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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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金門的定位與出路
今天適逢中華民國97年「雙十國慶」,就在十天前,對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也剛度過建政以來第59次的「十一國慶」,在兩岸政府分別慶祝國慶的此刻,夾處兩岸的金門人,到底認同在台灣的中華民國?還是在大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金門的定位,乃至於金門人的出路又在哪裡?此時此刻別有一番感觸。 兩岸的悲劇源自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自1895年中日甲午戰爭清廷戰敗並將台灣、澎湖割讓給日本以來,整整113年的漫長歲月,中國與台灣僅僅只在1945至1949短短近五年時間內同在一個政府體制之下,易言之,過去113年以來,中國大陸與台灣之間竟有長達一個世紀以上處在分裂的狀態。 長期的分裂無可避免地帶來了隔閡與敵意。 以台灣為例,不少台灣人時常有「身為台灣人的悲哀」的浩嘆,所謂四百年來受外來政權統治,台灣人民無法當家作主云云,更是許多台獨支持者深信不疑的信仰。尤其自李登輝提出「兩國論」以來,以台灣主體意識作為處理兩岸議題的基礎,更隱然成為台灣朝野的共識,此一基本共識即便連主張積極與大陸交流的馬英九也難以逆轉,這也是馬英九在競選總統期間,再三提出「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主張的根本原因。特別是在爆發接二連三的「黑心食品」事件之後,中國大陸的負面形象在不少台灣人心裡恐怕已經揮之不去,此一事件對兩岸關係的傷害恐怕不是開放兩岸包機直航與陸客來台觀光就可以彌補的。 中國大陸又是如何看待台灣的呢?相較於台灣人渴望當家作主的想望,自1840年中英鴉片戰爭以來,積弱不振的中國陷入「千年未有之變局」,在列強環伺下,強國之夢根深蒂固存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裡,可以這樣說,從躋身核子俱樂部、發射衛星、乃至於舉辦奧運,都有中國人終於站起來的心裡投射。在這樣的歷史經驗與社會氛圍之下,所謂「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的一中主張,對中國大陸而言,自然有著無可取代的正當性。 如前所述,兩岸不僅在地理上隔著台灣海峽,兩岸人民的基本思維亦有南轅北轍的差異,要化解這樣的矛盾顯然需要兩岸人民的智慧。我們以為,金門的存在與金門人的歷史經驗,提供了解決兩岸問題的可能。 相較於兩岸人民,金門人的歷史經驗也不能謂不特殊,除了1945至1949名義上中國屬於統一狀態的五年外,自1895年以來,金門人亦有著兩段截然不同的歷史經驗,在台灣淪為日本殖民地的前五十年(1895-1945),金門一直是中國福建省轄地;到了兩岸分裂的後六十年(1949迄今),金門又成為在台北的中華民國政府有效統治的領域。兩岸人民不幸的歷史經驗,金門人幾無倖免地參與其中,以對中國人民帶來巨大傷痛的中日戰爭來說,大、小金門在1937至1945年間同樣遭日軍佔領,島民被迫種鴉片、充當軍伕甚至避走他鄉的夢魘,老一輩金門人仍揮之不去;再以台灣人時常提及的國民黨白色恐怖為例,金門人受戒嚴與軍管的時間又何嘗少過台灣?更別提兩岸政權將金門當成戰場以遂行自身利益的戰爭歲月,為金門人帶來多少無可彌補的傷害。 無可諱言,近年來金門人的政治主張日趨多元,支持兩岸統一者有之,主張維持現狀的亦不乏其人,更有大膽提出金門獨立者,對於這些出自人民的不同政治主張,我們都該予以尊重。無論如何,深受兩岸戰爭之害的金門人願意發出嚴正呼籲:為了統一而統一,或是為了獨立而獨立,都是兩岸人民的共同罪人,只有和平與發展才符合兩岸人民的最大利益,在完成最終統獨歸屬前,兩岸政府則應致力提昇人民生活水平,因為唯有這樣,統一(或獨立)也才有其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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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金門﹐先談創意
「真討厭!就是看不順眼。」「這樣會比較好吧?」「我想改變一下,不可以嗎?」「讓我想想看,那個效果好。」「為什麼不能這樣?」「我就是要那樣。」「不要理他,我們這樣做就對了。」「別怕。做做看。」「不錯,這個好。」「還有沒有更不一樣的?」「我就是不相信,做給你看一看。」「怎麼樣,不錯吧!」「………」這是什麼?在幹什麼?或是在抱怨什麼?想要什麼?會發生什麼? 「創意」的原始起點,大多基於對現實的「不滿」。不滿雙親,不滿手足,不滿家庭;不滿師長,不滿同窗,不滿學制;不滿同仁,不滿主官,不滿體制;不滿社會,不滿領導,不滿國家;還有不滿自己等等。有了不滿,才會激起改變的動機。 「創意」也好比「一把火」,如同傳統的薪柴起火,從生火、火苗、小火、中火到大火的過程中,都必需一直薪柴助燃加溫,才會漸漸成熟成型。有了不滿的火種,就看你怎樣引火。引得好,它可以發揮熱能,充實人們日常生活所需的能源,完成各種熱效應。引得不好,就是火災一場,燒毀一切。 「創意」也是「反叛」,就是要做出和你不一樣的結果。「創意」更是生命延續的手段,不守舊,要創新,每一個世代都有各自不同的特色面貌。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生活中,處處有創意,母親的巧手可變出各種可口的菜餚,貧困的孩童會做出新奇的玩具,懶惰的人會想出節省的步驟,愛美的女孩會混搭各式彩妝服飾,騙子會油腔滑調換新招,偷情漢會出奇制勝採野花,……。還有什麼?多得很,說不完。 「創意」就是「改變」,有改變總比墨守成規好。但不保證「變」就一定會好,只是「不變」也不見得好;在如此猶豫之間,「變」的正數機率將會大過負數,所以,有「變」才有進步的機會,「不變」就只有原地踏步。 創意的極大者,有孫文創立中華民國,毛澤東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他們都有為人民謀福祉的理想,都不滿當時的政府,所以要改變,所以要創新,所以產生了新品。創意也有了溥儀傀儡滿洲國、獨裁、戒嚴、東廠、錦衣衛、黑衫軍等等,最後遺臭萬年。 金門缺什麼?金門有什麼?金門要什麼?金門給什麼? 金門缺創意。金門有官僚。金門要經濟。金門給文化。如果金門再不改變,金門將落入娘不疼、爹不愛、兒離家的慘態。 「文化創意產業」近十年來各國都很時興,英國最先成軍,中國不落人後,泰國市場新興;台灣總是比別國先說,但比別國後做。「文化創意產業」:「文化」是內涵、故事、回憶、情感。「創意」是手段、策略、方法、美感。「產業」是結果、市場、業績、動感。如何結合此三者,公部門主政者及其主管或本地大小產業們,就要有「眼光、人才、學識、經驗、謙虛、誠懇、認真、學習」。金門有嗎?我尚未見過,所以在此談「文化創意產業」很落寞。 金門想要翻身,「文化創意產業」是一條最便捷又能保持金門自然原貌的好路途,只是金門的官爺們,民間的老闆們,你們懂嗎?不要一天到晚只會想建大橋,只有夢想賭場,加工區等等,這些不見得有利金門純樸、原生、自然、清淨的環境。 救金門,先去僚氣,再談創意,才會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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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啟扇門
精緻的感謝狀,看得出主辦單位的用心,再度打量「十餘年來持續積極關懷婦孺權益,致力兩性平權運動……」的謝詞,「為善無近名」的心,仍不禁激起一絲漣漪,是喟嘆或欣慰?早已分不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緊繃的腳步戛然暫佇偷閒。 記得那天拔群從大陸來電:「教書寫作有那麼忙?」天祥跟小郭更是在久郁的告別式上直呼:「大俠現身江湖了!」本以為辭掉八連任的社區主委,推掉太極拳協會召集人,學校的課也單純化至國文與法學,更乾脆把古箏也送給康拜女兒,心想總可以整理多年來的文集,乃至構思「浪淘沙」般的史詩小說。怎知數月下來,僅刪蕪掉大半的冗文而已,且陷入停滯;似乎沒有一篇是滿意的。但流轉的歲月卻不容我彳亍流連,甚連每天傍晚的運動時段,也多在推敲著前一刻的提問。 諸多的推敲紛歧起落:從古風草堂小朋友問我如何清謳微吟詩詞,到解讀華府桑頓中國中心主任貝德(Jeffrey Bader)對喬治亞事件對台灣的啟示;從大學國文選的備課,到反芻《商業周刊》的封面故事;從占卜問事的決疑,到《經濟學人》的報告解析;中部風水堪輿時,也不忘在車上咀嚼快忘光的英文,「再」修上週草具的散文……甚連到溪頭時,也不忘帶上《細說崑曲》。那天不禁對玄岳開玩笑:「我會不會是諸子百家的轉世?不過可能是不及格的諸子……」卻忘了此時身在德國的他正是子夜。雖說緊繃如此,但微妙的是,心靈卻有一種「三更有夢書當枕」的怡然,我想應是「另啟扇門」的關係吧! 另啟扇門,有一窺造化的驚喜,更有出入自得的神會;但卻伴來學雜不精的虛浮。因此如何秉持莊子「緣督以為經」是非常重要的,對風水來說,亦應如此;尤其是「理氣風水」。 理氣風水有別巒頭風水,是一種注重建築方位和佈局,具有強烈術數色彩的風水。由於理學本是一門玄學,常人難懂,與風水結合後,所學有限的江湖術士;尤其是文革後的大陸方士,僅能靠歌訣及怪力亂神來推衍,更使它披上一層神秘色彩,不免引來質言。如筆者業師即再三叮嚀:「巒頭擺中間,理氣放兩旁。」同樣是風水家的警大吳彰裕教授,就極力反對理氣,乃至羅經。 不過基於「另啟扇門」,我始終以道問學的動機探研之,況這也是儒家的求知精神;雖說正統儒家或曾有避談風水之心,卻無阻於儒者的研究,如嵇康的《難宅無吉凶攝生論》。而《葬經》的作者郭璞,更是注解《爾雅》的儒者;甚連西方學者也早在一八六八年就有英文的風水著作,如Rer. Yates的《Ancestral Worship and Fengshui》。 今日理氣風水所承理論,大體來自周敦頤的太極與邵雍的先天圖。基本上以八宅探究福元;紫白辦生旺退殺;三元判盛衰興旺。就陰陽、五行、數字等元素推算之。如震宅的文昌位,若依宅法來算,以九減震卦數(三)得六,六為乾方;即震宅的文昌位在西北方。 而陰陽交感,本就是萬物生生不息的本源,所謂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而五行生剋更是具有前科學思想的,我們當然喜生惡剋,但若只生不剋,整個生態勢必無法平衡,這正是宇宙生機的奧秘,世稱「天機!」如寅午戌年生的桃花位在卯;至於數,大多傾向於陰陽相配為吉的觀念,或是相生相成的關係。 由於這些演算至為紛歧,更增加理氣風水的神祕性。諸如國人最重視的「財位」就有玄空、八宅、飛星等不同推演。如玄空派認為財在當運方,今年因屬於八運,所以財位在「東北方」。至於最常見的四吉方(生氣、天醫、延年、伏位);四凶方(絕命、五鬼、六煞、禍害)與東四命、西四命的推算只是入門的理氣風水而已。 因為各家師承不同,端賴經驗、個人資質來舉要刪蕪。且以「灶」為例,就我綜研數家心得,可歸納為二個要點:首先是灶應置於宅的龍尾方;再來就是以烹飪者面朝瓦斯爐為準,右側身朝「向」者得財;背「向」者得平安,餘皆為凶;又如曜殺方,例如坎宅曜殺在辰方,筆者直接以「坎城影展」來解說。至於所謂功名位、桃花位等更有其師承的口訣及推算,容隨緣再述。 就因坊間風水師多為江湖術士,自然迷信重於理性,使得源自天象、地理的前科學,未能系統發展。因此體系不但龐雜難解,更導致各派的貶斥,雖亦有如王德薰的《山水發微》,極具包容,卻導致不免自相矛盾的窘境。但誠如筆者再三言道:能否能以普世價值的人文主義論研風水,才是儒者與方士的分野!更不可淪如朱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使士子乏於鬥志,乃至趨炎附勢,這就是風水「緣督以為經」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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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蒼生問鬼神
近日飽受司法調查貪污舞弊的陳水扁,全台跑透透,除尋求深綠民眾的溫暖外,更是逢廟必拜,以慰藉其害怕的心靈。更有甚者,少數在深綠地區的小宮小廟,透過其廟祝或「桌頭」,以「關關難過關關過」來安慰陳水扁,問題是那些低級位格的「神」,又如何能夠保證一位貪污舞弊又拖垮全國價值觀的陳水扁? 詩經與尚書中常提到:「有夏多罪,天命歹亟之」,中國之「上帝」原是有如猶太教之人格神,但經先民的自我覺醒,「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一句話便把高高在上的上帝拉到民間,與「我民」同在。天並無聰明意志,如果有的話,實與人民之聰明智慧為聰明智慧。民間信仰中的人格神,像印度「帝釋」一樣的「氣」,還比不上猶太教那個具有「理」的上帝。 「天作高山,太王荒之」,中國先民將「天帝」視為「氣化」流行,天帝的自然氣化流行,由周太王來運用彰顯,荀子就以「天生人成」來建立其哲學體系。荀子的自然天,根本否認天有意志,他是一位無神論者。荀子是歧出的儒家,所謂歧出,是指有別於孟子的性善論。這也難怪,當荀子生在戰國末期的禮壞樂崩時代,連一絲絲孟子時代的人性本善恐再也找不到了;荀子為了保證人性「向」善,就不得不依時代環境的改變而「尊師隆禮」,以後天的「化性起偽(人為)」,以人為方法來教化人性,這是「天生人成」。 然而荀子的後天性「惡」(其實是中性)論,自不是孔子將外在的天,內化為普遍人心的「仁」。人不必仰慕、祈求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格神,只要實踐生命中本有的道德仁心,在生活中,能夠實踐「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倫,就是「踐仁以知天」了,這也是孟子所說的「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一個人如果真能實踐五倫,就能「心安理得」。中庸:「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就能逍遙自在,其實也就是極樂世界。反之,如果不能實踐五倫,無論是否念佛灌頂,還是禱告作法,還是心有所不安,惶惶不可終日,紅塵當下就是地獄。 不管你信何種宗教,宗教旨在弘善抑惡、敦化人心。但是在功利是尚、不能反躬自省的末法時代,部分人心險惡,政客與宗教掮客狼狽為奸,政客以錢拉攏宗教掮客,宗教掮客再自稱上帝或神的代言人,上欺天帝,下騙人民,不但不怕上帝的懲罰,還以僥倖的賭徒心理「頭過身就過」地自欺,真是可嘆、可憐又可恨。 神在哪裡?就在心中。神在哪裡?就在蒼生中。神在哪裡?就在每人的一個善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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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與懷舊
我是一個念舊的人,有些東西用久了,有了感情,便捨不得丟,也是因為惜物的觀念,總覺得可用便用。有限的一些衣服、鞋子,一穿便是十幾、二十年,所幸我教書的工作不需太多應酬,而學生每四年換一批,他們看到的還是新老師。我的第一部車是弟弟換車時送的,開了十幾年,最後實在不堪再為我代步,萬分不捨地我將它送到資源回收場。擔任學術主管時,工作需要才買了手機,現在已經是古董級了。 學校每數年更新一次電腦設備,但我家中的電腦一直捨不得換,記得買來第四年時拿去修理,店家向我說:「太舊了,換一台新的吧!」我聽了大驚,回說:「這是才四年的新機呀!」店家笑笑:「這是已經四年的老舊產品了。」我想,我的價值觀還留在農業社會,在工商時代,沒有消費就沒有生產,用過即丟取代了惜物的觀念,所以產品出廠時本來就不是以堅固耐用為考量,生產線上早在考量下一代產品的新性能和造型,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邏輯了,如霍布斯邦在《極端的年代》所指出:「大眾消費的最高利潤,即來自倏忽即逝的短暫流行,以及高度集中卻為時甚短以使用為目的的立即大量銷售。」 電腦大概是現代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日用品,微軟公司每次推出新的視窗軟體,我都十分焦慮,不斷推陳出新的功能和硬體配件讓我的電腦知識很快成為昨日黃花。我是在學校的主機不再提供電話撥接服務(已少有人用)時才在家中裝寬頻數據機的,因為平常總要上網查資料,收看電子郵件。以前總是想到才開信箱,現在則已被電腦制約,每天看信,不看也不行,因為一天中就會有百來封信,其中大部分是廣告促銷的垃圾信,其次是學生請假、交報告等工作相關的,一年能收到幾封朋友、親人的關心、話舊的的信就算難得了。如此看來,伊媚兒使我們通信更方便,但並沒有讓人們更親密,科技產品節省我們許多時間,也使人的互動更頻繁而膚淺。人更加忙碌,也更加疏離。看似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界,熱鬧之中隱藏著寂寞。美國文化學者巴森(Jacques Barzun)在《從黎明到衰頹--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生活》中面對網路時代說:「電腦網路空間是人類好奇心、時尚、饒舌和貪婪大匯演的熱鬧場面。全球資訊網對常民性格有何影響,尚難定論;但它已使那種缺乏活力的生存狀態更加普遍,個人因此更為隔絕孤立。」台灣時下有許多年輕人掛在MSN上聊天、交友,在虛擬的世界中遊戲、互動,久之成為所謂御宅族,蒼白貧血,和真實生活反而脫節。要知道,電視、電玩活動中,人都是被動的接受訊息,並沒有能夠主動參與知識的創造。 科技產品是中性的,善用之則為善,反之則墮入罪惡,如水之能載舟亦能覆舟,有人利用科技造福人群,有人用來犯罪,都在一念之間。對我來說,消費時代讓我更懷念一些價值的失去,如永恆、穩定、親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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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溪頭的禪
喜歡溪頭,喜歡山,是因為故鄉沒有大塊山林,可供雲霧變化。故鄉野林四溢,多抓蟬的野趣、執彈弓射小鳥的歷險,卻畢竟少了大塊山河。這不是長他人志氣,只能說一方水土,成就一方風景。就我所知,不少鄉親跟家人都曾到溪頭遊玩;也有的,趁公務之便,開會兼遊覽。 我二十年前就到過溪頭了,多年來,總間斷拜訪,未曾稍歇。再到溪頭,一樹一景清晰若洗,我卻忘記上回到溪頭是在什麼時候。 下午,雲霧已興,從樹頭緩緩墜落,不用再過多久,雲霧將鎖住大學池,而那時,霧氣或已匯聚,山、林將一起霧化,我們只能用掠過耳朵的鳥聲、蟬聲,來認識溪頭了。 很多事情對兒子來說都是第一次。從臺北轉車竹山,再搭客運到溪頭是第一次,當然也是第一次看那麼多的樹、走這許久的路。我們在荒蕪多時的竹山客運轉車,小蚊子猖獗,手臂滿是叮包,而所搭的客運居然是臺北市的舊公車。司機把車停在加油站,急匆匆跑下去加油,門卻自動關上。十來個乘客在車內納悶乾等,司機在車外忙著打手機求救。我後來打開一扇沒被釘死的窗戶,讓司機爬上車,兒子都看得傻眼了。 走進溪頭青年活動中心,兒子頗喜愛造型典雅的小木屋,連妻子也說為何不租小木屋呢?我說,你忘記了嗎,上回住在某小木屋,滿地灰塵、毛髮,夜裡還打了四張蟑螂,隻隻肥大。躺在床上,不禁想到入睡後,蟑螂是否鬼祟溜出,趴在床板上,盯著我們的夢?妻子無話可說,兒子那晚早早入睡,當然不會知道蟑螂幾乎爬上他小臉蛋的事。 我們租住的梅竹樓整理得乾淨整齊,入屋後,先看見客廳,然後是三個房間。服務員說,隔壁住了一位醫師,但直到兒子入睡,仍不見蹤影,卻在我幾乎睡著時,大門哎呀一聲打開,妻子忙說,是那醫師嗎?聽了一會兒,又說,也許是工作人員來整理房間吧。隔了幾分鐘,闖入的那人還在客廳,我好奇那到底是誰,便下床寒暄。 來客,果然是陳醫師。他個頭不高,戴眼鏡,閒聊時,老是說自己老花眼了,看不見了,我想,他這樣能看清楚病人的牙病嗎?服務員隔天說,陳醫師主治牙科,自己的牙齒卻搞得汙黃不堪,他每見一次便嘲笑一次,陳醫師終於乖乖洗牙去了。陳醫師每週都有三、四晚住在溪頭,他提到納莉風災,曾被困在溪頭青年活動中心,他說,巨大水流從屋外嘩啦啦流過,陡峭的山勢助長水威,轟隆隆地,十分嚇人。斷糧斷水,多數飯店在第二天就請客人走路,沒想到青年活動中心卻以辦桌式的豐盛菜色,來款待因天災滯留的遊客。陳醫師說得眉飛色舞,還說,那好吃的幾頓飯讓他畢生難忘,我想,陳醫師必也用過不少美食,那幾頓飯真正好吃的原因,恐怕還在於溪頭青年活動中心溫暖的人情吧。 陳醫師是自願「下放」到竹山的,臺北的空氣差,他受不了,他每上溪頭一次,精神便醒轉一次。有趣的是,他上溪頭幾百次,卻沒搭過一次飛機、出過一次國。他還提到,有一個來自臺北來的女生,一住就是一個禮拜,我這才覺得許多人都想暫時脫離忙碌生活,接觸自然,維持自我。 大學池、神木、草坪區、孟中竹區是遊客不容錯過的景點,我們隔天上午出發時,陳醫師早遁入深山,挑食的兒子早餐只吃幾片餅乾就準備上路。我在背包多塞了幾包餅乾,免得他餓著。周一,遊客雖少,仍絡繹不絕。溪頭的林相素雅,露珠仍掛在樹梢,陽光穿過,滿林生輝,一閃閃地,如一環繞音效,倏地跑完一圈。溪頭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而它的美便在陽光中的晶亮,以及大霧忽起的蒼鬱間了。納莉風災改了許多河道,致所謂的沿溪步道僅餘乾涸河床,蓊鬱的林間,反倒流水淙淙。到了某轉彎處,景色忽開,露出遠山跟山腰間的屋子。兒子揉了揉眼睛,煞有其事地問我說,「爸爸,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揉眼睛嗎?因為我不知道是山在動,還是雲在動。」 啊?這是禪語,還是童語? 即將下山時,活動中心總幹事看見我們有帶小孩,忙說,他可以載我們下山,別客氣。我說,來溪頭就是來走路的,不走路,就別來溪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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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弄墨修心養性
上(九)月下旬,筆者參加了金、廈兩項書畫聯展。一為24日,廈門市思明區政協辦公室,邀請金門書法學會,參加《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與現場揮毫筆會;一為26日參加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所舉辦的<金門縣退休教師書畫展>,在金門縣文化局第二展覽場展出,將展至十月十五日止,歡迎鄉親撥冗前往參觀指教。據該退休教師協會理事長鄭慶利表示:「今後將協調赴廈門市、泉州市的退離職教育工作者協會展出。」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筆會,假廈門市思明區文體大樓文化館舉辦,我送展二件作品,現場揮毫書寫作品四件:對開對聯,以《山河頌、兩岸情》主題撰句:「山河壯麗頌和平,兩岸書畫情緣深」、全開中堂兩幅:「書畫緣」、「慈悲心」、對開橫條:「觀書賞畫」,聊表竭盡心力,共襄盛舉。承辦單位政協辦公室表示,筆會過後,馬上規劃出版專輯;希望<金門縣退休教師書畫展>,也能繼續出版第二屆書畫展專輯,以致永遠屆屆在教師節前展覽,屆屆出版專輯,金門縣政府應多支持該會辦各種活動,以便多吸收退休教師入會。這次退休教師書畫展,我以行楷寫對開十條幅參展,贏得愛好書法、精工書法的金門文化縣長李炷烽的讚賞,他特別邀我合照,翌日金門日報新聞照片刊出,李縣長、鄭理事長、林金龍常務理事和筆者,站在我的作品前合影,讓我既驚訝又感榮耀。由於蔡家蓁記者高超技巧的拍攝,突然也讓我感到我的字還真的滿好看的!?(一笑)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筆會,活動原安排23-25日,23日因辛樂克颱風過境,金廈航班全部停航。陳添財理事長趕快改訂24日船位,卻是班班客滿,只好登記候補。24日上午七點,金門書法學會一行六人,在陳理事長率領下赴水頭碼頭排隊候補票,八點半的馬可波羅沒補上,還好九點加一班,金星輪可乘250人,我登記號碼222,在安全名單之內,很放心當可購到票。在廣播200至250號開始購票時。我建議派人統一購票,陳理事長說要自行排隊才行,也許我沒有爭擠爭先的本事,差一點就沒買上票,等清查人數確定,我是最後四人再補登上船之其中一位。機位補票的痛苦嚐多了,補船票還是首次,但緊張、推擠、焦慮的痛苦一樣。金門怎會變成這樣子?值得大家深思謀求改進。 我們四人急忙跑步登船,船艙擠滿了人,一時找不到座位,阿豪總幹事帶我到貴賓室就坐,貴賓室空氣較好,位在船頭,搖晃得很厲害,我真怕又會暈船嘔吐,趕快閉目養神。這次我們到達目的地,是廈門東渡碼頭,我首次由此碼頭上廈門,頗感新奇。行程比以前的和平碼頭,費時二十多分鐘,登岸搭車也沒有和平碼頭方便,和平碼頭一出關,就是廈門市鬧區中山路了,但東渡碼頭建築寬敞雄偉,是深具前瞻性與現代化設備建築的優良碼頭。我們在九號出口集結,廈門市思明區政協辦公室的主任吳德榮、科長林平,開部九人座車來接我們。 每次赴廈門,我都可看到廈門的新建設,這次本團參觀的明發商業廣場文化藝術城,建築佈置得很藝術化,各個柱子、牆壁都題繪古代文人的人像、詩詞、書法。各商家展售有油畫、皮畫、工藝品、書法、雕藝等各種藝術品,如有充裕時間,是可慢慢品賞的好去處。現在我才知道在老家湖下慈提,夜晚看見高樓林立,燈火通明的所在,就是濱海環島路旁新開發的觀音山國際商務營運中心,擬將興建65棟高層甲級寫字樓(辦公大樓),現在已完成11棟;海西新地標、福建省第一高樓(216米)──海峽明珠,已正在興建;觀音山海濱旅遊休閑區的建設,更令人歎為觀止,有2點1公里海邊木棧道,用高級南方松木架造,可供民眾散步;有40萬平方米(相當五十個足球場的面積)的人造黃金沙灘,可玩沙雕,比賽打排球、放風箏;民眾可海泳還可在室內游泳池游泳,購物街等諸多的配套設施,的確是海濱旅遊休閑之好地方。 《山河頌、兩岸情》金廈書畫展,金門縣書法學會參展會員計:陳添財、黃正陽、許文科、龔朝陽、鄭有諒、吳鼎仁、楊清國、洪啟義、王宏武、洪三袁等。而赴廈門者只有陳添財、龔朝陽夫婦、楊清國、王宏武、洪三袁等。廈門參與筆會者計:蘇宜尹、林鍛煉、劉堆來、周煜、何丙仲等十餘位。筆會由蘇宜尹院長與陳添財理事長共同主持,思明區委員會主席江韻蘭、副主席楊麗玉列席指導,會後江主席並假曾厝安可聽濤賞海景的濱海佳麗海鮮大酒樓,熱情愉快地宴請與會人員。非常感謝思明區委員會的江主席、楊副主席、吳主任、林課長暨各位先生小姐,熱忱熱烈高規格地招待我們。 書法是漢字的書寫藝術,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燦爛之花,更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瑰寶;書法藝術體現了東方藝術和東方文化的優秀,是我中華民族值得自豪的優良傳統藝術。書法既是我中華民族藝術瑰寶,大家就必須努力傳承,進而發揚光大。書法家吳善茂說:「書法是寫字,但寫字不都是書法。書法的內在規律,決定了習書的嚴肅性。這就是要求習書者,必須具備良好的心理狀態,以高度的學習熱情,旺盛的進取精神,科學的思維活動,儼然誠懇的態度來對待,必須勤奮不息,孜孜不倦。」總而言之,學習書法,臨池舞文弄墨,筆下生花,筆歌墨舞,真是快樂無比,不知老之將至矣!書法可修心養性,健康長壽,何樂而不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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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的教育價值
9月27日我校辦理一天的學區親師研習,教務處聘請台北市興雅國中教務主任賴淑玲老師,學務處聘請致遠管理學院副校長郭添財博士蒞校開講,兩位講者精采的內容均獲得與會老師家長的好評。 那天視聽教室幾乎坐滿了人,座談會時幾位親師有深度的發言,顯現出對教育的關切、對孩子學習的期望,讓我感動與佩服,我們一再怨嘆家長參與學校事務不夠熱情,但那天學區四校的家長摒除害羞與客氣,撥冗參與研習,踴躍發言,對我們真是一大鼓勵,這股力量如果能夠發酵滋長起來,我們金門的教育就會更有希望,更成功了。 我謹紀錄兩位講者較特殊精采的片段,分享大家: 賴淑玲主任教學資歷已有24年,算是教育老兵,但仍保持旺盛的熱情,她常身先士卒,帶領新進教師拜訪有校同仁的教學經驗,再量身定作適合該校的教學政策與方法,她不倚老賣老,願意嘗試新的事務,領先帶路,這就是教育所需要的領頭羊,大家不得不跟,如此步伐才會快,學校才會前進,其實我也一直這樣操作。 興雅國中位於臺北市信義區,是一所都會區的中型學校,全校有45班,學生有1700多人,升學掛帥,分數主義,可想而知,該校97年度畢業生有589人,兩次基測成績統計,PR值99的,可上第一志願有31人,PR值96以上的,可上台北考區前四志願者有80人,PR值75以上的,可上公立高中者有246人,PR值54-74者(300分總分要考到174-222分),可上公立高職志願者有151人,在那種升學至上的市場環境下,是我們無與倫比的,但這本來就是都會與鄉村學校區別的所在,不夠賴主任在演說中一再強調教育非只是分數,她說她自己是北一女的,她先生是建國中學的,都出身名校,但女兒基測只考上景美女中,他們並沒強迫女兒補習重考,父母的朋友問起女兒念的學校雖不如父母,但他們都淡然以對,他們尊重女兒畫圖的天賦與興趣,大學選擇唸輔大景觀設計系,也欣然接受,鼓勵支持,像這樣一個家庭有不同的組合,父母享受子女學習的樂趣,就是教育的多元價值觀,會讓我們想一定是要台清交,才算人生有前途嗎? 賴主任提到該校鼓勵教師教學方法的創新,該校林壽福老師在校園設立「數學步道」,讓學生不怕數學,樂於學習,因此獲得2006年台北市數學類特殊優良教師的表揚(去年寧中也曾邀請林老師到校分享教學經驗),這類表揚另類於教師側重年資與行政獎勵的鼓勵,也值得我們因地制宜設計一套每年教師節讓年輕新秀有受人肯定的機會。該校在升學主義的流風下,設計「大聲公信心喊話」活動,讓學生自我挑戰,鼓勵同學榮登排行榜,惠而不費;該校鼓勵學生優遊學區自然人文環境,比如健行登山、跑步游泳,在在顯現多元價值的追求;該校安排學生家長參與學校晚自習輪值,共同體驗學生念書的辛苦,更是金門教育環境所需增補的一環。 大至說來賴主任講的是一些教育現場的實質面。 而大名鼎鼎的郭添財教授(曾任彰化縣教育局長3年;2001年曾當選第五屆立委;2004年曾獲得國民黨參選台南縣長候選人。),現任致遠管理學校副校長兼教育所所長,以「品格決定人才、人才決定未來。」為題發表演說,他先引導親師重讀麥帥「為子祈禱文」,這篇文章在他導讀下,似更感受出一份為人父親的真誠與實在,在三個小時的演講中,令我印象深刻的言語有:「人生是馬拉松長跑,非催100公尺。」、「外面是有壞人,只是你自己不能當壞人。」、「今之教育是培育20年後的人才,要講究團隊合作,因此有好人緣,勝於考試高分的人。」、「成績是篩選得機制,但沒多大意義。」,這些話都是在強調多元價值的精神。 在他的講演中,有兩則故事,令我印象深刻: 一則是說有一位出身醫生世家的中醫師,醫術高明,但就是一直考不到執照,他娶進門的太太,先前沒有半點醫術知識,但久經時日,耳濡目染,也考到執照,就連他的兒子,在他的調教之下,也一舉登科,但他本人就是怎麼考都考不中,他十分懊惱,無法理解。最後他終於相通了:「我兒子的爸爸沒有我爸爸的厲害,我爸爸的兒子沒有我兒子的厲害,所以我最厲害。」,這樣的自我調侃,就是「看破」的功夫,能「看破」,不就是人生最高的修養嗎? 另一則故事是講他讀博士的過程,郭教授是台南關廟鄉人,因家境貧困,雖然考上台南一中,但只好選擇不用交學費,出路穩定的台南師專就讀,畢業後當了兩年小學老師,後高考及格,轉入教育行政,到台灣省政府教育廳上班,之後又報考政治大學教育研究所博士班,他說在讀博士的四年當中,前兩年每週四早上四點起床從關廟搭車到霧峰省政府上班,下班後傍晚時分搭火車到台北,約凌晨五點,在火車站的廁所盥洗後,搭公車到木柵政大上一整天的課,下完課後跟人家擠公車搭夜車南下,回到台南已經是凌晨二點,冬天的時候寒風凜凜,睡不暇暖,又起早搭車到教育廳上班,連續兩年都是這樣週期性的循環,這真叫人佩服他的毅力與對目標追求的執著。 郭教授曾以「田莊狀元、教育博士」高票當選立法委員,也曾獲得國民黨提名參選台南縣長,得票250,887,以不到17000票的差距敗給現任縣長蘇煥智的267,583票,一個五年級生,風度優雅、言談有物,對教育的見解,讓人折服,他談到一連串的「不等於」,最叫我感觸深刻:edu≠school≠book≠exam。 是的,為什麼這些走到生命巔峰的人,最後對學習生涯的體悟都是認同多元價值,不以分數是唯一的目的,而我們卻一再比拚跟人家無法相比的分數。 這一天的研習,一個是教育第一線敬業樂業的工作者;一個是管立法,有本事競選縣長的學者教授,但他們都對教育有一致性的看法,即「投資小小孩,即是投資大未來;投資教育,即是投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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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遠哲院長打網球的那個午后
幾年前,李遠哲先生還是中央研究院院長,當年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共事的好友文化大學工學院院長李豐明教授邀請下,到文化大學演講,講後順道來場網球友誼賽。平常李豐明院長常與筆者打網球,那天自然少不了要我助陣。李豐明院長與我搭檔,李遠哲院長與劉宇教授配對,在文大戶外網球場做了一場雙打的友誼賽。 雙方在握手言歡氣氛下展開一場雙打的網球賽。由貴賓李院長先發球,他的球力道不大,卻十分準確地落在線內。大部分的時候他是十拿九穩的,來一球還一球,穩紮穩打。要不是我打了個角度犀利的球,或出其不意的變化球,還真沒辦法使他失誤而得到分數。 六、七十歲的李遠哲院長打起網球來,神情自然、專注,身手矯健、靈活,具相當水準。他之所以熱愛網球,我想,原因之一是在繁忙的公務,打球是種休閒活動,帶給他繁忙生活適當的調劑吧!現代人壓力不少,誰不需要有一項可以紓壓解悶的運動或娛樂呢? 球場上,他與平常給人的印象一樣,甚少言笑,只是偶而打出好球會呼叫一聲,給自己鼓勵、打氣。失誤球,會發出惋惜聲;驚險球,也會嘖嘖稱奇。李遠哲院長的球路不快,但十分平穩紮實,有一定的程度與水準。李豐明院長的球技要勝他一籌,因此,我們這邊多少有些「放水」,不至讓比數太懸殊,傷了友誼賽的本意。不過,我們還是以六比四贏了這一場賽事。這是李豐明院長堅守的一貫原則:打球要運動,也要奮戰,能贏的球就不要輸。 比賽過程,我偶會做幾個好球給李遠哲院長,他也是當仁不讓,殺球殺得乾淨俐落、淋漓盡致。現場因此不時響起如雷的掌聲,為他喝采叫好!他則冷靜看待,面不改色,一副沉著的酷相,頗有大將之風。他真的是人如其球,球如其人,場上場下表裡如一。 那天,午后的陽光灑在陽明山的球場上,映得每個人滿臉金黃,除了喜悅、興奮,還有健康、幸福的甜蜜滋味。理由是,打球的人沒有不快樂的;更重要的,球場上來了一位熱愛網球的佳賓李遠哲院長!到場的師生,迫不及待要捕捉那一刻的美好感覺,希望能化為永恆,於是,相片一張接一張喀嚓又喀嚓個不停。李遠哲院長大概早已習慣鎂光燈了,頭上頂著諾貝爾化學獎的光環,人人搶著要拍照沾光、紀念,他也來者不拒,保持不變的微笑與他大智若愚的招牌表情。照相還不夠,簽名是免不了的。有人拿演講冊子,有人拿帽子,有人拿運動衣服,還有人拿球拍,請李遠哲院長簽名。他坐在球場一旁,耐心地簽完每一個要求。名人要應付層出不窮的粉絲,確實累人,李院長應該也跟大明星一樣有無奈的同感吧! 與李遠哲院長打球的感覺是興奮的、特殊的,其實,我在球場上打滾二十餘年,要緊張也緊張不起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那是一個難忘的午後,一場讓我樂道至今仍津津的球賽。我心裡還想著:這位諾貝爾得主到底有什麼不同於常人之處?握拍的方式?擊球的方式?發球的姿勢?還是接球的方式?也許我要的答案在球場上永遠找不到! 與李遠哲院長打球相處的兩三個小時裡,給我的印象是他沉默寡言,不善辭令,絕不會主動言談,回答問題也是簡單扼要。他常保持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彷彿沉思是他最好的朋友。我邊看著他邊想:「他是位人人崇拜、敬重的偉人,偉大之處在那裡?」我從頭到腳仔細搜尋一遍又一遍,實在看不出那裡寫著「偉大」兩個字!也許他的偉大是一種表面看不到,深藏在內的智慧、精神、思想與本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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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飛行
「但日寇還是登陸了,我們各房分別逃到鄉下,經過『高射砲』陣,渡海逃到內陸,然後從陸路輾轉到廈門,在難民所住了幾天,才搭船從香港找大姐和大姐夫去。……而今,幾十年過去了,由於海外生活不寬裕,也由於政治的因素,我這生大半再也不能回到那只住過三、四年的家鄉了!各房四散之後,當日那座舊宅,早已託給外戚看管,改為租給別人居住了。而我們兄弟姐妹,以至當日同住一宅的各房近親,而今則長久分居在印尼、越南、柬埔寨、新加坡以至緬甸等地。 ──黃東平《短稿一集:閩南家鄉瑣記》(1984) M‧K: 與妳對話之際,刮起十七級強風的薔蜜颱風在陸地逗留十三個小時之後,周一清晨四時許已從桃園附近出海。但又一個新的颱風及熱帶性低壓形成,今年第十六號的「米克拉」,氣象局預報,未來會往中南半島走去,不會影響台灣;值得觀察的是關島附近那個熱帶性低氣壓也有機會增加為颱風。 「薔蜜」的風雨之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手機鈴聲響起,「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字樣在手機螢幕顯示,接通後,「先生,你有遺失一枚戒指嗎?請說出是那一年掉的。」「有的,十五年前。」「不對,是五十年前。」 奇異之夢。怎會是「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我想起來了,同樣是颱風,辛樂克過境的中秋過後,H‧S約我到台北市金華街的廖家牛肉麵吃了碗清蒸牛肉麵,然後路過西藏路115巷,這才發現到曾經綠樹環繞的復華新前面一大排已拆除改建中。我曾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與小說家張大春當鄰居,郵差高喊「張大春,掛號!」越牆穿透而來的聲音猶清脆在耳際。我也的確在這裡掉了一枚戒指,那是一九九六年元月,某一天凌晨給小偷偷走的,從此。我不再戴戒指。多久沒回來了,西藏路115巷,當年辦《金門報導》社區報的秘密基地;拆建計劃快掃到我住過的那一排房子了。再來的時候,H‧S把車停到一旁,和我走到舊居樓下的信箱,探探有沒有我的信。 失落的戒指。現實與夢裡的重返。「西藏路115巷記憶失物專賣店」,怎麼一回事?弗洛依德(Sigmund Freud)在《夢的解析》說的,「一個剛從夢中醒來的人做出的簡單判斷常常是,儘管他的夢並非來自另一個世界,但的確把他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M‧K,對妳而言,也如同夢境島嶼;妳此生首次登臨,十月的第一個周末。俊義、翁翁、我,還有二十多位我們「新莊幫」的友人,就要帶妳飛到我們的島鄉。 即使走過世界許多國家,「十年前我獨自一人前往美國一個月,由於恐懼坐飛機,總是害怕到幻覺自己墜機擦傷,甚至可以看到畫面」……,空中翻飛,依然是妳的不安,也是遲遲未能降臨島鄉的因素,「我能坐在俊義和你的中間嗎?」「到金門後,可以不住旅館,直接睡在古區村10號的庭院?」 多麼有趣的行前對講。 我們一群人的返鄉,妳一人的金門初航,十月,竟是一場告別式的邀約。 M‧K,夜夜新莊85度C交會的咖啡時光,妳早已不陌生的島鄉;妳甚至從Discovery(探索)的《謎樣金門》記錄片中,看到鏡頭帶入我出生柚子樹、失去主人的古區村10號宅–那面斑駁的藍色門牌、那幾塊青碗、那架用木質拉門的老牌古電視機。妳竟從這些快速串接的畫面中,浮現出毀於烽火的二合院古厝僅存出磚入石左護龍風華與蒼涼,興起要在廢院住一晚、找回城市不再有的昔時鄉居清風明月記憶。 因為人的接觸,產生了島鄉的情感連結。以致妳每天開車在台北大城穿梭,路過臥龍街,「看到一小小店面寫金門水餃大王,忽然會想去採訪」。 薔蜜颱風過後可能有點氣流不穩的飛行,妳要我行前導覽、多說些島嶼的身世。 我的故事就從妳要飛行的十月說起。從我們要參加的那場告別式佈局起。 現在,請妳先打開我寫的《金門島嶼邊緣》書裡的〈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那一章。 一九三七年十月。 「十月二十六日,日本海軍德本光信聯隊兩千多兵士,在聯隊長友重丙帶領下,兵分三路,自水頭、金門城、古崗臨海處,強行登陸金門。土地含大小嶝一七八平方公里,只占福建全面積千分之一的邊陲島金門,距七七事變才三個月,就已是省境第一個被日軍占領之地。」 不是統治。而是強占。倉皇失措、「跑日本」的逃難潮,家家戶戶。跑不動的,老弱婦孺,乖乖地留下,等待城隍爺護祐。請妳延伸閱讀,再翻閱金門旅居印尼老作家黃東平在〈閩南家鄉瑣記〉的一段回憶,「經常到我家,年老窮困的大姑,也特地跑來傳告我們一件好消息,說是外頭都在傳說,城隍公顯靈了,傳令居民不要驚慌,『他』就要作法教敵機都跌下來。怎麼個作法呢?據說是剪雞毛『祭』飛機。她於是特地跑到後間捉來一隻雞,掀開雞翅膀給大家看,說是雞毛都給剪去了。」 哈哈!剪雞毛「祭」飛機,黃東平把日軍據金門的庶民生活面寫得鮮活、有趣極了。 M‧K,接下來的情節,跟妳的這一趟飛行內容有關。妳必須停止笑聲。 請再拉回到我《金門島嶼邊緣》裡所載的〈大二膽諜海亡魂〉那一小節,收錄了現住金湖建華村33號、開設理髮店的洪明華的一篇血淚陳情書,「細說往事,民國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家父洪水枝原是忠黨愛國的國民黨情報員,其與當時同為國民黨擔任情報工作的金門青年十一人(青岐四名、上庫一名、東林一名、大金門五名),為了護送中央政府一名情報專員,不幸被日本軍捕獲,帶到二擔島,慘死在日軍大刀之下(砍頭),從此不幸的事接連發生,家中迭遭變故,次子洪明正,女兒洪金花接連生重病,又沒錢就醫,相繼病逝。家父一片赤誠,為國殉職後,落得下場,竟是家破人亡,僅存的孤兒,流落他鄉,被收養,卻不見政府機構捎來問候,其薄情寡義,可見一斑。為國犧牲的十一名金門青年中,目前僅有烈嶼青岐村的後代可以聯繫到,其他則不知去向。」 故事未了。作陳情書的洪明華,故事中抗日烈士洪水枝的遺孤; 洪水枝的遺孀─楊和,失去丈夫六十六年後,以九十三高壽辭世,告別式選在十月四日下午一時三十分在烈嶼湖下村25號自宅舉行。楊和老太太,就是我們共同的好友─新莊警分局偵查隊長、「現代神捕」洪俊義的親祖母。 M‧K,妳初臨金門的第一章,竟是從參加抗日烈士遺孀的告別式開始的。十月飛行,妳將多出了一座島嶼的人、土地與歷史情感的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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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雨中的容顏
走進北京798藝術園區,因為有北京的畫友引薦,我和千羽得以快速、精準的進入首善展場,與當代藝術展開心靈的驚喜對話。其中一件前衛、勁爆的裝置藝術,吸引我們脫下鞋子,走進藝術實體中觸摸、嗅聞,體會胚胎的律動,回歸人類最初的生命悸動;另一件作品則誘引我們登上階梯,走進一個腸管狀的彎曲形體,在多元傳媒的聲光世界、澎湃的情緒中探討人們內在的疏離與隔絕,當我恍若被催眠、蠱惑一般,身心追隨著美好的藝術品進入一個特殊世界時,我是完全信任且開放的。所以當展場服務員狐疑的詢問我:「這通道最後是要像溜滑梯一般急速往下沖出去的,你真要進去嗎?」,我篤定的點頭。當我捏著短裙的下襬,急速沖出狹長的甬道時,我是新奇、開心又滿足的,一點也沒被淑女的短裙限制住。 美好的藝術散發出誘人的吸引力,我看見現場川流不息的人潮,一個個仿如回到歡樂童年,從滑梯上沖飛而出,我想,在直接以身體接觸、擁抱一件藝術品的當下,每一個參觀者其實也是創作者,它們是彼此互生的,呼應對方的存在與價值。 「798從工廠區到藝術區,從工業到後工業,從沉寂到活躍,從保守到創新,從封閉到開放,從低租金到高代價,從純民間到政府的介入……一切的轉變都是在不經意中『轉瞬』即成……」當我閱讀一則報導,仔細推敲、思索『轉瞬』的涵義,不禁對798刮目相看。的確,包豪斯風格的高大廠房可塑性極強,讓藝術和時尚的氛圍不斷在擴大。 信息上寫說:「798的廠區是由原民主德國援建的,它於1954年動工,1957年建成。當年曾有50多位德國專家進行建築設計,採用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工藝和包豪斯設計理念建構而成。」 這被稱作「新中國電子工業的搖籃」的廠區,也是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和第一顆人造衛星的許多關鍵元件、重要零件的生產地,藝術家在裝置廠房成藝術展場時,特意保留了牆上文革時期的朱紅標語,它們在時間上消逝了威風,只留下斑駁的字跡,但這些標語和過時的機械,反而和藝術連結成前衛風貌,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讓參觀者增加一層歷史的省思,這也是我所看見的798的另一種魅力。 昔日東德建築師所設計的包豪斯風格的高大廠房,如今成了藝術家聚集之地, 帶給人無數藝術刺激和遐想。一個個具原生態的車間,在開闢成展示空間和展覽本身時,的確讓人回味不已,但我覺得真正動人的是藝術家本家,若沒有他們的慧眼,熱情的行動力,一切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脫胎換骨,直躍國際都市舞臺的。 真是令人稱羨的展場,走走停停,798林立的工作室和畫廊,讓人看得眼花撩亂,走得腿酸腳軟,一間間妝點過的工作室,外觀就像一件藝術品,我和千雨在雨中穿梭,走進其中任何一處展場,都會有驚喜的發現。偌大的廠址,深具發揮空間,可供藝術家恣意揮灑,潛力也在這兒迸發,成熟的策展人,會利用包豪斯的空間展現畫作的原型創意,突顯創作者的特質,雨中,除了幾家特別要看的美術館,其餘我都和千羽隨意走動,看累了畫作,乾脆放棄平視賞畫,抬頭好好欣賞建築體,因為空間的美妙,更直接吸引人,作品本身反而退而其次了。那陣勢巨大的場地視覺上真是占盡優勢,高大廠房的天窗灑下靜謐天光,讓藝術品可以自在呼吸,在充裕的空間中裸裎自己。 自由參觀的腳步,時時刻刻留連的情緒,在舊資料上就介紹有三百多家畫廊的場域內,在雨中張傘、收傘之間,我的心思千回百轉、波動十分巨大,但在疲憊、體力透支的情狀下,想要繼續前行參觀,看得更多、更深的欲望仍一再揚起,即使有的畫作不夠精采,但建築是會說話的,那深具特色的包豪斯建築,結合上藝術魅力,讓人的眼睛一直發情、發燙。這兒即使不是真正主力創作的空間,卻絕對是一個極佳的舞臺、展演空間,作品在斑駁的牆面和退色的口號標語下,似乎也增添厚重感和打動人的力量,那些冰冷的機床和風管和藝術品組合在一起,似乎也想與觀眾再親近一些。 走過黑暗的走道,我和千羽意外發現一個優秀的攝影展,這是另一個誘惑的召喚。 那些黑白照片讓人進入時光倒錯的場景中,就連迎面而來的人,逆光中看起來也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進來一般,興生這樣獨特的感覺時,我知道我已全然陶醉,充分融入現場了。 在雨中的798流連終日,竟沒有時間走入任何一家散發出獨特魅力、特色的餐廳與咖啡館小憩,心中難免有點遺憾,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因為這兒常年舉辦許多展覽,有活力的藝術家和藝術活動從未間歇,我們仍會再來的,帶著心中燦爛的陽光與繽紛的色彩,再來一次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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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們看戲
傍晚,晚風習習,漫步在金門高中校園,校舍與往日唸書時已大相逕庭。但那白色牆面的禮堂,學生一直暱稱為「小白宮」的,仍是學校的地標。 站在小白宮前,我凝視著她,往事掠過腦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倒不是想起學生時代什麼難忘回憶,時間要比這早得多。 大概是我唸小學,這小白宮叫做「金門戲院」,是金門最古早的電影院之一。那時孩子看電影跟阿兵哥一樣可以買半票的,好像是兩塊半。但大家就是窮,要湊到兩塊半也不容易,光是五毛錢就可以買零食吃的。那些身高不需買票的孩子,就守候戲院門口附近,央求前來看電影的人帶他們進場;而需買票的孩子,也有他們的方式進入戲院。 戲院沒有冷氣空調,為使室內空氣對流涼爽,放映時旁邊兩排大玻璃窗是開著。因此,戲院在窗外架設鐵絲網,防止有人潛入。 孩子沒有太強的對錯觀念,入夜電影放映時,個個身手矯健得像訓練有素的兩棲蛙人,匍匐前進在院方架設的鐵絲網下,小心翼翼來到窗口。當探頭看了看,得知手持電筒的管理員不在近處,便一個箭步跳進戲院,一溜煙消失在觀眾席裡。電影放映中常常聽到「碰!」、「碰!」一聲接一聲的著地聲響,有時此起彼落像似一大票天兵天將,從天而降。 當時大部分電影是武打港片,于素秋、蕭芳芳、曹達華的武俠片。影片裏有掌風,掌風一出,亂石崩雲,火光四射;也有吊鋼絲,飛簷走壁。這些特技那時還挺新鮮神奇的,看在孩子眼裡,樂不可支。 更早的時候,「衙門口」前有一座連屋頂也是鋼筋水泥蓋的很堅固的戲臺,叫「中山台」。每回有勞軍團來表演,下午時分觀眾便陸續帶著長板凳、椅頭來佔位置。椅子一張張被側著平放在地上,然後以繩索將椅子跟鄰旁別人的緊緊捆綁在一塊,以防有人從中插入。 表演以康樂隊居多,有時也演平劇。康樂隊是歌舞為主,也穿插魔術、特技表演、相聲、雙簧。每一回,當台下的阿兵哥有機會上台與女歌手跳舞,現場氣氛就熱烈到不行,鼓掌、叫囂、吹口哨瀰漫著整個會場。 中山台有時也演電影,電影被放映到戲臺上一面白色大銀幕,當風吹來,銀幕也隨著晃動。後來有人稱這是「露天電影」,其實那時電影都是這般在戶外放映,大家習以為常,以為放映電影就應當在月光下的,不知道還有室內電影院。影星好像有林翠、李麗華、雷震、趙雷、葛蘭、葉楓………,對現在年輕影迷來說,這些名字已經很遙遠了! 那時家家戶戶沒有電視、收音機,後來有些家庭才有那黑膠唱片的留聲機。有些鄉親則以唱南管娛樂,自娛娛人。在貞節牌坊下,就有一家「茶桌仔」。除了提供客人泡茶聊天,有些鄉親長輩就常在這裡撥弄琴弦、吹吹洞簫、吟唱一番,以現代眼光來看可也是個小型的樂團喔!人數通常四五人,主唱者手持響板吟唱到某段落就打一下響板,其他人則吹拉不同樂器,有洞簫、琵琶、三弦、二弦。唱腔大抵高亢,語調抑揚頓挫,有時拉長有時短促,如波湧迴旋又如巨濤拍岸。 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現今家鄉是否仍有此種絲竹管弦之樂?不知是否還有人能吟唱那南管? 那時東門王爺廟埕的孩子有一個戲班子,由阿吃師領軍導演。每當吃過晚飯,王爺廟後的一處兩落大厝就燈火通明,鑼鼓喧天地咚嗆咚嗆熱鬧起來。演戲的孩子背台詞、學身段、學唱歌詞,隨著鑼鼓嗩吶、絲弦樂器排戲,屋內聚滿了演戲看戲的孩子。 排演的戲碼是「小霸王周通」,原是水滸傳的故事,說「小霸王」周通在桃花山落草後,看上附近山莊劉太公的女兒頗具姿色,想強行迎娶作為壓寨夫人。迎娶時,適值花和尚魯智深來莊投宿,魯便假扮新娘等著小霸王來迎娶,最後周通不敵魯智深,只好取消婚事。 但這齣戲,劇情做了些改編,劇中沒有花和尚魯智深。而將花和尚改成一位才貌雙全的年輕英雄。這英雄,鼻樑間有淡紅色彩粧,氣宇軒昂武藝高強,或許編劇想烘托那英雄美人式的浪漫也未可知。記得那場年輕英雄假扮新娘與周通兩人的打鬥戲,不只有武術架勢也逗趣好笑。 組一個戲班子是件不容易的事,先不說演戲後頭的一堆雜務,光只演出的專業就夠頭大了。但這些鄉親長輩在處理劇務時,好像舉重若輕、得心應手。文武場的伴樂、劇情故事的鋪陳改編、歌詞唱腔、對白、身段台步、服飾道具、武術兵器………,樣樣難不倒他們。 這戲受到一些村莊廟宇設醮酬神的熱烈邀請,最遠到下湖村演出。