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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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爽嗎﹖服務態度
「歡迎!歡迎!」「歡迎光臨!」「請問,有需要我服務嗎?」「請問,我能幫您忙嗎?」「請由這邊走,請小心!」「請上電梯8樓!左邊6號桌。」「請放心,李先生到時,我們會帶他到位。」「您先請坐,我幫您去問看看。」「沒關係,如果不滿意,在7天內都可退換。」「很抱歉,這是我們的疏忽,請見諒!」「喂!您好!這是大發公司,請問您找誰?」「對不起,張主任不在,請問有事要交代我轉告嗎?」「請問是到新莊輔仁大學嗎?」「這是我的名片,請指教!」「請多多幫忙,介紹給您的好朋友,我們有特價優待。」「歡迎再來!」「謝謝光臨!」「請慢走,再見!」「……」這些問候語,你耳熟嗎?在那裡聽過?金門?台北? 50年前,金門很純樸,商店很少,全島最熱鬧興盛的街路,首推後浦(金城鎮)的莒光路。街很窄,東彎西彎全長不到200公尺,路寬大約5、6公尺,有事喊一聲,對面就回應;吃午飯時,還可以端著飯到對街店家挾菜。閒閒沒事時,可以三、四家店東各搬一張椅頭,坐在自家店門口,一面顧店、一面大家隔街聊天。尤其在夏天傍晚,甚至把飯桌搬到五腳器(門前人行道),全家吃晚飯,又省燈光又可享受徐徐晚風,和樂融融。 當時的店家和鄉里村民,大家都熟,有的阿嬤一輩子就只在某幾家商店各別買所要物品;顧客的忠誠度和店家的誠信度,各自建立了牢固的信任,一有差錯,店家都會認賠;彼此都很尊重,態度和氣,童叟無欺,因為店家都認得這個小蘿蔔頭,是誰家的小孩,何人的孫子。 40年前,軍人多了十幾萬人,商店也多了,全島最熱鬧興盛的街路,已被新興的山外新市里搶去。在軍中放假日時,滿街、滿店、滿戲院,都是軍人,不是「黑」壓壓的一片,而是「綠」壓壓的一片,全都是靠軍人消費,因為軍人比較「阿沙利」不太殺價,生意很好做,因此店家也就慢慢地食髓知味,跩了起來,抬高售價,態度傲慢,愛理不理,非常銅臭。 30年前,可能是金門至今商業活動最興盛的時期,軍人還很多,居民也不少,全島人口近20萬人。很多已賺了錢的商家,也做起金門總代理,獨攬全島市場;新市里的店面貴到一千多萬元一棟,很多人還搶不到。但此時,商業道德已漸漸淪落,能騙即騙,能賺即賺,絕不客氣。 現在呢?金門的商家態度如何?金門的公部門及各個行業是否都具有「服務精神」的態度?我想說些什麼?又能說些什麼?還是要說些什麼。 良好的服務態度是一切事業成功的基本精神,錢多不見得能成功,但是服務態度好就比較能得到貴人相助的機會。 金門當官的自視過高,但眼界只在金門打轉,可惜僚氣又重。任何公部門,連一個小工友,都跩得很,如何能得民心。金酒公司三節配酒,自以為是給人民多大的恩惠;發行紀念酒時,更要鄉親冒雨排隊苦等,真是虐待鄉親。交通單位也時有所聞不愉快事件。航空公司不屬金門縣有,但櫃台的行政人員卻很跩,管你有啥急事,不理就是不理。醫院也好不到那裡,有些人員真的生來就是晚娘。銀行更是狗眼看人低,要開支票戶,卻被質疑窮光蛋,一副不屑的嘴臉,看到存摺才亮眼。食品店不夠衛生,麵包有雜質,油條用日曆紙來包,真噁心。很多的惡劣態度,欠缺服務精神,說也說不完,就是連自家「金門人」都受不了,那還論「台灣人」或「國際人」。 不要傻想說金門要走入「國際」,即使要走進「台灣」,如果事先沒有良好完善的「服務態度」,什麼都不用談,因為誰會花錢來金門受鳥氣。鄉親,您到公部門申辦事件,會爽嗎?您到店家購物,會爽嗎?金門總體給大家的感覺,會爽嗎?多學學「服務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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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價值
一代經營之神王永慶先生逝世,近日各媒體連播其一生之勤儉打拚與其樂善好施之人生觀,總令人打從心底敬佩。他說:「財富,是社會要我們暫時代管」。 言下之意,他的台塑集團企業,雖說是他一生篳路藍縷打造出來的,但也要社會的支持,如集資認股或員工招募與貢獻。如何管好企業與回饋社會,是責任也是義務,要管好社會給於他們經營企業的機會;這些「功成而不居」的話也總令人感動。 價值不等於價錢。一幅畫、一首歌、一篇文章或一件藝術品,對創作者來說往往是「非賣品」,因為創作的理念、辛苦過程無價。所以當我們去逛博物館、藝術館、文化館,我門去看的是藝術品,而不是訂價單。同理,我們看待一個人,看的是他的價值,而不是他的價錢。許多人以物化來衡量人的價錢,常很不禮貌的問:你薪水多少、退休金多少。這是一個嚴重帶有侮辱性的問題,因為把人給看扁了。如果有人去肯定王永慶的價錢,一定羨慕得很,因為他很有錢;如果有人去肯定王永慶的價值,也一定羨慕得很,因為他很有愛心。你要羨慕他的愛心還是他的財富? 當然也有人會說,沒有錢哪來愛心?照其邏輯來說,沒錢就不可能有愛心,因為錢是愛心的前提,沒有前提,何來結論?這是如同韓非子的物化功利論:父子之親,猶以產男弄璋、產女弄瓦來計算何者有利父母。兄弟之序,豐收的時候,兄可以大方歡迎陌生人來家吃飯;歉收的時候,兄卻不歡迎弟弟來家吃飯,兄會愛陌生人不愛弟弟嗎?決定歡不歡迎的前提是豐收或歉收,這是原始的以物化功利來計算衡量親情。韓非子原是要破儒家五倫人性價值來立其功利計算的人性論,此暫不表。但我們常看些愛心志工,無條件為社會默默奉獻,沒錢一樣可以表獻出愛心,而且愛心志工的愛心是無價。 價錢,是一箇中性名詞,君子賺錢有道;富裕,是一種自我尊嚴的表現,人人得而求之。但是,人是要懂得「役物而不役於物」,我們為生活才要賺錢,而不是為了「賺錢的生活」,賺錢是手段,生活才是目的。更進一步說,過有意義 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目的,何謂有意義的生活?無非是追求真、善、美、神。或是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這些三不朽,王永慶先生做到了、慈濟證嚴法師做到了,也相信平常的你我也或多或少做到一些。 台灣的塑化工業,有「北台塑、南奇美」,北台塑的王永慶先生一生兢兢業業地為其企業奮鬥到最後一刻,其堅毅勤誠固然令人動容;然而在其個人生活品質上就稍遜奇美的許文龍先生,許先生懂得享受生活美感,每週上班一天,其他 時間就是釣魚、畫畫(讀者有機會應到台南奇美博物館參訪許先生典藏的歐洲藝術診品)、拉琴,當然也獎勵後進的藝文人才。許文龍先生是一個老莊式的企業生活家,王永慶先生則是儒家式的企業生活家,他們都懂得生活與生命的價值。 本學期在國立空專面授「人生哲學」有感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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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與讀書
我童年時代沒有電視,經常和鄰居玩伴在田間林裡捉小鳥、捕蟬、游泳、釣魚,過得猶如沈從文描寫的學童生活,也經常因為調皮被父母責罰。家中管教很嚴,農忙時要上山下海幫忙,但小孩子沒有不貪玩的,我們在麥禾皆堆中爬山,翻滾,在割牧草的空檔相約玩彈弓,也成群結黨地玩棒球,屢屢招來大人的斥責,卻樂此不疲。 極端的事例不少,如弟弟有次把祖先牌位請下來,玩起家家酒。我則把家裡收成好曬乾預備佐餐的花生一甕甕澆上水,基於什麼心理已經忘了。我想那是孩子探索世界的方式,並且以叛逆來建構自我的世界觀,所以家人管教雖嚴,我們頑皮依然。我反抗的方式經常是被責打之後躲起來,躲在家中閣樓、躲在村裡的小廟,以逃避來反抗大人對孩子世界的侵犯,如果要學術一點來說,這是法國學者傅柯(Michel Foucault)所謂理性對瘋狂與慾望的規範,是監獄中權力者位居圓柱形的高塔對我們這些幼年犯的監管與懲罰。孩子是天真帶有自然賦予的活力的,大人卻深受功利世俗理性力量的束縛,總要把那群小野牛用牛鼻繩綁住,就如同我的家大人,看我們孩子是農事的好幫手,嬉戲、讀書都無關生計,豈可耽溺。 我童年時用嬉遊來反抗大人的理性世界,後來則用閱讀來逃避生活中的不愉快和沈悶。我不喜歡以交談和人溝通,只有在閱讀中找到可以對話的靈魂。高中時代,經常是老師上課我在桌子底下擺著課外書,閱讀讓我在沈悶中找到一個出口,在閱讀中躲入想像的世界,逃開現實的壓迫。高中畢業時,我已看完中外許多文學名著。 不知道今天的學子為什麼不太閱讀,每年大學入學甄試,我問投考中文系的高中生讀過那些文學作品,最常被提到的作家是金庸和劉墉,我再舉些中國古典小說如《三國演義》或《水滸傳》問學生看過後,學生說看過,但看的是漫畫或小學時的白話本,再問為什麼課外書看得少,都說是忙考試、功課。這就是我們今天孩子的教育現狀了,教育和生活是脫節的,讀書是為了應付考試,不是為了興趣,不是為了解決生活中的問題,加上影視的影響,孩子從電視中學了許多偽知識。電視影像瞬間即逝,沒有深入思考的時間,單向式的傳播也少了學習主體與客體間的互動,即使有學習,也是一種被動式的學習,觀看者通常沒有什麼選擇機會,也不能參與。 如今文學仍是我觀看世界的方式,我從文學中去了解人性,去參悟人生的得失浮沈,去傾聽一個個生命的故事,尚友古人,也和時人交通。美國作家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說過,圖書館裡的藏書,是囚禁在書架上的智慧小精靈,誰去借書,翻開來閱讀,等於幫它們解開魔咒,釋放它們,閱讀者因此獲得了智慧。成年以後,讀書是我遊戲的方式之一,我以閱讀嬉遊人間,偷窺別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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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金門藝文界熟悉的女作家﹕郝譽翔
郝譽翔,金門藝文界的朋友,想必都很熟悉。她曾應文化局跟寫作協會之邀,擔任文學獎評審跟文藝營講師。由於崛起時間差不多,我得以近距離觀察。 郝譽翔的本名其實不是郝譽翔,而是郝蘊育。據說,媽媽要幫她改個名字,郝譽翔心想,「蘊育」這個名字太難寫,不如改簡單些。媽媽攤開國語字典,她挑了「譽」,又揀了「翔」。「郝譽翔」當然比舊名來得氣勢澎湃,,用這個名字來寫作,占了容易被記住的便宜,但這個名字筆劃繁多,從書寫繁易度看來,也沒有比「郝蘊育」高明到哪去。 之所以舉郝譽翔的名字來介紹她,是因為我認識的郝譽翔一直充滿矛盾,只要一不小心,就成為她矛盾性格的受害者。比如說,她答應評審、演講的速度很快,等時間一到,她又突然說面臨了一件無可迴避的事,「所以囉,很抱歉,我沒有法子去啦。」她以可憐楚楚的語氣說。這類情況一多,導致她今年六月初跟我說,她得了水痘,無法到《幼獅文藝》寫作班上課,我還半信半疑。 文壇中的美女作家實在不多,郝譽翔算是眾人認定的作家美女之一,有一次,時任《自由時報》副刊的方梓請吃飯,郝譽翔沒睡飽,臉皮緊繃,眼皮還沒真正掙開,雙眼皮來得格外明顯,我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什麼叫做嬌酣,什麼叫做芙蓉半醒(有這個詞嗎?),不過郝美人卻很少覺得自己美,從談話跟文章,可以感覺郝美人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缺乏自信的。她現在任教國立大學,能寫小說、散文、論文,熟悉國內外文學,對戲劇還有獨到研究,擁有如此優良條件,卻還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於是便常常聽到她驚詫地質疑對方的讚美:「你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讚美者只好再次強調他所說是真的,並刻意拉高音調,但郝美人未必就此罷休,她會一直問一直問,直到自己的臉色從懷疑轉為欣喜為止,而這時,讚美者早已喘倒在地,猛喝運動飲料了。 郝譽翔缺乏自信卻是好處多、壞處少,因為,這使她懂得欣賞別人。文壇裡,少不了常有能人崛起,方式不外是獲得文學獎、或是突然交運了,獲媒體大老的提攜,崛起者若沒有好胸襟、好氣度,就會像隻穿了花衣服的猴子招搖過街,不可一世,但也有人謙沖自牧,郝譽翔則為其一。文人素來相輕,女性文人之間免不了比來比去,過不了「忌妒」這個關卡,但郝譽翔則輕易地穿過這個關卡,或者說這根本不是一個關卡,只是為人處世的原則罷了(天知道,她跟我說了多少次成英姝長得有多美多美了)。這性格使她成為可以談話的朋友,而因為她的健忘,又使她成為我能談心事的朋友。(她的記憶是有保存期限的,隔沒多久就會忘記,萬一真的還記得,來個抵死不認,她便會洩氣地說:「唉,可能是我記錯了!」)。 從小家庭離異之故(詳情可參照其著作《逆旅》),郝譽翔從小沒獲得多少關愛,家事細節也不甚懂。郝譽翔還住在花蓮時,我偕妻子顏艾琳拜訪他跟楊牧,後來也常撥電話問候,若是午後撥電話,難免問她吃過飯了沒,她說,「吃過了。」唉地一聲又說筋骨酸痛,渾身不舒服,我又問了一聲,「你中午吃什麼呀!」她說昨天買了十幾斤,一直吃到今天,我又好氣又好笑,罵她秀逗,「難道你不知道荔枝上火嗎?把荔枝當飯吃,小心鼻子流辣椒油!」(即流鼻血,這是我兒子上幼稚園時,學回來的詞)。 郝譽翔、駱以軍是我最為佩服的新世代作家,郝譽翔獨樹一幟的女性自覺探索小說,以及深入存在刻劃的文字,勢必會在文壇繼續發光,不過,她的寫作功力並沒有應用在現實上,成了一個「不諳人情世故的小說家」,以致「處事迷糊,專業清晰」,而這也正是郝譽翔可愛的地方。 郝譽翔去年底結婚了,另一半是精品廚具的小開,目前兩人正張羅新房。她一度厭倦學院生活,不過,我勸她忍一忍吧,在這金融風暴的時代,還有什麼地方比校園來得安穩呢? 郝譽翔新近出版評論集《大虛構時代》,書寫範圍包括地誌書寫、飲食文化、政治認同到世代交替,從前輩大師到新生代寫手,表現郝譽翔小說創作之外的敏銳觀察。郝譽翔創作、學術兼行,而且兼善,是我、也是金門文友可以借鏡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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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讀為快
──企業家俞新昌博士大作《往事知多少》讀後記 10月26日(下週日)晚上八時,假金門朱子祠浯江書院講堂,金門縣寫作協會,將與廈門翔鷺集團總裁俞新昌博士,舉辦俞總裁大作《往事知多少》讀書會,會中遵照俞總裁的指示,特聘請三十年前就在「城中文藝班」,教授白先勇與張愛玲作品的王金鍊文學先進,來談俞總裁所熱愛文學作家「白先勇與張愛玲」兩作家。相信這絕對是一次豐盛的文學饗宴。同時參與人員都能榮獲俞博士贈送這本小說作品集,歡迎寫作協會會員與社會大眾大家前來共襄盛舉,一齊來讀書、座談。讀俞總裁的小說作品、聽王老師的文藝課,都可吸收他們的精神養份,與俞總裁座談也可以增進對兩岸見聞的探討。我想你一定更想知道,一位在商場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家,為何鍾情文學?為何會寫起小說來玩文字遊戲?你們來!俞總裁會告訴你。 回憶金門縣政顧問、前縣府建設局長蔡榮根來電說,翔鷺集團總裁俞新昌博士,應金門縣李炷烽縣長之邀,將蒞金為金酒公司高階主管,做一場專題演講:「廿一世紀的管理者」,事前希能與金門縣寫作協會,舉辦一場「讀書座談會」,我當然表示無任歡迎。不久又接到承辦單位建設局陳欽進來電,洽商時間與地點。想起八月一日晚上,金門縣寫作協會會員與「2008年朱子之路研習營」座談,就是洽借民政局主管的金門朱子祠浯江書院講堂來舉行,效果非常棒,貴賓讚嘆不已。朱子祠還可展示朱文公的教化,所以就決定照樣在朱子祠浯江書院講堂舉辦。 蔡顧問向我推介俞總裁說:「俞總裁是美國伊利諾斯州立大學計算機博士,及土木工程學士,拿的都是理科學位,卻愛好文學,熱愛寫作,而且跟理事長你一樣信佛,學佛造詣很深。他最近把自己過去的往事、經歷、感想寫出這本《往事知多少》小說作品集,想要跟愛好寫作的人,來分享他寫作的心路歷程。」 第三天,就接到蔡顧問寄來俞總裁大作《往事知多少》一書,是一本大陸出版簡體字線裝,裝訂秀美的書籍,我迫不及待先讀為快,約一星期又接到俞總裁,從廈門海滄轉台北寄來了四十本《往事知多少》的書籍,除了先發十本給對小說有研究的會員,諸如:王金鍊、溫世忠、李根樂、許維權、陳榮昌、王先正、陳為學、許能麗、李瓊芳等人先行閱讀,以便請他們發表意見外,其餘等待屆時與金門縣寫作協會舉行互贈著作(本會贈送會員專輯和楊清國新書二冊)儀式後,再轉發《往事知多少》書籍,給參與座談會各位同好閱讀。 《往事知多少》一書,首頁是俞新昌博士英俊的人頭照與簡歷;然後安插兩幅畫,一幅山水畫,一幅佛像;接下來是現任中國佛教文化研究所特聘副研究員沈詩醒的序文和廈門市南普陀寺住持則悟方丈的序文,二位寫序者都是佛教界的鼎鼎大名的聞人。再翻閱就是該小說目錄,計寫有五個故事:一、<勇者>,二、<飄逸的秀髮>,三、<蕭瑟秋風>,四、<雪山盟>,五、<落葉>等五篇小說創作作品集。 看了五個故事中的<雪山盟>一文,讓我想起年輕時所看過的一部愛情悲劇<雪山盟>電影,迄今都還在遺憾,為何有情人不能成為眷屬?為何非要他們相思地那麼痛苦?要讓我們看得愁腸九轉。她的主題曲<雪山盟>,現在偶而唱起來:「窗前飄下了楓葉,這盟約又不能更改,你如是一去不復返,我只得投身在無情海……」還是會感動心酸的不能自已。因之就選擇先讀第四篇<雪山盟>這故事,看看俞博士是怎樣寫的? 故事果然感人,描寫海峽兩岸一對男女,因為愛心、做善事的奉獻而巧遇一段純真感動的戀情。嵐君赴大陸參訪長白山,路中碰上心臟病發作的老翁,為了救他而受傷;也因自己受傷困於山上,為救難義工崔文姬所搭救。二人相互愛慕,相見恨晚,許下<雪山盟>,我擔心是否又是電影版的愛情悲劇故事?善哉!善哉!俞博士發揚了佛教「善有善報」的因果觀,而讓他們終成眷屬,生男育女而共享「天倫之樂」的喜劇結尾。 <落葉>:寫男主角志凌中年喪妻,表達出對亡妻芷秋真摯的一分愛情故事。啟發人間生、老、病、死無常的道理,他引用了朱敦儒的詞句表白:「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何需計較勞苦心,萬事原來有命。幸遇三杯好酒,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相親,明日陰晴未定。」要求自己放下我執與對世人的警示:「人生無常」。 人生無常,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規律。告訴世人應該把握住當下生活,珍惜我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盡情忘我安然的修心養性,行有餘力要去做些普濟眾生的工作,人生才會過得圓融、快樂、自在而有意義。 <勇者>:讀完<勇者>此文,好像感到俞總裁在寫他自己的願景?中國區總裁季振華,在忙碌工作中,覺得自己生活在「心為形役」的世界裡,而要以苦行僧方式千里走單騎旅遊一番。果然回了家而有所覺悟,發心放棄高薪、名位、權勢等一切,和救她一命的師姑乾女兒,共同前往偏僻地方去辦一所孤兒院,收容照顧了五百位無依孤兒,為普濟眾生而犧牲奉獻,終圓行大乘菩薩道之大夢。 <飄逸的秀髮>:描寫中年男子Peter,被少女Angela的秀髮幽香所迷戀的一段動人的婚外戀情。在掙扎中經禪師指點,Peter頓悟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果然為Angela寫下一信「訣別書」,而毅然離開飛向妻女的身邊,真是「猛回頭善莫大焉!」 <蕭瑟秋風>:記述吳豐錦,非法賺取很多金錢,而在外包二奶,生活極度揮霍享受。結果東窗事發,畏罪自殺,抱憾終生。對不起妻兒,也辜負父親的期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報應,不可不信! 在南普陀寺住持則悟方丈的序文中說:「書中數篇文章看似平常生活,作者都巧妙的從佛和禪的觀點,透過富有生活氣息的描寫,把人生的不圓滿和心無所依,表現無餘。」也許這就是俞總裁所要追求人生智慧的答案。哲學家方東美教授曾說:「學佛是人生最高的享受」。曾經榮獲2005年首屆廈門市十大傑出企業家、第十一屆福建省優秀企業家的俞總裁新昌博士,在功成名就事業鴻圖大展之後,醉心學佛,想必對方東美教授:「學佛是人生最高的享受」是有所感應的。 我們都知道,在這世界上人們所追求的智慧,就是謀事的智慧和人生的智慧。榮獲計算機博士,及土木工程學士,兩個理科學位的俞總裁,謀事的智慧讓他事業有成。如今又走向佛門學佛,醉心文學,就是在追尋人生的智慧。學佛、文學,是心靈的活水和資糧,可讓人生過得更瀟灑、更圓滿,更無憾,俞總裁這種作為很值得世人效法。真的,我也認為人生智慧應比謀事智慧更重要,更值得我們去追尋,唯有讀書與文學,才能讓我們感到喜樂富足,名聞利養畢竟是身外之物。所以《往事知多少》一書,不但具備了謀事智慧,更充滿人生智慧。在俞博士小說故事裡,在在處處佈滿佛教的哲思以及為人處事的大道理和包含有佛法佛理的人生真諦,他引用了相當多佛偈(佛教詩詞),來譬喻說明人生:像「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又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貪瞋在心頭,日日皆是好時節」,來闡釋人生智慧,給人諸多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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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島嶼情
愛情故事在什麼地方都有,我看「海角七號」,特別喜歡劇中的愛情故事,隨著起伏衝突的劇情,在戲院中,我時而開懷大笑,時而擦拭眼淚,看到叛逆阿嘉與溫柔美子的曲折戀情,看到草莽鄉代主席與寡婦的相知相憐,看到打鼓水蛙暗戀機車行老闆娘的特殊愛情論,看到賣米酒的馬拉桑死纏爛打的功夫,連帶擄獲櫃檯小姐的傾心,以及七封纏綿悱惻的旁白情書,把日本老師與台籍女生無緣的師生戀,譜成整部電影的靈魂,就是這些愛恨情愁,拍出這部叫人看了還想再看的電影,其實它的故事很簡單很平凡,只是表達了尋常人物的感情生活,只是能夠滿足許多人對愛情的憧憬,因此我以為,看這部戲,不必有太高深的學問,不必一定要去研究什麼主體意識,也不必一定要講出高調的言論才算是會看電影,為這部戲,戲碼簡單,能夠叫人一面看一面笑一面哭,那就是好電影了。 其實,人間處處有情,處處有戲,民國四五十年代,台灣有許多充員兵,到天涯海角的金門當兵,本來陌生的人們,因為戰爭的緣故,相逢在一塊土地,難免也會編織一些令人感傷的故事,時至今日,到金門觀光的,有的是為了追憶昔日駐守的營區,有的為了要尋覓舊情綿綿的金門姑娘,有的是為了要回報昔日疼惜少年郎的老人家,有的……,總之金門對台灣來說,也算是海角天涯,但是地遠人心近,那天,我帶領學生去畢旅,在「台一生態教育園」,巧遇一位作粿阿嬤,她說給我聽一則故事,讓我不禁感嘆怎會這麼巧! 那天,學生們在園區學做壓花,這屬於年輕人的玩意,跟我還真的有一點距離,我信步移到門外,四顧張望,瞧見廊道那頭,有一個招牌大大的,寫著「傳統古早味-阿嬤的粿」。 我先遊走觀看阿嬤櫃檯上待售的香蕉、梅乾菜、筍片、豆腐乳等,再立定到阿嬤面前,跟她打招呼,阿嬤主動問起我從何處來?我答道金門,阿嬤他鄉遇故知一般,隨即興奮地聊起她每年要兩度到金門,我正奇怪金門怎麼對她如此有吸引力,她才說是到金門看她丈夫的女朋友,我睜大眼睛,難不成又是一齣無緣的愛,我且細聽阿嬤說重頭: 阮頭家的女朋友是金門一位賣菜的姑娘。 阮頭家十八歲結婚,二十三歲去金門當兵,那時,我已經是三個囝仔的媽媽,腹肚內還有一個,家裡還有加起來一百多歲的公公婆婆,阮頭家去當兵,攏放給我照顧。 阮頭家的女朋友是一個媳婦仔,自幼抱來要對他家的大兒子,等轉大人,送作堆,但是伊尪對伊沒感情,聽人講,有一年真擠金門人避砲彈搬來台灣住,伊尪也跟著去嘉義,後來聽說伊尪在嘉義認識一個女孩子,從此一去不回頭,賣菜的媳婦仔就守在家裡看顧兩個老大人,和一個後生。 阮頭家當兵時認識那位賣菜的媳婦仔,伊家的示大人看阮頭家古意,將阮頭家當作自己人看待,真疼痛阮頭家,經常邀請阮頭家去作客。 阮頭家在金門當一年兵,要退伍時,賣菜媳婦仔的公公還為他擺桌餞行。 這段戰地情,阮頭家退伍以後從沒提起,直到二十三年後,有一日中午,午餐吃罷,整家伙惦客廳看電視,阮頭家接到一通電話,突然,阮頭家一張臉盡是激動的表情,講電話卻越講越小聲,我心裡奇怪,電話掛斷,我問阮頭家是誰打來的?阮頭家輕描淡寫的說是朋友,我心裡想阮頭家是地理師,朋友蓋擠,也就沒再問下去。 後來有一日,阮頭家忽然講要帶我返龍潭外家,我心裡奇怪,平常時叫阮頭家隨我回娘家,總有一大堆理由,今日竟然主動開口,我心裡想不明白,在半路上,阮頭家突然說要告訴我一件事,還先央求我不要生氣,我以為是有什麼大代誌,阮頭家才解釋那天那通電話的頭尾,說今日就是要去桃園看賣菜媳婦仔的兒子,說少年仔在桃園當兵,就快要退伍了,賣菜媳婦仔拜託阮頭家去探望一下。 阮頭家說他和賣菜媳婦仔情同兄妹,只是當兵的時陣,有受伊家示大人照顧,所以感念在心,其實我心裡也無懷疑,從此以後,我也認識那位賣菜媳婦仔,阮雙方有來有往,伊的兒子後來在台灣娶媳婦,訂桌請客包遊覽車,甚至後來買厝,攏是我和阮頭家幫忙處裡的。 賣菜媳婦仔,今年已經七十幾歲了,已經作阿嬤了,伊也搬來台灣幫忙看顧兩個孫子,平時伊會寄一些土產,竹葉貢糖給我,阮雙方走得很親,……。 賣粿阿嬤說這故事時,一臉的笑,她已經七十三歲了,但看得出來還是很愛漂亮,一身黑綢涼衫,胸前繡一朵大紅玫瑰花,紅色指甲油已經脫漏大半,頭髮亮亮的很整齊,雙手交握胸前,讓我拍照留念,還給我手機號碼,她說她叫徐媽媽。 雁爪鴻泥,人生何處不相逢,偶然碰到一位賣粿阿嬤,隨口一聊,就聊出一份情緣,天涯海角,存有一大堆耐人尋味的故事,就像「海角七號」一樣,很美,但有一點悽涼,一點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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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老家」生命的三部曲
被列為三級古蹟我們的瓊林老家,少說也有兩三百歲了。我們蔡家世代居住,有好幾代了。我們的「老家」,幾波滄桑,時代腳步刺激下,總會,找到層出與適應的生機。 先祖父母在世期間與之前,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古代時期」。記憶所及,先祖父母還在的幾年,算是三代同堂,我們家香火最鼎盛的幾年。三代同住一座三合院,最大的特色,是傢俱與用具,全是明清流傳下來的。銅製的器皿、木造的桌椅、象牙筷子、陶瓷瓦碟等,加上祖父母的古裝,與古厝相映成我記憶裡的古厝景觀。其時,祖父務農,生活在古老的屋子,古樸氣味甚濃,安靜的氣氛也深。所吃所用,極盡單純。甘藷、花生、玉米、芝麻等農作物為主食,物質生活十分單調,甚至貧乏。此時期,房子甚少作翻修或更動,除非風雨損害或年久朽壞。衛浴是傳統式的。廚房是燒霹靂啪啦柴火的灶。用煤燈與蠟燭過夜。用水是自地下井取來的。這時,物質條件極差,相對地,三代同堂的盛況,人氣之旺,全家和樂古厝的景況,卻是後來科技進步、物質豐飽,家人各分東西,所少能再有的。 八二三砲戰後,家裡有了電力與自來水,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現代時期」。不長眼睛的宣傳砲彈,曾傷了古厝,屋頂、牆壁、地板都流下傷痕與修補的跡象,歷歷可數。這時期,戰亂對古厝直接攻擊,往年的安詳景象,已成神話。這時期的古厝有軍隊進駐,外牆是軍事標語與練習射擊用的瞄靶場記號。同時,電將古厝的夜,駛進光明的現代。古厝的生命,因此更精采。這時,祖父母仙逝,我們一家九口,居住瓊林古厝,七位子女,分別完成國小、國中,甚至高中的學業。這時,家中的電器,如電燈、電鍋、電視、電冰箱、電扇等,把古厝的現代化,點綴得活生活現的。加之衛浴設備,在自來水的推波助瀾下,古厝的現代生命,更茁實了。在這現代時期裡,夏天冷氣還沒進到我們「老家」來,更別說冬天的暖氣了。這時期的古厝,容納了我們這個核心家庭的發育與成長。如今憶起,大抵是甜蜜、溫暖的。 中美斷交後,我們兄弟姊妹,大都來台求學就業,我稱我們瓊林古厝是「後現代時期」。這時期,留在故鄉的永弟,工作關係,移居金城,偶回瓊林。後來,因無人住,屋況漸差。屋子也像人一樣,需要常常活絡筋骨或照料,才不易生病老化。幾年前,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經手整修為民宿。我稱瓊林古厝搖身為民宿後,為後現代時期,有幾個緣由。一是,古厝原來的住戶,變得多元化了,後現代的特色之一,是全球人口經常到處游動,四海為家。二是,古厝套房化了,以符後現代人們旅遊之需,也強化個人隱私與獨立性。三是,每房都有電視、冷氣和衛浴,相信不久還會有網際網路與電腦的裝設,資訊的迅速取得與溝通,以迎後現代之發展趨向。古厝後現代化後,還未回去住過,不敢想像,過去十幾二十年曾陪伴過我們家人的古厝,如今有與遊客和陌生人同居,住在裡頭,會作何感想。也許是一種後現代的全球化與地方化認同上的矛盾與無奈感吧!我猜。 多年對瓊林古厝的千思與萬感,給我一個似極合理的推論:古厝或老房屋,也有生命力,隨時代成長、強化。任一新科技文明,遲早都要對古厝生命起一些作用。任一人類意識或社會觀念,遲早也都會反映在古厝身上。我們瓊林古厝歷經了人生的風浪,骨架和根本不變,但功用與意義,一直在改寫。總想找到最能反映時代的安身立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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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柚成熟了
「是三年前吧,我與孟英兄在家的後山發現了她,一株像橘又像柚的幼苗。孟英說是柚,因為她的葉像葫蘆,這是他在書中發現的。我說是橘,因為我曾將買來的橘籽亂丟,現在終於長出來。儘管我們僵持不下,一柚一橘的爭個不休。為了證實,我們曾拿著那株幼苗,問遍了全村的人,可是大家的說法仍是橘或柚,甚至有人說是一株不相干的七里香。反正,一時也找不著答案,四音字典只說:『柚是常綠喬木』、『橘是常綠灌木』,同樣是『果實酸甜』,雖附了插圖,我們仍看不出差在哪裡。看,握在手上的幼苗,真是可憐,都快被我們兄弟倆捏扁了。」 ──楊樹清〈柚與橘〉(1979.09.14民聲日報副刊) M‧K: 我十七歲時發表的一篇文章〈柚與橘〉,中秋過後,在與妳的這一趟十月島鄉飛行後,生澀的文字再一次活了過來,生嫩的幼苗已是滿枝金黃。 而我這篇〈葡萄柚成熟時〉。刊登的日子,十月十五日,又是一個符碼,一九七九年年少的我二度辭鄉之日,一次長長的離開──直到如今。永遠記得搭乘C119軍機護送老兵父親來台灣榮總就醫的那一天,清晨,我打包了所有衣物、日記本、作品剪貼簿、五百封與金台友人及作家楊逵、彭歌、羅蘭等人的來往書信,我打著換一個書房,乘機自這塊土地開溜。我不想再回來了,我知道這塊土地是屬於離開的。我原本就在暗地裡計畫著逃學、逃鄉行動的,應該要從料羅碼頭出海的,哪知年逾七旬的父親的一場病,被迫改變路向,但也提前離鄉的腳步。 離開的上午,星期一,那個假日常坐經機場班車在東社站下、轉入古區村10號找我,摘番石榴、摘桑葚的十七歲金城女子B‧Y,向學校請了半天假,帶來她一針一線、辛苦三個多月織出的紫色圍巾。只她清楚,我不會再回來了。苦楝、番石榴與桑樹環繞下、夜來的石室燈影,就此熄滅。B‧Y陪我在老屋裡外走走繞繞,來到屋牆下栽種三年,已快速長出綠枝,也開出白蕊,但仍分不出是柚或是橘身世的果樹旁,要她替我守候,結實纍纍時,記得來信。 趕到尚義機場登機。下午三點多,C119運輸機在台北松山軍用機場,竟未滑行跑道就「砰」一聲地落地,眾人在驚慌搖晃中步出機艙,一瞧,軍機鼻輪不見了,可能飛行途中早就掉落台灣海峽了!父親、我,以及同機、著一身軍服要轉回澎湖休假在金門光華電台主持節目的周寶珍(周靈),都經歷了這次驚魂之旅。 倉皇中的逃離,不止軍機鼻輪掉了,我隨身攜帶的五百封珍貴書信也不知在哪個階段遺失了。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五日,關於十月飛行的事。 M·K,距離那趟年少離鄉的「十月飛行」整整二十九個年頭了。又一個十月的到來,離鄉換作了返鄉;為了十月第一個周末在島鄉的抗日烈士遺孀、九十三歲的烈嶼阿嬤的告別式,我們加入了二十七人組成的「烈嶼阿嬤追思團」,已不知是我的第幾趟歸返,卻是妳的第一次造訪。必須克服高空飛行恐懼症的妳,參加告別式之外,吸引妳前來的最大誘因,在於已從文字閱讀中、也自Discovery(探索)頻道《謎樣金門》紀錄片裡熟悉,毀於九三砲火二合院古厝僅存在護龍的古區村10號,我的出生地。到松山機場報到、候機時,妳將我寫的〈十月飛行––寫給M·K的金門故事〉影印了二十多份分享給同行的人,妳循著文章的對話線索及我對妳說過的故事,向大家介紹島鄉十月,是日軍占領、是古寧頭戰役、是八二三砲戰流亡學生的紅色月份,「也是楊樹清家柚子成熟的季節––」。 當妳說出「柚子成熟」,也是首次到訪的葉長青立即有了反應,「我要報名加入摘柚隊伍」。飛臨島鄉,金瑞大飯店夜宿一夜的第二天,來去烈嶼後的傍晚,妳終於逮到脫隊的空檔,我城中時的文藝老師王金鍊驅車,約了葉長青、林翠雲,一行人進入古區村。妳驚訝於整座村落,紅、黃、白現代樓房林立,一點也不「古」;最醒目是那兩棟同一款式的黃色系雙層、帶點葡萄牙風格的雙層洋樓,已然成了村莊的地標。那是我兩位哥哥在新世紀初回鄉建造的「兄弟洋樓」;其中一位哥哥只短暫入住當主人,去年年初四辭世,譜下缺一角的歸鄉夢,但也算落葉歸根了。 「苦楝樹?」猶未踏入古區村10號殘存的庭院,妳的目光四處蒐尋,「怎看不到你書中那張七歲時與母親魏雪緣合照的苦楝樹,還有樹背後那間低矮的草房。」原來,妳心中早有了閱讀一座村落、一間老屋的版本;妳最想入眼簾的綠色畫面,非柚非桑,竟是苦楝。 M·K,寂靜的村落,只聞得到妳欲踏入老屋探訪的急切;接續的情節,空無人影的古區村終於冒出了一個老人,王金鍊任教城中時的學生陳長佳、陳長達的父親跑來,堵住老師熟絡地寒暄;長年生活在都會的葉長青,只顧沿著牆刀爬上我家門口長滿果實的柚子樹;烈嶼出生的林翠雲,停止前進,坐在我家前面的青石板凳望著天空的一片雲。長青爬上樹後,發覺一隻土狗在地下靜靜的趴著,看都不看他一眼,「人已經少得夠可憐了,金門的狗怎麼都懶得叫,牛也一樣」,長青站在樹幹發表議論,「還有,你們家的柚樹怎麼長得這麼大株,柚子也長得好奇怪,扁扁圓圓的,哪來的品種啊,可以吃?我從未看過。」 每個人都找到了來到古區村10號的理由、姿態;但想進入塵土密佈、蜘蛛網纏繞、霉味充斥老屋內探究竟的,大概就妳一人。我領著妳走入門板未栓的客廳、房間,父親與母親生前住的主臥室已垮於丹恩颱風,父親的逃難木箱,兒時曾偷偷打開過這只木箱,藏滿了派令、退伍令及各種管制令證件,也曾經翻出一捆地契;廳堂內留了幾個甕、米缸、瓷碗,以及一架瓦木質拉門的老古牌黑白電視機,我說著那個太武山未設轉播站,畫面模糊、一格一格跳動的年代,電視機常一打開就是被彼岸中共中央電視台的聲影灌進,走進我的房間,睡滿三、四個小孩的木板床、當書櫃用的衣櫥、貼滿報紙副刊版的牆壁,我用打火機亮著光讓妳看一行字,一九七七年母親過世、修復老屋,我在水泥未乾的牆面上印下修建日期及同村外來居住的水泥工董金鐘、林成吉的姓名,我又指著那扇窗,學生時代熬夜寫稿不順,稿紙揉成一團就往窗外丟。 M‧K,看得出妳有點沈重的踏離我的房間,妳向我要了家裡所僅剩最後三張青碗中的一個帶回台北作紀念。走出屋外,陽光燦爛,妳也翻牆爬上柚子樹,加入葉長青的採摘行列,「啊,是葡萄柚,阿瓜先生。你小時候種的葡萄柚成熟了──」。 十月飛行,再續寫給妳的金門故事。三十年後,古區村10號,葡萄柚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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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別﹐陽光燦爛的798
保持機敏的心,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不同的發現與看見,走向偏角,798破落的廠房依舊,但充滿生機的各種展覽與活動招貼,仍吸引眾人的目光,迎向目標去滿足期待中的想像。 798和後來我去參觀的宋莊是不一樣的,有人說宋莊屬於內向、封閉型的,798是開放和外向型,所以人潮較多,也吸引較多人,但這只是表象,真正要區隔的是藝術家的屬性及選擇的方向,在約略相同的時間和機緣中,我在宋莊有機會和藝術家直接對談,這「機緣」絕非意外偶得,而是氣質氛圍到達一種交流、分享的境界才能促成的,在798,我較像一個參觀者,而在宋莊,我可以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798像是一個展演的平臺,置身其間的人都在等待掌聲,希望有所獲得,不管是換取巨大的名利雙收,或者只求溫飽、立足,總是要換取到一些什麼,付出才被看成是有價值的,宋莊的藝術家目前則是另外一種局面,所以又有人說:目前的宋莊,還處在藝術與商業的磨合期,畫家們既想被眾人關注,又怕被過分關注。 那麼到底什麼才是最理想的型態呢?我北京的藝術總監朋友說,他們在宋莊努力成就的藝術園區,不但興建畫家的工作室、規劃藝術沙龍、蓋私人美術館,還將擁有自給自營的餐廳、俱樂部……未來他們的王國還會延伸、連結上海、深圳等地,形成國際化的連鎖宏觀格局……這計畫與氣勢,就像在經營一個藝術王國一般,也代表一種覺醒的力量。 當我在雨中初次造訪798,然後在隔日接續走進宋莊時,我也發現宋莊和798是有所區隔的,這裡日益興盛的商機,既是藝術家所盼望的,內心卻又複雜的排斥,最初純真的創作,有的可能幸運發展起來,有的可能因繳不起數倍翻漲的房租而得被迫搬離。 因為這些經歷、體會與看見,促成我回頭去看友人在798經營的畫廊。798令人稱羨的展場,驗證藝術靈魂是可以活化一座廢墟的。被定位為「創意產業園區」的798,原來是有其精采背景故事的。所以當我讀到:「經過50年的折舊,它的資產價值已經為零了,但經過50年的積累,它的內涵反而更豐富了。工廠經歷了從新中國剛剛成立、中蘇友好時期、大躍進、文化大革命,一直到改革開放,整整跨越了50年的歷程。所以一進入廠區,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有一種感動在裡面,在這裡體驗到的不僅是現代的藝術,還有中國的歷史。」時,我心裡的觸動是十分複雜的。 包豪斯風格廠房中的機器、管道,閥門、語錄被藝術家保留住了,那些老工廠裡特有的元素也都被看見價值,刻意保留下來了,變成了後來與現代、時尚和休閒相聯繫的時髦裝飾,這些都是藝術家們的成就,它可以讓後人有機會回顧歷史,分享時空產物。我也同意一種論點:「舊建築是有歷史和故事的,通過物質的元素,給空間帶來一種非物質的氛圍,並瀰漫四周,創造出一種獨特的場所感。這是新的建築設計所不能帶來的……798廠在今天的命運是當年的設計者和建造者無法預料的…在前工業時代向後工業時代發展的轉捩點上,798的存在是這一轉折的見證,從標準化的規模生產,到突出創意和個性,798濃縮了這期間各種變化的縮影………」。 在雨中,穿梭798是很個人化的一次新體驗,彷佛自己也變成這場域中一個創作元素,那雨滴的回聲是我對自己的期許,一路飛舞盤旋。 陽光燦爛的日子再造訪798,更強烈體會藝術難以速成,在一些不夠成熟的作品展場中,我仍肯定一個個興起的藝術區塊,必然豐沛的潛藏著成長的契機,有朝一日,這些偌大的新興藝術區塊成熟了,勢必全面性的帶領起一批新銳,不管是798或宋莊街是如此。這讓我也心生警惕,絕不能只在小小的窩巢築夢,必須得邁開大步,努力開發前景。一次邂逅,必然有一次暫別,然後期待更輝煌的相見,不論是寫或畫,皆是關注我們的內在世界,也同時發現真實的外在世界,得不斷探索、挖掘,用積極、快樂的心情進行一切藝術活動,也唯有以自由、創作、學習的心態,建立國際觀及良性策略,尋找及確定自己的定位,且純粹、全然、徹底的投入,才是尊重、熱愛生命,也才能達到以創作詮釋生命的目標,開出一朵燦爛的藝術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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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
一個陽光亮閃閃的早晨,與往常一樣,與妻穿著輕便的衣鞋外出散步。已是入秋時節,路旁的樹,葉子開始轉黃,有些已染成赭紅色,人行道旁積了落葉,微風緩緩吹過,落葉窸窣響。不時傳來陣陣割草機轟隆的聲音,空氣漫布著濃郁的青草汁味。 路過一戶人家,聽有人敲門,「咚!咚!」的響,待抬頭一望不見人影。正納悶,又是「咚!咚!」兩聲,經仔細一瞧,原來是隻啄木鳥。其樣似兒時家鄉田野間常見的淡橙黃色戴勝,不過牠全身黑色,櫻桃紅色的鳥冠顯得格外亮眼。見有人來,振翅疾飛到一棵大樹,又叫了兩聲飛入一片樹叢。這是散步偶而碰到的意外驚喜,上回曾見一浣熊出來找尋食物。 我們散步不拘形式,也不擇時間。有時早上、有時近午、有時則在午後或傍晚。初來為了認識環境,每回挑不同的路線走。後來固定了散步的路線,每次大約花一個鐘頭。走一段時日後,腳力越走越矯健,速度也不自覺的越走越快。原來一小時的腳程大概五十多分鐘可到,後來甚至僅需五十分鐘左右。所謂「持之以恆,日起有功」,連散步也應驗這道理。 固定的散步路線有兩條,一條是去附近的一處Mall,Mall是一處有屋頂很大的購物中心,裡頭有商店街、超市、電影院等。另一條路線則是到圖書館。有時揹一個背包,順便到購物中心買少量的水果青菜或什麼的;到圖書館則借些書或電影DVD。揹著背包當然減低了散步應有的那份閒情逸致,但我們揶揄說這是負重訓練。 有時兩條路線走膩了,為了轉換心情,會走遠些,再穿過一個大運動場,來到一處大草坪。草坪盡頭零散羅列著數顆樹幹粗壯的大樹,這景致似曾相識,常可在一些繪畫作品見到。草坪散發著一股魔力,誘惑著你想於草地上打幾個滾兒、吸引你來草地野餐、或是為草坪上走路一扭一扭的雁鴨拍張照。最後來到一處有人工池塘的公園,池塘邊種植著一排垂柳,柳條隨風飄盪著。池塘內外有各種雁鴨飛禽,草叢樹林間則有松鼠兔子跳躍奔跑。兔子聽說原是孩子家中的寵物,不想養了就放生到公園來。 散步讓我們更細微的認識了季節的更迭變化,從路旁住家院子裡花朵的盛開怒放,到花朵的漸次凋謝、花瓣紛紛飄落化做春泥。從枝葉茂密的樹木,到葉子色澤轉變,葉片隨風飄零,只剩那孤伶伶的枝椏。從烏鴉的聒噪、松鼠機警的覓食,到這些小動物突然一夕間消失於大地,直到那烏鴉啼叫再次被聽到。從大地的寂靜無聲,萬物處於冬眠狀態,到你隱約聽到樹木長出嫩芽的聲音,再度聽到院子孩童的嬉笑。 北美的加拿大冬季是酷冷的,溫哥華天氣雖好一些,不過也是濕濕冷冷的。有時下一場雪,路上寸步難行,更談不上悠閒散步了。這個時候,通常我們開著車來到Mall,裡頭暖和舒坦,與戶外的凜冽有天壤之別。在Mall,沿著商店街散步,走個把鐘頭,便全身暖烘烘,不得不脫去夾克。一整個冬天常在Mall散步,那家店撤出了、又多了那家新店、那家門庭若市、那家門可羅雀,我們都了然於心。妻曾笑稱我們是這Mall的股東,經常要過來了解生意。 這散步的習慣一旦養成,即使度假旅遊仍如影隨形。今夏七、八月回到台灣,在金門、高雄兩地停留,說也奇怪,每天都早早起床,享受著那涼爽的晨間散步。真慶幸這回沒有時差,否則晚一點出門,那炙熱的夏陽是不適合散步的。 回到金門,每早穿過還沒開始做生意的東門市場,有時先到王爺廟埕四處瀏覽一番。然後走到已被水泥覆蓋的浯江溪上,再轉至石雕公園,順著往夏墅的路上走去。浯江溪河床邊沼澤地仍可看到兒時常來捉玩的大腳蟹及滑溜的彈塗魚。再經一段兩旁檸檬桉的小斜坡,來到延平郡王祠前海邊斷崖處。面向著那金廈海峽,海風吹拂著,不覺讓人心曠神怡,張開雙臂做了幾個深呼吸。佇立欣賞片刻,最後沿著祠旁的筆直的馬路,繞過賢厝又回到莒光湖邊的石雕公園。秋天時,這筆直馬路有著成排芒草花穗,隨那秋風起舞,煞是好看!若仍意猶未盡,可循路邊小岔路至魚村後豐港,這裡有些古厝可看。 這是一段理想的散步道路,沿途沒有車輛的干擾,幽靜得可聽那林鳥的啁啾夏蟲鳴叫,且處處有風景,這是年少時就很喜歡的一段道路。一天,看那海水已退,建功嶼前的石板道路露出水面,心想真是難得的機會啊!讓我可踏上數十年來,近在咫尺卻只能遠觀無法到達的島嶼。島嶼扼守著浯江溪口,島上有碉堡、瞭望台、機槍射口及衛兵哨,它見證著一頁歷史。 高雄的住處有一個很鄉土的名稱叫「凹子底」,這也是高雄捷運紅線的一個站名,聽說以前這裡散佈著數個可供灌溉用的水埤。附近蓋了美術館後,仍在其旁保留一個,這一潭湖水,水光瀲灩,讓整個環境嫵媚動人了起來。園區內四處裝置著戶外雕塑。精心設計的噴泉咖啡廣場,除可品嚐咖啡聆聽樂曲,還可觀賞噴泉自地面冒出來的水舞。美術館四周的步道寬闊,遍植著小葉欖仁樹,每早我們隨著高雄鄉親繞著美術館散步。 有天晚上,在五福路的橋上因貪戀愛河的浪漫水影,遂決定沿著愛河邊一路走回住處。我想這又是另一種散步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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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為什麼硬不起來﹖
涉嫌貪瀆、洗錢疑案的阿扁,從南部開始展開的「取暖之旅」,場面一場比一場熱,人氣一場比一場旺;他說「阿扁可以倒,但是台灣人民不能倒」,又說「為了台灣2300萬人民,阿扁願意每一次去坐國民黨的黑牢」,並不斷在支持者面前向司法嗆聲「來抓我啊!來關我啊!」再不就東拉西扯,像瘋狗一樣亂咬,把李登輝、連戰、宋楚瑜等人拖下水,大打泥巴戰。窮途末路的阿扁每次遇到不利於己的情況,慣用的烏賊噴墨伎倆就上場,把別人抹黑以達「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假象來模糊焦點;君不見,這次「取暖」行程中,有位六十幾歲的婦人就說「國民黨A了那麼多黨產,阿扁仔家『吃』這麼一點算不了什麼」;情義相挺的余天不也說「寧有洗錢總統,不願有讓百姓洗腎的政府」,準此觀之,扁家海外那些不清不楚的錢,不管是否非法所得,挺扁民眾明知什麼「建國基金」是「畫虎爛」的屁話,他們表面上不得不選擇相挺,這就是為什麼阿扁可以繼續消費這些老實、熱情、重情義卻不講是非的支持者最大的原因。 阿扁將司法偵辦他家族弊案定位在「政治鬥爭」的層面,玩的是矇蔽挺扁民眾的障眼法,希望博取深綠民眾的支持與同情。也或許他「外省人吃米,台灣人吃屎」的說法開始發酵,最近挺扁場合「吃屎」的人數有增加之趨勢,惟其每場人數未破三位數,與以前阿扁造勢場合數萬甚至六位數計的群眾不可同日而語,顯示既使深綠民眾大都已看破他的手腳,不能苟同他家大也要貪,小也要貪,甚至家裡的狗「勇哥」的飼料都要台灣人民買單,卻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海外的錢是「建國基金」。 失去刑事豁免權的阿扁,如今面對司法,法官詢問海外鉅款的來源,都以「不知道」、「不清楚」回答,把責任一股腦兒地推給吳淑珍;另者,葉盛茂交給他的洗錢公文,他說是情資,但是文件在那裡?他回答得更妙「不記得」或「忘記了」,真是超完美的推託之詞。說話變來變去的阿扁,一向是見風使舵之能手,當他義正詞嚴否認沒有任何海外帳戶,隨著瑞士銀行帳戶鉅款曝光,馬上坦承「做了法律不許可的事」,後來會拗成「建國基金」,是因為某個所謂本土社團一位陳姓激進台獨人士提出「台獨金庫」的說法,阿扁靈光一閃又找到巧門,從此「洗錢為建國」的論述出爐,但是,這一次還有多少人相信這些鬼話,按照高雄某市民的說法,大概是萬分之一。事實上,阿扁如果真愛台灣,應該向台灣人民宣示,不論他這次過不過得了關,有罪或無罪,他家在瑞士的海外鉅款如果解除凍結,將悉數捐出來當作照顧弱勢族群的社福基金,同時,白紙黑字寫清楚,並向法院公證,如此,無論司法脫困與否,或許還能減輕他在道德上對台灣人民的虧欠,贏回一點好名聲,但是,這不是扁式風格而是「馬式作風」,當年馬英九特別費案時,馬對外界質疑有爭議的款項金額,悉數並且加碼捐出做公益,阿扁向來喜歡與馬相比,這次何妨「見馬思齊」? 阿扁因為家庭弊案自動退黨,但對民進黨仍依依難捨。最近民進黨黨慶辦活動,他不但回台南老家取暖與黨慶拚場,並且批民進黨太軟弱,要蔡英文硬起來,否則他願再出來領導民進黨;他也意有所指地埋怨有人想與他切割,而且怕他再回民進黨,讓他覺得寒心。事實上,籠罩在阿扁陰影下的民進黨,如今像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蔡英文之所以硬不起來,是因為她有與扁切割的心,卻沒有與扁切割的勇氣,試想,民進黨內收過阿扁錢的人,其實與扁是共犯結構,如何切割得了?日前,民進黨廉政委員會對扁案裁決報告僅做出扁一審有罪就除名的決定,事實上是唬弄黨內清流的緩兵之計,阿扁說他「揹負黨內不能說的秘密」,看來他對民進黨的糾纏,是不到「玉石俱焚」絕不終止,蔡英文想要硬起來,先看看許信良因為批扁是民進黨的「壞帳」,結果被丟汽水瓶的遭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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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和平島
陣陣的秋風,不斷的吹起了地上的落葉,順著風的方向,走向多雨的基隆。 天空陰陰的,以為是下著細雨的基隆,意料之外的晴空萬里,讓我們好生興奮,臨時決定前往和平島看海。 一種想飛的心情,一直沖擊著內心的渴望,雖然找了一個前往海邊的藉口,為了看海,聽海濤打在岩石「轟轟」作響的聲音,為了記錄波濤洶湧的潮流,為了描繪岩石細膩的起伏凹凸,我們前往,婚前曾經到過的海岸。 海岸依舊湛藍一片,澎湃的心情,隨著波濤起伏,彷彿年輕的那一年,我們第二次的約會,在和平島。 也是這樣晴中帶陰的天氣,有些陌生的倆人,因為海而熟悉了,同屬於海島的族人,同樣是靠海吃海的村莊,只是一人在北,一人在南,這南北不相關的倆人,竟然在異鄉的海邊慢慢熟悉了,看著海,聊著故鄉,同樣美麗的海洋,是那麼遼闊的想望和思念,讓倆顆陌生的心,漸漸有了築底的可能。 基於同鄉的親切感,在屬於異鄉的海岸,找到的一些共識點雖然並不夢幻,但是,這踏實的基點,卻是日後逐漸成形的交往理由,否則,風馬牛不相及的倆人,怎會成為攜手築夢的佳偶呢? 海邊的風,好涼好涼,非假日的海岸上,稀稀落落的遊客,顯得分外空曠,空曠但不寂寞的是熱鬧的海面,忙碌的進行著一波波的湧進退出的遊戲,這遊戲是大海樂此不疲的理由,也是我們喜歡看海的原因,一波一波的浪,前簇後擁的追逐,難道只是為了製造激起的浪花,看看那浪花的高度來比較波段的樂趣?總希望這一波浪花的高度會比上一波浪花來得更壯觀,總是期待著,不知不覺等待波段高點的來臨,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消逝了,而波段高點真的來臨了嗎?我不知道,也許一波會比一波高,也或許最高的那一個點已經過去了。 看海,就好像看著人的一生,平靜無波的海面,閃著鱗鱗瑩光,像人生中美好幸福的時期,無風也無浪。而波浪來襲,瞬間捲起千堆雪,一波接一波洶湧而來,就像可怕的無常打擊,讓人驚慌失措,霎時的風雲變色也許就此沉沒於驚濤駭浪之中? 也許是秋天吧!海邊的太陽軟軟的,迎著風,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讓我們在美麗的岩石間穿梭尋找更好的景點,畢竟不年青了,無法再踩著跳躍的步伐去尋覓,但至少還保留住年青的心情,我們在蕈狀的岩石間找尋最美的角度,以便留下不再年青的身影,也許,哪年翻開相本,可以一一記憶當時的你我,在那一個秋日的和平島嶼,有許多許多的回憶,可以留給齒髮鬆動的你我? 在岩石上找到更好的視點,可以眺望更廣闊的海域時,你拉了我一把,一起坐在層層相疊如丘陵的岩岸,看著腳下潮起潮落的波濤,聽著波濤湧向岩石擊出的巨響,也許,海是不平靜的,然而,觀海聽海的我們,卻找到了心靈最沉靜的時刻。 靜靜的,只看見那海平線上的島嶼和三三兩兩的漁船,在寂靜無波的海平線上,無聲的交集和瞬間的分離,這一部無聲的電影,我們靜靜的觀賞著,直到激起的浪花,濺飛上我的臉。 我們並非智者,卻喜歡海,因為,就在看海的時候,心靈是沉靜的,所謂映照菩提,即生智慧,因為缺少智慧,所以要常常親近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尋求心靈上的補充和慰藉,在城市的樊籠裡住久了的人們,總覺得碌碌於生活之外,欠缺了一些什麼,而適時的逃出都市叢林,到野外走走,適時的放鬆和沉澱,就會有一陣充飽了電的滿足感,也許,這就是大自然給予心靈慰藉的力量吧! 走在受到強烈海蝕作用的「豆腐岩」上,這又稱千疊敷的地形,都是大自然巧手雕琢的藝術品,造形奇特的岩洞、香菇石、蕃仔洞等等,無不是海濤狂瀾襲擊時所留下的傑作,這渾然天成的遺跡,在和平島上處處皆是,只是這樣美麗的藝術品能夠保留多少年,會不會受到人為的破壞,那就不得而知了,希望遊客在親近之餘,也能好好保護這一個渾然天成的地質景觀島嶼,免得成為下一個垃圾沉淪島。 秋日的和平島,黃昏來得好快,在離開的前一刻,遠方的龜山島方向,已有了淡淡的霞彩籠罩,海面上,閃閃的金光映著薄霞,讓海面顯得艷麗如醉,逆著光,點點歸航的漁船,看不出是否滿載著喜悅,也許,能夠出航,就是一種快樂和希望了!不是嗎? 陣陣的秋風,吹起了一陣小小的落寞,和平島上,還留著上游沖激而來的不少浮木與垃圾,這是上次颱風的遺跡,還是上上次颱風的傑作?我並不想追問,只是在此刻,突然勾起了許多的感觸,想到天災,想到景氣循環中討生活的人們,多麼不容易的這一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