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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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末日
末日即將來臨,社會迅速解體,唯有交通、電力、自來水、電話等公共設施由軍隊接管,大致上還沒停擺。 小周拿起電話,考慮了許久,才撥給小琳。過去約小琳都是上班時間打到公司,或者用line聯絡,這樣才不會被她先生知道。現在末日即將到臨,小琳的手機關機,已不能顧慮那麼多了。 「喂,喂。」是小琳清亮的聲音。 小周一開口,小琳聽出是他的聲音,冷冷的說:「你打錯了。」隨即掛斷電話。 小周重重地把電話放下,在心裡暗罵:「都快末日了,還裝模作樣!」 末日來臨前,小周希望能夠完成兩個心願,看來第一個心願不容易達成了。 小周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都快四十了,還沒成家,但他有個女友,就是小琳,他和小琳的不倫關係已維持了十年,兩人只能偶而偷偷摸摸地找個地方幽會,歡快過後,小琳都會癱軟地仰臥著,將手搭在小周身上,夢囈似地說:「如果能夠天天抱在一起多好!」 每次小琳這麼說,小周就會建議:「我們一起去旅行吧,至少有幾天可以天天在一起,天天做愛。」 小琳立刻從夢幻中醒過來。「很難,以後找機會吧。」 小琳是兩個孩子的媽,哪放得下!再說,單獨去旅行,先生不放心不說,也說不出個理由。跟團的話,先生難免會問跟誰去?她的那些閨密她先生都認識,實在難以說得周全。 當聯合國確認一個傳聞已久的消息,一顆直徑約十公里的小行星直奔地球而來,將於一個月後進入地球引力範圍,撞擊地球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如果噩耗成真,人類可能就此滅絕。小周希望小琳能夠豁出去,和他一起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個月,可是小琳選擇守在先生和兩個孩子身邊。 根據科學家推測,這顆小行星如撞到地球,撞擊所形成的坑洞直徑將達一百公里!撞擊所產生的高溫、高熱,以及所引發的地震、火山,將使得半徑一兩千公里之內化為焦土。撞擊所產生的巨量灰塵,充斥大氣層,長期遮住陽光,使得植物無法行使光合作用,加上因為陽光照射不到地面所引起的氣溫下降,絕大多數的動植物將要滅絕。 小周和小琳最後一次晤面時,小行星撞擊地球仍屬傳聞,兩人繾綣過後,小周側身抱著小琳,在她耳旁輕輕地問: 「如果撞擊的事成真,末日之前願不願意拋下先生和孩子和我守在一起?」 小琳淡淡地說:「只是傳聞嘛,幹嘛認真。要是真的,反正到頭來什麼都沒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小周聽了覺得很窩心。從十年前相識,小周就感覺得出小琳對他是真心的。那時他正陷入人生低谷,最好的朋友騙走他所有的儲蓄不說,還把他的女友也拐走了。小琳適時出現在他生命中,這才沒走上絕路。 那時小琳已經結婚,還沒生小孩,晚間在一所心理輔導機構當義工。小周打電話過去,接話的剛好是小琳。聽完小周的冗長敘述,小琳以一種很特別的方式開導他:「你朋友和你女友這樣對待你,你就只能忍嗎?」 沉默了十幾秒鐘,小周才吞吞吐吐的說:「真想殺了他們,可是我不敢。」 「剛才你說要自殺,我看你也不敢,人生長得很,就重新開始吧。」 有道是無巧不成書,隔天小周搭捷運,聽到身旁一位女子在打手機,聲音像極了那位開導他的女義工,小周生性內向害羞,那天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敢主動問對方,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那天小琳的先生到外地出差,下班後不必馬上回家,兩人到附近的咖啡館聊了一會兒,彼此留下電話和line。從此兩人從偶而問候一下,到約出去見面,小琳看得出小周老實可靠,絕不會出賣她,不到半年就發展成不倫的男女朋友關係。 十年來除了小琳懷兩個孩子期間,兩人的不倫關係從沒斷過,雖然只能偶而在一起,有時甚至要隔上好幾個月,但兩人都很珍惜對方。小琳很會保護自己,她懷兩個孩子前,不論什麼時候,兩人親密時一定要小周戴上套子,理由是這樣才能確保她生的孩子是先生的。小琳也明白地告訴小周,她愛小周勝過愛她先生,她愛小周的清秀可愛、忠厚老實,愛小周和她做愛時給她更多快樂,但為了兩個孩子,她不能不守著先生,守著她的家。 當末日的消息成真,小琳對小周的態度一下子變了。小周發去的line,小琳基本不回,回的話也只有幾個字,接著索性關掉手機,小周只能打市話給她,沒想到小琳竟然冷冷地說:「你打錯了。」 小周放下電話,真想衝到小琳家裡,把他和小琳的不倫關係告訴她先生,但一想起小琳常對他說的話:「要找男人的話多得是,可是我玩不起啊!你是我唯一信得過的男人,你不會把我們的事告訴任何人,這樣的好男人,能不讓人愛嗎?」 小周嘆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就讓她先生永遠以為妻子忠於自己吧。」 第一個願望無法實現,那就設法達成第二個願望。小周從抽屜裡取出一把童軍刀,放進獵裝口袋裡,那是幾十年前讀國中時參加童子軍活動時買的。帶上門,連鎖都沒鎖,就直奔當年騙他錢財、奪他女友的小錢住處。 小周早就聽說,小錢仍住在原先的住處,和他的前女友小曼同居。當年他和小錢情同兄弟,經常帶著女友小曼出入小錢父母為他購置的小套房。小錢知道小周存了一筆錢,是準備娶小曼用的,就推說要開公司,要求小周投資,小周毫不考慮地就把所有的儲蓄全都交給小錢,誰知小錢並沒用來做生意,而是拿去做期貨……。 小周走上大街,一般店鋪都已關門,便利店和超市都被搶劫一空。向四面望去,遠近都有地方冒煙,那是縱火狂搞的鬼。小周走向公車站,路上的人以中、青年男女為主,個個像失了魂似的,有些醉得搖搖晃晃,有些無意義地唱著吼著,有些無來由地廝打,有些拿著棍棒刀械像是預備行搶,有些公然在路邊做起愛來。……另一方面,有些宗教人士聚在一起念經或禱告,為這末世前混亂帶來一點祥和。 軍人接管的公車仍在行駛,但班次極少。小周在等公車時,兩個二十上下、看起來很乖的女孩子,大概看小周老實可欺,跑過來抱著他又親又摸,還瘋瘋癲癲地說:「我們現在什麼都不怕,你有AIDS我們也不怕,反正就要末日了,來吧,來辦事吧。」 小周心裡只想著小錢和小曼,沒理睬他們,兩個女孩子嘶叫著一把抓著他的下體,小周疼痛難忍地大叫,兩個年輕女孩才鬆開手,狂笑著找其他樂子去了。 公車終於來了,小周上車刷卡,開車的軍人擺擺手:「免了,現在還刷什麼卡,公車還能開幾天誰都不知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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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綠島
那是在遠方離臺灣東海岸約三十三公里處的太平洋小火山島,如一隻俯臥的雄獅,充滿著不可思議與原生的力量。當我在都蘭灣北方的加母子灣興奮地發現了它的身影,就在曙光開始接觸海平面之際。我聽見來自深海珊瑚礁岩的聲音,那聲音緩緩悠悠……伴我飛翔。 多想化為一條魚,去親近海灣北側水域,流連於那片珊瑚覆蓋的海底礁石。多想化為一隻鳥,去親近阿美族人視為祖先留下的神聖場域,聽大海泊泊拍打礁岩,在這兒留下波光粼粼的瀲影。 而眼前的綠島,站著,猶如一介亙古的勇士,指揮著千軍萬馬。它帶著一片純淨的藍,向我迎面而來,在碧波盪漾的海面,閃著奪目的光燦。這幅抹不去的美麗景象,似乎像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般,緊貼我的思緒。 在歲末裡晨光熹微的一個冬日,我沿著涼亭拐彎處走動,除了風、海潮、鳥聲,一切靜寂。我願像透明的風,像浪花的樂音,讓大自然擁抱,將懷念到下一世。這裡也是喜愛水上運動者及釣客的最愛,因為海浪經常平靜無波,也可在淺海區浮潛欣賞海底世界,偶爾也會在岸邊驚喜地發現從花東縱谷沖刷而下的彩石。 那一刻,靜在一棵大樹下,把匆忙的腳步慢下來,把心疊上加母子灣的柔波裡。當遠近的三五艘小漁船緩緩向前,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忘卻俗慮。而歡樂的時光總在驟然間悠悠而過,回到參星橫斜的月夜裡。 噢,遠方的綠島,影印著蒼穹之空,感動著我和移動的時間,我們都記住了加母子灣的盪漾。讓每一次回憶,都銘刻在心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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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鳶尾花開的那天
鄭芝龍恨恨地說:「吾兒是真英雄,我是狗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劉香說,隨即嘆了口氣:「話也不能這麼說啦!時間之流如大江之水,一去不回頭。」 兩人蹲坐壕溝,久久默然無語。 劉香先悠悠開了口:「現在你有何打算?」 「先找到我的部隊……。」回到如今身分的徐博說。 「解放軍第一波部隊搶灘,好巧不巧碰上國軍前一天演習的坦克車拋錨,停在海岸待修,發現你們後就調轉砲塔,開砲猛轟,機槍掃射。解放軍傷亡慘重,雖然突破了海岸封鎖線,攻佔島西北的國軍陣地和安岐、古寧頭幾個村莊;船隻因海水退潮後全部擱淺在海灘上,再被國軍岸上砲火和空軍、海軍砲艇開火全部炸毀,沒能回去載運第二波增援部隊。登陸的三個團,現在都被打垮了。大部分退往北山斷崖,困在那裡待援。可第一波船隊沒能返航,第二波部隊只能在廈門急得跳腳。」 「你怎麼知道這些?」 「你別忘了,我是劉香。是死去的人,活著的幽魂。」星光下,劉香拔斷一根苦根芽草莖,含在嘴裡咀嚼:「很甜呢?你要不要嚼嚼看?」 徐博苦著一張臉,他的鬍鬚一個晚上冒出不少,看上去很兇惡。 「而且胡璉十二兵團現在登岸,接替李良榮將軍的總指揮權……。」劉香仰望星空,說:「沒有第二梯隊,解放軍敗象已露,不如投降?」 「放屁!」徐博喝斥,鬍鬚無風自動。 「作個幽魂的好處,是你能知道許多過去和未來。」 「放屁!」 「我還知道,這場戰鬥將在二十七日結束,解放軍全軍覆沒。」劉香帶著憐憫的眼神瞅著徐博:「你逃到太武山山洞裡躲藏,晚上出來偷挖田裡的番薯充飢,一個月後,被國軍搜出,解送台灣槍決。」 「放……屁。」徐博語氣越發沮喪。 「時間是個奧秘。偶然、必然;自由、命運;個人、群體……等等攪合起來的。你也不必太自責了。譬如說,你們原來是要從金門的蜂腰部位--瓊林海邊搶灘,但潮流和東北風把你們船隊吹到了古寧頭一帶。」 「這是偶然或必然?自由或命運?」徐博問。 「都是。或都不是。」 劉香停了半晌,說:「最後的原因隱藏在時間的迷霧裡,是永遠不會讓我們看見的。或者說,並沒有什麼最後的原因,所以也就沒有所謂看不看見真相這回事。」 遠處又一陣槍砲聲,還有飛機劃過天空聲響。徐博掏出口袋裡的番薯啃了幾口,低頭沉思。 「很苦惱對不?不管你是一官,還是徐博,過去和未來你都在劫難逃。」 徐博兩手插進亂髮,抱頭不語。 劉香徐博兩人就此分道揚鑣,徐博身上軍人魂又激起他的餘勇,他迎著薄薄星光和太武山剪影伏身前進,他要待命到最後一刻,等後援部隊前來接應。劉香幽魂從馬櫻丹脫離,往相反方向飛去,越過一片田野,繞到北山嚨口斷崖時,他發現斷崖下躲著一個解放軍士兵,那正是將來會跟自己在某一定點相遇的胡世鏡,胡世鏡右手臂中彈,連包紮都沒有,渾身瑟瑟發抖。劉香來到他身邊,正想安慰他幾句什麼,驀地,他瞥見胡世鏡頭頂、斷崖上方有一株鳶尾花,彷彿置身這場戰爭之外地盛開著。劉香身子縱騰而上,遷引著胡世鏡的眼睛,俯身觀看著那株花,有些影綽綽的光影進入他體內。他和鄭芝龍、鄭芝虎、阿昌、周全斌、徐博、胡世鏡結合成既相同又判異的「這一」,集真實與謊言、真實與虛幻、美麗與醜惡、歡喜與悲哀於一身的實體,就是眼前這株鳶尾花。劉香不記得他有這種花,但他剎那間回到了故鄉廣東博寮島老家,那座窮苦的海島小漁村,此刻,老家屋後紫色的鳶尾花盛開著,他看得一清二楚……。這時,來到古寧頭海灘的我,眼眶不禁也噙滿淚水。我對著劉香告白:「詩比歷史真實,藝術比真理重要,我年輕時鄙薄這話,但現在我怎能不信?我跟你道歉,因為你是經過那麼多痛苦的折磨,包括那些受你折磨的人,也回來成為你的痛苦,今天才能讓你睹見這株盛開的鳶尾花,同時也讓我看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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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齡六五.篇章六四‧乘車三響
接獲區公所社會人文課服務人員來電問候,告知本人已屆齡六十五歲,請逕赴區公所辦理「老人卡」,電話此端感謝來電告知,當天下午準備相關證件即至該課辦理。現場專櫃人員親切客氣,接過相關資料後駕輕就熟作業,不到十分鐘一張附照片的彩色悠遊卡兼老人卡已送至手上。工作人員仔細說明,這是國家對年滿六十五歲的國民所給予的福利,此卡已有系統設計完成的每月福利點數480點(每點折合1元),若於當月乘車用完點數後持本卡再加值,則捷運公司特依四折價計算里程數,以此向全體樂齡族長者致敬。 隔壁櫃台服務人員亦同步告知,明年九九重陽節,將可接獲國家逕匯郵政儲金帳戶「重陽敬老年金」,以示敬意。圓滿完成各項手續領取「老人卡」起身致謝,走向服務台後方休息區稍坐片刻,頓時思緒澎湃眼前出現各種畫面,一幕接過一幕歷歷如昨。 誠然事實已勝於雄辯,無關外貌及健康如何,此刻起吾輩已堂堂進入「樂齡六五」一族了。 晚餐過後電腦開機,真是無巧不成書,已有多位友人來函詢問或告知攸關「老人卡」一事,紛紛表示人生到此一站有何值得回顧之事。 經整理思緒有此紀錄:民國95年7月20日父親於美國逝世,筆者身為長子,化哀思文行動勉力以赴,規劃舉辦:紀念音樂會、編纂紀念全集、錄製代表性作曲CD。期間為蒐集父親人生各階段在音樂教育領域為國家、社會所作諸多貢獻,特規劃於民國96年5月首途拜會金門縣政府,請求協助找回重要歷史文獻史料。行前起手式,在《金門日報副刊》投稿〈金門尋根贈匾之旅─重返歷史現場〉是為筆者首次在國內報紙撰文。 此後,依序在《傳記文學雜誌》、《國史館館訊》、臺灣大學《臺大校友月刊》、中國文化大學校友會《華岡人季刊》、《臺灣省政府月刊》、新竹市文化局《竹塹雜誌季刊》、國立臺灣藝術教育館《美育雙月刊》、基隆市文化局《文化開傳月刊》、華僑協會總會《僑協雜誌雙月刊》、《澎湖時報副刊》、《馬祖日報副刊》、《中華日報副刊》、《青年日報副刊》,以及《中央日報網路報》、《中國醫藥大學電子報》、《國立中山大學電子報》、《美國大紀元時報》、《美國洛杉磯僑報》等國內外報章、雜誌,媒體機構撰文,至今歷時十四年收六十四篇專文。其中有乙篇專文獲頒民國106年「基隆海洋文學獎散文佳作」。謹此,撰文紀念緬懷生平,彰顯先人為存國史。 期間並接受國防部漢聲廣播電台四次專訪、國防部復興廣播電台六次專訪,教育部國立教育廣播電台六次專訪,臺北愛樂廣播電台乙次專訪,新竹IC 之音廣播電台乙次專訪。此舉,博得海峽兩岸親朋好友,父親歷五十年門生故舊,政府相關部會一致好評,咸認是音樂教育界「薪傳典範」! 現在以平靜心情迎接到來的樂齡歲月,一切作息照舊諸如:閱讀寫作、慢活運動、出席各項藝文活動、逛百貨公司及二手書店。並可規劃參與社區志工活動,養成早睡的習慣,飲食健康清淡為宜。 自從有了老人卡悠遊卡,每逢在社區旁公車總站上車刷卡時,立刻響起清脆三響,令熟識的司機們不敢置信,其他乘客投以注目禮並滿臉狐疑,因為搭乘公車上車刷卡區分一響為成人、兩響是學生、三響則是老人或身障人士,而本人至今依然頭髮烏黑茂密,連為我理髮十幾年,台北市政府福利社理髮部幾位組長們都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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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鳶尾花開的那天
「喝─」周全斌怒眼圓睜。抽出腰刀。 「且慢,你忘了去年鄭經亂倫之事了嗎?」 「叱─,亂倫一詞豈是……。」 「豈是臣子所能說的?是吧?」劉香握住身旁帆繩,穩住自己身形不隨風浪晃蕩:「你是他臣子,我可不是,再說,在時空的某一處,你可能是主子,他是臣子。去年鄭經生下一男鄭克杄,起先鄭成功十分高興,賞賜諸人,直到尚書唐顯寫信向鄭成功告發,說明此子乃是鄭經與其四弟鄭睿之乳母陳氏昭娘私通所生。這事你沒忘吧?」 周全斌眼神漸漸沮喪,海浪拍打船舷,聲聲入耳。 「鄭成功得知此被瞞真相,覺得自己受此家醜羞辱,悲憤交加,命黃昱持令箭往思明,諭知鄭泰監斬鄭經、陳氏母子、甚至也要斬鄭經之母董夫人。鄭泰、洪旭接到接令後,大驚失色,不知該怎麼辦?後來找了一個理由,說是「此亂命也,不可從」又說鄭泰是鄭成功之兄,兄可以拒弟之命,所以只殺了陳氏昭娘交代了事。這樁事你也還歷歷在目吧?」 周全斌眼神低垂,點頭不語。 劉香接著往下說:「鄭成功治軍嚴厲,你是知道的。遠在台灣的他氣憤難消,再次感到羞辱,第二度下令,務必斬世子等人。這時,命你從南澳率兵去思明執行監斬。鄭泰調兵洪旭守大膽,計誘而囚禁了你。你忘了嗎?」 周全斌頭垂得更低了。 「鄭成功有詔命:『子經不肖,不堪負荷,文武各官俾輔幼弟為台灣王』幼弟就是鄭世襲。但在今廈兩島的諸將都以鄭泰是命,決意擁立鄭經─包括跟你有嫌隙的洪旭在內。但隨即鄭泰功高震主,又受清人分化鄭氏內部的離間計,捏造鄭泰欲據金門、廈門,與鄭經分庭抗禮。鄭經決意殺其伯父鄭泰,絲毫不顧念之前鄭泰曾經違抗鄭成功之命、縱放自己的救命大恩。」 「慢著,你說鄭經要殺其伯父鄭泰?不可能。」 「這件事伯侄互相猜疑、內鬨的悲劇即將發生。鄭經明封鄭泰為「『金廈總制』並假意要東行台灣。鄭泰誤聽其弟鄭鳴駿勸以骨肉至親為重,也自恃對鄭經有救命之恩,放鬆了戒心,因此接受鄭經邀宴帶兵船及十萬餉銀到廈門晉見鄭經……。」 「什麼時候?」 「就在今年六月六日。」 「放屁!」周全斌一刀砍在船舷:「現在才是幾月?你倒是會未卜先知,預知未來不成?」 劉香笑笑,露出一絲悲憫的同情:「鴻門宴上,別說你不知情,鄭經親信洪旭、陳永華等也不知情哪!直到鄭經拿出鄭泰跟黃昭往來的書信,丟在鄭泰身前,大家才知道這是個圈套。鄭泰被押,交洪旭囚禁,鄭泰不願受辱,隨即在獄中自縊身亡。你呢?你率兵將鄭泰帶來的船全數扣住,獨有蔡璋趁隙逃回金門……。」 此刻,一顆火炮迎面而來,「留神─。」周全斌和劉香兩人幾乎同時喊出口。劉香魂魄隨熱焰飄散。 周全斌躲過那發砲彈,不多時,四周戰艦傳來勝利的歡呼聲,但周全斌略無興奮、歡喜之意,落寞地獨自轉身回到船艙。 劉香魂魄四散後又聚攏,他感染到周全斌的惶惑和悲傷,渾身悠悠遊蕩在雲鄉。 金門古寧頭海域上方是雲的競技場,纖維狀的卷雲、霧狀的卷雲、絮狀的卷雲、密卷雲、毛卷雲、波狀卷積雲、漣漪狀卷積雲……,每每使那些戰場爭逐廝殺的誰抬頭仰望、陷入或悲或喜的臆想,這份臆想,再過兩百八十六年後,同樣落在攻打金門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梯次登陸部隊的253團團長徐博身上。二十五日剛過凌晨,一聲槍響和海面上射出紅色信號彈驚醒許多還在睡夢中的島上駐軍和百姓。古寧頭外海湧現密密麻麻機帆船,攻擊金門的先鋒部隊三個團戰士,剛抵達壟口和後沙之間的海灘,一陣坦克車的機關槍掃射迎面而來,徐博身旁許多士兵中槍,撲倒在波浪裡。子彈也穿過劉香虛空的身體,紛紛落在身後大海。 國軍海軍兩艘掃雷艇在古寧頭西北海面猛烈轟擊的解放軍船隻。一百多艘解放軍船隻或被擊毀或擱淺,無一返回。253團解放軍從湖尾豋岸,徐博發電訊,向長官葉飛報告已建立橋頭堡,正要向內穿插。但不久,部隊即遭衝散,一部分人在安岐村一帶,一部分人遁入古寧頭村莊。徐博遭一顆迫砲擊傷,昏倒在壕溝,等他悠悠轉醒,他發現已經是當天傍晚,遠處傳來零星槍砲聲,他撐起身子,撕開繃帶,草草包紮自己額頭傷口。剛探頭想觀察一下局勢動靜,壕溝那頭一隊青天白日國徽的士兵跑步經過,他又趕緊趴在草叢中不動。 黃昏薄霧淹上,他想不如等入夜再行動。 他回想先前怎麼跟部隊打散的? 這時一個聲音從他左方響起。 「鄭芝龍─」 「?」 「鄭芝龍─一官(鄭芝龍小名)。」 那聲音好熟悉。徐博四下張望,心中浮現出一個影子。 「不錯。是我,劉香。」劉香慢慢現身。 徐博像是遭毒蛇咬了一口地往後跳。 「我們恩怨已了,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劉香幽魂依附在壕溝一株馬櫻丹上,說:「你也明白了嗎?前世是鄭芝龍的你,轉世成今世的你,你現在的身分是解放軍253團團長,你還留有前世的習氣,你是不是好吃辣?印度鬼椒?」 「斷魂椒。」劉香和徐博兩人─不,三人,還有鄭芝龍,幾乎同時大聲說出口。 原來還半信半疑下的徐博,這時才認定自己應該真的是鄭芝龍幾世前的轉世。此刻他身子難免有撕扯之感:忽而鄭芝龍,忽而徐博。在來到鄭芝龍的時候,他不禁痛哭失聲。 「你想起全家被清廷在北京斬首的慘事了?」 「我在全家被綁赴東口菜市口法場,斬首行刑前想起吾兒(鄭成功)的最後一封家書,不禁淚流滿面,他信裡這樣寫著:『且自古英雄豪傑,未有能夠威力脅者,今乃嘖嘖以薙髮為詞,全國豈有未稱臣而輕自去發者乎?全國豈有彼不以實許,而我乃以實應者乎?全國豈有不相示以信而遽請薙髮者乎?全國豈有事體未明,而遂欲模糊完事者乎?父試思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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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章
一枚 壽山石篆章 讓時間驚覺 有一種永恆 細雨潤物于無聲 三十年 山河見證了光陰 容顏見證了風霜 一葉見證了娑婆 曾經眼淚鈐印湖水, 留下一湖月光晶瀅 曾經,腳步鈐印雪山 留下一串拜山的念珠,示明 而你 用胸口鈐印大地 捐建的山門 就是先生留在山川的畫印 大船鈐印大江大海 飛船鈐印宇宙博大 一石篆章,紅白心畫 一寸天地 再見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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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好 食水甜
拜網紅介紹「苗栗國」之賜,住在「天龍國」的好朋友一家人提議要跟我回娘家,因為他們常常路過、錯過,卻未曾深入過這個令人嘖嘖稱奇的神秘國度。 說來慚愧,個人是土生土長的苗栗人,除了一路到高中的求學歲月,還在苗栗當了兩年的小學老師,但是一說要導覽在地風光,我著實想了好幾天,最後我決定了兩個主軸,一個是道地客家美食,二是熱門打卡勝地─好望角。 當天我起了個大早,先去傳統市場買了傳承三代的客家米食,有粢粑、水粄、發粄、九層粄和豬籠粄等等。接近中午時分,朋友靠著google和問路的方式,終於平安抵達老爸家。一看到滿桌的客家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也稱職的一一說出典故,如:清明時,會去山邊摘鼠麴草揉進粄皮,做成看起來翠綠,聞起來清香的豬籠粄。發粄則是掃墓時的必備供品,用發粄祭拜保佑子孫後代事業發達,早期還有掃墓分粄的習俗,分的越多,家運更旺,到現在兄長們還常常回味著兒時聽到鞭炮聲,和伙房的同伴一起去分粄的甜蜜回憶呢!而水粄則是孩提時代的點心,客家媽媽常常大灶一開,在來米漿一倒,就用熊熊柴火蒸出一碗碗的水粄,沒有其他添加物,只有母親簡單的炒韭菜末兒和滿滿的愛。看到邊聽故事和邊把粄塞滿嘴的朋友,連內斂的老爸都忍不住笑了。 用畢午餐後,老哥滿心歡喜的領著大夥兒去參觀他引以為傲的菜園,他的菜園採取的是共生共好的概念,蝴蝶翩翩飛舞,蟲兒也自在的爬行,菜和草長得一般高,所以草和菜有種傻傻分不清的感覺,一整個自成生態系的奇趣景觀。小孩子最期待的莫過於拔蘿蔔了,如何挑到一棵大蘿蔔是有方法的,得先彎腰看看蘿蔔有沒有冒出頭來,於是,老哥突發奇想的給孩子們出任務,大家比賽拔蘿蔔,看誰拔的蘿蔔最大。於是乎,菜園裡的笑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大人則忙著在草原摘菜,「天然耶尚好」比人臉還大的萵苣、跟頭一樣大的大頭菜,直到人手兩大袋,才依依不捨的回家。 這一天,我們沒有去計劃中的景點,原本我還一直覺得招待不周而耿耿於懷,沒想到,朋友還特地傳了訊息給我,他說:「其實,不用安排什麼名勝參訪或網美景點,你們一家人的熱情陪伴和田園體驗,就已經感到身心靈富足了。」現在,我常常自信的跟人家說,有空來「苗栗國」走走,有句客家話是這麼說的,「人情好,食水甜」,唯有親身感受,才能享受箇中的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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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鳶尾花開的那天
不知為何,鄭芝虎的三魂七魄四散,化為一縷青煙消散,相反的,劉香的魂魄一轉悠悠,回到自己廣東省新安縣博寮島老家,那是一個貧瘠的村落。回到老家的劉香魂魄,很不可思議的,由幼稺、年長,甚至預知未來的多股意識組成,麻花捲般捲在一起,所以他既重新經歷了自己小時候窮苦的生活,再感受到自己剛跟鄭芝虎搏殺同歸於盡的憤怒與悲哀,又隱隱然窺睹到即將到來的每一樁事,在眼前電光石火般輪轉著。他彷彿瞅見老家屋後有一株什麼花,紫色、形如飛鳶展翅,還來不及看清楚,那朵花就一閃而逝,鳥般地飛走了。他不記得老家有這種花呀……。幼年時候,他最大的願望是自己快快長大,跟著父親出海捕魚。這天,父親的小船靠岸,迎面而來的是他叔叔哭喪的臉,躺在船板的父親滿身是血,和夕陽相輝映著。他們在外海遭一群海盜打劫,父親反抗,被一刀捅死……。年幼的劉香蹲在雙眼圓睜的父親身旁,不知所措,他隱埋在身心的恐懼、顫抖必須等到十幾年後,和人在海上廝殺才逐漸拋露。叔叔輕輕說:「把阿爸眼睛闔上。」劉香依照指示,父親現在像一條加魚安靜躺在那裡。劉香跟了叔叔一陣子,母親改嫁。十三歲的劉香懷著終身怨恨的心跟一名商人到了日本平戶。 當時,平戶島是日本主要的對外貿易中心,荷蘭人、英國人都在這裡設工廠。李旦擁有朱印狀專利,有朱印船貿易船隊。一件事引起李旦和鄭芝龍對劉香的注目和日後的賞識:英國商人莫利斯送了一份買賣珍珠的朱印狀給李旦過目,李旦交待鄭芝龍接洽,陰錯陽差,鄭芝龍把這份文件送上另一艘出海的船,本來可以派人去追回的,但不巧那艘船還沒出海多久,就碰上颶風,翻了船。李旦怪罪下來時,劉香說錯出在他,是他把那份朱印狀錯送到那條船的。李旦盯著劉香,劉香二話不說,倏地抽出小刀,切下一枚左小指。 劉香的幽魂來到二十五年後金門烏沙頭海灘,是在戰役即將展開前肅殺的凌晨(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事件吸引了他?或他帶來了事件?)一六六○年六月十七日,也就是鄭成功第二次北伐失利的隔年,清軍乘勝謀圖覬覦鄭家軍的根據地金門、廈門兩島。清安南將軍達素領軍二十萬,會同總督李率泰、碣石總兵蘇利、南洋總兵許龍、饒平總兵吳六奇等數路部隊,原鄭成功水師叛將黃梧、施琅等各路兵馬,大舉進攻廈門。鄭成功明白此戰攸關生死存亡,不敢大意。除了必要的兵力,他把所有百姓、軍隊移往烈嶼、金門,讓廈門成為一座空島,佈好陣仗等待清軍來到。 戰局從正午開始,劉香幽魂攀附在從金門趕來的鄭泰兵艦船梶上,高高俯瞰整個金廈海峽,海峽的浪濤不無詭異地無風自動,劉香高踞船梶,交戰雙方的態勢看得一清二楚。鄭軍兵分三路:鄭泰迎擊來自廣東的清軍,鄭成功對付漳州來軍,陳鵬迎擊來自同安的敵人。當掛著帥旗的鄭成功大將周全斌旗鑑乘風破浪而來,劉香赫然發現站在周全斌左側的護衛,可不正是阿昌嗎?而他不是也在一六三三年他和鄭芝虎那場最後海上決鬥,被燒死在船上、葬身汪洋了嗎?他現在怎麼會投入對方陣營呢?一陣夾雜著不知什麼腥味的海風打醒了他——他聽到遠方高崎方面陳鵬已經和達素、施琅統領的同安船隊交戰,陳鵬副將陳蟒下令發砲迎敵,下船涉水的清軍死傷慘重。鄭成功艦隊乘著風勢、海潮以向清軍衝撞,鄭成功大將周全斌以竹罌洋砲橫擊,將黃梧來船全軍打垮,許多來自北方、不諳水性的清兵紛紛落海淹死,被焚溺斃成千上萬,屍體填滿海面……。劉香趁一個顛簸,順勢跳上周全斌旗艦。手按雁翎刀的阿昌見一個黑影閃近,伸手就要拔刀,劉香隱身,欺近阿昌身旁,悄聲說:「是我。」 「你是?」 劉香使出幽魂的魔魅,遮蔽周遭所有人眼睛,唯獨讓阿昌看得到自己。轉世後的人是不知前世的,但劉香同樣使阿昌察看了前世他參與的決鬥現場。阿昌捂住額頭,不免驚疑地瞅著眼前兩人相逢的這一幕。 「是香老大?」 劉香用大拇指反指著自己,點點頭。 「你是阿昌沒錯吧?」 「香老大,那天你抄起魚網,罩住鄭芝虎那廝狂吼一聲,兩人纏在一塊,我在旁邊也不好助你。正想找個空隙,給那廝一刀,不料一枚砲彈轟來,我死前好像還看見你們兩人雙雙落海。」 「呵呵!痛快痛快!我死了也要拉著他墊背。落海後,我安安靜靜的,他可是像條死命喘氣的牛。我抱著他,無聲地說,兄弟,兄弟,我們不是發過血誓說要同月同日死嗎?哈哈哈……,我無聲地狂笑著,把整片海水都翻攪起來。」 「沒錯,香老大好樣的。」阿昌眼眶噙著淚:「可我們弟兄死的死,降的降,那些受傷不能走的,都被趕上來的鄭芝龍他們給丟進海裡。」 「我知道。」 「你的魂魄也看到這些?」 「是的,我還看到鄭芝龍帶在身邊的鄭成功,一臉英氣,我就知道此人日後必成一方霸主。」 劉香眼神凝視著阿昌此刻身邊的周全斌,也是氣宇軒昂。但他是一路追殺我們,逼我們入死地的鄭芝龍之後,鄭成功這方陣營一員呀! 「你怎麼投入敵人陣營呢?」 「敵人?」阿昌轉了臉色:「我一直跟著鄭成功呀!我從小在同安,跟我阿爸打漁,那年,清兵從福州南下,同安被陷,阿爸駕著漁船入港,無緣無故被一箭射死,我就投了軍。」 「嗖——。」一支箭穿過劉香魂魄,牢牢射進周全斌身後船身。阿昌抽刀,護著主子周全斌,往右側移動。劉香魂魄聚散間,鄭軍和清軍兩方船隊兵丁互相跳過對方船上甲板,纏在一起廝殺。劉香魂魄回到鄭泰騎艦船。 劉香魂魄三年後又出現在金廈海灣,西元1663年,也就是永曆十七年,鄭成功已經去世的隔年,清廷又請來荷蘭軍艦助陣,集結福建各地大小四百多艘戰艦與和鄭成功大將周全斌決戰金門烏沙頭外海。周全斌以寡敵眾,毫不膽怯,親自領軍十三艘兵艦反覆攻擊清荷聯軍。正午時分,他追上清軍提督馬得功主帥船,連番砲轟下,命兵勇登船生擒馬得功,被逼到船尾的馬得功不願受降,跳海自殺,船上三百清兵全部被屠殺殆盡。劉香魂魄欺近周全斌,悄悄對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周全斌手按腰刀,環顧左右:「誰?」 「我,劉香。」 劉香只對周全斌一人地慢慢現身,時空暫停在金廈海峽的某一點。 「你是鄭芝龍十八芝結拜兄弟之一的香老大?」 「沒錯,是我,劉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不是死在田尾洋了嗎?被鄭芝虎殺了?」 「我也殺了他,他現在去了哪裡?我不知道。我現在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 「你來這裡幹什麼?」 「許多事情我還沒窺透,但有一件事我看到了,那就是不久,再過幾個月,你就會投降清廷。」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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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碗剛剛好
冬至來歲末也跟著腳步越走越近,這一年來因為疫情關係生活上有了些微變化,10月送走了母親,11月底女兒認真巡視學校附近鳳梨田也摔車,左腳踝拳頭大擦傷無法走路,回家靜養1個月逐漸好轉,我和女兒說道:「知道媽媽的好用了吧!」 女兒會心一笑,傷在兒身,痛在娘心,我想女兒應該感受到了。不再碎嘴多唸,多了相處時間就安靜過親子生活。聽過一句話,過多的擔心是一種咀咒,所以我一樣上課,一樣爬山,把自己照顧好才有好心情好體力照顧家人。這就是我的簡單生活哲學,我無法改變既已發生事實,學會承擔比較實際。 昨晚整理行李時,我還是把11月回澎湖時在天后宮買的鑰匙圈給了女兒。澎湖天后宮為全台歷史最悠久的媽祖廟,是我最喜愛的古老廟宇,少了金碧輝煌,像是一本古典書,廟雖不大,處處是木雕、石雕、鑿花與彩繪。她是我的心靈寄託也是我必訪的古博物館,以前我們一家三口每次回澎湖每次必到訪。10多年前樓上的清風閣還能自由進入,因為廟宇結構無法承擔太多人,已經限制參訪時間與人數。 這次回去錯過了參訪時間,只能在我的隨身書「父後七日」上蓋上廟宇印章。重讀這本書伴我渡過母後的難捨與悲傷,透過文字好好梳理自己的心情。 天后宮小小販賣部有些廟宇小文物,我一眼看中了一個厚實銅製的鑰匙圈,一面陰刻,一面陽刻。「澎湖天后宮天上聖母」簡單的朱紅色大字,是祝福更是祈願,我只求收到的人出入平安,也是我最簡單的祝福。(稿費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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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騰芳古宅
在桃園大溪兜風時,於導覽手冊指引下,循著路標拐進了一片稻田,而被稻田環繞的不遠處是一棟古樸的建築,當地人說──那是大溪才子李騰芳古宅。 李騰芳世居於大溪,與大溪有一段難以割捨的情雲,也在大溪的歷史中,留下了輝煌的史頁;而蛻變中的大溪,是桃園台地最早開發的古鎮,大漢溪河運興盛時代,曾經是一座繁華的港口,靠近溪岸與碼頭的和平路、中山路和中央路,街道兩旁的商家多達三、四百家。滿佈著陳年記憶的老街,紀錄了大溪文化的興衰,也為這塊土地留下了許多感人故事。老街的範圍涵蓋中山路、和平路、中央路,至今,仍完整保留了建築外觀及牌樓立面,以精緻歐洲風格的樑柱拱門和細膩的浮雕裝飾,呈現巴洛克風情!許多人到大溪旅遊,都會前往老街走走,或到中正公園漫步,甚至走一趟充滿巴洛克風格的大溪橋,之後,買點花生糖或豆乾之類的伴手禮就回家了,把離老街約二公里遠的李騰芳古宅遺忘了,讓難得的大溪之旅好像少了點什麼,心中難免留下一絲遺憾! 李騰芳古宅位於大漢溪東側的河階臺地上,因臺地形狀如新月,所以,當地人稱之為月眉。古宅坐落於月眉地區一片稻田裡,環境優雅,充滿了多樣的人文氣息,漫步於古宅聚落,你會發現,這座古宅曾經在大溪的風華歲月中,見證了大溪的悲歡離合,也見證了大漢溪岸的繁華與沒落;而從古至今,李騰芳古宅一直是大溪的亮點,也是許多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與熱門話題,因為這是大溪人的驕傲,也是大溪歷史上閃亮的一頁歷史。李騰芳的祖籍為福建詔安縣,先祖李善明約於清乾隆年間,由台南登陸後,輾轉遷至大溪定居,之後,李善明的第五子李先抓遷至當時為貨物運輸集散地的月眉開墾,李先抓的兒子李炳生掌握了大漢溪航運之便利,開始經營米穀運輸事業,往返艋舺(萬華)、滬尾(淡水)之間,李金興之商號遠近馳名。 李騰芳為李炳生之子,家中排行老三,43歲時中秀才,46歲時捐銀取得貢生資格,52歲時中舉人,宅內兩座夾杆石(旗杆座)上即刻有「舉人李騰芳立」、「中式二十一名」、「補行甲子正科立」、「同治四年乙丑」說明了李騰芳中舉的名次、年代、科別,由於只有官宦或科舉得第的人家才能在門埕上豎立旗杆以示尊榮,在當時極為罕見與殊榮,值得細心聆賞。 李騰芳古宅於李騰芳取得貢生的第二年(47歲)開始興建,民國74年由內政部公告為台閩地區國定第二級古蹟;民國84年規劃修復古宅原貌,歷時九年的整修,民國93年10月底正式對外開放。李騰芳古宅,曾經是望族的象徵。整體建築是以四合院為基礎,除主建築外,尚有內埕、外埕及院牆,建材主要以紅磚、砂岩、土墼磚牆為主,屋瓦為黑色,展現讀書人溫文儒雅的風範。門廳與正廳的大木結構,是古宅的木作最精緻的部份,木雕精美。參觀古厝,可以留意正廳大門的「大夫第」與正中廳堂高懸「文魁」扁額,渾然有力。翻修後的古厝典雅樸質又具官邸氣派的風格,展現了建築的人文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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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永的人、物、地、景、時
第一次造訪金門,已是1999年的事了。 我的父親任職於國營企業,當年能夠有幸造訪,也是託父親的福氣,他去工作,我和哥哥和媽媽就在在地友人的帶領下,遊山玩水去了,更買回了當時絕對要購入的造型擺飾,莒光樓和八二三炮戰紀念碑還在老家屹立不搖!另外,我們家是三兄妹的組合,所以買東西,就是要做到雨露均霑,因此,老家還有海、陸、空三軍的阿兵哥造型存錢筒,只是從來沒發揮過實際功能,除此之外,人人口裡念叨的貢糖、高粱酒以及菜刀,當然一樣也不少。 那個年代,最流行的卡通就是神奇寶貝,最經典的角色就是皮卡丘,我們借住父親友人家,在那個看重人與人情感以及講究禮數的時代,哪有空手登門的道理,於是,我和哥哥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拎著要送人的皮卡丘,來到了金門,一直到現在,我們依然深深記著這個故事,這一切故事都發生在金城。 時隔20多年,我來到了金門,我的父親談起當年因為常赴金門出差,一度獲得調任機會,然而種種的家庭因素,他始終沒做出這個選擇,而他的女兒,卻豪氣干雲得放下一切就這麼出發了!家裡的兩老笑談著,這難不成也是一種父債子償。 第二次造訪金門是2013年,奉派出差。 來到金門進行問卷調查,也算是第一次真正對金門的景與物留下印象,當時的問卷調查鎖定在熱門景點,主要都在金門的西半部,包含慈湖、雙鯉濕地、水頭以及翟山坑道等地,住宿地點仍是擇於金城,且當時正掀起一陣入住古厝的風潮,對於初來乍到的旅人,或是住慣透天厝與高樓大廈的遊客,都是種特別的體驗;因為調查的行程非常地倉促,但為了品嚐知名的店家,一路騎車直奔金湖,只為了一碗牛肉麵與湯圓冰,就又回到了金城,離開前,再到牌坊附近吃了蚵仔麵線與廣東粥,作一個完美的句點。 這短暫的3天2夜行程,吹著海風,看著古樓,騎著機車瀏覽風光,路邊的黃牛,總能吸引我的目光,這剎那又美好的時光,讓回到家的我,意猶未盡,找了以金門為主軸的電視劇「戀夏38℃」,再次沉浸於專業運鏡下的金門. 第三次來到金門是近期的事了,2017年。 帶著家人共同回味當年的金門回憶,拍了多張的對比照片,就像有陣子網路上流行的生活對比照,同一個畫面,唯一的差點是孩子長大了,但這類的照片通常非常居家,但是我們在金門,卻也實現了相同的情境,相隔18年的時光,卻可以近100%的還原現場,除了人物的體態之外,背景完全相同,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在現今更替快速的年代,這些舊時的物件,都還能持續的被選擇保留下來,而非不斷地追求新穎的事物,真的非常難能可貴,讓人更能細細感受雋永的金門。 而這趟行程,還有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拜訪當年父親的友人,找到了當年的聯絡電話,意外的是雙方都沒換過號碼,很迅速的就知道彼此是誰,見到面的當下,更恍如昨日,當年的回憶仍歷歷在目,相談甚歡。 接下來的每一年 因為朋友的關係,每年都會來一趟,但是玩法也越來越創新,越來越多元,第一次體驗小三通到了廈門,才知道原來廈門真的那麼近,而且交通是如此的方便!而在金門的活動則漸漸趨網美點的踩點,如何拍出能夠上網打卡的照片成了首要考量,包含電影拍攝點、漁港、城防以及海防據點等,每每來到都有不同的新點位,就像在探險一般,也逐漸感受除了戰地史蹟外的美感。在這探險的過程中,有的景點需要配合潮汐才能前往,有的美照需要在特定的時節,才能被完美拍攝,這樣的旅遊方式,好像又更貼近在地的自然地理人文一些,透過另一種方式,打造金門的品牌,擺脫人們印象中的金門,但有時印象中的金門,玩起來,也是特別的玩味。 現在細細回想起來,早期大部分記憶都存在於金城居多,且依附著美食而存在,到了金城肯定會走在模範街上,來到邱良功母節孝坊周邊,此時絕對不會放過品嚐蚵嗲、麵線糊、廣東粥、小籠包、閩式燒餅等,好似所有的必吃美食都可以在金城被網羅,或許是一種經典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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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鳶尾花開的那天
最近耽讀南明往事,對橫行在中國廣東、福建、浙江,和臺灣一帶的海盜深感著迷。一個怒雲滿天的午後,我讀到滿手血腥、但總覺得充滿喜感的海賊劉香這人,心頭一根弦「崩」地一聲斷了。我怵然一驚,莫非自己和他有些什麼牽聯?我就是劉香?我總感到自己必須和他道歉、在哪個和時空、時空以外的什麼點上跟他和解。 西元十七世紀,明末崇禎年間,荷蘭和明朝發生了一連串海權爭奪戰爭。這其間大小不一、發生在臺灣海峽及金廈海域的海戰,雙方互有勝負。一六三三年七月十二日,荷蘭艦隊聯合海盜劉香,乘鄭芝龍北上福州,對廈門發動突襲,擊沉港內近三十艘大小型戰艦。這些戰艦主要是已被明朝招撫的鄭芝龍所有,大明朝廷和鄭芝龍聯合起來,公開對荷蘭人宣戰。最後的關鍵對決,發生在稍後的十月二十二日的金門料羅灣外海。明朝和當時世界海上霸主的荷蘭海軍在這裡展開了一場生死決戰。距即將亡國只有十一年、日薄西山的大明帝國,雖說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卻決定傾盡所有福建水師兵力,準備一舉擊敗荷蘭海軍。這場東西方海上霸權之戰序幕拉開清晨,一方是以報仇心切、鄭芝龍為首的明朝水師,一方是再引海盜劉香為奧援的荷蘭聯軍,金門料羅灣停泊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艦隊的數量各方統計不一,從九、十三,到二十艘都有,但大型三桅帆船蓋倫戰艦至少六艘,其他小型砲艇多艘,軍士兵一千三百多人。福建巡撫鄒維璉任命五虎游擊將軍鄭芝龍為前鋒——實際上是總指揮、南路副總高應岳任左翼、泉南遊擊張永產右翼、澎湖遊擊王尚忠為遊兵、副總兵劉應寵、參將鄧樞為中軍。鄭芝龍自行出資購買英國炮加裝於軍艦。福建水師大型戰艦五十艘——因出於福建,所以這類戰艦也被稱為福船,和一百艘火船,在天色未亮掩護下,從金門西南方直撲料羅港灣的荷蘭艦隊。主力部隊的鄭芝龍戰艦對付荷蘭艦隊,其他福建水師做為側應。在五十艘戰艦發砲掩護下,一百艘水師火船蜂擁包圍,搭鉤點火,火攻荷蘭艦隊。一時海上勁風颯颯,喊殺、嘶嚎聲四起,火光和血水染紅水面、幾個鐘頭後,勝負見了分曉:荷蘭戰艦六艘或遭擊沉、焚毀,或遭俘虜,東印度公司的台灣長官普特斯曼在內的其他戰艦狼狽逃往台灣,許多史冊或佚文的紀載是海盜劉香僅以身免,黨羽李國柱在內的五十多艘風帆全遭殲滅,淪為海波云云……。 事實上,劉香的戰艦戎克船,在這場料羅灣海戰中並沒有全力實投入戰役,他在損失十多艘戰艦後,眼看情勢不妙,乘亂中帶領三十多艘船隊快速脫離戰場。普特斯曼事後質問他為何背義忘約?他以颱風來襲,風向不利作戰為由推委。同時,劉香心知肚明,日後鄭芝龍一旦獲知他行蹤,一定不放過自己的。他在戰役中捨棄同夥不顧逃跑,犯下江湖道義的大忌。 但劉香心想,東南一帶他還保留了一大部分船隊,還可以和鄭芝龍和荷蘭人周旋。稍早前的一六二五年十二月初二日,在台灣北港溪出海口,以鄭芝龍為首的十八位海盜商人義結金蘭,號稱十八芝,劉香就是其中之一。一六二八年,鄭芝龍決定接受明朝官府招安,他也勸劉香一起歸附,被劉香拒絕,兩人從此分道揚鑣。之前鄭芝龍已先後除掉、許心素、李魁奇、楊祿、楊策、鍾斌、褚綵老等這幾個曾經都是同行或同夥的海盜,料羅灣海戰後,荷蘭人勢力衰竭,劉香便成為鄭芝龍心腹大患,鄭芝龍急欲除去,到處追擊劉香。劉香最後命喪何處,眾說紛紜,有說死於金門大嶝角嶼一帶,一說死於廣東田尾洋,平行時空下,劉香死於無數回,金門大嶝角嶼,廣東田尾洋都是劉香死所。我凝視劉香的歷史故事,且再從廣東田尾洋這裡開始: 天剛破曉,遠方地平線隱約出現點點船桅,怕不下五十多艘吧? 「他們追上來了。」阿昌靠在船舷,他在伽利略望眼鏡裡說。 「來吧!」劉香乾嘿兩聲,第三天了,他心裡還在揣想,在自己之後的李國助為什麼要停航下帆?難道他真的這麼有把握鄭芝龍不會殺他?楊六、楊七、李魁奇、鍾斌等人當年不也是和他歃血為盟嗎?還不是一一死於他刀下?他會看在自己曾受李旦收為義子的庇蔭而善待恩人的兒子嗎? 另一心腹大鵬說:「還要加快嗎?」 劉香斜乜他一眼,大鵬打了個手勢,讓人又把船速加快。 劉香心知肚明,就算兩年前自己沒有助陣荷蘭人突擊鄭芝龍廈門老巢,燒毀、擊沉了他在港內的二、三十條船,他還是不會放過自己的。這幾天他沿途丟下船速慢的同夥,想著這群隨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心理也不好受。但這回情勢兇險,他非得這樣做不可。他在刺探船隊後面這名亦友亦敵此刻的想法。被追的第二天,他丟下三艘慢船,發現鄭芝龍捨棄這三艘落後的船,仍然緊咬著自己不放。他壓下回頭和對方一拚的衝動,繼續往前,往馬尼拉?或印尼爪哇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的巴達維亞?糧食不夠,而且荷蘭人恐怕不會收留他。整個情勢往鄭芝龍傾斜,荷蘭人又開始準備和鄭芝龍做生意了,自己又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起了三月少見的南風,大霧。只剩七艘船的劉香船隊趁霧大膽右轉到廣東下川島,搶了附近兩個村莊,不知是不是風聲走漏,只搶到一頭病怏怏的老豬、兩隻羊幾袋藏在地窖裡的米和芋頭。當天傍晚,剛吃過飯的劉香船隊被鄭芝龍追上,劉香擺好陣仗,先開炮轟擊。鄭芝龍艦隊有一艘被擊中,斷停帆,其他船仍然逼近。水柱在眾船間不斷冒起。 煙硝中,劉香瞅見第一條船船頭站立的可不是他那十八芝的好兄弟、最勇猛的鄭芝虎?劉香冷笑一聲,命船頭朝對方犁了過去。 在兩船擦身而過的剎那,鄭芝虎一馬當先跳過劉香福船。 「兄弟!你瘦多了。」鄭芝虎丟掉烏統,手握仿倭刀:「何必呢?跟大哥一起投靠朝廷,共享榮華富貴,不是很好?」 劉香也扔下長槍,手持腰刀,雙眼射出一縷精光:「廢話少說,來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兩人在劇烈震晃的甲板上拚殺。不遠處另一條艦上有雙眼睛始終盯住他們,鄭芝龍很仰仗這個長年帶在身邊南征北討的弟弟,他對芝虎過人的膽識和武藝很放心,但是劉香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人手段一向陰狠,自己不管對荷蘭人,對劫掠的對象,向來是留一步的,但劉香不一樣,他會登船砍掉對方頭領雙手,毫不顧對方哀號地一腳把他踢下海。 只見鄭芝虎作了個假動作,反手一刀,劈向劉香右身,剎時,劉香右邊額頭染了紅,他伸手一摸,右耳也不見了,鮮血沿臉頰往下淌。 劉香瞇著眼嘿嘿陰笑,慢慢後退,鄭芝虎一步步進逼。倏地,劉香抄起身邊一張魚網,撒向鄭芝虎。被魚網罩住的鄭芝虎狂吼一聲,直往前撲,和劉香纏在一塊。一枚砲彈迎頭而來,轟掉船舷,一個傾斜,兩人雙雙落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