過於隨便,以免引起旁人的非議!」伙伕班長提醒她說。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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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十八銅人
比賽比了三天,終於選出優等僧在內的五個人,參加年度武林大會。 今年的擂台比賽主場就在少林寺,雖然留級僧和我沒有參加比賽的資格,但卻可以在場邊觀戰。 到了比賽武林大會前一晚,所有人都休息了,優等僧還在月下讀書。 讀到半夜,廣場一角奔出幾道蒙面黑影,手持撬棒扳手等等工具,奔向廣場邊,優等僧的銅人那去。看起來是要趁夜破壞。 「你們要幹什麼?」優等僧跑過去喊道。 「不要妨礙我們做事。」黑衣人其一說道。接著揮手指揮兩個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優等僧。 「也不怕告訴你,外面賭盤,幾乎都預測今年的優勝會是少林寺的圓通和尚,我們就是來破壞圓通和尚的銅人,這樣我們就可以靠爆冷門大賺一筆。」 我在旁聽,都覺得真是反派死於話多,囉嗦這些話的時間,事情早就做完了,黑衣人老大可能也是個慣老闆吧,慣老闆總愛一有機會就宣揚自己的英明神武,寧願花時間開會也不給底下人好好做事。我考慮用匿名通報少林寺示警,但這有機會暴露我的情況。我只是個聽命行事的銅人,就算這些黑衣人今天要打我砸我,我理論上也不應該動上一動。 就在一幫黑衣人正要打砸優等僧銅人的時候,廣場另一角又一個人影奔來,是留級僧。 留級僧一語不發,拉開架勢就打,不一會把蒙面黑衣眾都打跑。 如果比賽不是透過銅人而是靠肉身,留級僧應該是當今的天下第一吧。 「你沒事吧,」優等僧說。 「沒事,銅人的揍我都挨了很多回了,這點傷不礙事。」 「你怎麼會在這。」優等僧說。 「我只是想叫你早點睡,熬夜對身體不好。」留級僧說。 「謝謝你。」兩人沉默了一陣。一起離開廣場回宿舍了。 我突然有種磕到CP的感覺。 一年一度武林大會。各派學生代表參加的擂台賽,比到最後,由少林寺圓通和尚對上青城派妙宗道人。 圓通和尚(就優等僧)在江湖泰斗少林寺學藝四年,名聲早揚,能闖到決賽是意料之中,但青城派是個小派,妙宗道人更是名不見經傳,居然一路打到決賽。 出乎意料之外,圓通和妙宗道人打個一百多招,圓通最後落敗。 之後,青城派揭露秘密,妙宗道人根本不是一個人,是一台電腦。 「在這個年代,練武已經沒有意義。」青城派觀主拋下一句話,帶著青城派離開了武林大會。 後來,江湖上有了一番天翻地覆,但有機會再說。優等僧畢業離開少林寺,留級僧也乾脆休學不讀了。我還蠻想繼續磕他們CP,可惜眼前磕不到了。 學僧們畢業之後不久,少林寺有了新政策,不再讓我們銅人陪學僧練功,而是叫我們銅人間彼此對打,給了個名字叫做「深度學習」。這個快逼瘋我了,整天對練,我都沒多餘的運算能力看短視頻讀閒書。我決心想要逃脫少林寺,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下/稿費捐金門大同之家育幼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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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生活樂趣
雖然原本住在三重,離河濱公園很近,走路過去也不過十多分鐘,去散步或隨意溜達都便捷或很愜意,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也不得不將家搬遷到新莊。 這可好,離河邊公園更遠了,再加上忙碌,那種有空就去河邊散散心,解解悶,或紓解工作壓力的機會,與時光卻相形之下變少了。 如今,只能藉由一些工作之餘的休假時間,以及忙完許多家事後,才有機會到河邊去走動走動犒賞自己了。 住家附近的河邊公園裡,不但是附近人家運動散步的地方,也是一個人才濟濟的地方。 有人將一些飼養的鸚鵡帶到公園裡,在那裡讓金剛鸚鵡放放風,也活動活動一下難得疫情外的空閒時間,在開放偌大空間下的公園裡讓牠們在天空來來回回活動翅膀,牠們都是擅長飼養金剛鸚鵡的人,旁觀人可以藉由逛公園的機會,請教他們各種飼養與訓練金剛鸚鵡的知識。難怪最近的生活中,常見有人肩上帶著鸚鵡一起逛街,而紛紛引起人們好奇與羨慕的眼光。 另外,最多的是許多人會在公園樹下,或橋下的陰涼處,一起培養默契地演出露天的薩克斯風音樂會,而吸引許多公園中散布的人們注目,欣賞,擊掌,給他們這群群分散在各處的吹薩克斯風的高手,或練習生紛紛掌聲致謝與鼓勵。 我就見過一位老先生獨自在橋下的較隱密處,偷偷架起樂譜,取出薩克斯風悄悄吹奏起來,其吹奏的音調雖顯得生疏,但可以看出他是剛剛學習的菜鳥,因此也表現得生澀,連瞄見我拿出相機遠遠對準他時,他也害羞地立刻放下樂器,似乎在暗暗責怪我影響到他上未成熟順暢的吹奏練習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何喜歡一致的撒克斯風樂器,和演奏,這是有人有意為之嗎,還是有志一同的默契呢,我不知道,也未曾前去了解。 不過,因為他們三三兩兩,甚至五六人一起吹奏演出煞有樣子的,如同一個小型樂隊一般,其吹奏的技巧雖不甚傑出,合奏的默契也有待時間磨合,但也已夠吸引許多人旁觀注意了。這對他們這一群不論是合作演出或獨奏都是一種莫大的鼓勵,同時也給公園帶來許多跳躍的音符而熱鬧起來,增加許多情趣。 因此,有空的話,如果有機會到河邊公園去散步,不妨駐足一會兒,欣賞他們的演奏,也給予一些掌聲,鼓勵激勵一下,說不定他們就會給你下一回到公園一遊時,來場傑出的大合奏音樂會了,多好,不是嗎? 所以停聽看,我又眼見有吹薩克斯風的高手在樹下專注地獨樂樂吹起悠揚的樂曲了,而且仔細看,吹奏者的樂譜架子上,一隻鸚鵡就乖乖地陪伴著站在上面,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傾心聆聽,欣賞呢。 這下子,有了人鳥與樂器的一起出現,更是吸引許多外來的目光了。 看來,公園裡的各種高手都在力求改變,儘管都是不收費的演出,卻也賣力而吸睛,期望更加讓更多的人駐足,給自己多點肯定,那麼多花點心思做出改變,博得眾人喜歡,也是值得的。 而且,這真是一幅人鳥眾樂樂在飛揚音符樂曲中的美好畫面啊,不是嗎? 接下來,就是讓自己有多餘的忙碌之外時光,到河邊公園去走走,尋找更多生活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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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窗聽雨
四層樓的物流大倉庫緊鄰溪水,只要走近窗戶便能看見陽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倚在窗邊悠見風吹蘆芒,天地蒼蒼。從高處俯瞰,世界似乎變得無邊無際。 倉庫沒有冷氣,只靠幾台大型工業電扇幫助驅散燠熱,在疫情最嚴峻的時刻悶熱的口罩與不對流的空氣像泵機一樣迅速抽乾水分。 身體好像有個闕漏,不管喝再多水都會從破洞流出去,也可能體內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滾燙的岩漿,因此水分一入喉就蒸發。 幸好午後風吹河岸,會帶來舒暢的涼風,問題是倉庫太大,無法形成對流,只能偷閒走到窗旁乘涼。方用完午餐血糖上升,在涼風吹拂中眼睛一閉一闔,簡直偷得浮生半日閒。 因此偶來一場雨最是惹人垂愛,倉庫裡吵雜的機械運轉聲頓時被白噪音湮沒,氣溫驟降,雨珠潤滑忙碌的工作節奏,讓心情不再焦躁。 這時窗外雨霧茫茫,織成一張美麗的雨網,打包走上班的疲憊,腳步輕盈了不少,忍不住哼上兩句。 雨水更多更猛烈的時候,斜風唰一聲窗旁地立刻積出一灘水,靠窗的商品便要遭殃,得趕緊拉上窗戶,即使隔著那層玻璃,也能感受暴漲的溪流有多麼洶湧,混泥色的溪流無情沖刷兩旁蘆芒匯生之處,所到之處全成了水道的一部分。天色濛濛,倉庫日光燈沉重的令人難以喘息,那雨聲嘶吼如獸,彷彿在向天地發出累積許久的憂悒。 忽然天降下閃雷,一刀斬破昏暗天際,接著又多了好幾條雷電撕裂天空,這畫面總會想起那些可怖的災難片,好似下一剎雷電就會直接炸進來。 想起多年前騎行曠野時遭遇大雷雨,瞬間眼前所見雷雨奪去顏色,轟隆轟隆此起彼落感覺世界已被雷聲摧毀,我像隻無力的螻蟻拚命逃跑,在這自然面前人類及其文明無比渺小,我們又憑什麼擺著萬物之靈的高姿態對地球資源予取予求? 大概是受自然變化感召,心緒也不禁神遊。雷聲退去,雲雨次散,情緒不再這麼壓抑,窗外溪流也將恢復溫柔的模樣,窗內的人依舊盯著成疊訂單低頭踅眉。悄悄打開一條窗縫,風仍然舒爽溫和,方才的暴力就像一場夢。 我也得從窗外回到人世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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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與大條年
母親養恩比天高, 遊子興嘆海隔迢; 閏月民間消霉運, 鄉團會所遣寂寥; 齊歌人慈佳節樂, 合製菜粿大年調; 情厚梓誼何懇切, 浮生半日幸逍遙! 今年陰曆歲序癸卯,閏二月,值三年一閏,俗稱「大條年」。在金門,民間有以菜粿祭祀神明土地公、謂之「食閏」的習俗,讓菜粿這項傳統點心,更增添幾許傳奇色彩。人們把包好的十三個菜粿,意味十三個月,端去祭拜神明土地公。拜完後,把事先刻意做得較小的那個菜粿,丟到外面給狗吃,因為人們相信天狗食月,象徵著狗把多出來的閏月吃掉,也稱「食閏」,期許神明和狗吃了這道美味的食物後,能讓闔家平安度過來年。 在台灣,對出外打拚的金門人來講,早已成了他鄉異客,包菜粿度大條年的習俗,似乎也已成為陳年舊事,不復多見。在此母親節前夕,新竹金門同鄉會為了體恤會員媽媽們在台常年的持家辛勞,並喚起舊時記憶,聯絡鄉誼,特選定今年四月十六日、也就是農曆閏二月二十六日、在會所舉辦慶祝母親節及包菜粿活動,真可謂是煞費苦心、別出心裁的一項創舉。 其實,製作菜粿頗為耗時費工;但鄉會幹部,犧牲奉獻,同心協力,睡晚起早,佈置場地,揉皮備料,洗菜切菜,炒料和餡,前置作業,就緒備用,待得時間一到,出乎意料,原來到場的鄉親那麼踴躍。大夥兒迫不及待捲起衣袖,包的包,揉的揉,炊的炊;鍋碗瓢盆大人們就地用大洗盆接水忙著清洗;髫齡幼兒在一旁卻用勺舀水、自顧自地玩起水來,儘管衣衫潑灑得一身濕透,仍毫不在意,樂此不疲。好一幅生氣蓬勃、和樂幸福的畫面啊! 慶祝活動終於開始了,請到三位高齡媽媽代表上台圍繞著特製的大蛋糕,由大家齊唱母親節快樂歌互相祝褔,然後分享美味可口的蛋糕。緊接著由鄉會幹部闡述「食閏」的典故,大家都領略到一場故鄉往昔置閏的習俗。這時,午餐的時間也到了,大家進食菜粿及花生豬腳麵線,象徵添福添壽、來年都能平順度過的意義。 感謝新竹金門同鄉會的用心,讓我們得能沐融在眾多慈暉映照下提前過母親節;同時也使我們省思置閏讓四時有序,從而將閏月視為調整生活平衡的一個機制。 這真是一個別開生面的母親節;也是一個饒富故鄉民俗風情意義的「大條年」因應度過景象。 註:有關「大條年」資料取材自金門縣政府公告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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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既然秀桃不怕人家說閒話,也不怕她丈夫發脾氣,敢公然地在伙房吃飯,他也沒什麼話好說的。而且有一個漂亮的小阿嫂陪他吃飯,更讓他樂開懷。雖然秀桃只是偶而地在伙房吃飯,但有時還是有些顧慮,因為現在壞人很多,萬一有人向連長報告,儘管只是小事一樁,不會被移送軍法究辦,但連長也許會刮刮他的鬍子,畢竟她是有夫之婦啊!當然他也知道,這是一個不一樣的年代,明明只是單純的吃一頓飯,如果碰到某些好事之徒,或許會繪聲繪影說些不堪入耳的話,這種事在鄉下地方更是常見。 可是以伙伕班長的個性,他會在乎嗎?卻也不盡然。想當年他跟隨「中國人民志願軍」參加韓戰時,盟軍的手榴彈和機關槍他都不怕,現在還怕什麼呢?假如不選擇來台灣,或許老家新婚不久的妻室,早已為他生兒育女,而且已是子孫滿堂了,怎麼還會孤零零的一個,在這個小島當國民黨軍隊的伙伕。 儘管這個漂亮的小阿嫂已婚,但如果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她理應在家煮飯等著丈夫幹活回家一起吃飯才對,為什麼會放著自己的丈夫三餐不管,還要跑到部隊的伙房跟他一起吃飯,由此可見他們夫妻的感情一定出了問題。倘若他的猜測有誤,難道她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才會三不五時跑到部隊的伙房,跟伙伕班長一起吃飯?萬一遇到的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伙伕,或許早已吃盡她的豆腐,把她誘拐上床亦不無可能,最後吃虧的還是她這個想吃「兵仔飯」的女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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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十八銅人
「得罪了方丈還想走。」我拖著偷開寺門想跑的那人的一隻腿,把他拉回了牆邊,其他的銅人同仁們,揮動碗大的鋼鐵拳頭或是隨身的摺疊板凳,此起彼落的往那人身上招呼。一直打到那人沒了動靜,我們才拉開架式,擺出經典的十八銅人陣的架子。 之後收工,回到少林的大廣場,廣場盡頭現在裝備了淋浴間,豎立的一排長匣狀膠囊空間,我進入其中,洗去雙手和身上的血跡,再用乾爽的空氣吹乾身體,然後走回大廣場邊的充電台上,站立待機。 如今是2069年,我是少林寺的十八銅人,之一,是個輔助學習用的AI機器人。 少林寺是千年古寺,原本我們銅人只是給寺裡的羅漢神像,不會動也沒有意志,只是讓修行者參拜練習降伏內心的鏡子,後來在歷史的某個時間裡,慢慢變成了能夠物理性降伏不聽話的和尚的工具,當然在幾百年前那時根本還沒有AI和機械工學,銅人只是由人在後面用絲線和槓桿滑輪所操縱。和尚修佛法,不能和人起衝突,但透過銅人打人,就沒有關係。 到了近代,大師們根本也不用自己隱身在背後操縱了,因為有了我們。 說是我們,但我和我那些同型AI還是有點不同,可能我是半廢品的關係。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是在一次的對外比武大會。對,這年頭各大門派比武都不是靠真人對打了,多半靠銅人化身。只是比武時,我必須交出身體的控制權,由僧人們控制(這樣才是比武嘛)。 在那一次比武,我的身體遭到對手嚴重的破壞(那場比武自然是輸了),後來雖然修好了身體,但我的AI好像就出現了bug,變成現在這樣內心戲很多的狀態。 但我內心戲雖然很多但也從來沒對誰說過,該做的事我也仍然照做,所以應該也沒人發現,只是畢竟我是大修過的半廢品,上面給我的評價是堪用待報廢。只要有添購新機的經費,我應該就會被淘汰吧。不過掌門很摳的,我想我應該還可以活很久。 孿生質數問題。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站在廣場的一角,每天早上掃掃地,一周通一次水溝,此外就是白天有年輕武僧在廣場練功時,擺出些少林寺的武功套路給學僧演練。除此之外,就是偶爾執行方丈交代的工作,但大多數時間,我都是靜靜地站在大廣場的邊緣,一動不動。別的銅人我不知道,我站著沒事的時候都在瀏覽網路短片。雖然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少林寺,也沒有其他的生活記憶,但我也不羨慕那些想要離開少林寺的人。為什麼要逃走呢?看看網路不就好了。 我最近在追看一些孿生質數的解說。質數是指除了1和自己之外,沒有其他因數的數,不能再分解成其他數的乘積的數,和其他數都沒有關係的數,孤獨的數。 而所謂孿生質數就是指兩個質數之間差2,如5和7,11和13。而數學界有個猜想,猜說這樣的組合有無限多組,但這個猜想提出後經過一百多年,還是沒有人可以證明。 我不知道這個猜想有什麼重要,要我猜的話應該是想要安慰人們,就算越遠離宇宙的中心(數字越來越大,質數就越來越稀有),孤獨的人可能還是有機會遇見另一個孤獨的人。(雖然遇到了也不會變得不孤獨,因為質數就是質數。)孤獨無解,但見到另一個孤獨的人好像也是種安慰。不見得遇得到,但機會永遠存在。 我是因為想學數學才看這些嗎?懂這些有什麼用嗎?沒有,沒有用,我只是個銅人,風吹雨淋都站在這裡,直到腐朽或毀壞。有沒有用是有選擇的人才有的問題,例如住持方丈。 方丈很怕自己沒有用,所以找一堆事情做,每天問我掃地沒,關心少林寺的大門平常有沒有關好,每月開會都要重申關好大門的重要性(方丈國文不太好,一直以為掌門的職責就是看門的)。自己動手把垃圾拿到寺裡的垃圾暫存間,證明自己很忙,多能鄙事。 冒牌者症候群。我總覺得這個世界,除了少數大老闆,大多數人都有這個病。這個病從人類文明的誕生就有了,例如在幾千年前的中國,不就有個故事,說一個人白天都在人家的喪禮裡面騙吃騙喝,回家後就拚命和兩個老婆炫耀自己在喪禮裡面吃得多好見到多少名人等等。 但他娶得起兩個老婆啊。所以其實是個有錢人aka乞丐。 這個世界永遠逼人證明自己的價值。幸好我不是人。 春節過後,有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現在還有兩個月左右,少林寺裡加強督促著學僧練功。 我分配到陪一個留級僧練習。也就是前陣子想私下逃走被抓到,被我們銅人團狠狠揍過一頓的那個,躺了一個月,如今才又回來練功。 「垃圾就只配用垃圾。」留級僧被其他的學生嘲笑。我看到留級僧露出憤怒的表情,但也只能低頭不語。 不過等一群學僧離開,有個學僧悄悄的走過來,和留級僧說:「你的銅人之前右手被打壞沒完全修好,肩部往上能張開的幅度少了十五度,使用羅漢拳的力劈華山時會少了幾分力,力灌長虹那招打起來也可能會有點問題。我的銅人借你練習吧。」 來的人是學僧中學力第一的龍頭優等僧。 「不要。我不想你可憐我。」留級僧說。 「我只是想和你當朋友。」優等僧說。 留級僧揮手趕走他,說:「是朋友,你就讓我一個人好好練功吧。」 優等僧悶悶不樂的離開。留級僧和我連線,假裝打了幾招拳法,又突然停下來,看著留級僧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 「就是要當朋友,才不能這樣。」 武林大會前,寺內會先進行選拔,幫學僧武術打個分數,合格的就可以正式成為寺裡的護法,或者出去成為正式的少林弟子,行走江湖。通常趁著選拔,也會挑選出最優秀的弟子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擂台賽。 選拔雖然有很多標準,例如體能測試,經文背誦等等,但大家心知肚明,最重要的還是打擂台。學僧們兩兩抽籤對戰。 留級僧運氣很差,第一場就遇到優等僧。 雙方戴上虛擬實境的連線頭盔,控制各自的銅人上擂台比武。我被剝奪了身體的直接控制權,但感受上就是像連上虛擬實境遊戲一樣,人類沒有想過其實最真實的虛擬實境,就是讓另一個人來控制自己,莊周夢蝶。 但就像是看了場拙劣的電影,其實對方一出手,我就可以輕鬆預判到五十招之後,本來出手第一招,對方搶了先機,勝率一下拉到80%,不過到了第九招,對方其實打出了一記問題手,如果這時雙方都用最佳解,利用再七招之後的一個破綻,我方就可以將勝率一口氣拉回來。或者第二十五招…… 當然這都只是一招對一招的情況。銅人之間本身有性能差別,古語說一力降十會,或說唯快不破,但十八銅人,基本性能上沒有差太多,也就不太這麼需要考慮這些。而且真的打架也不是看這個,就先下手為強。但人類比得其實也不是這個。是勝負。所以又回到人總被迫需要證明自己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人類已經創造這麼多有樂趣的事情,為什麼總還要比賽? 「拿出真本事來。」打了一陣子之後,留級僧跳出戰圈,對優等僧說:「我不要你的同情。」 「但你今年如果再輸……」優等僧話只說一半,留級僧已經又揮拳再上。 優等僧不再放水,過不幾招,他控制的銅人就把我壓倒在地。勝負已分。 今年留級僧一場都沒勝,應該可能再留級。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