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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嚐鮮有感
老人家常常掛嘴上再活也沒有多久了,雖然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過程,但聽了還是很心酸。很多老人覺得自己年老「無路用」,猶如不必勞動而有得吃的米蟲,但哪個人在年老時不是這樣,豈能像年輕時的生龍活虎般地隨心所欲。 我一直認為,對於老人家生前多照護,不必死後排場一大串,有了這一層的體認,平日寧可多花錢,讓老人家出外嚐嚐鮮,也不願等到他日再以豐盛的食物來祭祀,所謂「生前食一粒土豆,卡贏死後拜一個豬頭」。 島鄉有許多著名的小吃,在衡量自己的經濟能力後,我們幾乎經常帶著老人家走遍遍嚐嚐鮮,順便也讓一家大小解解饞。尤其是一些新開幕的小吃店,那種裝潢神似台灣的地方,老人家一入座,就開始談天說地,口沫橫飛地講起昔日的故事,頓時忘卻自身已年老,彷彿已回到年輕時的榮光。 有目標的活著,比吃飽等死更有意義,千萬不要認為年歲大了,已無用之處,便自怨自艾,每天在月亮與太陽之間嘆氣,什麼時候才會上西天? 結婚近三十年,娘家與婆家之間,無論父親節、母親節、生日及年節,總不忘奉上一份禮金給雙親和公婆,數目雖然不多,但紅包所含的意義深遠,除祝福也是感恩!當婆婆走後,我遵守承諾地扛起了這個家,但島嶼的民情風俗及繁文縟節簡直不可勝數,因此肩膀要耐重、體力要耐操!要不,不久就會被癱倒。 這些年來,公公幾乎沒離鄉,除日常照護,每在重要節日,總會一如往昔遞上紅包祝福,順便帶他到適合他口味的館子慶祝一番,讓他感受家的氣氛與尊重,晚輩的心意,他也樂意接受。如此花小錢,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嘴角揚起的笑意是他快樂的寫照。 隨著時光的消逝,老人家總是感嘆自己來日已不多,所以交代好些事,而每件事,幾乎都處理妥當,惟獨有一塊由別人代管的土地,是否能在他有生之年處理完畢,才能讓他無愧於祖先及對子孫的承諾。我安慰他說,老天有眼,說誰的就是誰的,跑也跑不掉,不必在高壽的生日裡,還擔心著那麼多凡間俗事。 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鎮長贈與每位老人敬老酒一瓶,當我送餐回家,公公由房間取出該瓶酒說:「這是我今生最後一瓶酒,送給妳做紀念,明年我領不到了,這些年辛苦妳了,以後妳要面對的俗事還多,要勇敢點……。」 頓時我語塞,一向有酒即賣的老人家、此時此刻他要表達的是什麼?久久,我回過神:「不要想太多,您現在快樂就好,有子有孫、有得吃有得穿即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我們才剛幫臨村的人瑞做生日,你也要活一百歲,到時讓子孫們幫您慶祝一番,而且您今年才九十歲,您不是很想當內外祖嗎?您的孫子一天天地長大了,相信不久就能如您所願,但您必須健康快樂地耐心等待。」 收下公公轉贈的敬老酒,無論老人家心中想的是什麼,活在當下,珍惜相聚的每一個時光和緣分,這才是幸福人生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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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役的曙光
八月上旬,我收到一份書稿《金門戰役記事本末》,已在大陸,由中國青年出版社發行。生於戰地,讀本書感受尤深。這些年多次參訪大陸,發覺多數觀光客對金門最大的興趣,一是金門高粱酒,再是駕船到金廈海域,以「一國兩制,統一中國」跟「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為背景合影,看兩岸僵持於兩種意識形態,看兩種意識形態怎麼在各自的區域,形塑他們的認識與文化。 我多次航行金廈海峽,浪濤不止、遊客如織,標語如舊、容顏已換,當遊客已明瞭兩岸政治現實,當馬英九、習近平已於新加坡會晤,承認兩岸確有隔閡,必須時間與智慧化解,可對於金門戰役,總是欲說還羞,不如不說了。 我還一個感慨,是多年前兩岸的「交流出版計畫」,鎖定六○後作家,兩岸各五名,出版十部小說。大陸由重慶人民出版鍾文音等五部、台灣由寶瓶出版社出版畢飛宇等五部,並搭配活動、座談等,推廣兩岸十家作品。大陸由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主導,台灣由某報社資深編輯策畫。我的《火殤世紀》也在計畫之列。 我擔心,但又寄予厚望。 這些年走訪兩岸,於正式會議或私下聯誼,作家群對金門的印象非常概略,出版社則有著濃濃興致,記得有位編輯還說,他尋訪金門文學作品,已經非常久了,讓我把書寄給他。《火殤世紀》列入兩岸「交流出版計畫」,不單是我的個人事件,還是一個島的、一個戰場的文學作品,能否放上兩岸平台?尤其台灣文學史越來越內縮時,更顯得意義。 面對我的憂心跟期待,重慶出版社信心滿滿,並期許《火殤世紀》,成為大陸第一本金門書寫文學著作。不久,重慶出版社來函,希望我替換稿件。《火殤世紀》是從五十七篇,金門編年體小說,精選出三十篇,稿量足夠,可以從容替換。我陸續寄上稿件,也關心詢問,接頭的編輯支支吾吾,建議「共匪」一詞可否更換為「共軍」或「解放軍」?建議我提供更多稿件,供其遴選。密集地斟酌改稿、換稿以後,重慶出版寄來道歉短函,道是本書送審沒有通過。 金門書寫在台灣已是難事,在大陸也未見接受,時代的悲劇還沒有過去,其中的一個關鍵,很可能是「古寧頭大捷」(即本文的「金門戰役」),是中共「建國」以後的第一次大挫敗,兩岸分裂至今,這是源頭,也是事實,但中共領導人顯然採取了漠視以及視而不見,金門書寫在大陸,變成了忌諱。 「金門戰役」失利,中共由代軍長蕭鋒承受失利之責,蕭鋒後人透過書寫,為其父祖平反,由蕭鴻鳴(台灣問題研究學者,著有《統一‧康熙收復台灣》)、蕭南溪(教授、傳記作家,著有《蕭鋒征戰記》,金門戰役前線總指揮蕭鋒將軍之女)、蕭江(現代軍史及文化學者,蕭鋒將軍嗣孫)三人聯合完成。 透過本書的出版,我彷彿看到金門書寫的一線曙光。文學書寫必須誠實、真情,這是作為人的根本,政治與紛擾,都不應該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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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公務系統人員素質比一比
兩岸分治將近七十年,由於政治制度不同,政府部門運作情況也有差異。不談政治清明度,不評行政效率,來論公務系統人員素質之比較。 大陸是以黨領政、以黨領軍的政治體制。黨的總書記兼領國家主席、軍委會主席及一些特設工作小組組長〈如:對台工作〉,中央政治局常委分任國務院總理、政協主席、全國人大委員長或這些機構的副職,同列為國家領導人。在以黨領政的要求下,各層級均設有黨的委員會為領導核心;行政組織及職別區分:省級〈直轄市〉、地級〈市〉、縣級、鎮〈區〉、村、組;行政組織分設:部級、廳級、處、局、科等幕僚單位。中共的黨政幹部選拔培養有一套規制,從基層開始歷練,層層考核,培訓菁英,逐級爬升;例如,我在兩岸交流中認識某縣副縣長,才俊之士,要拔擢擔任縣長之前,受甄選去中共黨校學習一年後始派任。所以,在大陸看到的縣級以上幹部,說起話來「有一套」,大多四平八穩、條理分明,不會像台灣某些不入流的民選官員或民代那般隨性發言甚至脫序演出。 中華民國政府在蔣經國時期,即建立了良好的文官制度,人員選拔培訓頗為慎重,基層公務員均透過公平、公正、公開的考選、訓練,並設有文官學院,培養高級文官,事務官成為公務系統中推動政務的穩定力量;另在政務官的選任方面,講究修齊治平之道,必須才德兼備,能孚眾望。例如,當年要選拔部長級以上的政務官,舉凡思想、品德、學識、才能、體格、家庭狀況等,必經嚴格身家查核,能獲派任者,大都為一時之俊彥,足堪重任;台灣「經濟奇蹟」就是在這一批優秀的政治人物手中創造的。 台灣民主化以來,幾度政黨輪替,文官制度受到侵蝕,部分事務官開始被「染色」,不能適才適所,工作品質不欠佳;尤其在政務官的選任方面,不看人品才幹,只論顏色與政治正確。扁政府時期,有「睡雙人枕頭」的行政院長,有科長一跳變部長者,沒什麼行政經歷的阿貓阿狗也當上政務官,軍職將官升遷也亂了套。現在民進黨再度當家,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酬庸不顧吃相,品格低劣者紛居要職,農地蓋豪宅者幹院長,棄糟糠、結新歡者當首長,搞外遇者做閣員,還有頻頻「凸槌」卻自評一百分的部長,官員素質一代不如一代,官場倫理蕩然;加上意識形態作祟,不思經濟民生,政治掛帥為先,美其名「轉型正義」,在體制外成立諸多「委員會」,主委權力高於憲法,不經司法審理程序,說你國民黨黨產不當就是不當,一紙命令就可以凍結你銀行戶頭,如此蠻橫政黨當道,台灣重回威權獨裁體制,只能日漸沉淪,國家前景堪憂。 論語為政篇,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又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政治人物當引以自省惕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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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上海博物館
上海是一個繁華進步的大都市,它有許多歷史文化史蹟,因此在1986年12月被中國國務院命名為「國家歷史文名城」,又因為它留存東西方不同國家不同風格的近代建築,因此被譽為「萬國建築博覽會」,就因如此,上海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到上海觀光「看人頭」,變成一個潮流。 我到上海,也難免在華燈初上時刻,跟人擁擠到黃浦灘頭看夜景,抬頭看高聳的「東方明珠」變紅變綠的燈光,留影在「和平飯店」那一帶燦爛輝煌的夜景,詫異於黃浦江畔怎麼遊客永遠如流水,儘管自己已經炙出一身油汗,但還是來擠一下,如果沒來擠一下,好像就沒來過上海,儘管上海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其實我到上海,最喜歡逛的還是形形色色的博物館,上海一直在努力建設成為一個宜居的城市,怎樣才叫宜居城市,我引用「上海城市規劃展示館」內的一段文字:「……宜居城市的標準既有:經濟繁榮、社會穩定、秩序安全、文化豐富、生活便捷、環境優美等大概念,也有低犯罪率、優質的教育、醫療保健制度、宜人的氣候、綠化面積、陽光時數、甚至於精緻的酒吧、幽靜的大公園、休閒的生活等與個人生活質量直接相關的標準。」。我尤其認同:「文化活動是宜居生活的評價要素,……一個城市應有高品質的學校、完善的教育培訓體系,足夠多的社區圖書館,不同主題的博物場館,豐富的文化交流場所……,這樣才能為居民提供更多的文化選擇,滿足居民的文化需求」。 對上海企圖追求宜居城市的那種活力,讓我想到我們深愛的鄉土金門,大家何嘗不是對它充滿深切的期望,有朝一日亦成為一個「經濟繁榮、社會穩定、秩序安全、文化豐富、生活便捷、環境優美」…等條件的宜居城市,金門雖是個島嶼型態的僑鄉社會,然在深遠的歷史發展過程中,自有其特殊豐厚的文化底蘊。因此近年金門對文化藝術的推動,對教育精緻化特色化的投入,著實讓人欣喜,因為無論什麼樣的城市型態,居民對豐富文化、便捷生活、優美環境等概念的需求和渴望都是一樣的。 上海吸引我的,除了繁華熱鬧的都市景象,最主要的還是上海有許多不同主題的博物館,那滿足了我對上海文化的認知,這也是上海吸引我三番兩次去造訪的原因,我在想如果金門也有許多特色主題博物館,能夠在開放觀光發展經濟的同時,從文化建設的角度培養金門下一代對鄉土的熱情與見識,這更是一個城市走向豐富、深度與活力的表現。 上海在90年代末,就積極進行文化基礎建設,相繼建成上海博物館、上海圖書館、上海大劇院、上海科技館、東方藝術中心……等,隨手可得的上海(都市裡的博物館)摺頁,大小不一的博物館就有26個,每個場館都有札實豐富的內容,我羨慕上海人能從其中體會到與上海的休戚與共,生命一體。 這些博物館從各種面向呈現上海的面貌,我喜歡「上海城市規劃展示館」的一段感性文字:「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喜好,所以我們生活的城市當然也有,只是一直被我們忽略、漠視甚至遺棄,城市的性格不是某棟建築,而是鐫刻在建築肌理中的質感和紋飾,城市的性格不是某條馬路,而是灑落在回家路上的光影和落葉,城市的性格不是某個街邊的飲食店,而是那熟悉的味道和色澤,城市的性格不是路人的鄉音,而是到哪都改不了的談吐和語調,城市的性格不是繁華或寂靜,而是身處其中的自信和愜意,說不是,但其實又都是,城市的性格是以地域文化為基底,以外在表象為載體,在世人眼中留下的「文化烙印」,在遊子心中種下的「鄉愁印記」。 確實了解一座城市,要從博物館開始,走進博物館,梳理城市的紋理,了解城市的文化,與城市的居民分享他們的故事,那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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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辭故園樹辭土
休矣,休矣,我欲乘風歸去,天涯何處,花落人亡兩不知。風災過後,滿目瘡痍,看著一株株老樹、小樹倒下,有的攔腰折斷,有的連根拔起,心有戚戚焉。 憶起多年前,曾有一位哲人對中年喪偶男子這麼說:汝妻是自己選擇要走的,切不必過哀。男子心想,妻是因病逝世,何來自己選擇之理,當下兀自傷心,並不多加思想哲人勸慰話語之深意。男子鰥居潛修佛法多年之後,盼求了悟生死之道未可得,某日,幽幽然嘆息道:十年生死兩茫茫,生命奧秘猶難解。或許,生死竟是自己選擇的,從靈魂投胎瞬間至死亡,人以為有命定,其實,造物主早已將自由意識交給了人,回想哲人所言,未嘗完全不可採信。 那麼,老家門前,這一株活了半世紀的老榕樹,想必是活累了。它竟然選擇在中颱不怎麼強勁的七級風裡,斷了頭。我靜靜站立在老榕樹面前,問它:很痛嗎?您撐著點兒,我已經通知里長,這一兩天就會派人來……,我說不下去了。眼淚滾落胸前,我腦海裡跳出一段又一段家人與榕樹互動的情誼,心裡有好深的悲傷。某一年的植樹節,我還是個小女孩兒,父親從市政府領回來一小株榕樹苗,與母親在花園裡忙活了老半天,總算栽定了,一家人爭著為它澆水、施肥,為它抓蟲,而後便耐著性子,等著它長大;颱風季節,總要幫他修枝剪葉,鼓勵它勇敢挺過風雨,一年比一年茁壯……。年輕的大榕樹不負家人期望,長得挺拔俊美、枝葉繁茂,好似一張巍巍大傘,在陽光下閃著油亮亮的光華;整個夏天,父親總喜歡搬一張涼椅,半躺在榕樹蔭下聽蟬乘涼,給我說家鄉的老故事。 人辭故園樹辭土,這句話正是兒少時候,父親給我說故事最常插進來的一句感嘆詞,父親北方鄉音重,我總聽成「人辭古院樹辭兔」,不懂,心裡瞎猜,許是兔子常在樹下玩耍和大樹建立起某種感情了,所以兔子要搬家的時候,就特別來跟大樹辭行。長大後,讀了王國維〈蝶戀花〉「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暮。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頓時,我理解了父親當年的心情,那句夾在故事中的感嘆,是父親心靈深處濃濃的鄉愁。他年紀輕輕離鄉背井,辭別了故園,像一棵樹被風連根拔起,飄洋過海,一頭栽到臺灣這塊陌生的土地上,想必也曾經水土不服,苦捱過多少日子,才到了中年。難怪他給小女兒說故事的時候,經常會莫名來由地感慨起來。 月前,一場風災,在臺灣與金門傷了許多人,毀了許多家園,而樹木被強風豪雨摧折者,更是不計其數。眼下,人們收拾殘局,重整家園,望著整片傷亡的樹,殘枝敗葉被堆成一座小山,心裡好生憐憫與不捨。多愁善感的人,容易傷春悲秋,人世無常,沉痛傷感之後,是否教會了人們,更要懂得珍惜當下?人與人之間,人與樹之間皆然,莫待人走樹倒之後,痛心傷逝。傷逝何用?唯在有生之年,善待之,珍愛之,但求無愧、無悔。一期一會,都是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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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筵
服務報社的堂兄嫁女兒,蒙其夫婦邀請,訂婚與結婚,我都參與了盛會。這棟位於瓊林村郊的樓房,外觀看來雖豪華,但裡面的陳設則簡單優雅,可見主人夫婦平日的儉樸與勤奮。一家大小和樂融融地過著沒有煙塵干擾的寧靜生活、與世無爭。 我們家有一塊地登記在他人名下,與堂兄家比鄰,公婆指示待他日他人歸還後,要我在該處興建住宅,好留給子孫。這莫非就是公嬤給長孫、父母給兒子的傳統觀念,而現下老家的透天厝,將來準備給大兒子,至於他人歸還的土地,以後亦準備連屋歸小兒子,讓公婆的兩位金孫,均能享有祖先的恩澤。 然而,昔日農地好建屋,今日建蓋有困難,況且他人何日歸還尚不得而知,因此不知何年何月能實現,難道會是遙遙無期?面對孩子一天天地成長,卻也讓我有點心急,尤其公婆決定的任何事情,都希望在他們在世時處理,以免日後有所爭議。 堂兄嫂嫁女兒,沾了喜氣,為人豪爽的夫婦,要我趕快把細節記起來,將來嫁女兒才懂這些習俗。一向頭腦簡單、心直口快的我,告訴他們說我不想記,我要摒棄那些繁文縟節,待吾家女兒姻緣來到,孩子跟我報喜訊時,除選個黃道吉日送喜餅、設喜宴,其餘的程序全免。而終究禮尚往來,瓊林嫁女,不收村人禮金由來已久,一旦吾家女兒喜事到,當然也得遵循這個良好的習俗,畢竟我們也參加過不少村人的喜宴,下次輪到他們來捧我們家的場,大家同沾喜氣,亦可營造一個大家族辦喜事的氣氛。 現在越來越能體會當年雙親在我適婚年齡尚未嫁人時的焦急,求神問卜婚事在何方,白馬王子何時才出現?如今我彷如吃到他們的口水,當女兒學成有一份固定工作時,竟也擔憂她為什麼還不交男朋友,甚至早已跟她釋出善意,只要男方家世清白,男生中規中矩,有固定的工作,且兩人看對眼,一旦緣分到,將來絕不收聘金,婚事亦只求簡單兩個字。即使孩子有聽亦有懂,但卻「無要無緊」,看來非得逼我這做娘的登報替她徵婚,或是請媒婆四處打聽哪家男孩較「妥當」,當然這也要經過她的同意,並非老娘說了算,畢竟時代不同,兒女的婚事父母只能提出善意的建言。 姪女的歸寧宴,席間,有一位舊識來敬酒,幾分酒意後話從前,他說當年不敢向我表白,二、三十年後酒後才敢吐真言。想昔日,說親者眾,但父親家教之嚴,只要他扳起臉孔說不行,我豈敢戀愛談感情?因此錯過了一樁又一樁,而差點成為他人眼中的老姑婆。有時走在路上,不經意地遇到昔日追求者或曾經央請媒婆來說親的舊識,總是坦誠告訴外子。而當年未敢表達的舊識,如今亦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祝福他珍惜現下所擁有,所謂少年夫妻老來伴,願每對夫妻都能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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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英語情詩作業
記得有這麼一份作業,但內容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那日,看了這作業,除了驚嘆自己的勇氣,更驚訝自己還有模有樣寫了一首英語情詩來。 日前,有幾位朋友希望我介紹素描技法,特地找出幾本以前的素描畫本來當教材。沒想到,驀地發現裡頭夾著一份昔日上課的英語詩作業。 來加拿大,並沒想到語言會是個大問題,總認為將單字依文法組成句子與人溝通應就沒問題了。但事實並非如此,語言的障礙比我想像高出很多。這下子慌了,雖然坊間學習語言的機構林立,但收費昂貴,只好另想辦法尋找免費的學習機會。記得有一個學院定期有ESL(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師資培訓班,為了讓培訓老師有試教的機會,需要學生,便去申請當起義務學生來。也曾參加一個政府機構開辦的就業輔導方案,教導新住民如何找尋工作、如何寫履歷表,以及應徵的技巧等等。反正,那時只要有英語課程,便去參加。 後來,得知教育局設有成人高中(Adult school),是為失學者或是需重修的學生而開設的班級,有些已在學院就讀的學生,為了拿高分又回來重修的。當然,新住民也可以參加,但要先經評量考試再分發合適的班級上課。我只選修英語課,評定為9年級,藉著這機會就一路唸到12年級。雖然壓力不小,但也感染英語文學的滋養,從中獲得喜樂。同時,親身體驗西方高中課程的設計與安排是另一收穫。 我唸高中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國文課是以一篇篇文選集合而成的部頒教科書,目前高中國文課程是否做了大幅調整,就不清楚了。這裡幾乎每一年級會讀幾篇短篇小說,讀完小說有分組討論,寫心得報告,有時還上台做報告(Presentation)。這期間讀了莎士比亞的戲劇「馬克白」及「羅密歐與茱麗葉」,歐威爾的「動物農場」(Animal Farm),還有一本現代小說The Lovely Bones,曾拍成電影,中文叫「蘇西的世界」。還有讀詩及練習寫詩。與昔日我的高中國文課相較,這裡的課程好像較為多元而深入,不但讀了好幾篇短篇小說,也讀一整本的小說,還有戲劇。昔日的國文課,詩的教學只欣賞詩選而已,這裡卻要求你實際嘗試寫詩。 分組討論及上台報告是這裡常採用的教學方式。我喜歡這樣的方式,讓學習可凝結、沉澱,變成自己的心得;同時透過討論,讓彼此腦力激盪,往往又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相較於我們一貫的老師講解學生傾聽,多了師生及同學間彼此的互動。 這份簡陋的英語情詩集便是這時學習詩歌的作業,作業包含兩部分,第一部分自選五首詩,並加予分析、詮釋及回應。第二部分:自己寫一首詩。我選的詩篇以情詩為主,有1.Robert Burns 的 A red red rose(一朵紅紅的玫瑰)2.Robert Browning 的 Love(愛)3.Emily Dickinson 的 My river(我的河流)4. 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 的How do I love thee(我是如何愛你)5.Robert Frost 的 Wind and window flower(風與一株窗前花)。詩的每一行必須試著以學過的修辭法標註出來。譬如:是Simile(直喻)或是metaphor(隱喻),還是hyperbole(誇張修辭)或是symbolism(象徵)等等。第二部分自己寫一首詩,我寫一對情人,他們一年四季的愛戀,題目就叫做Four seasons(四季)。 或許,為了給自己一點調劑,這份作業還做了一個封面,貼上以回收紙剪貼的一個雪人,以藍色蠟筆寫上Love poetry(情詩集),貼著一個紅色小愛心。內頁以色筆畫了些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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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錫奇‧現代藝術
四月,台灣現代藝術畫家李錫奇,在國立歷史博物館推出「本位‧色焰-李錫奇創作八十回顧展」;九月,李錫奇返金門故鄉,續辦這個「回顧展」。他大半生留台,在80歲如願回故鄉辦展。創作力十足,求新求變,是他追求藝術的原動力,一甲子的藝術創作,他選出其歷年精品,是臺灣戰後,現代藝術發展的一個重要標本,因為他所經歷的歲月,幾乎是與臺灣現代藝術發展,同步投入在藝術史洪流之中,而展現自己的風格,而知名於國際。 李錫奇,1938年生,古寧頭人,畢業於台灣省立台北師範學校藝術科。1958年即與前輩陳庭詩、楊英風等人共組「現代版畫會」,亦為「東方畫會」中後期重要成員。李錫奇的創作以風格多變著稱,除了融合東方傳統與西方現代思潮,創作形式從版畫、水墨、抽象書法、漆畫、複合媒材至裝置皆有涉獵,甚至與文學界現代詩人,多次跨領域合作,在台灣藝壇有「變調鳥」的美名。李錫奇多元的創作,反映了當時社會各方潮流衝擊,及時趕上現代藝術運動熱潮。 「現代藝術」,概指從19世紀末以後的藝術創作。繪畫原本是寫實再現某個主體,然而攝影的發明,讓繪畫的寫實功能相形見絀,於是就出現了新的藝術路線。藝術家改變創作觀點,絕對藝術的創作,變得越來越抽象,抽離物體本身的形象。現代藝術是從西方開始的,最先是繪畫和版畫,中期擴展到其他的視覺藝術上,如雕塑和建築。一些對現代藝術有重要影響的運動開始出現,以巴黎為中心的印象派,及從德國開始的表現主義。 「當代藝術」,是指目前這個時代,正在實踐中的藝術風格,約從1960年代後期,到現在21世紀的藝術,當代藝術也可稱為「後現代」藝術。新古典主義以後,19世紀工業革命進入「現代」,然而,現在是21世紀,200年後的「現代」,就稱「後現代」,藝術途徑與時俱變,活在「當代」就要有現世的風格。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美國成為新興藝術運動的重要地點,有抽象表現主義、普普藝術、歐普藝術,到地景藝術、裝置表演藝術、觀念藝術等。在這個時期,藝術家和建築師開始揚棄「現代」的觀念,並創作典型的「後現代」作品。 台灣在戰雲的風雨飄搖時光後,隨著美國軍經的支援,西方文化、民主理念、文藝思潮,提起了青年學子嚮往之心,促動了1960年代台灣全面性的現代繪畫運動熱潮。主要受到了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與歐洲「不定形繪畫」的影響,強調一種「形象的解放」。此時有「五月畫會」與「東方畫會」先後應運成立,李錫奇在其中,推行現代繪畫觀念與創作的實踐。 2012年李錫奇獲國家文藝獎殊榮,他坦言八二三砲戰意外改變了他的人生,他感慨地說,如果當時回金門戰地教書,就不可能有往後的藝術生命。李大師警告我,不要把金門的藝術生命,溺死在高粱酒杯中!回顧他舉家遷台,遠離戰火,心無旁鶩展開藝術創作,投入一甲子歲月在現代藝術,又恰逢這股台灣現代繪畫大風潮,捲動了他作品豐富多樣多變。80歲,青春作伴好還鄉,有如此豐碩大成就,鄉人與有榮焉!更期獨領風騷的百年之約,創作源源不絕於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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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行腳失眠夜
夜越來越沉,夜色越來越深,越輾轉越難眠。幾次翻身上下,臨窗獨立,尋找星星月亮不著,也是,颱風剛過境,風雨不定,星月都無序,雨輕輕飄散,風微微吹動,樹影蹣跚。我在金門第一夜,聞風聲,聽陣雨,在窗前,看路燈亮晃晃,照滿屋舍村落,再躺下也不知數落幾回羊兒,不知不覺,終於天亮。 7點昏昏欲睡的下樓,太陽已經很熱烈了,彷彿昨晚的一場大雷雨不是雨。餐桌備好油條,廣東粥,金門待客禮儀,今年暑假我帶一友人行腳金門。一日之計在於晨,金門另解,解人情,解鄉情,解恩情。友人路過金門自由行,我與她島嶼行走之必要。金門的夏天最是夏天,藍天、豔陽、綠動。白日我們躲著太陽繞行環島路,享受綠蔭深深,步入中山林;午後四點陽光稍薄,趕在閉關前一小時進入陰涼坑道,傍晚適合民俗村落晃走…,我當個短暫的觀光客,按早年記憶約略重溫一遍島嶼風光。 每一次來去金門前幾天,總是有點忙,有點興奮,有點激動,也容易悸動,慢慢地靜下心,開始思索,沉澱。在金門在台灣,不同調的習俗、觀念、背景、人情、金錢觀,上一代的教養下一輩的理念,有些憂心也有些期許。靜心下來,心淨了,就有點空乏,於是手邊就必須有書,閱讀。午後金門的嬌陽,閱讀也是一種療癒浮躁的方法。過日子有了書,一切都說,還好還好。 這二日慢慢的回到平常的睡眠狀況,不再像剛到金門的第一夜。果然,人是很容易妥協的,入境隨俗。失眠也是,妥協失眠。於是我翻開思想好奇我的失眠夜。夜有點兒漫長,人有點兒疲累,心有點兒興奮,情有點兒期待。翻來覆去,上床下床,趴著,縮著,攤著,極盡所能之瑜伽姿勢,數了幾次羊,就是睡不著。零晨了,關掉電腦,腦袋瓜十分清醒,也沒有混亂的思想,就是無法停止運轉。二點了,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亮光,是路燈,沒有月光,沒有星星,一陣雨一陣風吹草動,還是颱風的氣流嗎?天氣還不穩定,這樣的日子感覺很熟悉很安心。 眼睛很累,就是無法入眠,第一次認真的思考關於失眠的事,關於你的失眠,你的夢回家鄉,關於近年每一次回金門都有點失常的睡眠。今夜的失眠是今天頭腦裝太多東西了嗎?一下飛機,與同窗約星巴客,卡布、瑪奇朵、美式,點了千層、起司。今天我買單,慶祝我回來了,颱風過後,一切無恙。三個月,離上次,正好三個月,一個季節的時間,一個週期,一個能量充滿的過渡,我回來了,你不在沒關係,我幫你巡視紅土田園山坡地,他日你的夢必將茁壯。 我循著既有的軌跡,拖著行李,嘴角上揚。牛仔褲、白ㄒ恤、涼鞋,長髮編成一條粗辮,所有心思濃成一股淡淡的情懷,似天空的白雲,淡淡的飄散,像棉絮像棉花糖,午後三點,我在小小機艙窗口,小小的失眠一下。我的失眠延續在清晨三點的島嶼夜,此刻你睡了嗎?還是你也正失眠。我正在數著一群圈養的羊,小小羊兒不安分的亂竄,你的羊迷路了嗎?一直以來,我都十分好奇,數羊之事,是上帝的旨意,當生命週期有微言,羊兒躁動,心靈想安憩,就只能善待靈魂。 今晚我失眠了,一個不眠的夜,感覺有點新奇,有點傷感,有點不知所措,夜未央,思想也是,在夜空漂浮,載浮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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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總兵署老榕話別
冰心晚年住北京時,每有福建鄉親來訪,她第一句話便問:「故鄉的榕樹長得如何?」這份關切,不僅為鄉情,在冰心的心底,花草樹木自有其不可言說的美麗;一朵花、一片葉,乃至一縷清風,都能觸動她的性靈。 莫蘭蒂颱風肆虐金門,樹木倒塌數百萬株,就在大家忙於整理家園之際,我看到了一個最動人的插曲-宋夢琪倡導「跟總兵署老榕說再見」活動,雖然不清楚與老榕話別的細節,已被此情懷深深感動。 記得數年前溫哥華史丹利公園,一棵呼吸樹遭雷殛折斷,園內特別為它舉辦了告別式,許多父母帶著孩子一同前往悼念。不知佇立了2800年,看盡春花秋月、自然更迭的溪頭神木,於911風災後倒下,是否也有人為它舉行了追悼儀式? 其實,惜別老樹是源於對大自然的珍惜與尊重,有了這份珍惜,反映在人性上的樹木,才開始有了風景,有了靈氣。人間社會是五倫以外的第六倫,第七倫便是自然環境了。我很喜歡姜一涵的一幅對聯「涉目皆成趣、著手便是春」,若能懷抱平等仁愛之心,以大觀的眼睛看待萬物,自然能夠涵詠於天地之間,體悟出生命的自由與趣味。 冰心對自由的詮釋最獲我心。她說「自由是我和宇宙萬物應對周旋之間無一柄鑿,無一齟齬,無一不調和,無一不愛,我和萬物,完全用愛濡浸調和,用愛貫穿連結,只因充滿愛,所以對宇宙萬物所發出的意念、言語、行為,一切從心所欲,又無一不合於愛,這便是自由。」莊子的大境界,亦強調與天地精神共往來,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合一。這是人與宇宙自然和諧共存的審美秩序,離開了這個秩序,再去追求人生的智慧、生活的藝術,無異緣木求魚了。 「跟總兵署老榕說再見」活動,希望校方可以帶領小朋友一同參與。桃園市龍源國小操場有一棵二葉松,50歲了,同學們都喊它二葉松爺爺。今年9月,二葉松爺爺生病了,為了校園安全必須移除。工人小心翼翼先剪掉枝葉,然後再移除主幹,歷時2小時。小朋友坐在地上,遙望整個過程,依依不捨。後來,小朋友更把對二葉松爺爺的懷念,紛紛寫在紙上,貼滿了佈告欄,以「我們最愛的二葉松爺爺,再見!」做為標題。令人驚喜的是,學校保留了最後一節樹幹,做成了裝置藝術,上頭懸掛幾個小木屋供鳥兒棲食。二葉松爺爺因此重獲新生,改了風貌,繼續矗立原地,守護著校園,守護著小朋友。小朋友遂又學習到「不需說再見,生命生生不息」的道理,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堂生命教育課程。 總兵署老榕已三百多歲,曾經陪伴金門鄉親走過承平年代,走過烽火歲月,晚近更成為鄉民集會休憩的場所。每天後浦小鎮夜遊,皆自古榕樹出發,金門樂府的南管樂音,偶而也飄揚在有老榕相伴的星空。老榕肯定熟悉了《春江花月夜》、《風打梨》…等曲目,就像我們也早已習慣倚坐在它的身旁,閑閑散散,一念不起。 與老榕話別,或許也不必太過傷情,草木榮枯、成住壞空本是人之常情。微觀培養溫柔慈悲,宏觀通達生命真象,這麼轉而一想,老榕樹竟也成為了我的生命導師。 猶記得十年前的初見老榕,蔓藤纏繞、綠葉成蔭。如果初見燦爛如春天,那麼,與老榕同樣走過一段漫長人生的我,此時此刻,似乎也漸漸懂得靜看溫哥華的秋葉之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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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清單與二支燭光的溫柔
梅姬颱風狂掃二日夜後,我擬了一張重整清掃清單,幾大項目含幾小項,加紅藍筆畫線標示。也許早年上班族也許是處女座作祟,我喜歡便利貼、喜歡字條、喜歡書寫的墨跡溫度、喜歡用紙筆與孩子對談,那些面對面說不出來的話、那些軟性訴求我未語淚先流的吳儂軟語。一張張清單在日常生活中被實現、忽略、棄置,清單彷彿也是生命拼圖,有加油打氣語句、有夢想有慾望、有想了卻的遺憾。 2016年中秋節前後約三週期間來了三個颱風,一個肆虐金門,一個幾乎淹滅南台灣,一個重創中部,我們體會隨遇而不安,我們見識不幸與災難來的如此倉促,我們對大自然的力量束手無策,人力如此微弱只能雙手祈求,面對一切天命與違逆忍受力超強的我們,在風災過後,堅強的重整家園,然而另一族群卻仍在口舌輿論媒體,風災假不假,氣象報導準確、首長職責……爭論不休。 教師節前夕,一棵近百年大榕樹被風吹倒橫向馬路栽進鄰居三合院,壓斷二桿大電纜,於是二日夜,我們過著原始的日子,無電源無電話無網路無電熱水..三代同堂守著二支燭光搖晃,靜默晚餐聽屋外狂風怒號豪雨傾盆而下。一棵樹倒的效應,從焦躁不安電話狂敲110,難耐時間滴答流逝像冰箱冷凍庫溶解的水,慢慢轉化感恩消防工程人員、台電人員、軍警的汗水,風雨漏夜辛苦搶修工作。起心動念,觀功念恩,除了停電沒有災損,比起半山居民、嘉南平原果農、淹水災區……。我要孩子感恩,溫柔面對。在面臨生命的期待與不安的角落,要努力學會面對的是溫柔。 清晨在大片玻璃落地窗搖搖欲墜中醒來,風雨不停歇,看不遠處溫室的帷幕在風雨中掀開狂亂飛舞,裡面是友人種的洋桔梗,日前散步經過還望見裡面一畦畦的粉紅嫩白嬌豔花朵,每年十月中就將開始採收運銷日本,如今似紅樓夢斷黛玉葬花也難了。嬌嫩花如此,碩壯大樹也難逃一劫,莫蘭蒂颱風讓金門樹斷折倒慘不忍睹,伴著我們長大,擋風沙遮陽光隔離霾害,護著島嶼,滿城盎然至極的綠樹,我們只剩心疼。梅姬颱風又讓台灣中部果園夷為平地,彰化同鄉水利會人說,樹倒枝幹葉落填滿水溝坑道,阻塞水流,氾濫成溪,美譽花樹原鄉的田尾,如今繁華只剩寂寞。 生命如此的堅強又如此的不堪一擊,宇宙萬物也一樣,大自然神秘的力量讓我們不能只學會堅強更要學會溫柔。我們一直列出生命的清單,一條條的提醒自己,也與他人互勉,我們要自己要孩子堅強,面對未來,然而堅強易斷,堅強不必勝天,不如溫柔與大自然和平相處,一念慈心萬物歸仁,適時的柔彎下腰,親近土地,近視圍繞花草植物樹木姿態,想想我們多久沒有近距離低姿態的玩弄小動物。小時候手接觸母親的手,手掌對著手掌,溫暖對著溫柔,手掌貼地觸摸世界,當手撫摸遇見狗貓溫暖頭部,感受愉快時光,昆蟲蜂蝶,不畏不懼。 長大我們越堅強,勇往直前,以至於幾乎忘生命中的溫柔,面對屋外風雨,颱風夜我們擁有的二支燭光,清粥小菜,不下飯不下酒,只有風雨味,提醒我們漸遺忘的溫柔,撫摸截斷榕樹面的一圈圈年輪,面容線條也柔和了,期待明天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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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匯民信局
清末隨著出國華僑人口的成長,僑匯的迅速增加,開始出現經營僑批業的民信局,民信局又稱僑批局,批是信的閩南語通稱,僑批就是僑信,隨信多數附寄款項,故名銀信。民信局是僑鄉特有的金融機構,專門處理海外華僑與眷屬銀信匯總業務的行業,專門攜帶交寄信件及匯款,往來南洋和家鄉聯繫,取得一定比例的工錢酬勞。 同治十年(1871年),晉江安海鎮設立鄭順榮批館,創辦人為洋垵村的鄭、鄭貞兄弟,是福建省首家開業的民信局。金門最早的民信局資料,調查約於光緒元年(1875年)后浦大街上開設祥泰棧信局,開始經營僑批業,為水頭人黃永所創辦。 福建的民信局主要集中在福州、泉州、廈門、漳州等地,以廈門地區的數量最多,全廈門的僑匯主要來自東南亞,分別是英屬馬來西亞、荷屬東印度、美屬菲律賓、法屬印度支那等各地。金門的僑匯大多數從南洋經廈門轉到本地,1934年郵政總局調查〈國內掛號領照批信局一覽表〉統計,廈門的19家批信局,如正大、瑞記、新泰等,在金門均有設分局或聯號,而金門的鎮記批信局,也在新加坡設有分局。 1934年民信局改稱批信局,因為僑鄉匪患嚴重,信差常受劫殺,大筆的僑匯改以匯票、信用票支付,再由領款人到信局換領,但是也因信用票的濫發,導致周轉不靈或倒閉。 1931年至1937年期間,是廈門批信局成長數量最多的階段,1935年,金門后浦市街一些商店、布店兼分南洋民信;最著名的民信局,主要為祥泰棧及昭其文附設的正大局。祥泰棧倒閉後,僅剩正大局獨力經營,因為正大局不代分其他局信件,市區商行直接到廈門找尋信局代理,之後廈門南生公司來金設分局於陳寶益店號,任陳文波為經理,廈門美南及太原等民信局的信件皆由陳寶益分發,廈門金義隆也派許天輝到金門設立信局於行口集豐內,不久遷至高原典舖右鄰,代理廈建南及三五什局信件。 另有忠合記專分印尼麻里巴板客信、和成信局專分荖聿客信。同時金門人在海外從事金融業及僑匯業者也不少,1935年英坑人黃慶昌從砂越移資到新加坡,創辦華人聯合銀行,其他如山后人王丙丁任職新加坡華僑銀行總經理、後山人陳清吉、陳長水兄弟合辦立誠匯兌信局、西埔人呂水明設聯昌匯兌信局,珠山薛丞祝在菲律賓依里岸建國匯兌信局代理人,這些民信局在廈門都設有專人負責處理遞交到金門。 1946年顏西林調查的金門僑信有存德棧、昭其文、春成棧、郵政局等。1948年,計有昭其文、金義隆金門代理處益成號、捷和、金門書局、金勝源等5家民信局。 1949年金門仍舊保有5家的民信局,但是隨著社會局勢的動盪不安,國幣貶值異常,廈門積壓僑信多購外幣作投機生意。1958年僅有有南僑、三益、玉豐等3家民信局,1964年,奉國防部核准,公布〈金門地區民信局管理辦法〉,規定兼營僑匯業務的商家正式登記,管理僑民匯款業務。1966年底廢止,又頒布〈金門地區兼營僑匯商店管理辦法〉,由政務委員會統一督導實施,隨著時代的社會型態改變及地區經濟情形改善,民信局最終陸續歇業走入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